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曦提着活鱼回来,进厨房,将鱼拍头处死,收拾干净后利索地片下鱼身上的大片肉。起锅,洗切姜、葱,把鱼头带整副骨架丢入汤锅熬出白汤。

她微笑着拿起手机,给庄恕留言:“你要是胃口不好,就白粥垫垫,但是最好吃几口鱼羹,有营养,这是宋嫂鱼羹。我估计你这个美籍华人就算吃过,也没听过典故…”

鱼汤熬好,她收拾了灶台,抬头看表,六点三十,她抓了外衣,微笑着出门。

庄恕打开门走出来时,发现客厅没有人,只有一室阳光照着绿植。

餐桌上有一个保温瓶,旁边放着一个瓷碗和勺子。

庄恕笑笑,把手机掏出来,再次听一遍陆晨曦的留言,边听边舀起一勺鱼羹,只见鱼肉滑嫩,葱色碧绿,仔姜晶莹。庄恕手里拿着勺子,眼里又是温柔,又是悲伤。一个久远之前的画面,由着这鱼羹熟悉的味道,到了他的眼前…是妈妈,妈妈一手拿着汤勺一手端着瓷碗,哄着他道:“小斌,得病更得吃有营养好消化的。钟叔叔特地一大早去钓回来的鱼。妈妈按咱们家乡的做法,做的宋嫂鱼羹,可惜北方没有咱家那儿的鳜鱼。这是专门给病人开胃口的。来,一、大、口,然后妈妈给你讲典故…”

傅博文的讲述,此时却再次地回到他的耳边——“是的,假如不是王主任与修主任正在争权,而这次事故会使得王主任离开…也许,他不会那么急于下结论。假如,我,不是那么想留在心胸外科,而这个事故带来的机会,使得我在几乎已经踏出心胸外科的一瞬,又有了机会留下…我想,也许,我会坚持为你母亲说话,坚持说明利多卡因也有可能过敏致死;患者的过敏致死,不见得是由于护士拿错药的医疗事故。”

庄恕放一勺鱼羹入口,眼泪滴在碗里,他用手背去抹眼泪,但是却有更多的眼泪滴进了鱼羹。

陆晨曦这是停职一个月后第一天正式上班,早早就到了,先去NICU看了柳灵的孩子。祁大伟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祁旭”,看得出希望他的到来是冲破黑暗,带来光明,寄托着无限希望。

陆晨曦仔细地给孩子听诊肺部,听诊的时候,小祁旭伸出细小的手指,握住了听诊器的皮管。陆晨曦小心地去挪开他的手,他放开了听诊器,又抓住了她的手指。陆晨曦不禁笑了:“还挺有劲儿的。”护士过来,把检查单递给她看:“这几天长了三两。”

“不错,小东西挺争气。”陆晨曦挪开自己的手指,小家伙手里落了空,吭哧吭哧地哭起来,虽没有足月孩子哭声嘹亮,但已不再是奄奄一息的衰弱声息。

陆晨曦对着孩子柔声道:“你继续加油啊,等你哭声更响了,门外都能听见了,我就放心了。”她检查完,正在摘口罩脱隔离衣往外走,看到祁大伟穿着隔离衣迎面走过来。他一眼也见到了陆晨曦,神色尴尬。两个人面对面都站住了。

陆晨曦低头往前,想不打招呼走过去。

祁大伟却叫住她:“陆大夫。”

“谢谢你啊。”陆晨曦停住脚步道。

“什么意思?”祁大伟不解。

“你不是去调查组那儿给我作证了嘛。”

“这有什么好谢的?实情就是那样儿,我一大老爷们儿,还能睁眼说瞎话呀?柳灵的事儿,怪我也不应该怪你啊,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让你受了处分,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祁大伟低声说。

“虽然受了处分,还是给了我每周心胸外科特别门诊和一天小切口手术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陆晨曦坦然说道,又看着他问,“你是放出来了,还是看看孩子再回去啊?”

祁大伟忙不迭地解释:“回哪儿去啊,事情都解决了。出问题的部分是一个合作的建筑公司施工的,为了省钱瞒着我们偷换了图纸,导致泳池入水系统被污染,这才造成了孩子们病毒感染。唉,这下把我罚得不轻,公司差点儿关门,长记性了。不过您放心,我刚去结了前一段的医药费,还预付了后一个月的住院护理费。”

“我不是追债的,我就是在乎孩子。现在他对于我而言,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了。”陆晨曦回头看看,认真地说。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祁大伟应道,然后郑重地说,“陆大夫,您帮我把儿子的命救过来,能让我有机会当个好爹,多谢了。”

陆晨曦笑着点点头,往急诊去了。

庄恕独自在家,喝完粥,收拾碗勺走进厨房,听到手机响,他接起来,是楚珺,她声音里有着担忧:“庄大夫,我听说您病了?”

“哦,不严重,有点着凉,歇两天就好了,有事吗?”庄恕淡淡地道。

“我本来…没什么大事,您来医院再说吧。您好好休息,早点康复。”楚珺再度把话咽了回去。

庄恕客气地道:“谢谢。”

楚珺挂了电话有点失落,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杨子轩发来的:“漫画公司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楚珺有点儿烦躁,关上手机,拿起工作日志走出门。

庄恕洗了碗,围着围裙蹲在地上收拾垃圾袋,听到钥匙开门声传来,他头都没抬地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直到他从厨房拿着垃圾袋走出来,才发现似乎出现了很难解释的意外状况——客厅里站着一对拖着箱子的中年夫妇,从那位女士的面相上,庄恕立刻推断出她是陆晨曦的母亲,顿时三人面面相觑。

此时,仁合医院急诊诊室里,陆晨曦正在给一个躺在轮床上,面色苍白的老大爷做检查。老大爷意识还清醒,自我介绍叫高洪祥,已经接上了监护仪器,旁边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大爷大妈着急地七嘴八舌…

“老高他身体挺好的呀,平时啥病都没有!”

“就是,上礼拜有专家来小区给义务体检,他最健康了,全都正常!还把我们这些有问题的挨个说了一遍呢。”

“不会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吧?走着走着他就晕过去了!给我吓坏了!”

“不可能!去爬山之前一起吃的早点,煎饼油条八宝粥。咱不是都没事儿吗?”

高洪祥被他们吵得头晕,难受又厌烦地道:“别说了,你们都走,都走,别在这捣乱,闹死我了…”

众人不依:“那不行,我们得看着你。”

杨羽拿着化验单和复印好的旧病历进来,一边递给陆晨曦一边说:“陆大夫你看看吧,这患者血糖都二十多了…”

旁边几个老人都很惊讶:“啊?怎么这么高啊?”

床上的高洪祥急了,冲着杨羽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呢!你们医院这什么破机器,乱测什么呀,给我撕了!撕了!”

杨羽刚要跟老爷子掰扯,陆晨曦拉住她,和颜悦色地对老人道:“大爷您先别着急,一次的检查结果可能不够稳定,也就是个参考,我有些问题还得仔细问您呢。这样吧,我先给您打一针营养针,精神好一点了咱们慢慢儿说。”

她一边说一边开医嘱单,递给杨羽。杨羽看见上面写着“胰岛素,肌注”时,瞥了陆晨曦一眼。

陆晨曦冲杨羽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对那几个大爷大妈道:“谢谢你们几位把高大爷送来啊。现在大夫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家人也快到了,各位就可以回去了。我们还要给大爷做详细检查呢。”

众人一听,赶紧说道:“好好好,那我们就不在这添乱了,老高你回家以后在群里报个平安啊。”

老高躺在在床上梗着脖子气咻咻地道:“报什么平安!我一直很平安!”

急诊室里终于只剩下陆晨曦和高洪祥。陆晨曦翻着复印的病历,高洪祥偷眼看看她,默不作声。陆晨曦一瞥他,高洪祥连忙把视线转向一边,陆晨曦偷偷笑了笑,坐到他身边道:“高大爷,您两年前就确诊糖尿病了,一直有常规用药。您放心,刚才我开的营养针,是按照您以前来看病时的医嘱开的,一会儿内分泌科的程大夫来会诊。程大夫您熟吧?”

高洪祥闷闷地道:“熟。”

“以前都是找他看的,是吧?”

“是。”高洪祥的状态有些尴尬,像是犯了错被抓了小辫子。

陆晨曦温和地问:“您今儿是忘吃药了?油条煎饼一起吃,血糖就冲上去了,对吗?”

高洪祥气恼地道:“我…我这不是寻思,要运动,运动运动血糖就不会上去了,谁知道…用药用习惯了,就成了依赖了!”

“大爷,这糖尿病是慢性病,需要用药物控制,不能随意停药,否则很危险啊。”

高洪祥别扭地道:“哎呀,行了行了,知道啦。”

“您还得告诉我另一件事儿——哪个单位去小区做的体检?血糖高都查成正常了,义务检查也不能这么糊弄啊!可别耽误人治病了!我得找他们去。”陆晨曦道。

高洪祥连忙道:“别别。姑娘,你可别去,那个体检没问题。”

这会儿杨羽拿着针药进来:“大爷您看,不是营养针啊,是胰岛素。”

“行行行,打吧打吧。”

陆晨曦奇道:“体检没问题,您血糖怎么下来的?”

高洪祥磨磨唧唧半天:“我…我知道要体检,那不是,提前吃药了吗…”

杨羽一边消毒打针一边笑:“大爷,您这弄虚作假的,查给谁看啊?”

高洪祥愤愤不平地道:“那你们小姑娘照个相就用PS涂涂抹抹的,弄得一个个都溜光水滑,是给谁看的?人老了就不能要个面子啦?”

“您要面子也不能比这个啊!虚荣了啊高大爷。”陆晨曦劝道。

高洪祥胡子一翘:“虚荣怎么了?你们小姑娘比谁漂亮,人老了,不就比谁身体好,比谁活得长嘛!”

“高大爷,您以后可得小心了,一定得按时吃药。回头手机设个提醒,您要不会,我教您。”陆晨曦道。

高洪祥不屑地说:“手机设个提醒我还不会?我是咱们国家最早开始写java的那批人!我玩计算机的时候你还在认字儿呢!”

陆晨曦惊讶:“您是软件工程师啊?真看不出来!”

“你这叫什么话,你以为我就是个光会看报纸的退休老头啊。”

“这可不能怪我,按理说软件工程师都是高科技人才啊,不会像您这么…”陆晨曦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高洪祥瞅着她:“说啊,怎么不说了?”

陆晨曦笑笑,摇摇头。

高洪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吃药,还假装健康,这种行为很愚昧,很自欺欺人,对吧?”

“您得糖尿病这事儿,我们肯定给您保密。您不想让朋友们知道,我也理解。”陆晨曦轻声道。

高洪祥感叹:“哎,人老了比什么啊?不就比个身体比个孩子。孩子我是比不上了,三十六了都不让人省心,不愿意结婚,别人都抱孙子就我没有。身体还出问题了,那些天天不锻炼弱了吧唧的人血糖不高,我这能冬泳能跑半马的倒是高了,这上哪说理去!哎,姑娘,你多大了?”

“三十二了。”陆晨曦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洪祥问:“你结婚了吗?”

陆晨曦摇头:“没结。”

“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高洪祥摇头。

陆晨曦嘴硬:“我妈开明着呢…”

高洪祥打断她:“少来这套,那是没办法,开明都是让你们逼的。”

陆晨曦笑了,站起来道:“我得去看其他病人了。您好好休息,程大夫待会儿就来。”

“得,一说这个就跑,跟我那儿子一样。”高洪祥不以为然地说。陆晨曦走到门口了,忽又站住,扭头问道:“对了,您是软件工程师,那您会做网站吗?”

高洪祥鼻子里喷口气:“会吗?!不就是.、PHP、JSP吗?那叫事儿吗?”

陆晨曦眼睛一闪:“对您来说简单,对我们学医的来说可就难了。我们急诊一位大夫想搞一个‘移动诊疗平台’,需要做一个展示用的网页,可是他计算机一直就不行,只能从头学起,头发都快揪光了也没弄明白,想找人做吧,又没那经费,你能帮个忙,教教他吗?”

高洪祥立刻道:“费那劲干嘛,拿来我给他写!不要他钱!写个网页算啥啊。”

陆晨曦笑得一脸灿烂:“那可太谢谢您了!我让他做您的私人保健医生!”说着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喂,陈绍聪!快来第二诊室,你的救星来啦!”

第23章 性格改变

陈绍聪正在接受钟西北的关怀:“你怎么眼圈越来越黑了啊,这几天累着了吧?”

“嗯,睡得是有点晚。做那个移动诊疗平台的项目,不是得弄网页嘛,计算机方面遇到点麻烦,正学呢。”

“又要上班,又要做项目,又要谈恋爱,撑得住吗?”

陈绍聪笑了:“嘿嘿,您这么一总结,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能干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有潜力呢?看来是您鞭策得不够。”

钟西北指指他:“这可是你说的,等着瞧,我还就爱干鞭策你这种事儿。”

“别别别主任,我开玩笑的,手下留情啊,我忙去了…”陈绍聪接到陆晨曦召唤的电话,正要溜,钟西北叫住他:“等等,陆晨曦家门牌号多少来着?”

陈绍聪边走边回头道:“七号楼A单元二楼啊,怎么,您要串门啊?”然后一溜烟跑去陆晨曦那儿,听完介绍恨不得给高大爷跪了,高洪祥这时候也不纠结自己的血糖问题了,驾轻就熟地开始和陈绍聪讨论他需要的网页架构和功能。

陆晨曦看他们讨论得投入,乐着走出了诊室,一出门,却见钟主任微笑着看着她。

她摸摸自己的头:“主任,咋啦,我身上开花儿了?”

“是开花儿了。”钟主任笑,欣慰地说,“一个月真没白反思。脱胎换骨,不但不直愣愣了,能考虑患者心理,还会因地制宜一边做思想工作一边把患者和同事的难题都给解决了!”

陆晨曦让他夸得不好意思,嘿嘿一声:“这不是,正好巧了么!”

午饭时间,陆晨曦拿了饭盒正往外走,迎面看见庄恕走进来,她立刻皱眉:“你不是请假了吗?昨夜烧到三十九℃,怎么也得歇一天吧?”

庄恕往周围看看,没人,低声道:“你爸妈来了。”

陆晨曦先是一愣,随即紧张地盯着他:“碰见你了?他们…”

庄恕低头,表情有点尴尬:“是的,他们恐怕有点误会…”

陆晨曦一拍脑袋,一把抓过下午轮空正要下班的陈绍聪,不容分说地道:“是兄弟就帮我一把——替个班!回头还你!”

陆晨曦忐忑地跟着庄恕一起回到家,一边打开房门进屋,一边扬声喊:“爸!妈!”不料没人应,陆晨曦找遍每间屋子都没见着父母,只客厅里的桌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提包和几个瓶瓶罐罐。陆晨曦拨通电话,那边一接起来,她便抹着额头的汗大声问:“妈,你们跑哪儿去了?”

电话里传来陆母程露的声音:“正在往旅行社去。刚打电话,巴厘岛的团最后还剩俩名额,我们报上了,今晚就出发。”

陆晨曦不解地问:“你们不是来我这过年,怎么又去报旅行社?!”

电话里换成了陆父董学斌的声音:“本来是想给你惊喜,陪你过年。一看见有人陪你过年,我们就放心去旅游了!”

陆晨曦有些莫名:“有人陪我过年?”这时一眼看到旁边的庄恕,脸腾地红了,不由自主掩上话筒,手都明显抖了起来,紧张得有点颠三倒四,“庄大夫只是我房客,人家交钱租房,我这有支票收据…人家是专家,来指导工作的,哎你们不懂,人庄大夫在我们领域简直就…我哪儿能跟人家相提并论…”她说着偷瞥庄恕,见他略显不自然地低头避开自己目光,脸上更是发烧,“天哪,你们不会跟人家说什么了吧?!”

电话那头董学斌笑声朗朗:“闺女,长这么大可没见你这么谦虚过!你这是把人家当偶像…啊不,网上有个新词儿,男神?”

陆晨曦忍不住地蒙脸,小声地道:“反正,我把庄大夫当…当师长!他对我的指点帮助,几乎不下于傅老师。”她说至此,却带了认真感慨的语气,神色郑重。旁边的庄恕听见,怔了怔,略带苦笑地摇头,拿起茶叶,走开去厨房烧水沏茶了。

电话那头董学斌继续说着:“我们误会啥啦?你急什么啊?我们就跟小庄随便聊聊,人家大大方方的,给我们沏茶,叫我们叔叔阿姨,可没把自己当你长辈。而且,可没少夸你,说你们在业务上是共同探讨,互相学习…”

陆晨曦脸红得快要成了番茄,哭丧着脸道:“当着别人父母,谁不会说几句客气话…再说,就算人家骂我,你们也能提炼出夸来。”

董学斌嘿嘿笑:“反正他说了,家在国外,在这边工作忙,春节不回去,也没打算旅游,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那可不是就跟你就伴儿过年?”

陆晨曦惊呼:“我的天,你没事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干吗?!”

董学斌继续乐:“就随便聊聊!小曦,以前来冰箱都空着,今年来不但冰箱里啥都有,厨房还有做好的饭菜!不错不错!我还跟小庄说了,咱们老传统是三十儿得包饺子,我闺女一人和面擀皮子能供应好几个人一起包。小庄说,那今年他跟你一起包,看是你皮子出得快,还是他元宝捏得快。”

陆晨曦目瞪口呆:“爸!”

电话那边,讲电话的又变成了程露:“小曦,妈妈挺喜欢这个庄大夫,你们好好处。”

陆晨曦绝望地跺脚:“处什么处!妈真的不是…”

董学斌再度夺过电话:“闺女,我们到旅行社办手续了,挂了啊!压岁红包给你放桌上了!你不是上班呢吗?中午时间短,别啰嗦了!”

陆晨曦着急地再拨电话,那边却关了机。她懊恼地靠在桌上,一会儿抓下头发,一会儿啃下手指,往厨房的方向看庄恕,终于一咬牙,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开口:“我爸妈跟你说了啥,都是他们胡说八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就…就跟所有老头老太太一样,闺女大了,生怕嫁不出去,这两年看着跟我稍有来往的男人,就要先问人家婚姻状况…”

庄恕把一杯茶递给她手里,笑道:“那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叔叔阿姨是看我特别对眼缘呢,原来只是路人甲。”

陆晨曦一呆,手一抖,没握住茶杯,茶水撒了一半在身上,茶杯也顺着滚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庄恕把她拉到一边坐下,递给她另一杯茶,自己低头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陆晨曦怔怔地瞧着他的侧脸,竟冲口说出:“你要是路人甲,旁人就是路猫路狗路毛虫了!“

庄恕正把玻璃碎片聚齐,推了吸尘器过来吸了干净。听见她说这句话,朝她望过去,正要说话,陆晨曦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了几秒,皱眉道:“行,我立刻回来!”

瞬间,方才的混乱尴尬羞涩都被这个电话彻底扫荡一空,她一边听着情况,一边往外走,只跟庄恕交代了一声,“急诊送来两个高处坠落伤,我得立刻回去。”话音刚落,人已经出门。庄恕站在原地,回味方才她冲口而出的话,想着她说那话时候的神色,又是甜蜜幸福,又是难过失落。

陆晨曦一回到急诊,就投入到抢救之中。庄恕自觉还有些发热,回到房间闷头睡了,睡醒之后已经是黄昏,才想着再迷糊一会儿,听到敲门声,他起身咳嗽着开门,却意外地发现外面站着的人是钟西北。

“怎么,不欢迎啊?”钟西北拎着个袋子问。

“钟叔叔,您快请进。”庄恕立刻道。两人进屋坐下,钟西北把手里的布袋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的餐盒,打开,是红烧带鱼。

钟西北给他摆好,道:“你小子真有口福啊,你乔姨一个月就做一次红烧带鱼,要不是陆晨曦念叨,说怕你晚上没饭吃,我才不割爱呢。”

庄恕有点不好意思:“钟叔叔,其实她给我做了鱼羹,没吃完呢。”

钟西北笑了:“晨曦这么贤惠?对了,听说晨曦的爹妈,跟你遭遇了。”

“看来高处坠落伤的伤员抢救顺利,”庄恕笑道,“她都有空跟您说这个了。”

钟西北笑着把菜端过来,拿过筷子:“两个工人的情况都稳定了。她跟我唠叨,说她爹妈啊,有点误会——不过,庄恕啊,是‘误会’吗?”

庄恕微微皱眉。

钟西北望着他坦白地问:“真的对晨曦没有意思?”

“我昨天去见了傅博文。”庄恕没有回答,却突然改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