孩子孤身在外,自然是要让这些长辈们不放心的。

什么?她不是孤身一个人,旁边还带了好几个人呢?那些人都不靠谱,还不如让小路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呢。大妈们如是想,更觉得出去还要随身携带大件儿行李,还是惹事为主的那种,小路真是辛苦了。

却不知道一路上,惹事担当就是路俏自己。

除了路俏剩下的人里面,也就只有方来来与姚圈圈能够受到一些关注了,当然,姚全全已经改名叫做公输钱钱了,不过只在大妈那里,他石头改姓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大妈们总是叫他“小全全”。

“小全全啊,我们最近出了新舞,今天晚上你就跟我们一块去学吧!这些天都没练是吧?乐感降低了,那舞姿可就不好看了,你得赶紧学习努力进步知道么?”

刚刚还觉着自己在别人心中是有一点点地位的公输全全在听完了大妈的要求之后,只觉得心上一阵发凉。

难道除了跳舞我就没有别的价值了吗?

好在,虽然如此心塞,他还是上算爽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当然,他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已好久没有尽情舞动,也确实有一点点想念广场舞了呢!

至于方来来,他又不傻,在大妈们围上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冲回了车里,佯装自己在搬行李--跳广场舞其实并不讨厌,不过方来来自认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不肯跟那个娘兮兮的家伙一起再陪着大妈们当吉祥物了呢。

与那些大妈们的热情相比,大爷们的态度就显得极为冷淡,因为到现在为止,哪怕旁边的大妈们都吵的沸反盈天了,那些老爷子们依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那么严严实实地暖亭子里面,他们这几十号人正挤在里头,围观这一场棋局。

大妈们簇拥着路俏回家,他们听不见;大妈们叽叽喳喳地分着路俏的手信,他们听不见;大妈们祝福了路俏,说晚饭的时候给她送好吃的来,这群大爷们依然听不见。

棋局之上风云变幻,局势诡谲,他们又怎么会为了些许外物之事,而影响了自己对棋局的观察呢!

直到陈大妈站在暖亭在外面喊她们家老刑,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答应,这群大妈们就真的开始急了。

这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这些老头子们一个都不肯出来,是什么意思呀?

陈大妈挤进暖亭里要揪出他们家那个正在下棋的老邢,却直接被一群老爷子给赶了出来。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个小区里的大妈们作风彪悍那是远近闻名的,平日里别说被人赶出来,有人催着吃饭那其余的都会自觉撤退,今天这真是意外情况了。

她那个虽然一向别人冷得要命但是心里总是烫人的老伴儿,今天听见她的声音居然都没有抬头看她光盯着棋盘,好像那棋盘能为他生儿育女、炒菜做饭、顺便一块白头偕老一样

“我还就不信了。”

陈大妈怒而欲掀暖亭,却发现暖亭上面的防风塑料布被钉得结结实实,旁边还有阿姨赶紧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说:“你忘了你们家老刑做这个暖亭的时候还让锤子砸到手指头了。要生气就生气要吵架就吵架,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拿东西撒气儿呢!”

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了这样的情况干脆就回家,她们已经果断决定用饭盒装点饭来给他们老伴儿放门口就得了,管他们吃的时候是不是想讨饭的呢,哼!

“爱吃吃不吃拉倒”也有急性子的大妈扭头就走,决定先吃她们自己的,那些棋痴子饿了就吃棋子好了。

一向行动力惊人的大妈们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个高挑的阿姨在踱步着呢。

穿着亚麻长裙,在外面披着大红色的羊毛披肩,手上拎着一个饭盒,这个阿姨绕着暖亭忧心忡忡地走,一圈又一圈,若有人分出精神去看,八成都能看晕了。

路俏知道,这个阿姨,就是里面一个看下棋的老爷子家的。

说是阿姨其实年纪也在七十岁上下,只不过是保养的好,看起来像是个四十岁岁的中年妇人罢了。

这位阿姨平时与路俏也能说是颇有交集,只不过她是做翻译出身,平时在外面说话温和腼腆,还带着那么一点文绉绉的劲头,与热情的陈大妈她们相比就不那么有存在感了。

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

都城的天还凉的很,阿姨裹了一下披肩,又看了看那个被挤得满满当当地暖亭子,叹了一口气。

那叹出的气,瞬间变成了白雾,彰显着现在天气的寒凉。

路俏走上前去用问这个“阿姨”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阿姨随手指了一下,用低沉声音说“我们家那个啊,血糖不太好,前两天刚进了医院,现在要是不吃饭看棋,我这心里放不下呀?”

“哦。”

路俏看看那个亭子里至少装个十几号人的样子,再看看这个阿姨手里的铁饭盒,她指着自己家的门说:“你先进去坐,我把人给你带出来”。

“我…别,他们说是来了一个下棋的高手,这都已经看了大半天了,平时也就这么点儿爱好,想疯一次就疯吧。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好,总是把操心操在了明面儿上。”

路俏很坚决地摇摇头。

“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饿了一百年年的某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是满含血泪,字字锥心。

阿姨就这么看着路俏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暖亭

几乎毫无间隔地就有两个老爷子被路俏揪了出来。

哈哈哈,两个老爷子正在研究棋局呢,就这么被人给拎了出来,那心里的滋味儿,就好像你面前摆了一锅热汤,汤上飘着热气儿,水里打着滚儿,羊肉咕噜咕噜的响,那辣椒啊,那土豆啊打着滚儿地往望的眼前凑。

然后,有人说:“筷子放下,你们走。”你是走呢,还是撸起袖子跟这个人打一架呢?

两个老爷子差点就选择了跟这个人打破头,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这个人是路俏的话。

“哎呀,小路回来了!赶紧多喝点热水!”

“老刑,小路回来啦!”

暖亭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两个老爷爷自己冲了进去,嘴里还念叨着:“小路回来了。是小路回来了。哎呀跟说你呢,你给小路让一个地方出来呀!”

“老刑赶紧起来给小路让个地方。”刚刚还被人寄予厚望的刑老爷子在路俏出现之后立刻就被人抛弃了。

在正经的棋艺对决中,身为被挑战方的刑老爷子下手一缓,另一边就有人把路俏推回了“在职救世主”的位置。

棋盘还是路俏自己用手指画出来的那张,如果不是因为这棋盘在在一整张石桌上,热爱书法与环境保护的人们已经把这个棋盘桌子掀翻了。

年轻的女人站在棋盘的旁边,老爷子们的气氛已经轻松了下来,观棋不语什么的,他们连棋局都不那么看中了,除了几个真正爱下棋的,其余的都开始了“闲谈时间”。

就像那个边的大爷还没忘了跟她身后站着的阿姨讨论股票的事情:“我倒是没怎么买,听说有涨…”

趁着老爷子他们的对话还没牵扯到自己的身上,路俏已经速战速决,战胜了前来“耀武扬威”的老人。

在路俏来之前,这一盘棋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每一步都走得深思熟虑,仿佛每一点的改变都可能引领出好莱坞的新一轮时尚风。

偏偏这两位老人似乎在上半辈子都失去了太多,舍卒保車的决定做过不知道多少次,在棋盘上,如果可能,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棋子被“吃掉”。

也就是这样的纠结,让他们的棋难下,路似乎也难走,如果不是路俏来横插了一手,今天他们这一盘棋能下好几个小时。

在路俏的手下,车走的坦荡无畏,马走的灵巧多变,象的运用也恰到好处,当对面老者还在考虑自己是用车救马还是用兵替掉自己想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后宅起火,那将棋左支右绌无路可逃了,他也就只能中盘告负了。

棋下完了,沉迷于棋局的老爷子们终于失去了自己的“定海神针”,被他们的老伴儿拖拽走了。

剩下那个来“踢馆”的老人自己正在低着头一枚一枚地收回自己带来的棋子,他的手无意间擦过路俏做的棋盘,像是在抚摸这上面的字一样。

路俏在他对面慢慢坐下了,看着老人对棋盘的“痴迷”神色,外表年轻的女人轻笑了一下:“怎么,特监局还需要您这位前任头头亲自出马么?“

老人装好了自己的棋子,端起自己的装满了浓茶的杯子喝了一口,脸上是有点舒心的笑容。

“您居然还记得我,真是倍感荣幸。“

路俏的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却没那么的温和:“我还记得林卓叫你老师,是林卓告诉你我今天回来的么?“

老者摇了摇头:“我来了好几天了,您的行程我全是靠猜测的,林卓,从他开开了京城,按照规定就不能与我们调查的项目进行一些调研和项目通报了。”

老人有点心累,曾经那个被他们借助“脑残”而支配的女孩儿,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现代社会的普通规则,也许很快,特监局从上到下就会变成她的全职保姆,而她,还这么单纯地认为自己只要林卓就足够了。

“所以,你就是在等我。”

“是啊,路上将,我在等您,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做一笔交易。”

第104章 交易

暖亭的外面正刮着带着料峭春寒的风,风吹起了亭子外面的那层塑料布,呼啦呼啦的声音衬得四下里带着午后的安宁与悠闲。

就在亭子里,这位一向面带笑容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路俏。

他一向是笑着的,与路俏谈判的时候是笑着的,让林卓去接近路俏的时候是笑着的,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那一腔正义轻轻打碎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平心而论,路俏并不讨厌这个满头白发总是坐着传达室的老人,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喜欢。

因为他的做事一向给别人留有余地,也一向让别人以为,他们有的选。

这样的聪明人永远不会让别人难堪,也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与这样的人合作,省心省力呢。

他笑着,路俏也轻轻地笑了一下,眉目细细的勾下,嘴角的弧度微微挑起,只用这一个笑容,就完全破掉了她那张呆板到呆滞的面瘫脸。

也就这一个笑容,就能让人完全彻底地相信,那个面无表情的女武神,其实也是沾着烟火气,可能被说服的。

“一场交易,你能用什么跟我做交易呢?”

说起来,这个老爷子与刑老爷子他们该是同龄,老爷子恩彼此之间都认识,毕竟也是在老年象棋大赛中厮杀过多次的了。

可是在路俏眼里,刑大爷他们把她当作晚辈去照顾,她就把他们当作长辈去尊敬,而这个老爷子,把她当作任务对象去看待,她也就只能把他当作隐形的合作伙伴来交流。

这样算来,已经一百多岁的路俏面对这个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并不需要多么恭敬的态度。

“用什么来交易?”

老人看着路俏的笑容算是真正相信了,路乔上将已经彻底恢复成了她该有的样子,或者说,比他想象中还要好--毕竟任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自然地装着面瘫装好几年。

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身边围绕着这么多的人,路将军一直没有卸下伪装,是不是也说明她对于自己身边的那些人,也不过如此呢?

所以说,这位老爷子就是个人精儿,一点事情就能想出一大串儿,不过--这也就是路俏想要的结果。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别让别人看清了你的底细,你就会有更大的赢面。

这一招,路俏只有一个笑容就做到了。

“路上将,在谈正事之前,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吧!”

老人自备的茶壶里泡的是浓浓的老君眉。下着棋喝了半天,经过不停的续水茶色都变得浅淡了。

他有点吃力地弯腰想给自己再续上点水,动作做到一半啊,暖瓶就被路俏用那双漂亮白皙的手接了过去,热腾腾的水就给他满上了。

这一个暖瓶,还是刑老爷子留在这里的。

“唉,我们都听着您的故事长大,可我我们都老了,唯有您,如我们期待的那样,不朽。”老人看看自己那双苍老的手,再看看路俏被时光亲吻的容颜,这一句感叹是无比的真心。

端起茶杯,他笑着说:“这一杯茶,真是千金难买了,路上将倒的水…还有这个棋盘,前几年国外有拍卖场出手了您的一副字,卖了几百万,您自己手刻的棋盘,拿出去也是个天价啊。”

“这没有什么稀奇的。”路俏哼笑了一声,一只手随意地摸了一下这个棋盘,“遗物总是值钱的。”

“遗物…是啊,遗物。”

老人满怀遗憾地叹息了一句,就开始讲述他想说的故事了。

从前,有一个富翁,他很有钱。可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钱的,而是一点点积累一点点奋斗,当他有钱了之后,他觉得已经成了一个有钱人。所以,他买昂贵的衣服,开豪华的车子,住进了华丽的宅院,他也不停的把钱分给那些没有钱的人,做慈善事业,新建学校,捐款公益等等等等,他像一个有钱人那样活着,创造着财富也挥霍着财富。

他摆了大大的排场,撑起了大大的架子,在有一天钱赚得不那么多的时候,这些排场与架子都变成了压倒骆驼的稻草,他的钱迅速的都不见了,他变成一个不那么有钱的人,只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在这个时候,那些曾经被他帮助过的人,还打电话,写信来痛斥他半途而废的不仁不义。

这就是老人对路俏讲的第一个故事。

“有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老人喝了一口茶水说着,“你需要告诉别人你有钱,却也可能因此而没有了钱。但是钱能换来地位、换来享受、换来面子。”

第二个故事,同样是一个富翁,他也很有钱,可是,他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有钱人,每天只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花着一样的钱,做着一样的事,任由自己所拥有的那些财富躺在宝库里,却不去取用。

很多很多年之后,他死了,他一辈子那么富有,都没有当过哪怕一天的有钱人。

“路上将,这两个故事里的有钱人,您更喜欢哪一个呢?”

老人依旧是面带微笑的,他几乎长长久久地笑着,笑着看别人做出他想让对方做出的选择。

路俏并没有直面的回答,她的手指在棋桌上敲了两下,又反而去问那个老爷子:

“这两个有钱人,您更喜欢哪一个呢?或者说,这故事里的‘别人’,会更喜欢哪一个呢?”

路俏的语气平淡得毫无起伏,她心里同时也很清楚,若是把这财富换成力量,那么第一个富翁,就是彰显自己力量,却有可能因此而失去力量、甚至死去的人,第二个,就是隐瞒自己的力量却让自己的力量荒废的人。

老爷子又喝了一口茶水,到了他这个年纪,嘴里发干发涩发苦都是常态,功能的退化已经从舌头开始了,衰老几乎是转瞬间的事情,可他还不能轻易地老去,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今天如果能说服了路上将,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就是前进了一大步。

“很多人以为,他们喜欢的是第二种人,因为第二种人正是道德上的君子--低调,谦逊、朴实,可是事实上,当他们真正遇到这两种富豪的时候,他们喜欢的是第一种。

因为第一种能带给他们利益,第一总会用财富去造福他们,也会给他们带来获得财富的机会。

第二种低调的富豪,除了把那些钱财留给他可能拥有的后代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社会贡献了。”

路俏又笑了,这次她的笑容里带了一点嘲讽和冷淡:“您希望我去做第一种富豪吗?可我做过了,做了很多年,做的有点累。”作为曾经的全人类的战斗标杆,她确实做了很多很多年的英雄,在那些年里,她获得了那么多的赞誉、那么多的称颂、那么多的荣耀,可是这些东西并没有让她感到过快乐。

战争年代,战斗是他的义务,因为死里逃生和挽救本就不该牺牲的生命而获得的赞美,并不值得她去沾沾自喜,反而是那些牺牲的战友、本该被救下的平民、那些抱着炮筒如同拥抱死亡的弦炮兵们,他们让她从心痛到麻木,从自责到奋起,本就该是一场不该让当事人感觉到光荣的战争,因为有人死了,死在了她荣耀的阴影中。

现在,没有了战争对于一个她这样的“有钱人”来说也就是没有了需要她帮助的穷人。

“那你就甘心做第二种吗?”

老人依然笑着,他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路俏的脸,仿佛生怕会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动容。

让他惊喜的是,路俏比他想象中要直白的多,她略一沉吟就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换了一种坐姿,不再是原本正襟危坐的架势,他的一条腿压在自己的另一条腿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突然变得轻松许多。

“所谓有钱的人,应该是当他想花钱的时候他可以花钱,当他不想花钱的时候,他就可以不花钱,既不会为外界的舆论所裹挟,也不会被内心的彷徨所限制。”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的女人轻轻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是明亮的,隐约带着一点笑意,在长长睫毛的映衬下,眼睛的每一次眨动,似乎都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样的美,让老人仿佛突然间失去了语言,惊艳之外惊讶更甚。

路俏在他的眼中一向是呆板的、僵硬的,她在某些地方刻板的如同一个旧时代的军人。

她也就轻易地让人忘记了她的容颜,在一些地方路俏偶尔会呆傻的像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在一些地方她也会让人觉得她的大脑思维不正常,可是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她的一张脸就可以让人忘记他所有的功绩,只记得她年轻、貌美、高贵,配得上这世上一切美好悠闲的生活。

这一切只需要眨眼一个动作就可以完成。

当然,呆滞不过是瞬间的,看见这样做出姿态的路俏老人反而更放心了下来,这样才好,追求自由、安乐、美貌才好,这种人内心的束缚比他想象中要少得多,那么她能做事的范围,也就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了。

“不知道,这样心中有‘大自在’的‘富豪’会在什么时候,显示自己的财力呢?”

老人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路俏的脉搏,她其实并不是不想曝光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也缺乏能够帮她运作起来的人。

路俏撇了一下嘴,脸上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的漫不经心:“随意吧,看心情。”

本以为能从路俏的嘴里得到一套完整的计划,没想到却只有这样的几个字,老人仿佛感觉有一口血哽在了自己的胸口,他做了多次的心理建设,才把这口血给咽了下去。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路俏竟然主动说话了:

“到现在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想跟我做什么样的交易。”

老人愣了两秒,突然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就显得格外的真心了。

“路上将,您果然是路上将。哈哈哈,那我也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我本以为,您是真正安于现状只想过如今的日子,没想到您自己的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在您的计划里,我手下的特监局,能不能搭一次顺风车呢?”

路俏默不作声地看着老人,只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彻底亮出了底牌,她才能做出选择。

老人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了几秒,却没等到她的回应,只能讪讪地自己开口把话说全了。

“在没有您的这些年,我们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老人的语气低了下来,他嘴里讲的是这一些年里的和平之下另一种风雨将至。

坠星之战让人类的人口锐减。全世界用了几代人繁衍生息,才把人口的繁育水平提升到了一种良性发展生长的地步。也就是这几十年间,一直调整着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关系的特监局,发现异能者人口增长的幅度远超过普通人,一百多年前庆朝默契的时候,一千人中有一个异能者,到了如今,已经是一百个人里面,就有一个异能者了。也许,是因为即将灭种的危险增强了人类体内某一种基因的突变程度,导致异能者数量的增加,可在另一方面,也代表着异能者--这一普通人类眼中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在逐渐的加强。

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在以科技力量作为第一军事力量的情况下,异能者们在掌权者眼中,与社会不稳定基本是等同的。

自由蓝剑所做的种种“准备”确实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可他们的出发点却并非是无的放矢。现在整个普通人社会对于异能者的防备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程度。异能者伤害了普通人是重罪,普通人伤害了异能者却往往被无视,身体上的弱者把握了话语权,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特监局就仿佛是被放在了火上烤一样。

当权力部门对于异能者过于严苛,特监局就成了异能者们眼中的走狗和鹰犬,当权力部门对于异能者的放松,特监局就会缺乏能够管理异能者的强大震慑力。

在现在这种对立矛盾越发尖锐的情况下,又因为路俏的原因出现了南方最大异能者组织自由蓝剑在被一夕间被剿灭的事情,就连普通的爱好和平的异能者,都已经开始惶惶不安,更何况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组织。

在这样的情况下,维系普通社会与异能者关系的特监局,因为同时具有普通人又有异能者,就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如果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危机真的爆发,站队就意味着消亡,不站队就意味着死亡。

身为特监局曾经的最高领导人,老人为此忧心忡忡了很多年,直到路俏出现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为特监局在夹缝中找出一条生路来,路俏就是他撬动那些旧有观念的杠杆,所以他选择了自己那一个看似严谨实际上充满了同情心与正义感的学生来负责路俏的生活照料和行事监察,事实证明,他押对了宝。路俏不仅仅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更是因为林卓的关系,对特监局还算是有一些好感。

要知道,即使是一百年后的今天,路俏作为曾经的救世主,在民众的眼中也就代表着绝对正义,而特监局将来与正义同行,又怎么可能会被那些人杀灭在卑鄙的角落里呢?

只要能够把路俏说服作为特监局的后盾,这位老人就有信心带着特监局从未来诡谲变幻的形势中杀出一条血路。

听完了老人的话路俏低着头半晌不言,她盯着棋盘,楚河汉界就在眼前,当日的两位英豪划出界限的时候也是知道了他们注定有一个人要死去吧。

“所以,您给我讲了两个富豪的故事,只是怕我会心甘情愿地一直沉寂下去,变成一个,忘记了自己力量的普通人?”

老人点点头:“如果您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也许,我会忍不住,去想一些办法激起你的血性。”

老人的脸上仍然是笑容,这句话里,却带着隐含的危险。

路俏又忍不住笑了,笑得比这个老者更开心一些,多少年了,她都忘了被人威胁是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