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位大嫂子,你带路。不是我吹哩,你在这南峰街打听打听,哪家都没我这边出的价儿高。我那男人和叔子,整天跑京城这一路呢,那边富人多,生意好做呢。大嫂子你要是找上别人,说不定都拿不到我出价的一半儿呢。”

黄妈不敢接话,紧着往回走,心里还不停地害怕,雪梅会不高兴她带这么一个人回去。

牙婆一见是衙门后院,脚底下就迟滞起来:“嫂子,你可不能哄我,这人是奴籍,才可以买卖的。”

“这个,我也不懂。你进来看看,如果不是,我当然不会让你做犯法的事儿。”黄妈心里也没底,只好这么对牙婆说。

雪梅是早上收拾东西,在抽屉里发现小菱花和宝儿的卖身契的,她的书桌里,怎会有这东西的?凤煜昨天就在她跟前说什么她主持中馈,家里大小事务都应该做好,不应让他操心的话,今天又这么说,还把小菱花的卖身契给她,是什么意思?雪梅猜不出来,但她能明白一点,就是,她有权处置小菱花。

牙婆一见小菱花的卖身契,马上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可以,这两个人以前是乐户,官府并没给她俩除籍。”

这时宝儿去厨房提开水,牙婆在窗口看见,马上面露喜色,不过,她转过头来,脸色已经平静下来:“是这个小姑娘吗?”

“嗯。”

“六十两,这个价格可是很高了。”

雪梅已经有点后悔,她还是觉得这太残忍了。就给牙婆说:“听说,这要先在官衙备案,才能成交?”

“安人,这个你不必担心,主溥那里,有我们去跑就行。刚才那价格,安人觉得怎样?”

“我还要和老爷商量,你先去吧,回头,我再让黄妈叫你。”

牙婆猜出雪梅不愿交易了,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她还是不死心,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雪梅说:“两个人,如果姿色都如那小姑娘,我给你一百四十两银子。这个价格,可是顶破天了。”

“如果,比那还好呢?”黄妈问。

“还好?那,我还可以加点。”牙婆见雪梅不理她,只好往外走,黄妈起身送她出门。对牙婆,一般人都是高接远送,不是因为她们尊贵,而是这些人,好多手脚还不干净,碰到合适的器物,她会顺手带走,黄妈当然不敢不谨慎一点儿。

“大嫂,你帮我给你东家说说,我出的价儿,这景州城可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牙婆还是有点不死心,宝儿虽然年龄小,但那一身风流姿态,就不是寻常人家女孩儿身上能看到的,这要卖给青楼,怕不得有一百银子了。

“我那侄女,就在街口卖水粉,你要是找我,就问她吧。大嫂,事情若能做成,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牙婆一边唠叨,一边跨出院门。

送走牙婆,雪梅非常烦躁,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小菱花,以前种种,她都可以忍,但今天,小菱花不肯把衣服和幔帐换下来,如果这事儿透露出去,就是犯上,是大不敬,有人抓住这个弹劾凤煜,就是很危险的事儿,现在让她去给小菱花买丝绸去,她又实在气不过。

黄妈从窗户上,看到宝儿带着那个卖水粉的牙婆,进来了,两人有点鬼祟,悄悄进了小菱花的房间。黄妈没说话,起身出去,悄悄绕到小菱花房间后面,趴在窗户上偷听。

“少给我惹事,为何一定要换丝绸的幔帐?现在四王爷继位,八王爷正在准备伺机夺回大位,你要在这里好好给我盯着。现在你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差点让人卖掉,不想活了你。赶紧动手,在晚上凤知府回来,你们一定要把这些给我换好了,若因为这个惹凤知府不快,让我知道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这是那牙婆的声音,小菱花和宝儿唯唯诺诺地应着。

黄妈吓的冷汗都出来了,这小菱花和宝儿,竟然是爷身边的卧底。她也不往下偷听了,蹑手蹑脚的离开,一边用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掀帘进了雪梅房间。

“可不得了了,安人。”黄妈一边往外偷看,一边结结巴巴把刚才偷听的话,说了一遍,雪梅也震惊得楞住了。

“你说,老爷知道不知道?”黄妈牙齿磕得蹦蹦响。

“我可真傻。”雪梅忽然伸手,一拍前额,凤煜肯定知道小菱花的种种,他明里暗里,示意雪梅好几次,让雪梅帮他对付小菱花了,无奈雪梅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没有察觉。小菱花是从窑子里面出来的,如果好好做人,雪梅肯定不忍心让她再入虎口,现在吃着官人穿着官人,竟然还做着暗害官人的事儿,这让雪梅愤怒。她狠狠心,对黄妈说:“你去,找到刚才的人牙子,让她带人,等在角门外的巷子里,一会儿小菱花一出门,就让她把人带走。嗯,我看,贰佰两银子,估计她能答应下来。”雪梅吩咐黄妈。

黄妈这次,回来挺快,原来,人牙子正和几个帮闲的,在附近转悠,她还是不死心,想做成这笔生意。在她看了,这事儿肯定是主妇和侍妾暗斗,主妇要对侍妾下狠手的。她刚才看到雪梅的犹豫,她把雪梅的于心不忍,当成雪梅害怕惹翻了家主了呢。

“你去那边,给她说,老爷传话进来,幔帐就用棉布,给了十两银子,让她上街,去挑几块丝绸,赶紧给她缝几件衣服去。”雪梅从箱笼里,取出一个十两的官银饼子,递给黄妈。小菱花肯定会趁机出去的,她曾背着凤煜,偷偷出去过,雪梅当时在厨房看见了,她不想理她罢了。

黄妈接了银子,出去了,没多一会儿,小菱花和宝儿得意地笑着,往外走,黄妈跟在她们后面,半个时辰后,黄妈提着个沉甸甸的包袱进来,递给雪梅:“人牙子只肯给一百八十两,她说,小菱花有点大了,若能小十岁,三百两都值。”

雪梅接了包袱,搁在桌子上,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黄妈见她不说话,就自言自语地说:“我去做饭了。”退了出去。

“晚上就熬点稀饭,现在还早,你去把那屋里的幔帐先卸下来再说。”黄妈应了一声,出去了。

吃过晚饭,凤煜和雪梅回到屋里,听雪梅说了下午的事,凤煜很惊讶:“你把她卖了?”

雪梅紧张地捻着衣角,微微点了一下头:“我心里听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她俩肯定会再入窑子,自己这是不是作孽呀。当时我听黄妈说,她竟然是有人安排在你身边的暗探,心里非常恨她,现在又觉得她挺可怜的。”

“算了,这么着也好。我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处置她。我那次进京,本来准备去皇上的别院,无奈,一下船,就让人给盯上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装着进了一家欢场,那里人多又杂,我还想伺机摆脱盯梢呢,结果,没多一会儿,就碰上了九王爷,九王爷非要把那个倚翠楼的头牌赎出来赏给我,我假意说迷上这个小菱花,当天也不敢去别院了,带着这个尾巴回了景州。”

“不知哪个王爷,还给我的府里安排了线人,我害怕都是这个九王爷干的,只好每天装着和这伙人虚与委蛇。你刚才说,还有个卖水粉的牙婆,我就知道了,今天晚上,钱大夫会帮我把这伙人料理干净。小菱花被卖了,如果今夜上船,算是捡了一条命,不然,落到钱大夫手里,就要见阎王了。”凤煜也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还救了她了?”

“人牙子手也很快的,她们害怕夜长梦多,估计现在都上船了,你确实救了她一命。”

雪梅松了一口气。

正文 VIP卷 亏空

VIP卷 亏空

处理了小菱花,雪梅心情舒畅起来,但凤煜却紧皱眉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雪梅心里忐忑了好几天,才知道凤煜遇到麻烦了。前一阵景州知府忽然急病,大夫都暗示家人准备后事了,朝廷也下了旨意,让凤煜来接替,同僚们纷纷来祝贺,好多人非常羡慕凤煜的仕途一帆风顺,这才几年,稳稳当当的五品知府就当上了。只有凤煜,每天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景州的银库,有银四十多万两,账面上,却是五十万两银子,差了有六万多。账面上,也没给出一个明白的说词。这在大清国,不是特例,但对凤煜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难题。如果他秉公办理,前任知府必然要对那几万两银子负责,那些银子,确实不是前任一个人的问题,再说,前任因病去职,他现在一定要把账目查个水落石出,也显得非常的没有人情,康熙帝对此并不严厉,按说凤煜没必要在这上面为难。但他对雍亲王实在是很了解,而这位又对皇位势在必得。凤煜当然希望雍亲王能成功上位。这时,他就不能糊里糊涂地把亏空的问题接下来,新皇继位,一旦全力追查起来,他到哪里去弄这六万多两银子呢?职位交接没办法进行下去,凤煜只好先把府库全部封起来,等前任的病有结果再说。

雪梅不能为凤煜分担什么,只好每天精心做好每顿饭菜,希望能对他身体有点好处。

前景州知府卢俊仁病势来的非常凶猛,当身体扛过那道坎儿,病也退的很快,两个月后,他就出现在景州知府衙门。他必须先把这里的事儿料理清楚,才能到京城争取下一份差事。

凤煜把府库全部封了,让他心里很不爽:“凤大人,这府库我接任时就是空的,你也是知道的。这现在你不肯接受,难不成让我把这银子赔出来不成?几万两呢,不是三千五千的小数字。”卢俊仁脸色阴沉沉的。

“府库是空是实,你接任时,我的确不知道。虽然当时是陈大人暂时交给我,由我转交给你的,但你也知道,我当时把所有的都封起来给你的,我并没有查看,我仅仅暂时代理几天,怎能去查库房呢?”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不肯接了?”卢俊仁脸色不虞,说话有点威胁的意味。

“我接的时候,只要账目清楚就是了,你现在给我交的,府库里是有四十三万七千多两银子,账面上,却是五十万两,账库不符。别的州县,有的亏空至少还事出有因,比如临时赈灾用了,你这里却什么理由都没有,让我怎么接手这么个糊涂账呢?”

“凤大人,你也太狠了吧,像你这么较真的官员,估计还是头一份,大清国有哪个继任这么追查前任的库银的?你出去打听打听。”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如果哪天皇上让我把银子拿出来,你让我哪儿弄去?你现在觉得束手无策,我难道到时候就有办法?”凤煜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卢俊仁在景州,还是没少捞钱,这库银,他接手时,并不是有这么大亏空的,六万两亏空,他起码贪污了三四万。凤煜是下官,对卢俊仁的事儿,多少有点察觉,他也悄悄调查过,无奈这卢俊仁手段高超,他实在没查到什么证据,这事儿只好不了了之。

卢俊仁见凤煜这么和他硬着来,脸上也很不好看,他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碰上凤煜这么和他顶牛的,还真不多,他脸色不虞,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凤煜的脸上也不好看,这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是个损害,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在这里打马虎眼,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卢俊仁对凤煜还有点束手无策。接替凤煜的人,还没到,凤煜现在还是个同知,不像其他地方,接替的人等不起,无可奈何背上前任拉下的饥荒。

凤煜不肯接手,卢俊仁很恼火,也很焦急,他其实已经为自己的下一任,铺好了路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同乡同年同僚,再加上儿女亲家,还是编出了一个庞大的势力圈子的,这不,他来之前,亲家就给他介绍了一位吏部的金大人,这金大人极有眼光,前年把女儿送给年羹尧做了妾,现在年羹尧得势,据说皇上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金大人说,如果年大帅肯向皇上推荐一下,他卢俊仁的官儿,是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卢俊仁想当盐运上的官员,他知道自己的官职太低,当不上盐运使,若能当上个运同、哪怕是个运判,也是非常不错的,他把自己的心思,对亲家王洪礼说了,不久,亲家就和他一起去拜访了金大人。

“金大人,叨扰啦”

“呵呵,卢大人,久仰久仰。”金时迁长的圆脸圆鼻子,细长的眼眯缝着,笑起来实在像个弥勒佛。

金大人在外面的口碑,是对人极热情的,这不,他笑嘻嘻地伸手,把客人让进会客厅,还一个劲儿让两位上坐,卢俊仁的亲家王大人是四品,金大人和卢俊仁都是五品,三个人谦让了半天,王坐了上首,卢俊仁在下首坐了,金大人则陪坐末位。

“久闻金大人热情好客,无奈无人引荐,不便贸然来访。时至今日才来拜会,金大人果然豪爽,令卢某真真觉得相见恨晚矣。”

卢俊仁起立,对金时迁双手一拱。

金时迁赶紧起来:“呵呵,卢大人太客气,太客气。”

“咱们都坐下说话吧,你看看,这你一礼,我一礼的,行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金大人这茶实在好,俊仁你尝尝。唔——”王洪礼年龄最大,官阶也高,这时有点倚老卖老的,让两人终于都坐下了。

“金大人这茶,的确是上品,实在是好。”卢俊仁假装陶醉地眯着眼,他其实不懂茶,也喝着觉得香了,但他觉得最香的,还是京城产的香片,王洪礼经常笑话他,今天,他只好不懂装懂地跟着奉承。

“呵呵,这是小女上次托人给送来的,说是云雾山的明前呢。”

“哦?那可是贡品呀。”

“皇上赏给大帅的。大帅跟前,每年皇上的赏赐,不知多少了。以前圣祖在时,就圣眷隆裕,现在,新皇刚刚继位,就派人去劳军,赏给大帅的东西,拉了十几车呢。前几天从户部出发,现在还在路上,没到呢。”

“这皇上继位——”才几天呀,不会一坐到金銮殿,就给年羹尧发奖金吧?卢俊仁觉得金时迁有点吹牛,但他不敢说。

“皇上继位,说不定第一个圣旨,就是给年大帅的。”金时迁神秘地压低声音。

这俩位一愣,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都捋着胡须,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这三位,还当这话,是恭维年羹尧的,幸好年羹尧没听见,不然,他们三个,人头立马都和身子分家了。也就是这些闲话,让雍正对年羹尧不满,最后把年杀了。至于年羹尧真的恃宠而骄,做了多少错事,激起雍正杀心,大概也没那些弹劾年大帅的奏折上说的那么多。

“金兄实在是有眼光。”卢俊仁翘翘大拇指,当时谁不削尖脑袋往八王那边钻呀,就是有个好女儿,也想送给那位王爷,哪有送给年羹尧的,卢俊仁这话,还是真心话,他实在佩服金时迁的远见。

“哪里哪里,是小女慕年大帅英名,我也是为了圆孩子的梦想。”这俩位都不敢说话,小男女私定终身是这个社会最忌讳的,这位金大人,怎么还会拿出来说嘴呢?

“小女看了关老爷温酒斩华雄,回来倾慕不已,我刚好有机会认识年大帅,觉得年大帅虽比不上关圣君的英武,也是咱大清国的英雄,就随了女儿心愿,把女儿给了年大帅了。呵呵”

两位一听,是这么个随了心愿,不由都松了一口气:“那你闺女求仁得仁,现在必是美满幸福的了。”

“那是,那是啊,呵呵,年大帅对的小女娴雅多才,很是满意呢。”金时迁眯着眼,一脸的骄傲,卢俊仁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怎么没有那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儿呢?

“唉,卢兄,你的病,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你看看,这三年没满,你忽然病倒,病势还那么猛,当时把我都吓坏了。”王洪礼把话往卢俊仁身上引。

“也不尽然都是坏事,我看,是卢大人否极泰来的征兆,所谓福祸相依吗,祸事过后,福气该来了。”

“哪里来的什么福气嘛,这景州交卸过后,我还不知道往哪儿去呢?”卢俊仁愁容不展。

“卢大人可有什么想头吗?”

“唉,我也五十有一了,还能往上走多久呢?这千里做官只为财,我都不指望还能上个台阶。若能放到盐道漕运上待上一任的,我也就满足了。”

“盐运使可是从三品呢。”王洪礼提醒卢俊仁。

“我也没想过那个美事,咱能做个什么运同、运判的,那也满足呀。”

“这个可和盐运使差得多了。”金时迁一副好心肠样。

“那也好过放到一个穷乡僻壤呀。”

“这倒是,卢大人心思不高,这事应该不难吧?”金时迁问卢俊仁。

“难不难,还不是你金大人一句话?”王洪礼为卢俊仁试探。

“嘿嘿,能为卢大人效力,也是我金某的荣幸嘛。”金时迁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卢俊仁喜出望外,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放在桌子上,起身,拱手:“有劳金大人”

“卢大人客气,太客气了。”金时迁似乎没看荷包,起身寒暄。

“今天打扰金大人了。”王洪礼也起来,拱手。

“哪里哪里,二位贵客临门,使我蓬荜生辉。”

“叨扰叨扰”卢俊仁和王洪礼都起身往外走,金时迁送到大门口,这才返回。过了几天,王洪礼来找卢俊仁。

“亲家,金大人捎话,让你赶紧的,把景州的事儿了了,盐道上一出缺,就给你补上。他说,有位四月会任期届满呢。”

“四月?就四个月了,我过完年,去景州把交接一办,就差不多了。

“你也别拖,我看,你先去景州,把事儿办了,这过年在家,不就安安心心的了?”

“嗯,也是,接我的凤煜,就是景州的部下,对景州也很熟悉,应该要不了多久的。”

“这位凤大人,据说也圣眷正隆,你还何必舍近求远,绕那么大圈子。”王洪礼有点奇怪。

“凤煜,非同道之人,他的父亲和弟弟,都靠做生意养活自己。老丈人也在景州开个小布铺子。”

“这么刻薄?”

“不是,他不会弄钱。”

“哦”王洪礼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忧虑地说:“那你的交接,说不定就麻烦了。”

“不就是有点亏空嘛,现在大清,那个州府是清楚的?还不都亏空。”卢俊仁不以为意,王洪礼嘴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

正文 VIP卷 弹劾

VIP卷 弹劾

卢俊仁没想到,王洪礼的担心还真成了事实。凤煜无论如何都不肯接手他的烂摊子。这天,卢俊仁到衙门来找凤煜,两人见礼,寒暄了几句,卢俊仁就直奔主题了。

“凤大人,这几万两银子,又不是我拿走的,我接手的时候,都已经有了,现在,你要我到哪里弄这么多银子呀。”卢俊仁对凤煜装可怜。

“卢大人,那后任如果要我清理亏空,我能如何?”凤煜心里说,你卢俊仁一家生活奢靡,没有贪污库银,谁信呢。

卢俊仁见凤煜不为所动,心里有点冒火不过,他尽量显得很平和:“凤大人,你看,咱们这交接的时间,不多了,这账目还有好些没交过去呢。你现在不肯接收账目,这耽误了交接的时间,唉——”朝廷制度,本来对继任者很不利的,卢俊仁这时说出这话,其实是提醒凤煜,这时间所剩不多,看你到时没有办完手续,怎么交差。

“这个——我会上折子向皇上说明。”凤煜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

“凤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苦苦相逼吧”卢俊仁面目狰狞,威胁道,“这大清国,有你这么把人往绝路上逼的吗?”

凤煜面无表情,他对卢俊仁这么逼迫自己很反感,他知道,目前很多州府都出现了亏空,但好些地方的亏空,是有原因的,或因天灾,或是战争,景州这几年风调雨顺,政府唯一需要花钱的地方,就是河工,因为凤煜协调得当,每年朝廷下拨的河工银,也够用了,并没有使对地的财政造成亏空,他卢俊仁凭什么也交一本亏空了的账目?

卢俊仁刚给金时迁送了五万两银票,回头,若再补上六万的亏空,他算了算,自己手上,就剩不了多少了,他有点心疼,再说,这六万亏空,也不是他一个亏出来的,前任也有着责任呢,还有一部分,是来往的官员的议程,(就是给在景州经过的官员的礼仪),卢俊仁出手阔绰,景州又处于运河的交通要道上,经过这里的官员也很多,卢俊仁每年在这上面都要有几千两的耗费。(不过,他也收到过回赠,出去的银两,是从官库里拿走的,回来的,那是他卢俊仁的情面,自然是进了自家腰包。)

卢俊仁见凤煜现在这样,明显的要他一个来顶了那亏空,心里非常不忿,当他傻呀。和凤煜的谈判进行不下去,卢俊仁拂袖而去,他打算拖到凤煜受不了的时候再说,这官员交接,朝廷有规定时限的,凤煜若果想继续当官,就拖不起。

他和凤煜把其他手续都交接完了,就剩库房这一块了。银库粮库实物库,全部都对不上。实物库他不在乎,账面上又没说清那库里到底是什么档次的物件,他只要到市场,买几个差的补充进去就是了。比如那两个抄家来的千工床,那是他刚拿走的,回头,把家里的木工房做的两个杨木的拿来顶上就是了,他拿走的,可是黄杨木的,这一字之差,价格相差何止十倍,账上,只写着千工床,凤煜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粮库,他更是不担心,因为粮库的粮食,非但没有少,而是多了出来。景州今年大丰收,粮价很低,他令库吏多收购了一些,这不,马上过年了,粮价已经比新麦下来时涨了一成有余,他这把粮食一出手,数千两银子就能到手,他奸奸地笑了一下,想像着在他的用拖字诀下,凤煜无可奈何接受亏空的无奈表情,他心里就超级舒爽,“和我斗,你还不够资格”他心里得意地很。

王洪礼给卢俊仁写信,让他尽快解决眼下的问题,新皇继任,朝廷的格局发生变化,有利的一面是能够让他托金时迁给他挪动一下,弄个肥缺,另一面的变化,却是对他很不利的,雍正在当亲王时就很积极地追查亏空,现在当了皇帝,很有可能会继续追查的。

卢俊仁对王洪礼的说辞不当回事,他觉得,新皇当时为了得到康熙爷的青睐,当然会积极追查亏空,现在,皇上最需要的是,收买全国官员的人心,怎能还继续抓住亏空不放呢?他凤煜不肯接收他弄出的烂摊子,那就等着吧。

凤煜的继任到了,他把自己手上的公事交接清楚,就开始调查卢俊仁贪腐的罪证,他虽然做事谨慎,尽量不给自己找麻烦,但他同时还为官清廉,能力超人,怎能忍受卢俊仁这种赃官的横行不法呢?

雍正继位才刚一个月,就收到凤煜弹劾卢俊仁的折子,这消息也在京城官员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几年,吏治败坏,贪腐和亏空的官员很多,这些人,一致咒骂凤煜,说他踩着其他人的肩膀往上爬,为了自己的顶子不顾别人的死活等等,难听话多了。

还有人为卢俊仁辩解,说亏空是不得已,因为景州那里每年经过的官员很多,人情交际耗费巨大等等,雍正拿着辩解的折子,气得脸色发青,他狠狠地把这几份胡说八道的折子摔在案子上,他当下令张廷玉帮他拟旨,派人去景州,核实凤煜所说是不是实情。

凤煜折子上的内容,没有半分推测的内容,所列举的内容尽管不多,但件件属实,雍正派去调查的刘明治只在景州呆了三天,就弄清了全部事实,他启程返回,刚在通州下船,就碰上了王洪礼:“刘大人一路辛苦”

“应该的,应该的。”刘明治赶紧还礼。

“刘大人,你这一趟,可是不负圣上所托呀。”王洪礼试探刘明治是否查清事实真相。

“唉,这话也不敢对外说,只是咱们多年交情,让我很,唉,”刘明治一副无奈的样子,王洪礼赶紧递给他了一张银票。

刘明治看到五千两的字样,心里直痒痒,但他不敢伸手去拿,只得干咽了一口唾沫,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位亲家做事实在太张狂,他前面几年,什么事儿也查不出来,就是临走,从库里弄了好多好东西。虽说他都用烂的补上了,表面上没问题,但有些经手人太多,一查还是露馅了。”

“当时浙江富豪张春山贿赂索额图,送了好几船的家具珠宝,走到景州被奉命而来的侍卫查封,查封的单子还有一份在大内呢,这卢俊仁胆大包天,竟然把好多都以次充好掉了包。凤大人主要弹劾就是这部分,现在铁证如山,我也没办法替卢俊仁遮掩。”

“还有一份底单在大内?”王洪礼脸上也是冷汗淋淋,说话声音都有点颤抖。

“不止如此,当时负责查封的侍卫哈洪濑还在皇上身边当值,皇上只要随口问一声,就会水落石出的。估计卢俊仁不知道那部分珠宝家具是怎么到了景州的府库里。我也是听凤大人说的。当年经手的库吏都寿终正寝了,现在是他儿子管库,他儿子也不知这回事,还是那老库吏的老婆说的。”刘明治又叹口气,“哈洪濑大人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

王洪礼知道凤煜已经把案子办成了铁案,这时是没有任何手脚可做,心情非常沉重,他们这几家亲戚串亲戚,一个出问题,几个都跑不了,他低头想着怎样把自己从这漩涡里摘出来,刘明治对他行礼说告辞,他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