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嗯了一声。于妈妈知道她是困了,示意小丫头伺候她梳洗歇息。

于妈妈待江老夫歇下后,才轻手轻脚地返回自己的房间。她临睡前又举灯巡视了一番。

因为是在外面,比不得府里宽敞。所以下人大多是几个人挤一个房间。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戏自然更热闹。那些丫头们憋了一整天,此时正是谈兴正浓之时。

有的在说江希琰的事,有的议论狄君端的事。不知是谁提起白氏的事,众人无所顾忌,一个个都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唾沫横飞。

有的说白氏真可怜,女儿落入江中,也不知是死是活,打听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八成是淹死了。

有人冷笑道:“嗤,落入江中?说得好听。你们都不知道吧,那孩子是被人推入江中的。”

有人惊讶道:“不会吧?谁这么狠心啊。”

那人道:“还能有谁,她亲爹呗。不,也有可能是误推的,人家真正想推的是他的糟糠老婆。”

“快说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得意了好一会子,最后在众人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说了出来:“先说好,这事我也是听来的,不知道准不准。——我听人说,那白氏的出身很不堪,她爹是个叫花头儿,好像叫什么团头儿。要了半辈子饭,多少积攒些家私。老团头只生得白氏一个女儿,就想招个女婿。后来还真招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婿。把那父女俩给高兴的,自以为终身有靠。那女婿果然争气,先是考中秀才,接着中了举人。然后还准备上京应试。那团头怕女婿变心,就硬叫女儿带着几个月大的外孙女跟着一起上京,说是安顿好再回来接他,若是考不上就回家。结果呢——”

说到这里,那丫环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道:“结果那举人女婿在路上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就算中了状元,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要饭花子女婿的名头。在船行至桃花江时,他就一咬牙一狠心,把自个儿媳妇给推到江里去了。”

众女一起声讨:“天哪,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这时,忽有人质疑道:“不对吧,上次老夫人过寿时,我曾看见过林老爷,觉得他待人极和气,人也长得斯文俊秀,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人哪。”

“哼,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反正我是不太信。”

“哎对了,那后来白氏怎么又回到林府了?是别人救的?还是林老爷良心发现把她拉了回来?”

“这些嘛,说来话长…”那最先爆料的人正欲再好好卖弄一番。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于妈妈的一声叱责:“都什么时候还不去睡觉?小心吵醒了老夫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丫环们互相对视一眼,哗啦一下全散开了。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于妈妈很满意自己的威严,在门外故意停了一会儿才离开。但丫头们再不敢像方才那样肆无忌惮了。她们白天忙了一天,不一会儿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次日清晨。江老夫人正在用早膳。店小二弯着腰在门外传话说,有一个自称是林白氏闺中姐妹的妇人要求见江老夫人。江老夫人眉头微蹙,不置可否,既不说见,也不说

不见。于妈妈忖度着她的意思,虎着脸对小二说道:“你当我们老夫人什么人见啊,那林白氏的好姐妹那是从疫区来的,谁知道身上有病没病,你就敢放她进来?你就不怕掌柜的知道了让你卷铺盖走人?”

小二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地打躬作揖:“请老夫人原谅,小的实在是抵不住那妇人再四恳求,才来禀报的。倒忘了盘问她的来历了。”

江老夫人挥手制止他:“罢了,不知者不为罪。你下去吧。”小二喏喏告退。江老夫人接着吩咐丫环给那妇人拿五两银过去。

李家村正沐浴在辉煌灿烂的朝阳中。清晨的空气清甜而新鲜。李青桐迎着红彤彤的日光,绕着村庄快跑。她一圈接一圈的跑着,汗水混着露水浸湿了她那黑亮柔顺的头发,她的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血气充盈,小脸白皙中透着粉红,仿佛五月的鲜桃一般可爱。那双明澈的眸中闪烁着一股坚毅的光芒。

李青桐经过前日那一次追杀,再加上马仙姑的事,让她对身边这个世界有了别样的认识:这是一个对女性,不,应该说是对一般人都充满着恶意的世界。以前她以为只自己奉公守法,就不会有事。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不惹事不代表没事。这个认知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因此,她决定加大运动量,好好锻炼身体。在不太讲理的地方,拳头还是最管用的。

李青桐跑了八圈以后,逐渐放慢脚步走回家。院子里,李二成已经套好驴车,正往上搬东西呢。李青桐这才记起,今日就是外婆的生辰。他们说好要一起去给她祝寿的。

王氏说道:“他爹,我要不要去跟花大婶说一声,若是咱们回不来,就让她帮咱看下门?”

李二成道:“我看不用了吧,咱们今晚还回来呢。”

王氏还是有些担忧,不过,丈夫既然说不用,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十八章错过

王氏催着青桐进屋去换了身新衣裳,那是一套白底紫花的夏裙,王氏还在她的包包头上系了两根天蓝色的缎带。她系好,端详一番,不由得自豪地笑了。这孩子无论穿啥都好看。李二成也咧着嘴跟着笑了。

“好啦,赶紧坐好,趁着天凉快,咱们快些上路。”他吆喝一声,坐上车辕,待妻女坐稳,“啪”地一甩鞭子,驴车吱吱嘎嘎地出了村子。向青桐的外婆家王家村驶去。

他们先去镇上割了五斤肉、买了四包点心带上。再加上自做的寿桃还有白面、腊肉之类,这礼送得也算丰盛。王氏心情颇为不错,以前她家穷,有时还回娘家不但不拿东西,还要带点回来。大嫂二嫂一见了她就偷偷撇嘴,私下里没少编排她。这次送了这么多东西,她觉得腰杆挺直了。

“青桐啊,一会儿到你姥姥家就跟着你小姨玩,别搭理你大舅妈家那个混小子,他脑袋不灵光,你见着他躲远些。”

“嗯好。”青桐乖巧地答道。

王氏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闲话,像是她娘以前如何给她偷偷地拿白面和小米给青桐的事。青桐隐约有些印象,她记得这个外婆还是不错的,挺和气厚道的一个老太太。

王氏是主讲,李二成和青桐时不时地应和一声,以免得冷场。三人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驴车很快就到了一个岔路口。宽敞的一条是官道,道路宽敞,但行人也多,而且有段路没有林荫。另一条是略有些偏僻的小路,不过一路绿荫掩映,十分凉快。

李二成迟疑地问道:“孩子娘,你说是走大路,还是小路?”

王氏笑着轻斥一声:“你想走哪条走条,这点子小事也来问我。”

李二成侧头看了一眼闺女,憨厚地嘿嘿一声:“那就走阴凉的路,省得把咱们的桐儿晒黑了。”

驴车打了一个弯,拐上了林荫小道。

他们没走多远,官道上尘土飞扬,随即便传来一阵得得的马啼声。

马车上坐着一位大约十三四岁、面如冠玉的少年,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男童。他们正是前来寻找李青桐的狄君端和江希瑞。

走到这个岔路口,车夫缓缓停了下来,恭敬地征询少年的意见,“公子,左边这条路通向金河村、赵家村,中间的通向下河村和高湾村,右边的通向李家村、刘家村、杨家村,不知少爷要找的人是哪个村的?

“哪个村?”狄君端也难住了,他看向江希瑞希望他能想起些什么,多少提供点线索。江希瑞的一张俊脸皱得像包子一样,他苦苦思索着仙女姐姐说过的每句话,可她根本没说自己究竟住在哪里哎。

“车夫哥哥,你能不能问这附近有没有仙女村?”

车夫哭笑不得,哪有什么仙女村。

江希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遂决定亲自上阵。由于是夏天,马车的窗户自然是开的,他没等多久便看见了一个挑担进城的老农。江希瑞笑吟吟地脆声询问:“这位大伯,附近有没有仙女村啊,就是仙女住的地方。”

那老农畏葸地看了一眼马车,稍一迟疑,便答道:“这位小公子,哪有啥仙女啊,不过俺们这倒有一个仙姑。”

“仙姑跟仙女不是差不多嘛。”江希瑞暗自想道,他兴奋地追问道:“对对,就是她,你知道那位姐姐在哪儿吗?”

“姐姐?”老农的脸皮不由得抽搐一下,接着答道:“那个仙姑姓马,是马家村的,前些日子被雷劈死了。”

“什么?哦——”

“噗…”狄君端忍俊不禁。

江希瑞连问了几个路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狄君端做出了决断,反正就三条路,挨个去找。

李二成一家三口,在正午之前终于到达了王家村。青桐的外婆杨氏欢欢喜喜的出来迎接女儿女婿,又拉着外孙女嘘寒问暖了一番。

青桐的大舅妈张氏和二舅妈钱氏也跟着出来了,她们两人的脸上起先带着假笑,但一看到两箩筐的东西,那笑容立即诚挚了许多。连带着青桐也收了许多夸奖。

“哟,瞧这个孩子长得多周正。瞅着就跟地主家的小姐似的。”

“是啊,是啊。”

尤其是大舅妈张氏,那张脸跟用糖水洗了似的,笑容甜得让人起腻。她拉着青桐不撒手,问长问短,问东问西。

杨氏今日看着儿孙汇聚一堂,心里十分高兴。大方地端上一盘子糖和点心。家里的孩子除了过年外哪里吃过这些东西,一个个像饱的小狼似的,双眼放着绿光,争先恐后地去抢东西吃。尤其是张长的几个孩子抢得最凶。张氏表面上大声制止道:“哎哟,都是馋死鬼托生的,都少拿些,让着弟弟妹妹。”她光说不动,不多一会儿,桌上的东西便被他们一扫而空。

青桐的小姨玉容在旁边不满地撇撇嘴,扭过头轻哼了一声。她笑着冲静站在一旁不动的青桐招招手:“小桐过来,小姨给你拿吃的去。”

青桐还没过去,方才那帮抢东西的小孩子们耳尖听见了,一边往嘴里塞着长期以东西一边嚷道:“我也要,我也要。”其中叫得最响的便是张氏的傻儿子王有根。

王有根今日倒不像往日那么邋遢腌臜。他甚至还穿上了一件干净的新衣裳。不过,可惜的是,那新衣裳上很快就沾了一堆性质可疑的脏物。王有根斜着白眼,用袖子蹭把鼻涕,如霹雳一般地叫道:“我要吃的,要吃的。”

张氏作势要揍他,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用力扯过有根,再往青桐面前一推搡,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根,把你手里的糖给你青桐妹妹。你看妹妹长得多好看。”

王有根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斜看了青桐一眼,然后从嘴里抠出一块粘糊糊的糖块递给她:“你吃,你吃。”

青桐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张氏嘎嘎地笑道:“哎哟,这孩子害羞呢。你看看你表哥对你多好。”接着她看向王氏说道:“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我睡着也能笑醒。这孩子我小时候就疼得紧,那时候孩子没奶吃,娘每次给你拿细粮和鸡蛋时,我就在旁边说,‘娘,你多给些,不用顾忌我们,大人苦些没事,咋能苦了孩子’。”

对于张氏这种厚颜卖乖的行为,钱氏心里十分看不上。她的面上浮上一层浅浅的嘲讽,应景地呵呵了两声。

王氏以前就对她存着警惕心,只是这几年她一直没提,她的防备之心也就淡了下来,今日听她话里有话,脸色不禁变了一变。

她滴水不露地答道:“大嫂的好心我咋能不知。我时常在孩子爹和青桐面前说‘要不是你姥你两个舅妈,你咋能长这么壮,以后有了本事,一定得好好孝敬她们。’”

“都是一家人啥孝敬不孝敬的。”张氏伸手就去拉青桐。李青桐再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掩饰得好,心中的厌恶早表现出来了。

张氏讪讪地收回手,接着又道:“青桐这孩子生得不错,不过,这闺女再好也比不上小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将来大了往婆家一嫁,遇上明理的人家还能三五不时的回来看看爹娘,遇上那不讲理的,一辈子也见不了几回。到时你和我妹夫可咋办啊。”

“咳咳。”小姨玉容故意咳了几声,提醒张氏的话有些过头了。

王氏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和杨氏正要张口说话,钱氏抢在前头笑道:“好了,这都是以后的事,你们着啥急啊。今儿个是娘的生辰,咱就说些好事吧。”

张氏想了想,也觉得此事不急一时,她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地跟婆婆磨。今日先放下也行。想到这里,她连忙改换了口气,拉着王氏道歉:“妹子,你别跟我一样,我张嘴说话不过脑子。”

王氏付之一笑,抽回了手,表示没关系。一场口角风波暂时消弭了。

谁知李青桐此时才从众人的话里提炼出条理和关键信息来,实在没办法,这些人说话总是不肯好好说,不肯简明扼要地直奔主题,总是话里有话。她转换逻辑和语言还需要一些时间。张氏方才的话提到她将来嫁人的事,惹了王氏不高兴。这个李青桐自然理解,这个朝代是父系社会,女人出嫁从夫。她们嫁了人就不能再照顾爹娘了,而是转而去照顾别人的爹娘。但她不会这样的。她不能丢下爹娘不管。

于是,李青桐径直走到王氏面前,平静地看着她的目光,语气坚决地说道:“娘,我以后不会嫁到别人家,我会一直照顾你们。”

王氏先是一怔,接着欣慰地笑了。她拍拍青桐的头,亲昵地责怪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就说嫁不嫁的。”

青桐严肃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我不用也不必嫁人。”其实她后面还想说的是,实在有需要,在院子里多种一架黄瓜就行了。

第十九章被盗

王氏只听到了前半句话,且不管将来做不做得真,单凭这份心意,她便已经很感动了。她再次摸摸青桐的头,又帮她整整衣领,笑着说道:“在家里就嚷着要找你小姨玩,还不快过去。”

张氏假笑一声,再次将王有根往前推:“去去,你姑老长时间不来,去陪你妹妹玩,记得啊,什么都让着她。”李青桐一看到他心情就受影响。她快步离开去找小姨王玉容玩去了。王有概傻楞楞地在后头跟着。

张氏转向王氏说道:“哎呀,我们的根啊,最近越来越懂事了。有时候还知道帮着家里干活呢。”

钱氏在旁边干笑一声,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是呀是呀。”

王氏敷衍地嗯了一声。张氏将凳子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说道:“妹子,我咋听你们村的人说,青桐这孩子是啥妖附身?还听说,她脑子不大灵光。”

王氏的脸上登时挂了怒色,她的声音因为激动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大嫂这是从哪儿听说的?你听话都只听一半吧,你知不知道说俺们青桐是妖孽的马仙姑都被雷劈死了。可见老天爷也知道谁好谁歹!”

张氏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小姑子竟会抢白她,她脸上讪讪地刚想为自己辩解。就见婆婆杨氏没着脸冲她说道:“老大媳妇,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啥妖孽不妖孽的,别人瞎传你也信。以后别再说这些了!”

张氏不甘地撇撇嘴,小声嘀咕一句:“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再说我也不嫌弃她。”

王氏道:“只要我和她爹不嫌弃就行。旁人咋想,俺们管不着。我这孩子既懂事还能大,从来不惹事,比个儿子都强呢。”

杨氏怕她们再生闲气,就摆出老人家的架式,一个个给分派活计。几个妇人有的洗菜有的揉面有的烧火,忙得不亦乐乎。

李二成自到了王家也没闲着,先是帮着岳父和大舅子清理猪圈,清完又开始劈材。

岳父王老汉一边往粪池里铲土,一边担忧地说道:“听说金明河下游又决口了,淹了几十个村子。咱们县里来了不少逃荒的。”

李二成答道:“是啊,我也听说了。有的整个村子都被淹了,有的人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不过咱们这儿还好些。”

王老头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叹气不语。

李二成想了想又说道:“爹,我想跟你商量点事,这几年我手头攒了几两银子,想着买些地,你看现在买合适吗?”

王老汉摇摇头:“还是再等等吧。我总觉着最近的气候不妙。”

“哦…”李二成若有所思,他心里本就犹豫,此刻愈发犹豫了。

翁婿两人闷头干活,过了一会儿,王氏出来喊吃饭,两人净了手一起进屋吃饭。接着其他们也陆续到齐了。

今日的饭菜十分丰盛,大盆的猪肉炖粉条,腊肉炒青椒,还有一道红烧鱼,再加上各式的时鲜菜蔬,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

做为寿星的杨氏一说开饭,孩子们立即下手去抢早就看好的肉。桌子上一时群手乱挥,一双双筷子飞也似的抢菜。抢得最狠的莫过于那个王有根了。他翻着白眼,两眼圆睁,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往自己碗里划拉肉。

张氏照例又是不停地干嚷嚷:“你这孩子真讨厌,快别抢了,给你弟弟妹妹夹一块。”

就在这时,屋子里像蒙了一层黑幔似的,骤然暗了下来。众人一怔,接着杨氏嚷道:“糟了,要下雨了。赶紧看看外面有没有东西。”

众人顾不上吃饭,赶紧放下筷子去收东西。他们刚把东西拿进屋,又把李二成家的驴车拉到牲口棚子里。他们刚做完这些,就听见半空中轰隆隆一声炸响,震得土屋颤了一颤。外面电光频闪,大雨磅礴落下,又密又大的雨脚像在天地织成了一道银白色的帘子。须臾,狂风大作,大风挟着雨水穿堂入室。众人只好把门关上,在昏暗的光线里凑和吃饭。

其他人倒还好,只有王氏愁眉不展。看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了,他们很可能回不去,早知道就跟隔壁的花二婶说一声了。

李二成比王氏稍好些,待吃过饭后,他觑了空低声说道:“孩子娘别担心了,银子我带着呢。反正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还有花二婶,咱真要回不去,她肯定会帮着看着。”王氏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是今年夏天最大的一场雨。一个多时辰后,院子里已形成了数道水沟,房屋上落下成千条瀑布。

这一晚,李青桐一家只得住下。大雨下了半天一夜,将大地浇灌个透彻,阴沟小河全都满了。路上又湿又粘,每走一步都十分费劲。

第二天清早,李二成夫妻不顾岳父岳母的挽留,执意要踏着泥泞回家。杨氏也知道闺女女婿放不下家里,只得作罢。

道路这么泥泞,自然是不能坐驴车了。王氏和李二成下地步行,硬把青桐放到车上开始缓慢而艰难地行进。好在有的路段是沙土路和石子路,比这粘土路好走了许多。

当李二成经过岔路口时,竟遇到了熟人。那人正是青桐的大伯李大成。

李二成停下来招呼道:“大哥,你咋在这天出门?家里有啥事吗?”

李大成一看到李二成,不知怎地,神情十分不自然,目光躲躲闪闪,“咳咳,我啊我去卖些东西。”

李二成哦了一声。四人结伴而行,兄弟两人时不时的闲扯几句。青桐察觉到,李大成明显不在状态。等他们到了村口分别时,李大成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二成一路高高兴兴地和路人打着招呼,又和王氏商量着好好喂一喂驴,再把车子洗刷下还给主家。只是等他们到家时,三人不禁大吃一惊。门上的锁被撬了!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王氏咒骂一句“这断子绝孙的死贼”,然后慌里慌张地跑进屋,查看少了什么东西。李二成也是十分焦急,跟王氏一起翻看。值得庆幸的是李二成昨天把银子带在身上,还有一些碎银子由于王氏藏得隐蔽,贼没翻到。至于家里的其他东西,除了翻得乱些,别的东西都没丢。

王氏连声咒骂着,但已不似方才那么狠了。

李二成一脸的不敢置信,都说贼不走空,贼人咋会空手而回呢。他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了隔壁花二婶的声音,“二成,你们回来了?”

“二婶。”王氏忙迎了出来。

花大婶朝屋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神情十分犹豫。

王氏道:“二婶,你是不是看到那贼人的模样了?”

花二婶叹了口气道:“也许是我看错了,反正昨个下午,我看见了一个人进你家的院子…”

“到底是谁?”李二成急切地追问道。

李青桐幽幽地接道:“我知道,是大伯。”

“啊!”

“啥?”

王氏和李二成同时惊呼出声。李二成赶紧说道:“青桐,不准瞎猜。”

花二婶尴尬地笑笑,硬着头皮说道:“青桐猜得没错,我看到的人真有点像他。可我又怕认错了,我既看到了不和你们说不好。总之你们以后小心些就是。”花二婶说完便回家了。留下李二成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王氏突然一跃而起:“我想起来了,还有一样东西没查看。”她急不可耐地钻到床底下翻找放有李青桐的小衣裳和玉佩的地方,果真被偷走了。

王氏咬牙切齿道:“这个天杀的,连自家兄弟的东西都偷!”

“二成,走,咱们去找大哥要东西去。怪不得他刚才见了咱们是那副神态,原来是做贼心虚。”

第二十章逼供

李二成站在原地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中算是默认了王氏的指控。花二婶的性子他了解,若没有把握,她不会随乱说的。二是刚才大哥的神色确实有些异常。若不是心虚,他干吗那么躲躲闪闪的?

他的头颓然垂下,有这么个兄弟他既无奈又愤怒。

“行,我这就去找大哥要回东西!”李二成一脸怒容,抬脚便走。王氏和青桐紧跟其后。

他们三人到了李家老宅,院子里静悄悄的,因为下雨没法干活,大伯母何氏早跑到别人家串门去了,孩子们也到别处玩去了。院子里只有三婶胡氏在择菜,她看到二房一家子全来,而且面色不善,立即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二哥二嫂回来了呀,咋不在娘家多住两天,毕竟带了那么多东西,多吃几顿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