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宝珠寺事件在次日便不胫而走,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有那与何家有仇的,和被何景贤戕害过的人家纷纷拍手称快。很快就有人说,何景贤和黄启功二人皆有龙阳之好,所以平日里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们那日定是去宝珠寺幽会,结果被人撞个正着。

案子还没办,何家的名声又污了一层。何正伦是雪上加霜,气得卧床不起。他内人钱氏痛失爱子,气极攻心,不省人事。往日热闹非凡的何家如今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死气。

程元龙一看有机可乘,暗地里和青桐一商量,便悄悄撺掇那些受过何景贤欺负打压的人家一齐告状,要尔何家赔钱。这真是大波未平,小波又起。

再说那黄家得到消息后,黄启功的母亲刚丧完女儿又痛失爱子,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气得口吐鲜血。

此事传开后,林家的一些亲友纷纷上门吊唁安慰。江家、狄家、杨家等等都派了人来。还有林世荣的一些同僚。白氏和林安源做为主人,自然要出来招待宾客。众人见林安源年纪虽小,但举止稳重,进退有度,纷纷交口称赞。

仵作没有勘验出林世荣尸身的可疑之处,便将他的尸体交还了林家安葬。何黄两人的遗骨亦交给了各自的家人。

何正伦不服,再三奔走呼号,上下使钱,请官府一定要捉拿真凶归案,黄家亦步亦趋跟在何家身后声援。最后被李大人以证据不足推掉了。听到这个消息,青桐和林安源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当夜晚间,林府迎来了三拨武艺高强、来意不明的刺客。

青桐和他们交手时,心中不免奇怪。若是何家派来的人应该要置她于死地才是,可是看样子又不是。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她凭直觉察觉出这些人试乎是在试探他,而不是要杀她,她一时想不通来人究竟是何意图。

到了第三日,程元龙去秦王府向秦王殿下道谢。这次他倒没遇上陆绍衡。倒是秦王不似前日眉目舒展,似乎面带隐忧。

程元龙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先道了谢,接着话锋一转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说与我听听,说不定能分担一二。”

秦王笑了笑,摆摆手:“算了,等绍衡回来再说。你是为那个林青桐而来吧。放心吧,事情就到此为止。”

程元龙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秦王佯作恼怒道:“你连我都不信?”

程元龙忙打着哈哈:“哪有哪有,表兄最威武最讲信誉。”

秦王一看他这副没上没下的样子,心情不觉放松许多。

程元龙见事情有了不错的结果,不禁又得意起来:“哼,我早说了,人证物证都不足,他再告也没用。”

秦 正却正色道:“你啊,还是经得事少,怎不懂这里的门门道道?所谓的证据不足,不过是没下狠心重审。你怎么不想想那些招供画押的,难道全是证据充足?若不是 看在过你们的面皮上,如黄何两家这般上下使钱弄权,不说别的,单是把她们主仆三人关起来一一逼供,别说是女孩子,就算是铁铸的汉子,你看有几个捱得过?”

此言一出,程元龙是听得脊背发凉。不错,他是没进过刑房,但听过不少传闻。据说,很多进去的人,只求速死也不愿受刑。那个李大人说是铁面无私,公正清廉。但也得看针对谁。水至清而无鱼,官至清做不长。

秦王看着他那心有余悸的神情,暗暗一笑。他接着徐徐吐出一口闷气,用惋惜的口吻说道:“那个林青桐,果然不同寻常。我身边的二等侍卫竟不是她的对手,可惜是个女孩子,否则又是一个可用的俊才。”

程 元龙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会儿,心里寻思:林世荣和黄氏刚死,青桐肯定要守孝三年。这三年,他也有可能不在京城。若他不在,那何老贼状告不成,肯定不会善罢 干休。到时她纵有个三灾两难,他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能为秦王所用,也算得了张护身符。否则,光看在他的面皮,秦王能护她多久?以她那爱闯祸的性子, 万一以后惹上不该惹的人呢?

程元龙主意打定,肃然说道:“殿下,其实我觉得正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才更得用。”

“哦?”秦王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个表弟,双目炯炯地等着他说下去。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用担心他谋反。她做什么事,也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还有就是,将来、将来说不定是咱们…自己人。”说到后半句,程元龙饶是脸皮再厚,脸色也不禁泛了红晕,说话也开始吭吭哧哧起来。

秦王看着她那窘迫样儿,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怪不得母妃那么喜欢你,一看到准有好笑的事儿。”

说到这里,秦王沉思有倾,摸着下巴,慢悠悠地道:“自己人?我倒想瞧瞧她的真面目。”

程元龙心中警铃大作,语气中带了些紧张:“您瞧了跟没瞧一个样儿,我实话跟你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她这样粗鲁泼辣的女孩子,初次见面,她就打人。再见面她骂人,再见,她把我一把推倒在地。吃饭如秋风扫落叶,骂起人来像针尖锋芒…”

秦王那双明亮的能洞悉一切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滔滔不绝地程元龙,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越这么说,我倒越想见见她。这样,我三日后去西郊打猎,你顺便带上她。”

第八十四章 再发虎威

林世荣的尸身被运了回去,林安源以天热不能久放不由,火速将其下葬。青桐特意去请了明珠寺的僧人来给这天作地投的一对夫妻念经超度。整个林府的人 披麻戴孝,号哭一片。其中那玉姨娘哭得最响最哀。令人讽刺的是,林世荣下葬后的第二天夜里,这位玉冰清便携着大包袱跟着奸夫逃走了事。

林安源拦着没让青桐追究,他说道:“走了也好,无非是损失些钱财而已。我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若留下来反倒是个祸害。”

青桐一想也觉得有理,便没让人去追。

三日后,秦王带着一干人去西郊秋猎,随行的还有一些世家子弟及其家眷。本来青桐也在被邀之列。临行时却被陆绍衡一句话给搅了:“她如今正值父葬,哪能出来游玩?”

秦王一听觉得陆绍衡言之有理,便没让程元龙邀她来。

因为陆绍衡提到青桐父葬的事,顺便勾起了秦王的一点疑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日与说我所说的案情经过,是不是少了些什么?——她父亲真的是为救她而死?”

陆绍衡心中咯噔一下,没错,他是隐瞒了这一些。这也是他后来慢慢寻访出来的。原本他心中只有三分怀疑,但当他无意中听到元龙转述青桐几年前所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关于父母的话时,他的疑心从三分变成了五分。最后他再结合林安源的异样表现,便上升到了七八分。

原 本,他心中已经渐渐接受青桐的所作所为了。但此事一出,他的心情再次跌到谷底。一个人对歹人大开杀戒倒还能勉强谅解,但对于自己的生父痛下杀手却是无论如 何也不能谅解的。他自己接受不了,便以已度人,觉得秦王肯定更难接受。上位者心思难测,说不定会降罪于她。这是他和元龙都不愿看到的。

陆绍衡神色晦暗,言语支吾:“殿下,非是臣弟有意隐瞒。实是此事难以出口,况且并无确凿证据。”

秦 王微微颔首,神色平淡,倒也没觉得太过惊讶。做为一个从小生长大皇宫中的人来说,这些真算不得什么。历代帝王之中,弑父弑兄夺位者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 是当今圣上,他的父皇便是其中一位。至于那些道德教化,以德服人之说,做为上位者一般都明白那只是驾驭臣民的手段而已。不过,他倒是认真考虑程元龙所说的 话,这样的人,若是能为他所用,倒是一把利刃。

青桐由于正在守孝中,每日只是乖乖地呆在家中,看看书练练剑,有时帮着白氏打理一下家务。林世荣死后,白氏做为原配理所当然地掌起了家。林安源是长子,再有青桐这尊凶神在旁,周姨娘自然不敢有其他想头。

黄氏所生的双胞胎也被放了出来。青桐姐弟倒也没难为她们,他们是直接将对方忽视掉。

双胞胎突然之间连丧双亲,竟比以前成熟许多,没敢大闹。但青桐能从那两张阴沉的小脸上和偶尔瞥过来的怨毒的目光中感觉到对方的恨意。

林世荣和黄氏下葬一个半个月后,黄夫人派了几个婆子仆妇来接外孙女,同来的还有好久不见的黄雅芙。

她和青桐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黄雅芙一看到青桐就开始像狗一样胡乱吠叫:“林青桐,我见过狠的,却没见过你么狠毒的!你知道全京城的人都怎么议论你呢,说你是个蛇蝎毒妇,我且等着,看谁家敢娶你!”

青桐瞥了她一眼,凉凉地说道:“我见过狗叫,却没见过你这等叫法。你知道全京城的狗怎么看你吗?——叫得不正宗太单调。我也且等着,看哪只发情无脑的公狗敢上你。”

黄雅芙被她这粗俗的骂法惊住了,脸皮涨得通红,一时接不上话来。青桐奇怪地瞪她一眼,飘然而去。有什么好奇怪的,娶她和上她不是同一个意思嘛。

黄雅芙气得直跺脚,半晌之后,才在身后大骂道:“你这不入台面的粗俗村姑,乡下泼妇。”

黄 雅芙正要再骂,却被林淑媛拦住了。“姐姐,古人说投鼠忌器,如今我们就是那玉器,她便是那老鼠,她已经不在乎名声,但我们不能不在乎。所以还是算了,别骂 了。以后再做计较。”她对青桐的恨绝对比黄雅芙多得多,但她选择暂时隐忍,同时也极力劝住姐姐忍住。因为她们现在没实力与之抗衡。

黄雅芙听到这话,只好强自忍耐住。由于她哥哥黄启功和何景贤的传闻,他们黄家的名声已受了影响,她又正值议亲的年龄,哪能再敢坏了名声。

林淑媛和林淑婉两姐妹被接进了黄府,依傍着外祖母和舅舅生活。随后,林安源和白氏大张旗鼓地去送了几次财物。

之后,林安源埋头刻苦攻书,白氏专心料理家务。虽然没了林世荣这个养家人,所幸家里还有些财产和两个田庄铺子。府中人口不多,倒也过得下去。

青桐彻底解决了那作天作地的夫妻俩之后,顿觉大为放松。复仇目标已经解决,接下来该奋斗事业了。

但是她能干些什么呢?她早就发现自己的尴尬之处了。这个时代女人能做的事太少了,更何况她来自未来的未来,很多东西都用不上。离开特定环境,造原子弹的还不如卖茶叶蛋的。她唯一能想到便是从军。

她翻了很多史书,还问了林安源,结果只能找到数不多的几个榜样,像花木兰之类的传奇故事。

林 安源一看她这样,连忙劝道:“姐姐你今年已经十五了,原本正是议亲的年龄,如今一耽误,三年之后,已是大龄女子了。你还是好好在家伴着母亲,等除了孝服, 风头过去,择一门好亲事…”林安源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全没小时候的一丁点可爱劲。”

青桐心中气闷,撇了林安源以及两个丫头,换身轻便的行头,翻墙出门,往杨镇家去了。

杨家在远离闹市的南湖边上,越往那儿走,空气越凉爽。此时正值仲秋时节,一路黄叶纷飞,碧空中时有雁群南飞。

青桐一路疾行,她正走得畅快。忽听得头顶传来几声凄厉的雁鸣声。她抬头一看,原是一只大雁中了箭,正在半空盘旋,眼看着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又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射向那只伤雁,结果射低了。青桐估计那人还要射,便随手拽过腰边的弓箭,拉弓引箭,随时准备着,等那人再射时,被她一箭挡回。

那只雁连受惊吓,扇着翅膀慢慢地向南飞走了。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个辩不出喜怒的男声:“阁下一向喜欢扰人兴致吗?”

青桐头也不抬地答道:“两箭不中,阁下不怕被雁群鄙夷吗?”

林中安静片刻。

青桐以为对方被自己说走了,不禁略有些得意,正要继续前行。

忽 听得拨刺刺一声响动,树林的灌木被拨开,走出三个年轻男子。为首的一人身着玉色秋杉,头戴一顶玉冠。这人大概二十上下,身材修长,眉目飞扬。那神态气势就 像英村皇家贵族种狗选拔比赛的冠军一样,贵气天成,威武轩昂,与一般的中华田园犬有着明显的差距。请原谅她的措辞,因为青桐之前实在没见几个活男,更别提 贵族男人。她的词汇中只有英村贵族狗可堪匹配。

青桐盯着这人打量几眼,对方也正在看她。

他不疾不徐地先了口:“我应该听说过你。你叫林青桐?”

青桐没有丝毫的荣幸之感,淡淡接道:“我的名字如雷贯耳,很多人都听说过。”名扬京城,没听说才怪。

男子的脸上闪过一缕笑意,双眸摄人心魄。

青桐懒得跟他厮缠,抱拳说道:“这位好汉,我很忙,告辞。”

“大胆!”青桐话音一落,他身边那位玄衣男子便大声断喝一声。

青桐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大踏步离开了。

青桐径直来到杨家,见门口无人,直接穿堂进院,院中只有一个老妇在打扫,一问才知道人都在后面的演武厅。青桐心中好奇,飞奔往演武厅而来。

演武厅上站了满满一堂人,几乎全部弟子都到齐了。

杨镇神色肃穆地立在一块土台上,声如洪钟一般慢慢响起:“你们习武数年,如今到了你们为国出力的时候了。漠北的北狄、燕地的东胡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欲南下掠我大晋。虽则他们时常滋扰边民,但今年不比往日。你们一定要恪尽职守,为国效忠,不可怯懦退却。”

“是,师父!”全体弟子哄然应答,声震屋宇。

杨镇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等他训完话,才发现青桐的到来。他转向她,和蔼地问了一些家中的情况。

青桐简练答毕,便问道:“师父,我也是您的弟子,为什么杀敌从军的事不来通知我?”

杨镇还没回答,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冷笑。

青 桐神色不悦,一眼便扫到了那发笑的人身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被青桐打败的李洪。相比几年前,李洪生得更雄壮些。那次败北之后,他一直忍耻包羞,刻 苦练习。今年自觉功力大成,他有心想找回场子,一雪当年的耻辱,又怕师父师弟们说他小心眼。他便一直忍着,默默等待时机。后来听说林家出了命案,他暗自高 兴。不想,林青桐根本无事,这让他很是遗憾。

两人对视片刻,青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李师兄,原来是你。怎么,你的心眼没随你的身体长大?”

青桐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李 洪气得脸色微红,这笑声勾起了让他不堪的往事,一时间,新怨旧恨一齐涌上来,他的双眼中闪着丛丛怒火。不顾师父在场,嚣张地咆哮道:“你一介女流之辈,师 父可怜你教你些防身武艺,竟还痴心妄想上战场。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若被胡人掳去,你就不怕丢了师门和你父母的脸?”

青桐脸现薄怒,手指着李洪反击道:“还没上战场呢,就想着我方兵败被掳了。即便被掳也该是你这样的手下败将!”

李洪气得脸上筋肉乱颤,连声怪叫:“好好,来来,咱们再比一场。”他就不信,他苦练了这几年还打不过一个女子。何况他打听过,林青桐这几年对习武并不怎么上心。也是,女孩子一大就开始想汉子,哪还有心思练武。李洪对今日的比试抱着必胜的信心。

他用十分傲慢地口吻说道:“枪、棒、刀、剑、拳,随你挑选。你说比试什么就是什么。——我非是心胸狭隘,只是身为师兄,我有责任教训你懂得做人的道理。”

青桐一语戳穿他:“别立牌坊了,大伙不会对你失望。——因为从来没有过希望嘛。”

她这话又引得几人想笑,但他们看到师父阴沉的脸,终于没敢笑出声来。杨镇严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略过,正要开口训话。突然一个小徒急匆匆跑进来,踮脚附耳说了几句话。杨镇神色肃然,再顾不得两人,转身离开了演武厅。

李洪生怕师父会阻止两人比试,便决定下先下手为强,他抡起一只齐眉棒,同时,用脚踢起一根哨棒给青桐。嘴里叫嚣道:“来、来、来!”

第八十五章 四人同行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见师父不在,胆子又肥了起来,有的开始起哄。

“比吧比吧。”

有的则一脸无奈地看着李洪,暗暗摇头不语。

大部分人的脸上流露出兴奋之色。

李洪双目圆睁,全身筋肉紧绷着,手中握着棍棒,站在空场处拉到架式,蓄势待发。

青桐看着好笑,用悠闲的声音说道:“李师兄,大伙刚刚将你那狼狈相忘了差不多,你今日又来找,今后几年又有得笑了。”

李洪额上青筋暴突,口中仍是那句旧话:“来来,咱们打个痛快。”

青桐也不跟他废话,既然对方非要丢脸,她就成全他!

也没看清也谁先动的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就见两人战在了一处。李洪果然今非昔比,不但气力大涨,那一棍木棒使得是出神入化,棒棒有力,棍棍有法。

众人暗暗喝彩,有的为青桐暗自捏把汗。

青桐的棍法与几年前比,看不出什么变化。而且棍法上显得平淡无比,毫无出奇之处。有的不太懂行,默默为她可惜。果然,女孩子习武就是没有后劲,虽然初时令人惊叹,长大后表现平平。

那李洪见青桐的棍法没了以前的刚猛之气,以为她是疏于练习。心中大为高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边呼呼地舞着棍棒,一边托大地说道:“林师妹,你虽不通人情,我却是讲理的人,我会让你输得好看些。”

青桐哼哈一声,猛然一改刚才的打法,骤然举起棍棒,当头一喝:“众位请看,青子二打猪头李洪!”

说罢,手中的棍棒却如泰山压顶一般向李洪面门压下来,李洪一惊,急忙举棍来挡。

只听得咔嚓一声,李洪手中的棍棒被劈成了两半。

李洪两臂被震得发麻,右手握着半截棍棒呆立在原地,面色灰败,众人则是目瞪口呆,原来她方才是扮猪吃老虎啊。

青桐再次举棍,抡个半圆朝他腰部斜扫过去。李洪立即反应过来,低身一躲。谁知,青桐使得却是个虚招。抡到中途她猛然改变攻势,来了个棍扫堂。李洪躲闪不及,两腿一弯,趔趄几下。青桐趁势用棍一按,李洪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遏制不住地哄堂大笑起来:“喔哈哈——”

李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憋着一肚皮闷气,突然一跃而起,跳到圈外。红着脸说道:“林师妹,今日咱们就比个痛快。来人,牵两匹马到场外,咱们比枪。”

众人跟着起哄,相互簇拥着出了演武厅,朝外场涌去。

青桐也跟着出来,来到外场时,青桐意外地看到场外杨树上栓着几匹马。

就 在这时,师父杨镇恭敬地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肃然走了出来。青桐认出这人正是方才在林中见到那个有“皇家贵族狗气质”的男子。她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很快便别过 脸去。“贵族狗”也发现了她,他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庞,那眼神充满摄人心魄的力量,带有一种来自雄性生物的侵略性。

刚才还闹哄哄的练武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一齐低垂着头,一脸肃敬。那李洪像被滚水浇过的狗尿苔,整个人顿时萎顿下来。

杨镇略有些尴尬地低头说道:“小徒顽劣私自斗武,让殿下见笑了。”

青桐听着,再次打量了那人一眼,心中估摸着对方的来历,大概一猜便猜着了,杨镇与程陆两家关系匪浅,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程元龙常说的秦王了。

秦 王笑得很是和煦:“无须介意,年轻气盛常有的事。本王就喜欢这等生龙活虎的壮士。”秦王笑着,将在场的众人扫视一圈,虽然只是略略一过,但众人都觉得他在 注视着自己,有人激动有人惶恐,只有极少数的人面色平静如常。李洪觉得秦王多看了自己两眼,一时间既激动又不安。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对方千万别看到他惨败的 模样。

只可惜他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这时,他清晰地听到秦王笑道:“杨师父教的好徒弟,连女弟子都这么出类拔萃。”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到青桐身上。

青桐倒没显得惶恐,她本想说声谢谢就罢,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还是拍两句马屁吧,省得人总说她不通人情世故,于是她朗声回道:“殿下真是目光如炬,慧眼识英才。”

众人一时语塞:“…”

秦王剑眉微挑,暂时没作声。

杨镇更是不知接什么话好,他要早知道秦王会来,一定会让她避开。

最终还是秦王打破了这个有趣的僵局,他的目光在李洪和青桐身上略一流连,说道:“你们不是要比试?继续比,本王正好一饱眼福。”

青桐默默寻思,自己若是表现好,入了秦王的青眼说不定能从军。她记得本朝也有个女将军,皇帝还为她写过赞美诗呢。

秦王此话一出,杨镇不得不从,他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瞄了青桐一眼,“既然秦王发话,你们两个就好生比上一场。刀枪无情,记得小心谨慎,不可伤了彼此。”

青桐和李洪齐声称是。这李洪一看贵人在旁,浑身像注了鸡血似的,一阵激动振奋。他平复一下心情。朝秦王弯身施礼,退将下去,正好有人牵了两匹马来。他挑了匹瘦些的,翻身骑上,揽着缰绳慢慢地在场上溜着。

青桐提枪上马,静静地看着对方。先是两是对峙,李洪做出一副很有风度的模样:“林师妹请。”

青桐点头算是作答,接着,她脚踢战马,握着手中长枪来打李洪。李洪集中全副精神,拿出十二分的力气迎战青桐。李洪确实没少苦练,这枪法果然十分娴熟。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回合。

斗到精彩处,秦王不禁叫了声好。其他人也跟着喝彩。李洪得了莫大鼓励,使出平生气力,愈战愈勇。正斗到酣处,李洪藏了个心眼,故意露出破绽,引青桐来攻。

青 桐果然上当,拍马举枪来刺。李洪趁势用枪一拨,试图把青桐拨下马来。只要她一下马便算是输了。不想,他的枪刚刺到青桐腰间,却见她不躲不闪,徒手来抓枪 杆,李洪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青桐抓着枪杆使劲往自己这边一扥一带。李洪心中焦急,若是被她缴了枪,自己也算是输了。

两人像是拔河似的,双方在马上较劲使力。

两边的马儿靠得近,也开始撞头踢腿,互相打斗。

秦王在高处看得有趣,闲闲地问杨镇:“杨师父,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杨镇苦笑:“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