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小声地说:“我妈妈不会好了,对吗?”

庄恕沉吟片刻:“我不想对你撒谎,但是…”

“那就说真话。”林森像个小大人似的说。

“我们会尽力救她,不过你妈妈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我希望你能理解。”庄恕也像对一个成年人那样郑重认真地说。

林森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说:“我妈妈是抱着我跳下去的,到处都是血。她总是说很疼,吃很多药,如果这样可以让她不疼了,也很好,是吗?”

庄恕沉默片刻,道:“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林森却垂下眼帘:“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是因为平时不跟他住在一起吗?”庄恕意外。

“反正就是不喜欢他。”

庄恕缓声道:“你爸爸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仍然很关心你和妈妈。你们来医院以后,他正想办法买机票,拼命往回赶,他也很爱你。”

林森抬眼问:“他爱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这个…我没办法告诉你,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们,但是当年我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想…她其实比我更痛苦。我相信,你爸爸最不愿意离开的就是你们,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难的。”庄恕慢慢地说。

林森看着庄恕,没听懂的样子。

庄恕摸摸他的头,牵牵嘴角道:“如果有一天你也成为一个父亲,你会明白我今天的话,睡会儿吧。”

庄恕起身要走,林森的手指钩住了庄恕的衣角,问:“以后你能常来看我吗?”

“只要有空的话,会的。”庄恕认真承诺。

“你要是没空,叫刚才那个医生姐姐来也行,她长得挺漂亮的。”林森微微一笑。

庄恕笑了:“我会转告她的。”他把小熊放在林森的手边,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回头看,林森把小熊枕到了头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当天夜里,庄恕就去了资料室,就着昏暗的灯光,他翻开一个资料夹,夹里只有一张油印纸,写着:

陆中和,男,二十六岁。

一九八四年六月三日于仁合医院心胸外科发生青霉素过敏,导致肺水肿、脑水肿、呼吸衰竭、心力衰竭,抢救无效死亡。此例涉及医疗事故,患者病历及所有相关资料已交由市卫生局封存。

一九八四年七月十日

下面加盖了市卫生局公章。

庄恕从资料夹中取下这页,仔细端详着,短短几行看了很久。

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庄恕身后,庄恕并未回头,只是将这页纸向旁边推过去。身后的钟西北轻轻叹息:“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庄恕点头:“是的,我回来了。”

钟西北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悲哀:“又何必呢?”

庄恕望着他,问:“您会帮我的,对吗?…钟叔叔。”

钟西北沉声道:“我要是拒绝呢?”

庄恕略激动地站起来:“当年,您为我妈妈抱不平,向修敏齐保证,您看到她给病人用的药,确实是利多卡因——粉剂和水剂,这非常容易区分。结果,被修敏齐调去急诊,而本来要去急诊的傅博文,因为违心的沉默,留了下来。我想,当时可以被送去急诊的大夫不止您一个,如果您肯服软,推翻自己最初的说法,是可以留下的,对不对?”

钟西北平静地看着他道:“我不可能说假话。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成绩,但是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做过一丝一毫的假。”

“那么钟叔叔,为什么现在不肯帮我?现在,修敏齐已经退了,傅博文也大势已去,我只要找到相关证据,杨帆也不会阻止我。我只求您把当初对修敏齐说过的话,到时候再次说出替我作证。”庄恕恳求道,向他伸出了手。

钟西北没有握他的手,摇摇头:“当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但是并没有用…我只是看到,没有实证。当年人都还在,尚且没有办法,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不。当年我母亲只是一个护士,能力不大,又顾及生活问题,她豁不出来。但是如今不同,如今我…”庄恕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你豁得出来?!豁出来什么?做人的底线吗?”钟西北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

庄恕一怔,还没顾上答话,钟西北继续说道:“你才到仁合几天,陆晨曦就被挤出胸外,下一步你就是跟杨帆一起逼下傅博文扭转形势?把当年你母亲的人在屋檐下,变成傅博文受你牵制?”

庄恕脸色阴沉,猛地站起来,倨傲地道:“好,就算我逼傅博文,不应该吗?”

钟西北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庄恕,眼里有着痛楚,却也有着柔软,低声道:“如果你相信我的人品,那么我告诉你,傅博文除了当年一时自私,为了留在心胸外科,为了放不下对手术刀的痴迷,选择了违心沉默。他这一辈子,对于所有接诊治疗的病人,他是最好的大夫;对于所有他带过的学生,他是最好的老师。他一生都在惭愧、内疚…确实,这些不能抹去他当年的错,如果你真有证据,我绝对不反对你追查,可是你有吗?你如果有,需要在仁合搅弄风云?需要跟杨帆搅在一起替他挤走陆晨曦?”

庄恕紧紧抿着嘴唇,脸色阴郁,他几次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钟西北长叹一声:“以前,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们母子,那是做人的本分,我不怕。可是现在见到你这个样子,我怕。”

庄恕急切地道:“怕?钟叔叔,无论如何,你是我心中最尊敬的人。我怎么都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是怕你伤害我。”钟西北苦笑,叹了口气,看着庄恕,目光中带着一丝心疼,“小斌,我怕你过分执着,伤害无辜的人,更伤害了自己。”

庄恕抬头,脸色苍白:“我怎么可能不执着?我妈妈、我妹妹…”

“小斌,你经受的苦,我都不忍去想。你做什么,自然有你的理由。可是,钟叔叔就想对你说一句——当年傅博文如果不是放不下对手术刀的执念,以他的人品,不可能沉默。而你,如今,真的要因为报复的执念,为达到目的放弃做人的底线吗?我知道博文他后悔了一辈子。孩子,我怕你把持不住,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伤害了无辜的人,达到了目的,却换来一生的后悔。”钟西北说罢,转开了头,静静地道,“这些资料看完之后请放回原位,不要给资料室的同事添麻烦。”然后,他大步走出了门。

庄恕望着那扇门,低声开口道:“钟叔叔,谢谢你。无论是二十多年前,还是现在。我没有针对过陆晨曦,我没有。这个世界还不算太坏,有你们这样的人在。”

第10章 院长作假

陆晨曦家的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屏幕上放的是动画片《花仙子》,被困悬崖的小蓓正在对着花瓣催动花钥匙,花钥匙发出光芒,本来穿着红裙子的小蓓换上了跳伞装备,怀抱一狗一猫安全降落。

屏幕对面的长沙发上,陈绍聪睡得死沉,打着呼噜;陆晨曦看得投入,吃得开心。她脚架在茶几上,薯片渣掉了一身,嘴里还在嚼着。

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过,陆晨曦扭头看去,见庄恕走进来,陆晨曦猛然想到自己的“约法三章”,赶紧把手中的薯片塞进嘴里,把脚放下来,抖抖身上的渣坐好,问道:“回来这么晚?又接新病人了?”

庄恕摇头,含混地答了句:“没有,查了点儿资料。”他走过来坐在陆晨曦身边,顺手拿过她手里的薯片,边吃边问:“这是多少年前的片子了?我上小学的时候,院里的小女孩都凑一起看这片子,你怎么想起来看它了?”

“看着玩儿呗,这是我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前男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庄恕讶然:“二十三岁?”

“嗯,大五,临床实习呢。我跟他死磕了五年,那会儿成了班里最佳的手术搭档。当时我很奇怪他为什么送我这个,看动画片我更喜欢《机器猫》。”陆晨曦的声音里充满怀想。

庄恕笑了:“就是,有个大口袋什么好东西都能掏出来,那多好玩。”

屏幕上,小蓓带着小猫小狗的背影走远,李嘉文出现,把一包花种交给小蓓的朋友。

陆晨曦一笑接着说道:“过生日那天,我们俩一起看这个,那会儿我才发现,这原来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带着梦想闯荡世界,她的身后,一直有个男人远远地跟着,给她空间成长,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默默帮助她。”

庄恕笑问:“他是告诉你,这是他想给你的爱情吗?”

“他可什么都没说,但是看到最后,小蓓走过的路都被李嘉文播上了不同的花…我哭了,他拉了我的手。”陆晨曦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庄恕点点头,唇边依然带着笑。

陆晨曦捶了他一下,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笑什么笑啊!哎,是不是只有跟男人在一起看这种片子,才有这感觉?后来我自己看,找不回来了。”

庄恕看看旁边:“所以你就拉着他一起看?”两人看了一眼陈绍聪,那厮还在呼呼大睡。

陆晨曦嫌弃地说:“他不算。”

电视屏幕里片尾音乐响起来,看着坐在鲜花车上沿着七彩桥回到人间的李嘉文和小蓓,庄恕感慨道:“看来现实没像这个动画片那么完美啊。”

陆晨曦苦笑:“后来我们谈了几年恋爱,遇到现实的困难,他不但放弃了我,也放弃了我们原本要一起走的路。”

“那你今天怎么把这片子翻出来了?想回头了?”

陆晨曦自然地道:“嗯…不可能了,就是白天碰见他了。”她伸手去拿庄恕手里的薯片,发现没了,丧气地说:“哎哟,最后一包了。”

“半夜不睡觉吃薯片,长胖还毁皮肤,以后遇到李嘉文,小蓓已经变成胖大妈了。”庄恕微笑。

陆晨曦哼一声:“李嘉文才不会只看脸呢。”

“当然不只看脸,还要看身材。”庄恕补上去。

陆晨曦永远被庄恕噎得没话说,只能道:“你们这些肤浅的男人。”

庄恕坦然:“你们女人不是吗?李嘉文要是不长这么帅,早被当成跟踪狂了。”

“你这人…算了不跟你说,看着跟个君子似的,其实腹黑得很。”陆晨曦说不过,挥挥手。

庄恕笑了:“我这就叫腹黑了?你这性格,不应该当大夫,应该去当警察。”

“当警察我就能由着性子来了,看谁不顺眼就抓谁?当警察比当大夫要遵守的法律法规多多了。”陆晨曦一哂。

庄恕赞扬道:“呵,有这个认识,长进了。”

陆晨曦没好气:“都是听你说的,你教得好。”

“那你为什么当医生?小时候打针的时候恨上大夫了?长大了也要拿针扎别人?”庄恕调侃地问。陆晨曦气得站起来转圈儿恨恨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黑暗啊!说你腹黑你还没完没了了!”

庄恕笑着:“那是为什么?”

陆晨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小时看过一部电影——《人到中年》,潘虹老师演的。”

“那个片子我也看过,只记得医生苦,没完没了的手术。你看了那部片子向往做大夫,太有觉悟了。”

陆晨曦撇撇嘴,道:“我那会儿还小,哪知道苦不苦啊,就觉得…这女大夫可真好看啊…”庄恕笑了:“还是看脸。”陆晨曦把陈绍聪脑袋下的枕头一把抽出来要砸他。庄恕赶快抵挡,求饶道:“算了算了,我承认,潘老师演得好,演得好。”

陈绍聪被惊醒,咋呼道:“哎哟!你俩打就打呗,抢我的枕头干吗呀。”说着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找茶几上的薯片袋子,发现空了,沮丧地说,“陆晨曦,你不会把所有的薯片都吃了吧?”

陆晨曦白他一眼:“本来就只剩最后一包。”

“不会吧…我做梦梦见吃红烧肉…我去泡个红烧牛肉面吧。”陈绍聪跳起来,冲向柜子,拉出一箱碗面。

庄恕惊讶地摇头:“你们是不是只吃垃圾食品啊?泡面和薯片成箱地买?”

陈绍聪淡定地接过话头,道:“这话我妈也常说,但是我妈说完就给我做…”

陆晨曦看着庄恕,跟着补充一句:“我妈也是。”

庄恕看着两人,无奈地问:“冰箱里有什么呀?”

陆晨曦和陈绍聪笑了起来,开始冲向冰箱翻找原料。

庄恕认命地把他们找出来的食材检视一番,做了个分工,自己刀工熟练地开始切着肉丝,不多时一长条里脊完全切好,条条长短粗细均匀,他侧头去要陆晨曦切的葱姜蒜,问:“好了吗?”

“马上就好。”陆晨曦说着把一瓣蒜一分为二。

庄恕摇摇头,拿过陆晨曦用的菜刀,修补她切得很厚的姜丝和蒜片,继续开始嘲讽模式:“哎呀,这就是好了?你还仁合心胸外科专家呢,什么刀工。”

“我平时切的又不是菜!”陆晨曦不服。“早说啊,让你切肉,本行。”庄恕扔过来一句。陆晨曦被气乐了:“嘿,你这人真是白长一张好人脸了。不但腹黑,而且毒舌。”

庄恕一笑,问:“你美丽女医生的梦想什么时候破灭的?”

“还什么时候?第一天!”陆晨曦大声道。

“这么快?”

“那天进临床,在急诊,一个自杀的女孩,高考没考上,家里不让她继续考了,她吃了老鼠药…我给她催吐,没放好体位,吐了我一头一身。当时其他大夫、护士都忙着,我没法走,只能坚持给她催吐。后来去洗澡的时候,浴室里的人都躲着我。”陆晨曦讲起当初的惨痛经历,虽然如今看来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但对于当初的她,真是对医生这份工作从感官上有了实际的感受。

庄恕问:“人救过来了吗?”

陆晨曦骄傲地说:“救过来了呀。后来当老师了,去年还生了个儿子呢。”

庄恕微笑:“你真幸运,第一个患者完全康复了。”

“你呢?”

庄恕把腌渍好的肉放在一边,把挂面往开水里下,打燃另一个灶火,一边热炒锅一边道:“我管床的第一个病人,车祸重伤,我陪了他二十七天,最终还是我宣布的死亡。去年他母亲去世了,也是我的病人,她临终前对我说,她很幸福,可以和儿子团聚了。”

陆晨曦看着他,庄恕笑笑:“其实我一直觉得,做医生最重要的,就是始终不被能死亡打垮。”陆晨曦叹了一口气。庄恕平静地道:“去把陈绍聪择好的扁豆拿来吧,可以下锅了。”

陆晨曦走过去,看到茶几上放着只择了一小半的扁豆,陈绍聪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陆晨曦伸腿踢踢他:“猪啊你,让你择菜你又睡觉,一会儿你别吃了。”

陈绍聪努力睁开眼,又翻了个身,抱住枕头嘟囔:“我可以吃纯肉的,不带菜。”

这会儿庄恕在厨房喊:“扁豆好了吗?”

陆晨曦无奈,端起只择了一小半的扁豆,走进厨房。

陈绍聪闭着眼睛咂咂嘴不忘叮嘱道:“给我多搁点儿香油啊。”

庄恕手艺不坏,一道扁豆肉丝面大晚上的闻起来香飘四海,陈绍聪立马就醒了,精神百倍地跳起来,三人齐刷刷地坐在餐桌前吃面。

陈绍聪往自己碗里猛加香油,陆晨曦忙不迭地拦着他,让他别糟蹋了面这么好的味道。

庄恕一边倒胡椒一边看着那两人胡闹,胡椒倒多了,呛得自己打了个喷嚏。

三人一边吃着一边闹,一锅面吃得汤都不剩。

临近中午。

心胸外科的走廊,病房门突然打开,护工阿姨冲出来边跑边喊:“护士!护士!2床晕过去了!快来看一下!”

同时护士台急救铃响,值班护士立刻抓起血压计朝病房冲过去。

庄恕从办公室拉开门疾步走出,问跑过的护士:“怎么回事?”

护士一边跑过一边回答:“2床徐芳因刚晕过去了。”

庄恕赶紧跟着跑去。

护士把一剂针剂注入徐芳因的输液瓶,庄恕看了眼床头的监护仪器,见数据在渐渐恢复正常数值,他弯腰听了徐芳因的肺呼吸音,眼睛依然看着监护仪器。他身后是方志伟正在写医嘱,低声交代护士:“心律、血压已经恢复了,问题不大,加查一个血生化,一个GFR(肾小球滤过率),一小时之后做心电图。”

庄恕直起身问方志伟:“患者女儿不在吗?”

“刚给她打过电话,她去陵园了,马上赶回来。”方志伟道。

庄恕点头,吩咐护士:“观察半小时,我再来看一次。”护工赶紧迎上来问:“庄大夫,这个病人没事儿吧?”庄恕解释道:“她刚才是情绪过分激动,血压骤升,现在基本稳定了。”护工这才放了心。

庄恕蹙眉问:“她情况一直很稳定啊,怎么会这样的?”

“今天她丈夫下葬,都没敢告诉她。刚才她说躺了这么多天,都与世隔绝了,想看看电视,我就给她打开了。”

庄恕听了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意外地在屏幕上看到记者正在向傅博文提问——“刚才傅院长给我们讲解了肺移植过程中最危险的部分。那么请问傅院长,在这次手术中,您有没有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您又是怎么面对的呢?”记者如是问。

屏幕上傅博文微笑着说:“突发情况不是每次手术都有,但一帆风顺也是不可能的。比如这位患者COPD多年,支气管扩张严重,弹性降低,肺动脉硬化,这些都对吻合增加了难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抬起头来,接着道,“中间也失败了几次,历时比较长,不过…我还是坚持完成了。”

庄恕冷冷地看着电视。心中闪回手术过程中真实的场景——傅博文坚持着再次将持针器伸向一根血管,持针器颤抖着,那样颤抖的幅度和频率,不可能完成手术,甚至可能带来危险…就在持针器抖动着即将接触血管时,他伸出夹子稳稳地将傅博文手中的持针器钳住。

傅博文握着镊子和持针器的手,又抖了抖,终于开始一点点地往后退,庄恕的夹子缓缓松开。

傅博文的持针器慢慢转向一边,终于,手颤抖着一松,持针器咣的一声掉落在弯盘里。傅博文退出了手术的核心部分。

而眼前电视里的傅博文继续讲道:“我希望徐芳因能够顺利康复,这也是她先生葛树新的心愿。”接着是记者一脸感动地说:“分开多年的夫妻,两人只有一个生存的希望。为了把两个生命融合在一起,作为目前中国肺移植的领军人物傅博文院长,推后了出国访问等工作,亲自为他们进行手术。这台肺移植手术惊心动魄,又精彩异常,它承载了一个家庭,一对分离半生的夫妻的希望,我们感谢傅院长用精湛的医术延续了病人的生命。”

庄恕听着,脸上表情冰冷,呼吸稍稍有点急促。

病房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分外安静,全都陷入了沉默。庄恕感觉到了,缓缓转头,见病房里除了昏迷状态的徐芳因,所有人都用矛盾的目光看着他。

庄恕抬手把电视关掉,手里的遥控器往旁边一丢,冷冷地说道:“这个频道以后不要在病区播放了,病人情况还不稳定,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急诊科,陆晨曦正在护士台前签字,方志伟匆匆走来,从陆晨曦身后抽走她手上的笔,没等她反应过来,用胳膊架起她就走。

陆晨曦叫道:“抽什么风啊,我字还没签完呢。”

方志伟道:“什么都别问,跟我来。”他把陆晨曦拉到僻静处,满脸严肃地说,“有一件事,你必须得知道,可是我又纠结该不该跟你说。”

陆晨曦踹了他一脚,问:“什么情况?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我说了你肯定会骂我,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方志伟纠结地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