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爷,章刘氏守孝七八年了,三年前,我是想要娶她为妻,才想用换地博得她欢心。她一人守着儿子,日子艰难,本来都答应我了,无奈她家伯子不答应。说她儿子读书好,她若再嫁,会坏了儿子前程。我见她忠贞,就不再纠缠。可恨王典吏,先是撺掇她大伯子告我,现在又拿她诬告威胁,要她嫁与他,我心里不忿,才告这状的。希望我赢了,哪怕我再把地和她换了,也要让她能摆脱王典吏的魔爪。”

“她若愿意嫁与王典吏,你不是要棒打鸳鸯吗?”

“老爷,上个月她偷偷在亡夫坟前哭诉,我听见了,不然,这案子都判了三个月了,我才到这里告状的。地里栽树的坑,我都雇人挖了一半了。”

“那我,判你胜诉,但你要把这地租种下来,每年当好地缴纳租子。你可愿意?”

“我愿意。”

“你不得威胁这位章刘氏,或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是”

图运不想把那可怜的寡妇拘来过堂,就宣布退堂,他私下,让图清到那寡妇家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图清不是官,当然不是去审问。

章刘氏儿子已有十三岁,本人却还十分年轻美貌,艰难的岁月,也只是让她显得有点清瘦,却更增加了如柳扶风的婀娜之姿,难怪有人打她主意了。

“不是我要告状的。我儿在家,碰巧见到契约,背着我去问他大伯,这伯伯是知情的,却没有告诉我儿,等我知道他们告了状,想拦都来不及了。”

“你上堂了没有?”

“没有,知县大人对百姓很是体恤,见我一个女人家,就由大伯代我去。呜呜——”

“你哭什么?你赢了官司的呀。”

“呜呜,冤枉了别人,我赢了又能怎样?再说,再说,呜呜…”

“有什么难言之隐,给我说了,我才能帮你呀。”

“呜呜——”

“那契约,已经失效,你为何还要保留在家?”

“宜人,刘来发和我青梅竹马,是爷爷看上前夫中了秀才,硬是把我嫁过来的。不想冤家得了痨病,家里几十亩地都卖了为他医治,结果他还是撒手人寰,留下我孤儿寡母,好可怜啊。呜呜,那年我病了一场,不能纺织,刘来发答应,即使我将来若有不测,他也会好好将我儿抚养成人,我就答应嫁他,不想儿子和大伯不答应,我怕儿子受委屈,就狠心拒绝了他。”

“你大伯子为何这么做呢?”

“呜呜,我这大伯子也不是孩子的亲伯伯,是远房的。当年夫君委托他卖地,他似乎从中做了手脚,现在外面有点传言,典吏抓住了他的把柄,他由着人家摆布的。我儿在家里从不乱翻的,却忽然将这字据搜出,我怀疑是他大伯唆使,儿子不肯承认,我怕委屈了这小冤家,就没有深究,呜呜,我不想嫁那典吏,他都五十岁了,我实在看不惯他,呜呜——”

图运判刘来发赢了官司,却令刘来发租种章刘氏的地,每年给这寡妇交租,青州知县姜重石同情穷人,故意错判,他见图运的处理比他更合适,心里暗暗佩服这位贵族少爷清正,他上书自请处分,图运训斥他不能秉公执法,却赞他清廉,两人一来二去,竟成至交。

姜重石查清恶吏王大福有诸多徇私不法之事,判他了个抄家流放,在青州赢得百姓赞誉。

“我要想办法,把章刘氏地里的大石头除去,不能光你们做好事,没我的份儿。”

“那么大的石头,你怎么把它运走呢?刘来发请石匠凿开,说是要好几个月呢。”

“山人自有妙计,我先不告诉你。”图清冲图运做鬼脸,女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冲阿玛皱鼻子挤眼,把图运逗得哈哈笑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研制炸药

图运迈过了澄清吏治的第一步,开始施行振兴经济的第二步了。在登州已经做过的事儿,再重新做第二遍,感觉就得心应手多了,再加上莱州农业基础比登州好,百姓有饭吃,其他一切都好说了。

图清却围着章刘氏地里的几块大石琢磨开了,她先配出了黑火药,想把石头炸开,没想到这石头很硬,一次爆破,才炸掉一小块,让她十分恼火。

夏天的时候,凤熠还转过来一封学生写的信,说是硫酸和棉花在一起反应,生成一种油,烧起来很旺。图清对有机化学很陌生,一时还想不出来生成物是什么,当时她手头暂时没有东西,没法复制试验,事儿就搁下了。现在,她想起那封信来,能燃烧,就有可能做炸药,她是不是能做出一种新炸药呀。她回想起上一世小的时候,国家对棉花控制很严,还说那是战略物资,是不是用棉花做炸药了呢?图清的心思一想到这里,立刻急不可待地投入到试验里去了,宝贝女儿,全托给了奶娘秦妈。

图运已经习惯她这样了,每天从衙门回来,就过来抱女儿,他盼望了好些年,终于有了这个宝贝,珍惜地不得了,图福的女儿乖巧漂亮,让他羡慕,他的这个女儿,他是越看越好看的。

“女大十八变,小时候还看不到大了时的模样。”图清想让他清醒清醒。

“咱们女儿肯定漂亮,你看,像你的瓜子脸,像我,眼睛长。”对这样的父亲,图清只好无言。

“嘭”那天图运沐休,吃过早饭,他把女儿抱在腿上,正和图清闲聊,实验室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音尽管不大,也让他俩吃惊不小。图运抱着女儿站起来时,图清已经冲进房间了。

振国跪在凳子上,已经吓呆了,眉毛和头发被烧掉不少,幸好玻璃器皿没有爆炸,还没有其他伤口。振兴站在他边上,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额娘的宝贝,你们吓坏了吧?”图清赶紧安慰孩子,她伸臂把振国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和背,图运也过来,把兴国抱住了。

“振国?振国”图清轻轻呼唤孩子,图振国这才缓过神来,“哇”一声大哭起来,兴国紧跟着也大声哭泣,妞儿吓坏了,跟着大哭,房间里一时哭声震天。

奶娘秦妈跑过来,图清示意她把妞儿抱走,图运满脸不悦,抱起兴国出去了。

图清想抱起振国,无奈振国比兴国又高又壮,她一下还没抱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把儿子抱出房间,到门口还趔趄了一下,差点绊倒。振国感到了她脚下不稳,止住哭泣:“额娘,我下来。”图清放他下来:“还怕吗?”

“还怕,额娘,我怕啊,哇——”他一手被图清牵着,一手揉着眼,说完后,继续哭,把站在对面的图运逗笑了一下。

兴国正哭着,见父亲笑,非常不悦,狠狠在他肩臂上拍了一下,这才又哭,图清耐心地等这俩都止住了哭泣,才让人端盆热水,把儿子的花猫脸洗干净。

“派人到药铺买副压惊药。这俩今天受惊有点大。”图清一手牵着一个,对站在门口的图运说。

两兄弟哭乏了,喝过药都睡去了。图运把图清拉出儿子房间,走到院子中间,才把图清手一甩:“你看你,到底在做什么,出来也不把门锁好,儿子今天没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儿,你现在哭都来不及了。”

图清还不知道爆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时也没心思去查看,她心里内疚,对丈夫指责,也不辩解,默默地听他唠叨。

图运心里的怨怼散去,发现图清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起来,他伸臂把图清拢进怀里:“你不会也下坏了吧?”

见图清不吭声,便自言自语道:“刚才满囤买来两服药,让杨妈把那副也煎了吧。”

“不用,我没事”一听要喝那苦水儿,图清赶紧说道,“你说得对,小兴和小振大了,好奇心强,我的试验,要么教他们一点,要么就得把门锁起来,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刚才太过紧张,图清现在才觉得浑身疲乏:“我也睡会儿,你替我把门锁上吧。”

图清和儿子睡过了午饭时间,这才醒了,她带着儿子玩了一下,才和他们一起吃饭。下午大夫来了,给他们三个把过脉,说一切正常,留下了个药方离去,图运这才放心。

图清第二天,才到实验室查看,振国做了什么会引起爆炸。

图振国做坏事很有经验,他仔细地很,经常用过的东西,都会归到原位。图清见滴管在桌子上放着,其它什么也没动。她站在那儿,一项一项仔细查看,才发现桌子上,似乎滴了一滴试剂。她趴上面闻了闻,是硝酸的味儿。

“硝酸?”她愣住了,脑子里立刻想起了一个词语:“硝化甘油”她的心,激动地砰砰跳,硝酸甘油是制造黄色炸药的基本原料。如果她猜想正确,就离自己的目标不远了。

图清记得,以前看过诺贝尔的传记,诺大师是把硝化甘油和土混合,造出比硝化甘油安全地多的炸药的。

她在城外找到一个孤零零的瓜棚,寻到主家要租下来,主家笑着让她随便用,说什么也不肯要租金,图清让下人替她站岗,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试制炸药。

图清后来才知道,自己实在命大,是在冬天进行的试验,硝化甘油过了摄氏二十度,就很危险的。

忙碌了二十多天,图清把做好的炸药,带到章刘氏的地里,石匠已经按照要求,把石头上凿出了几个洞眼,图清小心翼翼地把炸药装填进去,放好引爆的装置,这才远远地躲开。

她的引爆装置,是半盅甘油,她在远处拉倒甘油杯子,甘油流下来,遇到她还不能确定成分的黑色药末,会燃烧起来,从而点燃炸药。她和章刘氏、刘来发以及两个下人,紧张地看着石头那边:“我拉了?”图清说不清是向谁请示,还是为自己壮胆,她手一动,两三秒后,大石头那边冒出了火光,紧接着,一声震响,那里土石飞溅,几个人吓地坐在当掩体的另一个大石头后面,看那边已经毫无动静了,这才过去查看,大石的上半截已经不见了,地上散乱地铺着大大小小的石块。

“这是什么炸药呀,这么厉害。”望着剩下的小半截石头,“这下面也震裂了,就是没有飞起来。”

“今天填的炸药太多了,真浪费。”图清想着制作地不易,心疼不已。

章刘氏地里的石头全炸开了,刘来发指挥下人,把石头往外运。冬日的阳光,暖暖和和地照耀着大地,石头在阳光下,似乎闪了一下金光。

那是不是金矿石呀,她在心里暗想,回府的时候,她令下人带上了几块。

“我回来了。”图清推开进入内宅的大门,高兴地打着报告,却见到了东方甲奎。原来东方到济南处理政务,回来顺路看看图运,他俩正在聊天。

“皇上也不知怎么想,你这个新政好几年了,一切都好,为何不在全国推行呢?”

“改变固有的习惯是很难的。估计皇上也想推呢。”图运猜测。

“我觉得,皇上这两年,和前几年不一样了。”东方甲奎沉思着说。

图清知道,现在已是雍正十一年,雍正这时已经服用那些有毒的金丹近三年,汞、铅、砷的有毒元素,对他的身体侵害十分的严重。

雍正给图运赐过几粒金丹,图清请图运婉转劝阻过雍正,说那些是有毒的,雍正根本听不进去。她还是想让皇上打消服用金丹的念头,又让图运给皇上上折子,说,服用金丹,必须无人间事务羁绊,静心修炼才能去除金丹之毒,皇上是不适合这种修炼方式的。图运相信图清的话,却不知道图清说的,根本就是假话,只是好心罢了。无奈雍正还是没听进去,图清实在没办法,只好看着大清国最富有改革精神的皇帝一天天走向生命的终结。

雍正把图运放在这里,一晃六年,图运也没给他找到神仙。图运辩解,神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雍正当然也知道这个,但对图运还是非常不满,只是没法说出来。随后,他把全部的能成神仙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两位江湖术士的身上。

图运听图清的建议,这几年,积极发展海上贸易,现在不只是蓬莱港,莱州港、威海卫,每天都是船来船往,热闹非凡。

见这里热闹起来,一直在南方游弋的海盗,也过来插一脚,图清趁机要求建立海上护卫队,雍正没答应,他让守威海卫的军队派船,保护这方海域的安全,可惜威海卫这些年,从来没什么战事,那些水军从上到下,就没有一点能打仗的架势,现在抓个贼,都没能抓住过一个,雍正最后把威海卫,归了图运管辖,图运和图清,经常带着女儿,由海军大船护送,来往于威海和莱州之间。

图清让登州的工厂,开始了冷拉钢管的研制,她的枪炮研制,在这时悄悄展开。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登州行

自从制出了炸药,图清的心里一直很高兴,她让雷师爷帮她找几个非常谨慎听话的人,她想进行炸药生产。实验室和实际生产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图清正在一步步把那转成工业化生产。招来的人,果然谨慎,就是不够灵敏,让图清苦恼。

“先生,这几天试的炸药,不灵了。”临时负责的肖水平,苦着脸给图清报告。

“和以前做的那里不一样吗?”

“没有哪里不一样的。”

图清和这几个人,把制作过程看了又看,也发现问题。

“除了取土的地方不一样,其他都没变。”

“那就是土不对。上次在哪儿取的土?”

“上次屋子里有点土,我们就用上了,那是山上弄下来的。这次,用的外面地里的。”

“那就从山上,找上次用的土。”图清下令。

“不用找,我知道那里有。”管事的带人装回两口袋,果然效果又回来了。图清不知道,那种土叫硅藻土,在后来的工业中,使用非常广泛的。

这天,图运到登州公干,图清也惦念那里的诸多事务,就跟他一起过去。自然,铁厂制皂这些地方少不了都去看看。“夫君,你看,是我让他们栽的树。松树长大了,固住了风沙,现在这里,气候多好呀。”

“嗯,不错。他们也想得妙,栽上十来行树,留下一绺,掺上好土种苜蓿,现在这地里,每年收的苜蓿,可以养好多牛羊了。”图运对治下民众的智慧,很欣赏。

“这是制皂厂出钱,村里人出力造的林子,现在全村人日子过得舒坦,个个感谢道台大人的大恩大德呢。”灶化村的里正,跟在他俩后面,一路给他们介绍村里的巨大变化。

图清对制皂得到的一种油脂感兴趣,她又看又闻,总觉得和甘油挺像的。她用瓶子,装上这油,准备带回去进行验证。

“这个不能吃。”里正不知图清的用意,赶紧说道。

“我想看看还能做什么用,不能这么白白浪费了,你说呢?”图清解释道,里正眨巴着小眼睛,心里非常佩服这个图先生。

“你们这里,家家户户养猪,数量那么多,饲料够用吗?”图运很关心这个。

“够了,够了。”李家的二小子,以前在京城呆过。他把捞上的小鱼小虾配上棒子秸秆或者青草、苜蓿什么的给猪吃,这猪就长得飞快。现在村里人,都用他配出的饲料。”

“难怪。”图运可知道这个配方饲料是图清首创,他看着图清微笑,心里对这个老婆,又多了层喜爱。

“养猪多了,不愁卖吗?”图清很关心这个。

“不愁。咱们这里靠海,好运出去。江浙那边,经常有船过来,贩活猪。”

“猪晕船不?”图清问完,自己先笑起来,这俩也跟着笑,没人关心猪会不会晕船,里正摇着头,边笑边说:“不知道呢。”

登州在东方的治理下,益发的繁荣,图运和图清最后去的轧钢厂。轧钢厂的管事,是那个秀才班的,叫韩铁炼。

“你的长辈是不是知道你要和铁打交道呀,给你叫铁炼。”图清曾经打趣他,他也只是嘿嘿嘿地笑,什么也不说。

“我给你的样子,让你试制钢管,你开始了吗?”图清一见人,马上发问。

“机器已经开始制造了,零件大部分都出来了。”

“嗯,抓紧时间。”

“是先生,咱们造的铁船,买的人不多,现在厂子不挣钱,只能持平。”

“钱不够用吗?”图清问。

“刚好够,就是不挣钱。”

“没关系。你别着急,慢慢来吧。”

韩铁炼没说话,心里却很着急,每次面对图大人时,其他几个管事都得意洋洋地说,为主子挣了多少多少,就他,没亏本,他总觉得比别人矮了一头。现在图先生还让他不着急,他能做到吗?唉“我上次给你的新式铁船图纸,你开始试做了没有”

韩铁炼脸色更加凝重,他不明白图先生怎么尽关心些不挣钱的项目:“那个小的,已经做好了。没帆,怎么在海上航行呀。”

“你保证加工质量附和图纸要求吗?”

“质量我肯定能保证。图先生,那船怎么开呀。”

看到韩铁炼脸色凝重,图清不禁失笑:“你这么不动脑子。把钢板轧薄,是要你去压的吗?”

韩铁炼窘迫得挠挠头,他知道钢板不是人力轧的,但开船能和轧钢一样吗?不过,图先生奇怪的东西做的多了,他反正是想不出来,算了,他也不想了,图先生肯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是吗?

“给你叮嘱的事儿,你一定尽快做完,我还等着用呢。”

“是,大船也做的差不多了。你打算在上面安锅炉吗?”

“对呀。这么想问题还差不多。锅炉能轧钢,当然能开船。”

图运见图清说个没完,有点着急:“我们去船坞看看不是什么都清楚了嘛,不要磨蹭了。今天必须回去了,你来没有带妞儿。”

“没见过这么爱女儿的父亲。”图清说着站了起来,和图运一起去船坞。

东方忙完手上的事儿,过来陪图运,三个人说说笑笑去船坞。

“你那个小船做好了,我第一个先乘坐。实在想象不出来,不用帆,怎么开。”东方感慨。

“你没看见有螺旋桨吗?”

“你已经给我讲过原理了,我就等着体验体验。”

“我还不知他们给我做到哪一步了。”

“完了。你的图纸上的,全做好了。”

“照你这么说,可以下水试航了?”

“嗯。你让运过来两千斤煤,也准备好了,我这两天让他们日夜赶工,就是为了你回去之前,试航。”

“真的?”图清高兴起来,“哈哈,让你们感受一下,不看天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顺风的感觉。”

果然,一艘能乘坐二十来人的铁船,已经靠在附近的码头。

“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