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亲王以为,李刚会说,图清希望他富贵荣华呢,见他这么说,马上理解图清的意思,这两姐弟小时候吃尽苦头,安宁、愉快、无忧无虑大概是当姐姐的对弟弟最大的希望了。

“你到火器营,好好干,别让你姐姐为你担心,你说,好不好?”

“嗯,我会的。”

廉亲王从李刚的眼里,看到希望能不负自己对他的理解和信赖,急于想要表现自己,想要获得肯定的迫切愿望,嘴角慢慢咧开,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亲王千岁,你公务繁忙,卑职就不打扰了。”李刚识趣地起身告辞。

廉亲王送他到大门口,李刚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亲王千岁留步,末将告辞”

出了廉亲王府,李刚心里激动了好久。他不知道,廉亲王是因为姐姐姐夫才这样对他的,他还真的在火器营全力以赴,整天学着怎样放枪,怎样练兵,还专门去了姐姐那里,讨教这新式枪械,怎么才能练好练精。

十四王爷顺利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廉亲王也成了辅政院掌院大臣,大清国在安宁中度过了危机,好些看出时局不稳的人都暗暗舒了口气。

图清给李刚讲了好些火器营怎样训练的知识,让李刚对姐姐崇拜地五体投地。他已经适应了火器营的日常训练,姐姐教的新招,他在摸索中慢慢使用在训练中,取得显著成效,营里的上上下下,对他都尊敬异常,廉亲王还专门召见了他,对他褒奖不已。

他已经不那么痴迷练武功了,再高的武功,也抵不住火器嘭地一下。但有武功,的确能帮助人更快更好地使用火器,这是他后面才感悟出来的,他在火器营的第二年,就没有人比他更好更快地使用这先进武器了。

姐夫除服不久,皇上就授予他火器营总统大臣之职,李刚按大清国官员制度,得避嫌,他被调出火器营,又回到善扑营。

离开他依依不舍的火器,让他难过了好些天,他专门去拜会廉亲王,本来想让廉亲王准许他带火器出营,事到临头又觉得不妥,这才改成火器营试射新枪炮时,能让他去看看,廉亲王要通过他掌握图运夫妇,当然一口答应。

谁都认为李刚的官儿,到这里就到顶峰了吧?廉亲王都不认为还有升他职位的必要,但事情总是在变化中让人意外。

几年后,凤煜奉命去海参崴,如何在他身边安插合适掣肘他的人,让皇帝和廉亲王苦恼了好久,最后,决定派了李刚。

一是李刚有武功,会火器,贴身保护凤煜是很好的选择,凤煜对他也比较信任。二是,李刚对新皇帝很忠诚,他为了姐姐一家,会极力阻止凤煜为了雍正叛乱的。

为了收买李刚,皇帝老十四和廉亲王决定给李刚加官进爵,李刚以三品大员的身份,登上了凤煜前往北海的大船。

图运和图清当然能猜出李刚升职的背后用意,他俩相对一笑,李刚,还真是个好运之人,福将。

正文 雍正之彻悟

雍正之彻悟

凤煜知道雍正已经出国了,他去海参崴,是彻彻底底为了国事,老十四皇帝明面上派的李刚这个保镖,还真是对自己很有好处的。李刚这些年,热衷于使用火器,船上的兵卒,每人都配新式的炸药枪,船上的炮,使用的也是炸药炮,李刚既会带兵又会用枪炮,还有武功,有他随身跟着,凤煜就只需要做好谋划就行了。

营救雍正,陈公公用了三年多时间,凤煜能做得并不多,陈公公让他知道的,雍正刚开始囚禁在雍王府,陈公公刚开始去探视,刚进院子,就被侍卫发现了,图清当年在归化,给房顶上布铜铃的方法,在京城的豪门大院里传开,这时的雍王府,当然就有这样的布局。

陈公公就没想着能一次成功,铃铛一响,他就撤了。雍王府的护卫,还追了出来,不过,那夜天黑得很,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没怎么费功夫就摆脱了追击。

雍王府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他接连去了几次,就查出雍正住在哪个院子里了。那天,他和助手,带了一大群猫,从不同方向,抛向雍王府院内,里面顿时铃铛声四起,他听到里面人声嘈杂,就和几位助手一起跳了进去,那些助手,故意暴露目标,引得院里的侍卫追逐,他趁机缩在后院一个厅房的大梁上,院内灯火通明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沉静。陈公公悄悄摸进雍正住的地方,借着外面挂的灯笼的光亮,他和雍正见了一面,夜深人静,他们不能多说什么,他要给雍正一个信息,就是,他会救他出去的。这时,雍正已经被囚禁了一年多了。

雍正刚开始,过得十分艰苦。他从前一天的日理万机,变成翌日的无所事事。面对空荡荡的监禁所在,他的心非常愤懑难平。接下来几天,他的丹毒发作,全身抽搐,让他痛苦难耐。

和一往不同,当然不会有太医,也不会有人尽心尽力伺候,这里的几个太监,一个个老眼昏花、行动迟缓,比雍正的身体还要差,他们帮雍正捶腿摩背,经常时间长了,自己都腿打哆嗦,站立不稳,雍正又气又无奈,最让他难受的是饭食,他不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但厨娘也是太差劲了,整整一冬天,几乎每天都要吃一顿洋芋擦擦(土豆擦丝,拌上面粉,放盐后蒸熟。讲究一点,再炒或泼热油调味)。一个月难得见一次荤腥,好不容易有一次,也最多是个猪肝羊肝之类。

雍正心情不好,再加上吃得不好,身体日渐衰弱。陈公公一见,心中大为悲痛,当场,眼泪就扑簌簌流下来,他压低声音,让雍正保重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他的营救。

大概是有了活着的希望,雍正不再每日把自己拘在房间里,他开始出房间散步活动,锻炼身体。

老十四和八王爷的政权,已经基本稳定,他俩相偕着来看雍正。胤禩还对雍正身体瘦弱表示了很大的关心,他传来太医,让给雍正治病,还要厨房改善伙食。走过场做表面功夫,胤禩是专家中的专家。除了太医给开的那一个疗程的汤药,其他的事儿,都让雍正气愤难当。

春天了,土豆大概少了,厨娘的洋芋擦擦不像以前的频率那么高了,胤禩指示的增加荤菜她也做了。那荤菜,也就是猪肝羊肝等动物内脏,几乎不见正经肉。雍正这时,对这些已经麻木了,那几副汤药可能也起了点作用,他的丹毒发作不那么频繁,他每天在屋外晒太阳、散步、打拳练功,饿得也快,每次到了吃饭时间,他常常已是饥肠辘辘。想想也是,饭里没什么油水,哪能不饿得快呢?

陈公公又一次探视雍正时,让人发现了,他武功高强,最后终于逃脱,但十四和八王爷大概觉得这里实在不保险,他们安排人,夜里把雍正换了地方。

雍正是个佛教徒,新地方每天悠然的诵经声,让他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跟着颂起经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终于感悟到,自己以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佛教徒,但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理解佛家境界,也没有真正理解佛家的那种思想。他本性急躁,关进这里,没有了没完没了的国事要他处理,没有永远也解决不了的贪腐和亏空让他生气,刚开始,他对十四和老八恨之入骨,也对国家大事耿耿于怀,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脑子里关于那方面的记忆,也慢慢淡化。什么时候,丹毒不再经常侵扰他的肌体,他的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中夹杂着青黑,而是有点白皙中透出红润,他比以前胖了,脸上的斑点都减少了。

陈公公再一次找到这里,大概囚禁他的人,觉得此地偏僻,不容易找来吧,或者一年多时间,这里一直安宁平和、波澜不惊,院内的侍卫,比以前懈怠了。

陈公公是在和尚晚课时来的,正是守护的侍卫交接的时候,该交班的侍卫,见接替的迟迟不来,就到值房里去催,接替的,正在掷骰子狂赌,赌红眼了,不停地说:“再一把,再一把我就停。”交班的,站边上看,也忘记了催人,一群人在值房吵吵嚷嚷,给陈公公以可乘之机。

“皇上”陈公公行了大礼,雍正急忙把他拉起来。

“老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移过来没几天,我就知道了,我当时在准备救你的事儿,不想打草惊蛇,就一直没进来。”陈公公依然恭敬地半弯着腰,站在雍正面前,到了这里,伺候雍正的太监都没有跟过来,那些侍卫,在雍正跟前一个个倨傲得很,雍正对陈公公这样,很有些不习惯了。他拍拍身边的炕沿,“老陈,坐下说话。”

陈公公赶紧行礼:“小的就这么站着”

“皇上,几位阿哥,我也找到了,我先把你移出去,最后再来救他们。阿哥们那里风险比较大,如果那边让人发现了,这边也就没戏了。我现在可以安全的救走你。”

“你能救走几位阿哥就行了,我在这里每天诵经修行,日子很安宁,你救不救我,都没关系。”

陈公公眼睛瞪得老大,心里很吃惊,皇帝,是国之第一人,任何时候,都必须以他为重的,现在忽听雍正这么说话,陈公公心里震动之大,实在是没法用言辞来形容。

“皇上,奴才一定会救走你的,你放心,我尽快做好营救的事儿,这里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也马上就会成功了。”陈公公听外面那些侍卫还在喧闹,和尚晚课已经停止,知道不能再停留了,他依依不舍地给雍正说:“过不了多久,奴才就会救主上出去,很快的。”他略停一下,接着说:“皇上,我去了,你好好保重。”

他轻轻拉开门,借着夜色,无声无息地走出,身影很快就没入黑暗,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雍正担心的呼喝之声。雍正放下心来,数着念珠,低低颂了一会儿经,拉开薄被,准备休息。

陈公公带来的消息,若换到三年前,哪怕是一年前,他肯定都会欣喜若狂的,那时,复国之心念,还在他心头猎猎地燃烧,他在梦里,都想着怎样和老八、十四争斗,可是,现在他的心思,不再那么想了,侍卫们每天说的话,他都听见了,那些东一句西一言的断续话语,还是让他知道了很多信息。大清国比他当时,还要兴旺发达,他一直极力整饬的亏空问题,在现在这些人的努力下,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朝廷,把税收和储备制度修改了,给地方了一定的自主权,只要求地方把留存的税赋的使用详尽报请朝廷批准,好好利用那些资源为民造福就是了。因为朝廷派官和监督,不都属于皇上一人管辖,辅政院派官时,多少都受到监督机构的检查,凡有贪污等记录的官吏,都不会起复使用,大清国上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兴盛状况。

雍正见自己鄙夷的弟弟,竟然比自己治理国家时,成绩要好,心里不服气过,难过过,最后,他就不再担心了。当时,他费尽心血争夺皇位,的确是为了那一人高高在上的绝对话语权,他的内心,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救大清国,才能是大清国长治久安的最佳皇帝之人选。老八的那一套,根本就是祸国之策,十四也不过是老八跟前的一个小卒子,没什么好的见解的。

他不知道,老八和十四搭档,竟然会出现这么个情况。现在,他多少接受了自己也不是这天下最好的皇帝的事实,竟然有一回,还庆幸老八和十四幸好不是荒yin无耻之徒,没有做祸国殃民之事。

雍正的沉思,经常进行不了多久,就会被诵经声打破,那使他心里极度安宁的悠扬之声,常令他跟着低声喃颂,慢慢的,他开始放弃关心红尘中的一切,全心全意融入了对佛经的思索和理解,也使他慢慢开始心灵空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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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IP卷 营救

VIP卷 营救

陈公公见过雍正之后,就开始了紧张的营救。把雍正移到这里后,他曾经想过很多种营救的方案,最后,凤煜竟然从一本破烂地不像样子的地方志里看到,现在囚禁雍正的寺院附近,以前还有个庵堂,叫水月庵,庵里的尼姑不守清规,和附近道观里的道士利用地下通道相互来往,让地方官员勘破,地方官派兵把那庵堂和道观悉数毁去了。凤煜考查了前朝这个地方志,从村民说话的口语和生活习惯,推测出那破地方志记载的故事发生的地方。陈公公按凤煜指出的方位,查找了两个月,终于在一段山洞里找到人工雕凿的痕迹,然后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大段的地道。虽然这地道已经修凿多年,但还相对安全。他找来擅长方位计算的人,弄清地道的一头,和雍正居住的院子相差不远,而另一头,则通过山洞,进入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沟,沿着那山沟出山,是一片荒芜的石头滩,长着稀稀拉拉的灌木。陈公公见了雍正,回来着手把地道挖向雍正所在的那个小院。

陈公公找到的这个计算方位的师傅,水平还真高,地道刚好挖到雍正的住室。那天正是释迦摩尼的生日,寺院里钟鼓齐鸣,再加上寺里的和尚齐声诵经,雍正房间里的动静,外面没人听见,陈公公找来一个和雍正很像的老人,从地道送上来,把雍正换了下去,在下面把地道封了,带着人急忙转移。

这个傀儡老人,叫王十三。家境极贫困,他听陈公公说,在这里,绝对每天能吃饱,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儿。他一辈子,还没过过天天吃饱的日子。

“要是天天能吃饱,哪怕只活几天,死了都不觉得委屈。”他的儿子,是个哑巴,陈公公觉得没必要杀人灭口,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要他为这事儿保密。

他们很顺利地出了山洞,在夜色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那段滩涂上时,晨曦已经洒向大地。

接应陈公公的人,焦急地等在这里,见到他们来了,都长舒一口气。

雍正已经六十了,经过一夜奔波,疲累不已。陈公公拿出准备好的野草藤,挤出那如乳汁样的汁水,对着雍正行礼:“主子,冒犯了。”

雍正点头,示意他赶紧进行。

陈公公把那汁水里加了点黄色染料,仔细涂在雍正手、脸脖子等这些没有衣服遮挡的地方。这个他试过多次,等汁水干了,皮肤就变得黑青,透出一种病态的暗黄,他们示意雍正躺倒在地上的门板上,装成进城看病回来的模样,由两个中年人抬着,趁天色微明,走到滩涂外的小路上。陈公公则粘上胡子,化妆成老农模样,远远缀在后面。

第一天,没有任何异常,他们来到预定的地方,陈公公在一个废弃的农庄,找到两间勉强能住人的房间,他们在这里换了衣服,雍正依然装成病人,坐在早就放置在这里的牛车里,陈公公另外安排的人,一个做车夫,一个扮成随从,继续护送雍正前行。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怀疑地走了十来天,陈公公为了安全,每天都会更换装束,也会更换护送的人员。从陆路走出了河北地界,陈公公他们乘船,沿着大运河,来到了杭州。雍正没完没了的装病人,装得他很烦。陈公公小心伺候着,不断地劝他忍一忍。

他们在杭州下了船,陈公公手下,雇了乌篷船载着雍正,来到城外的一个乡村码头。雍正一副文人打扮,斯文地踱着步子,边走边欣赏着古朴雅致的南国风情。接应的人,扮成下人,引着他向早就赁好了一个民宅走。

忽然,从一座小桥上冲下来一个人,神色慌张地向前面人多的地方冲,紧接着,后面有人喊:“抓贼,偷了我的荷包。”“拦住他拦住他”

果然,这个跑的人,正在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塞,外面还剩一截绿色的丝绦,大概是挂荷包的带子。

雍正是个老人,贼大概觉得不能把他怎样,毫无顾忌地冲过他身边,陈公公揪心地看到,雍正一把揪住了那贼人后背的衣服。贼人一挣,衣服破了,雍正对着手里的破布片楞了一下,他还想追上去,仆人赶紧拉住了他。

那贼让雍正拉了一下,脚下停了一停,衣服也破了,还没钻进人群,就被揪住了。仆人趁人们闹哄哄地围着小偷乱打,拉着雍正拐进旁边的小巷,三拐两拐,就到了僻静处,可惜这么一拐,陈公公失去了跟踪的目标,着急起来。

这虽然是个小镇子,也有一两百户人家,小巷子又是依地形而建,七拐八拐的,房子又十分相似,让陈公公为难了。他想了一下,只好退回到刚才的港口,装作外地人,在那里欣赏风景。

“老人家,帮把手。”几个人,挑着荸荠过来,不想,系筐的绳子断了,荸荠散落了一地,而这桥上,又人来人往的,挑夫大概怕荸荠让人踩了或者让人拿走,急不可待地捡拾,他看陈公公就站在不远处,急忙喊着让帮忙。

陈公公不敢说话,他粘着胡子,身材高大,还看不出是太监,只好默不作声,又怕人再喊他,只好也帮忙捡拾荸荠,挑夫对这个手脚利索的老人感觉挺好,他想给陈公公一些荸荠做为谢礼,陈公公拍拍手,示意自己没法带,然后,急匆匆进了小巷子,可惜还是不知道路,急得一头汗水,正无奈间,接应的人到了,带着陈公公去了那栋民宅,见到雍正安静地坐在八仙桌前喝茶,陈公公长出一口气。

“奴才见过主子”雍正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拘礼,见陈公公一头汗,微微笑了一下,“坐下喝茶。”

接应的人,在院里示意陈公公去擦把脸,洗洗,陈公公看了一眼雍正。

“去吧。”雍正摆手。

陈公公一身汗,就出去匆匆擦洗一下,换了衣服,接应的人,把他们换洗下来的衣服,都洗了,晾在小院里。

他们在这里等了五天,上海那边的人,终于过来了,陈公公憋了几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临开拔,给雍正说:“主子,这是咱们在国内最后一程,一上船,你想做什么都无所畏惧了。你切不可像那天一样,去管闲事儿。”

“我怎可能不管?大不了舍了这个臭皮囊。”雍正瞪了陈公公一眼,但他说话,却并不是生气了的样子。陈公公能感到雍正现在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不那么暴躁易怒,他鼓着勇气,低声下气地哀求道:“主子,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你来做啊,你是做大事的人。”

“慈悲之事,既是大事。阿弥陀佛”雍正半闭着眼,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把陈公公噎个半死,他无可奈何地低声咕哝了一声,然后弓着腰,伸手引导雍正前行:“主子,请”

雍正很从容地迈步,接应的人跟上,陈公公远远缀在后面,他们到了码头,分别上了两艘等在那里的乌篷船,随着咿咿呀呀的摇橹声,出发了。水路行不多远,他们改换大船,很顺利地到了上海。陈公公见事情即将成功,很是激动,他也知道,事情经常坏在即将成功之前,所有更加谨慎。

这天晚上,陈公公匆匆进来,对等候的人们下令:“准备了,马上就启程。”他快步走进内室,对躺在床上假寐的雍正地说说:“主子,船今晚就开拔了,我已联系好了,咱们上了船,过了今晚,就安全了。”

“你打算送我去哪里?”雍正这是第一次问陈公公关于行程的问题。

“咱们去英国。当年你送去留学的,还有几个留下的,他们知道主子要来,十分欢心。”

“这个不妥。”雍正皱眉,“当年他们不肯回归,就是对我已有背离之心,现在去他们那里,不妥。”

“是主子英明,我们到那里,并不靠着谁。我已经给你置办好了房子,还买了铺子出租,我们过去生活没有问题的。那几个人,就是闲了,可以陪你解闷的,不至于你人生地不熟,没人说话难受。”

“唔”雍正不说话了,他这几年,过的还不就是那种日子?

“等几位阿哥也过去了,有他们在你跟前尽孝,那就更好了。你一上船,那边就马上动手,营救几位阿哥了。”

“他们都在哪儿?”

“在哲里木盟。主子放心,我已查看好了路线,几位阿哥身体还好,到时快马加鞭,趁天气未上冻,从旅顺口那里走。”

“唔”雍正不置可否,见陈公公已等候他动身多时,就起身,出了房间。陈公公一路小心到了码头附近的一个小屋,雍正看了一眼,这大概是管码头的人办公的地方,房子正中,放了一个大木箱。“主子”陈公公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躬身想说什么。

“你不会想让我进木箱吧?”

“那就要给你扮成水手或者苦力,你更不像。”陈公公心里暗暗着急,时间无多啊。

“不行”雍正一想,自己猫在这木箱里,也实在太难为他了。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人在外喊:“这里是不是有货上船?”陈公公见雇的脚夫都来了,心里一横,伸手在雍正后脖一个手刀,雍正身子向前一头栽倒,陈公公赶紧扶了,他把雍正横抱,放进箱子,合上箱盖,锁好。

他开了门,放脚夫进来,等抬到了码头,他和一个安排好了的脚夫,一人一头,抬着大箱子上了船。这船他已打点好了,一会儿,一开船,他把雍正放出来,船舱里有房间给他们备着,那个脚夫和他,躲到大帆船的储藏室里等着,开船的螺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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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IP卷 海上

VIP卷 海上

呜呜的号角声,令雍正悠悠醒转,自己果然窝在一个木箱里,周围黑漆漆的,箱子虽然不小,但他六十岁的人了,身体很不灵活,没法在里面更换姿势,憋屈地十分难受,他觉得身下一震,木箱摇晃起来。

过了一会儿,木箱外传来声音,紧接着,木箱打开,陈公公双手插在雍正腋下,一使劲,把他提了起来,他身侧还有一人,赶紧帮着,扶住了雍正,在他们帮助下,雍正出了箱子。他窝得难受,这时也忙着顺气,还没法子发脾气。

陈公公见他走起来身形摇晃,脚步迟缓,猜想是他的腿脚压麻木了。就赶紧走到前面,躬身,示意要背着他走。

雍正脚步踉跄一下,但很倔地准备绕开陈公公。

那个跟着陈公公的人,低声唤道:“主子,我来吧。”雍正听这声音,极熟悉又陌生,等他想起是谁时,忍不住鼻子一酸,他趴到那人背上,让他背着,进了船舱。

一个灯火暗淡的小灯笼,照着狭小的船舱,那人把雍正放到铺着白床单的小床上,又帮他脱了鞋,把腿给他扶到床上。

“云生”雍正刚才的一肚子气,现在让心酸压住了,他看着身边躬身伺候着他的人,心里感慨万千。

当年,陈公公带着几个师弟,助雍正争夺帝位,雍正成功之后,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好些有功的人,让雍正悄悄干掉了。这个云生当时还不到二十,成事之后,忍不住得意忘形,令雍正感到厌烦,他打算鸠杀了他。陈公公猜出雍正的心思,恳请由他来处理,雍正对陈公公信任得很,就点头答应了。云生自那天起,就在雍正的眼皮下消失了,转眼十几年过去,当年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这时也是头发斑白,腰身有点佝偻的了,雍正不知道他怎能在十来年时间,本人才三十多点儿,会这么显老,但他能猜出来,云生一定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雍正当年,收了一批小太监,他派人调查这些太监的身世,为这些不得不净身进宫的小男孩解决他们最忧心的事儿,又经过陈公公师傅的训导,把他们培养成了对雍正忠贞不二的死士。即使雍正继位,做了对不起他们这些有功之臣,他们现在依然没有计较这些,这次营救雍正时,有些是陈公公后找来的人,有几个,就是当年那批死士。雍正每见一个,心里都增加一份愧疚,直到这时见到云生。

他虽说这两年一心向佛,把俗世的一切看淡了,也开始把自己从一个皇帝的身份,过渡为一个人,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身份,他经常晚上,静静思索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些他害死的人,一个个从他脑海里浮现,有些他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唯一觉得,自己不占一分理由的,就是这些为他上位,付出心血甚至生命的人。

陈公公躬身等着雍正训斥,见他半靠着,眼神复杂得望着云生,也不知到他想什么,他怕雍正累着,就轻轻扶着他,让他躺下,然后给他盖好被子。云生出去了,那个储物间,是他休息的地方。陈公公从储物间拿出床被子,铺在地板上,准备陪着雍正,一是可以是随时伺候,最重要的,是能贴身保护他。雍正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腰腿也不麻木了,他就坐起来,捻着佛珠,喃喃念起经来。没过多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脑子里各种思绪如万马奔腾,乱得不行,自己什么时候停下念经都不知道,他无奈地又翻身躺下,陈公公赶紧帮他盖被子,他摇手。这几年,没人伺候他的生活,他已经习惯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了。

雍正的这些改变,不是他想要的,是被迫的。刚被关起来时,他身体丹毒经常发作,最重时全身痉挛,再加上几乎一天吃两顿洋芋擦擦,也没有人跟前跟后地伺候,这些都让他难以忍受。有一天晚上,被子从身上滑下,掉到地上,半夜被冻醒来,他气呼呼地大吼:“来人”外面静悄悄的,没人理他,他当时还睡得有点懵,就又大喊了一声。外面当值的侍卫听见了,有一个大概被吓了一跳,气呼呼地骂他:“半夜三更咋呼啥,找死呢。”其余几个,阴阳怪气地笑那个:“瞧你,吓地打了个哆嗦。”那个侍卫骂骂咧咧地和那几个争辩,最后,他们一致拿雍正开涮:“还当他是谁呢?半夜三更,胡吼乱叫的。”“人家曾经是大人物呢。”“多大人物呀,还能是雍正?人家雍正,现在在当太上皇呢。”…

雍正气得,自己把被子从地上捞起来,盖好,一晚上都没睡着。那时,他还雄心勃勃,整天做着复国梦。第二天早饭,又是洋芋擦擦和小米南瓜稀饭。雍正一肚子火,端起厨娘送过来的一木盘碗和碟子,气呼呼地摔到院子里。厨娘听到稀里哗啦地响声,赶紧冲出来查看,吃过饭的侍卫们又在嘲笑他,雍正心里发誓,将来他若翻身,一定要了这些人的狗命。厨娘把院子里的碎碗盘清扫了,扭身进了厨房,再也没出来。

那天,雍正没吃早饭,他气恨难平,也不知道饿,快到中午时,他开始觉得渴,这才想到,厨娘每天给他送稀饭,却没给他送过开水。人对饿的抵御能力,比对渴的抵御能力高得多。午饭迟迟没有送过来,雍正嘴唇都开裂了。

侍卫们吃过饭,厨娘这才给雍正把饭送来,雍正一看,火气更盛,竟然和早上一模一样:“端走,我不吃”

厨娘扭头看看他,没说话,也没端走。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说:“你明明知道,这些人会和你过不去,早上还为何要发那无名火?你要不吃,晚上他们肯定让我热了给你再端过来。说不定,还会不让我热,直接就是凉的让你吃。看你的做派,想必你以前享尽富贵,那是你鸿运之时,你心里坦然受之。这现在,你背了,怎就忍不得这难以忍受之苦痛?你是信佛之人,知道人生轮回,怎能看不破这些都是命呢?”

雍正嘴张了张,还没说话,那厨娘又说到:“你从富贵走过来,吃这些苦头,当然觉得难忍。你大概会说,我整天给你吃土豆。你也不想想,官府给这里的银子,侍卫们吃的,是一口也不能少,一口也不能含糊的,那他们贪污什么呢?只好克扣咱俩的口粮了。我若不做南瓜稀饭,咱两人喝的粥,就没几颗米,我若不做这洋芋擦擦,咱俩就吃不饱肚子。你遇到是我做饭,还应该感到庆幸,我若把洋芋就那么囫囵着给你蒸熟了吃,那要难吃多了,你饿极了,还不得照样吃?你眼里看着这难吃的饭,放到我的家乡,能天天吃得饱,那都是人上人的日子了。这世上,谁比谁少了鼻子和眼睛?只因为生在不同的人家,命运就大不同了吧。既然这些是命,那你就要顺应命运的安排了,还摔什么东西呢?看你有六十了吧,在我们那里,很少人活到这么大的,很多人连这洋芋都没得吃,饿地浑身浮肿,手指一按一个坑,我们那里的老人,为了省下一口给孩子,常常就这么饿着自己,有时就饿趴下再也起不来了。孩子年轻,有力气干活,一家大小都还指望他种好的地,多打粮食,能多吃一口呢。”

雍正看着这长相粗砾、貌不惊人的厨娘,心里诧异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篇大道理,竟然把他的心火,都说败了。他端起粥,配着那洋芋擦擦,一口口吃了下去。他心里,可不是认了命,而是,他要保护好自己,等着,看有没有人能把他救出去,他不信自己的命运,就会就此沉沦。

日子一天天过去,寂寞时刻围绕着他,厨娘有时送饭,心里有什么感慨,会和他说上几句。饭菜是每月有人送来的,厨娘不能随便出去,外面世界发生的事儿,厨娘也是偶尔听到送柴米的人说那么一句半句,有些话,她根本就没听明白,她加上自己的臆测,再说给雍正,更让雍正糊涂,但有一件,就是,大清国,没有他雍正当皇帝,似乎更是兴旺发达了呢。这太让雍正失落了,他废寝忘食地处理国家大事,自认所作所为,都是英明果断聪明睿智的,他很看不上老八,觉得那人只会玩些虚招,只会做些表面上亮堂的事儿糊弄父皇和众臣,他实在想不通,老十四和老八搭档,竟然能把国家管理地比他在位还好。可是一天天过去,他吃的饭,也慢慢比以前好起来,厨娘说,那是有人监督着,送柴米的人,不敢贪污那么多了。她第一次这么说时,雍正触动还挺大,这方面说得多了,雍正才慢慢习以为常。

雍正捻着念珠,心里诧异自己这会儿,竟然会回忆一个大字不认一个,白面精米没吃上几口的低贱厨娘。他不否认,这个厨娘,影响他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正文 VIP卷 伦敦

VIP卷 伦敦

雍正忘不了,那天说要把他移走,侍卫们动作粗鲁地收拾着东西,他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庆祝终于脱离了这个既没油水又枯燥至极的破差事。厨娘可怜兮兮地追着他们,问转移的新地方,还要不要她做饭,没人回答,也没人知道。到了雍正出发时,那厨娘已经知道不要她了,哭得泪人一样,不停地诉说着,她丢了这个差事,大概再也吃不到饱饭了。雍正怀疑,他走了,那一院子的人,还能不能走得出去。他自认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现在,他忽然觉得,普通百姓的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了,艰难得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都禁不住心酸了。

雍正的心酸,还是寺庙里悠扬的诵经声,给慢慢安抚了。他信佛,康熙送给他园子,起名圆明园就是因为这个。佛,以慈悲为怀,可雍正对某些人下黑手时,什么时候慈悲过了?雍正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现在,还被俗世的权利迷惑着,对失去的皇权念念不忘,尽管每天听着诵经声,他也跟着诵经,但经书,也只停留在让他修成正果,将来能成神成仙最起码能长生不老,而不是他真的领略了佛学真谛,真的用一颗慈悲胸怀面对世人,面对他治下的芸芸众生。

雍正一心向佛,却是不掺半点虚假,没有了繁重的国事,营救他的人,也遥不可及,甚至,他换了新地方,是不是有人知道都成问题,雍正每天用诵经来消除他的焦躁,渐渐的,诵经在他生活里,占用的时间越来越多,他没事时,渐渐忘记谋划怎样多回皇权,而是整日思索,某经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佛经了领悟,突然出现了飞跃,有时,他整天盘坐,脑子里一片空明,真的无忧无虑无喜无嗔,他的心,不再整日谋划时那么刺疼了,安静平和,他从来不知道日子这么个过法,心里感觉竟是如此惬意愉悦。

感受到宁静的幸福,感受到满足的愉悦,他就不再喜欢苦苦思索怎样去谋夺权利了,刚开始,他再谋划时,脑子就有点抵触,有点疼痛,他努力控制不让自己那么去想,后来,他头脑,自己就屏蔽那种让他感觉苦不堪言的念头。在寺院住了两年之后,他的行至,比高僧还高僧,对佛学的领悟,也达到很高的境界。

但他的心,还没有完完全全放弃尘世,他下意识,还想要自由,还想自主自己的一切,陈公公救他时,他非常高兴,只有潜意识里,有点隐隐地遗憾,他当时还弄不清,他遗憾什么,坐在船上,面对云生,他的心酸痛难忍,将近两年,他已经没有这种痛苦的心境了。现在,他捻着念珠,明白自己当时,遗憾着,要离开那个寺院,不能天天听那悠然的诵经声,不能安宁地参禅了。

佛法无边,无处不在。雍正安慰自己,佛若在心里,寺院即使远在千里之外,和在身边也没区别。倘若心中无佛,置身佛祖身边,又能如何?他捻着念珠,诵了一会儿经,心里又安宁平和起来,困意也上来了。重新躺下,陈公公赶紧给他盖好被子,不一会儿,他的鼾声就想起来了。

海上的日子很艰苦,毕竟是货船,带的淡水不多,他们每天洗脸水都不充裕,更别说洗澡了,陈公公也只是偶尔能帮雍正擦擦身子,洗个脚。雍正真正融进修佛参禅的境界里,对生活无所要求,还令陈公公十分内疚,似乎这些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