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说:“姑姑,爸爸说你穿球鞋或帆布鞋走路的时候,就像个孩子。”

阿笙初听不觉得有什么触动,但后来越想越难过,儿时她总是摔跤,顾城说:“阿笙,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若干年后,他的女儿对她说:“我也喜欢深蓝色球鞋,没有原因,就是喜欢。”

阿笙一直坚信,顾家女人有着相似的眉目和温情,不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如果笑了,那就是真的很开心,藏不得半分虚伪。

顾家老太太曾经对阿笙说过:“你姑姑当初离家上学,我想的是,走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是一个有才情的孩子,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走上一条弯路,路上无人相帮,苦处无人倾诉,于是走进了死胡同,变成了现如今人人口中的坏女人。但她是我女儿,我没觉得我女儿坏,我只是觉得我这个母亲做的不称职,对她关心不够。”

苏澜和姑姑合葬在一起,阿笙觉得挺好,真的挺好。

回去之前,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公公婆婆的礼物挑选的时候格外尽心了许多,刷的是…陆先生的卡。

阿笙问:“我这么花你的钱,你会心疼吗?”

“心疼。”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擦着:“这么软的手,还要拿着卡,该有多累。”

阿笙原本想调戏他的,到头来不曾想却被他给调戏了,所以说,惹谁都不要招惹陆子初。

虽然在国外,但国内隔三差五有什么传闻,阿笙还是知道的。媒体神通广大,前不久不知怎么竟找到了别墅地址,某日陆子初和阿笙外出,路遇一位英国帅哥,无非是多看了几眼,陆先生的醋坛子彻底被打翻了,一路上寒着脸,走在阿笙前面,喊他都不应。

最后,阿笙追上去:“我就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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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送了阿笙一抹冷笑。

“好吧,合起来就看了两次。”想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嘟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没盯着哪个姑娘看了一次又一次。”他说着不解恨,除了刻意咬重那个“又”字之外,末了又加了一句:“做人要讲良心。”

阿笙觉得这罪名不轻,他连“良心”都能搬出来,她若再不示好,指不定还要被他怎么套罪名呢!于是好言好语道:“我以后不看了。”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顾笙,你还想以后呢?”

“下不为例。”她连忙安抚丈夫,只差没陪笑脸了。

阿笙知道,丈夫那天生气是在乎她,醋意大发,但跟到英国的记者不知道。远远拍了几组照片传到国内,于是媒体播出后,各种版本都出来了,有人说他们新婚不和;有人说看似恩爱,实则问题重重;甚至有报纸传出两人英国婚变…

这事阿笙知道的晚,若不是陆昌平打来了“慰问”电话,说不定这事就被陆子初无视掩埋下去了。

回国,已有记者闻听风讯守在了机场,陆子初和顾笙十指相扣走出机场,无声却粉碎了婚变传言。

隔天有媒体说,陆子初用最实际的行动对流言做出了最有力的回击;当然也有媒体说,两人这是在公共场合高调秀恩爱…

陆子初看到报纸后,抚额无语,他若是高调秀恩爱,应该会抱着阿笙在人前上演吻戏…究竟是他们把自己想象的太保守,还是他骨子里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坏,这是阿笙对他的评价,听起来还不错。

当然,这些都是隔天发生的事情了。那天陈煜接机,跟陆子初说着公司里面的事,阿笙早就知道,这两人若是处在一起,绝对会大聊工作,标准的工作狂。

T市阳光很好,道路两旁花树烂漫绽放,沿途行人走过,就连喜怒哀乐也变得愈发纯粹。陆子初是很尊重妻子的:“先回家,还是先去看望爸妈?”

“先去看望爸妈。”心里竟有了几分迫切。是的,他们已经是家人了。

二老看到两人回来,笑容就没从脸上消散过。

韩淑慧笑着说阿笙吃胖了,陆子初刚好在阿笙身边,听了母亲的话,显然是不予置评的。

阿笙催促丈夫把二老礼物拿出来,给韩淑慧买的是手工建筑模型,因为太大,带回来颇费周折,韩淑慧喜欢的很,像她这样的人,金银珠宝和衣服首饰又怎会欢喜,唯有建筑才能激起她的兴趣。

给陆昌平买了新茶具,陆昌平笑道:“泡壶茶我尝尝。”

一壶茶汤,取了茶杯倒入其中,颜色温暖,陆子初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关注焦点不一样,茶桌上摆设简洁,古旧青花,一盆绿竹,都不及阿笙沉静安然。

陆昌平闻着茶香,抿了一口,感慨道:“还是你煮的茶好喝。”

阿笙笑,抬眸看着陆子初,不是在夸他,但他眉眼间的自豪,又跟夸他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天晚上,二老跟阿笙聊天,忘了时间,后来见天色晚了,自是不肯放行,让佣人收拾了房间。

隔天,阿笙醒来,是因为自己察觉出了身体异样,伸手朝身下床单摸去,指尖上隐有血迹。

她微微皱眉:是经血,还是子宫出血?

排着队,拥抱生活喜悲

太阳刚出来,光和热还没来得及在清晨苏醒,显得有些低迷。

陆子初起床穿衣服,发现阿笙在找换洗床单,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说一大早换什么床单,只不过那些话到了嘴边,似是意思到了什么,最终偃旗息鼓。

床单确实需要换洗,入目是鲜血的颜色,那血…

“什么时候来的?”陆子初问,不敢表现的太在意,于是话语出口,显得那般平静。

阿笙把床单扯下来团成一团放在了一旁:“应该是后半夜。躇”

“有没有不舒服?”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还好。”这个“还好”有时候还真是一个好说辞,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也许连阿笙自己也说不明白狸。

头晕,觉得累,这倒是目前的现况,这种感觉是很熟悉的。

见妻子忙着把干净床单换上去,陆子初走过去,接手阿笙工作:“我来。”

其实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佣人来做,但对阿笙来说,将这样的事暴露在他人面前,是需要心理预期的。

血迹弄到床单上,多是她自己动手洗了,或是他帮她分担了。这样的隐晦,也唯有在他面前,她是不需要掩饰的。

“不吃早餐了,等一会儿我们去医院。”陆子初忙着整理床单时,阿笙也没闲着,一边应着丈夫的话,一边帮他把床单铺好。

床单铺好,陆子初下楼泡了一杯红糖水,回到卧室,见阿笙正把床单浸泡在池水里,双手撑着盥洗台看着上面的血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子初微微皱了眉。

也只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皱眉了,对于她的身体状况,他是不安的。

唤阿笙离开盥洗室,把红糖水放到她手里,陆子初拿起了车钥匙,看情形是要出门了。

果然。

“我出去一趟。”他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看着阿笙,叮嘱道:“床单留着我回来洗,喝完水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这么说,就表示他会很快回来。一大早,他出去干什么,想来阿笙已经猜到了。

深知他的脾气,他不让她洗床单,如果回来发现床单洗好了,阿笙免不了又要被训了。

陆子初回来确实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离开的时候父母还没起床,等他回来就看到了在花园里散步的父亲。

陆昌平看着陆子初,问:“出去了?”

“嗯。”

陆昌平注意到儿子手里提着一个超市袋子,也没多问,继续背着手去看他的花花草草了。

虽说儿子“不负责任”的把陆氏大权重新交给了他,但陆昌平却过得很清闲,任人唯用,陈煜很有悟性,再加上跟随陆子初多年,就像他的影子一样,所以在很多公司提案决议上,陈煜的想法和陆子初是极为相近的。

陆子初3月份离开T市前,曾对陆昌平说过:“虽说商界往来,形形色色看似有很多朋友,但我真正能相信的人不多。陈煜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对他,我是信任。”

不是相信,是信任。在相信的基础上,增加了理性和情感带来的深度和重量。

袋子里装的是卫生巾,卧室里的洗手间和盥洗室之间就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阿笙在里面换卫生巾的时候,听着外面的水流声,知道陆子初正在搓洗床单,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最近总觉得日子走得太快了,不知不觉间一天就没了。

生活似乎原本就该这样,再简单不过的日常琐碎,比如不久前,比如此刻:她把“经血”弄到了床单上,他帮她换床单,帮她的颜面粉饰太平,一杯红糖水,一声叮嘱,一包卫生巾,还有外面传来的哗啦啦水流声…

“量多吗?”他在外面关小了水流,开口问她。

阿笙就那么无声笑了,幸好有他,所以才能面对生活带来的难题那般无所畏惧。

T市清晨还有些冷,离开卧室前,陆子初帮妻子找了一条大大的披肩,颜色素净,很衬妻子的气质。

一前一后下楼,韩淑慧也起床了,她对那栋建筑模型很感兴趣,坐在客厅沙发上,戴着眼镜凑近研究着。

佣人最先看到了陆子初和阿笙,礼貌问好,韩淑慧回头看着两人,站起了身:“怎么起这么早?以为你们倒时差,至少也要睡到中午才能醒过来。”

韩淑慧说着,在他们的穿着上看出了端倪:“一大早你们打算去哪儿?”

阿笙笑了一下,温声道:“外出走走。”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二老比较好,免得他们担心。

韩淑慧说:“吃完早餐再出去。”

陆子初搂着阿笙往外走:“我们在外面吃。”

中心医院,没有惊动吴奈,挂号,检查,听诊。

医生和陆子初熟识,是个老者,中医在本市赫赫有名。

阿笙曾经受过重大精神刺激,经大

tang脑一边缘系统影响下丘脑功能,激发分泌异常,导致了闭经。

这次仍然不是经血。

“我怎么样才能来月经?”不管是什么事都要慢慢来,来月经才意味着排卵,有机会受孕,她不可能不在乎。

医生说:“重要的是心态,吃药的同时,生活中要保持身心愉悦,舒缓精神压力,避免不良情绪影响,说不定过段时间月经也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陆子初关心的不是阿笙来不来月经,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无排卵性功血会不会给妻子带来什么隐晦伤害。

“像陆太太这种情况,血量时多时少,完全失去了规律,跟她以往服药是有很大关系的。”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检查结果,“陆太太现在贫血有些严重,头晕、惊慌、乏力…”

“头晕乏力?”陆子初偏头看着阿笙,被医生的话挑起了不少坏情绪。

阿笙先前敷衍过他,如今在专家面前,也不敢再说话,面上始终带着笑,但诊桌下的手却适时的揉着他的手。

他还有些气,任她示好,手落在她的手里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耳边是医生的叮嘱和平时注意事项,他听得认真,桌子下是她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小动作,再多的气和恼,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了她的柔情安抚,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点点握紧她的手。

他这么妥协本不算什么,但侧眸看去,阿笙竟然笑容加深,于是手指稍加用力,紧了紧她的手,也算是略加惩戒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对,医生低头写药单的时候,飞快的亲了亲他的脸,并在他耳边小声说:“下次不这样了。”

他败了,摊上这么一个马后炮的妻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这天上午,佣人进卧室整理房间时,发现了晾在阳台上的床单,下楼时把这事告诉给了韩淑慧。

韩淑慧先把电话打给了陆子初,陆子初听到了,但医生在讲话,于是挂断了,只不过他这边消停了,阿笙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婆婆来电话,总不能不接吧!阿笙正要起身,陆子初却握着她的手不放

“我就在外面,接完电话就进来。”

他这才松开她的手,阿笙站在走廊里接电话,先是叫了一声“妈”,韩淑慧问话是比较迟疑的,“你和子初在哪儿?”

“医院。”有些事情瞒着也不好。

韩淑慧听到医院两个字,声音难免有些急:“怎么一大早就去医院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笙只得告诉韩淑慧,自己只是子宫出血,检查一下比较安心,不是大事。

韩淑慧想来还是不放心的,原本要来医院,被阿笙劝住了:“输完液,我和子初就回去。”

挂断电话前,韩淑慧叮嘱道:“别开西药,吃中药,回家慢慢调。”

“好。”阿笙眼眶忽然热了。

韩淑慧挂断电话,陆昌平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多少也听出了端倪,开口问道:“阿笙身体不舒服?”

“嗯。”韩淑慧摘掉眼镜,看着丈夫:“子初和阿笙从医院回来后,我想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还是回来跟我们一起住比较好。”

沉吟片刻,陆昌平道:“这事还是不要提了,他们正值新婚,跟长辈住在一起,毕竟有着诸多不方便。以后再说吧!”

妻子是想就近照顾阿笙,但现在…不妥。

晴天,未来自有安排

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阿笙血管细,于是中心医院孙护士成了她的“专属”护士,但凡阿笙需要打针输液,孙护士必定会赶来救场。

2014年,阿笙早已忘了孙护士这个名字,丈夫随口一问却牵引出了那些过往回忆。

原本给阿笙扎针输液的是别人,但陆子初却皱了眉:“孙护士呢?”

小护士愣了一下,面对陆子初多少有些紧张:“孙护士长现在比较忙。狸”

“等她不忙了,把她请过来。”言下之意,孙护士不来,输液就可以无限期拖下去。

小护士站在原地有些为难躇。

阿笙刚听陆子初提起孙护士时,一时还没醒过神来,直到几秒后,才想起孙护士是谁,再看那小护士,多少有些可怜,于是心软了。

“不用那么麻烦。”血管细,多扎几次好了,没什么的。

陆子初揉了揉她的头:“会疼。”

小护士在一旁见了,只道内心百感交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清丽女子坐在床上,俊雅男子立在床边,手臂环着妻子的肩,轻轻的抚摸着,道不尽的缠绵温情。

这种画面看多了,只会逼得小护士今后找不到合适心仪的男朋友,所以还是心静如水比较好。

孙护士长最终还是被小护士给叫来了,听说是给陆太太扎针输液,走廊里孙护士长竟笑了。

小护士不解,孙护士长说:“顾小姐血管确实很细,所以每次扎针会比较麻烦。有八~九年了吧!我记得那时候,顾小姐明明被扎疼了,但却笑着安抚护士没关系。是个笑起来很温暖的人,也难怪陆先生会喜欢她了。”

小护士想,那个商业巨擘岂止是喜欢自己的太太,简直是把妻子当女儿来宠了。

中心医院来来去去那么多医生和护士,除了极少数的权威专家和吴院长被陆子初温和相待,恐怕只剩下一个孙护士了。

从07年到2013年,但凡陆子初来医院,若是遇到孙护士,必定会送上一抹微笑,虽然浅淡,却让周遭人诧异,孙护士感怀备至。

曾经有人私下戏言:“陆子初该不会是喜欢大姐姐类型的女人吧?”

孙护士很清楚,陆子初那抹笑,是因为她曾在扎针技术上“善待”顾笙。那个男人看重有关于顾笙的一切,并善待所有善待过顾笙的人。

2014年,阿笙再次病房相遇孙护士,觉得孙护士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已有花白的迹象,但她的笑依然有一种温柔的亲和力。

没有太多言语,进屋,孙护士长叫了一声“陆太太”,阿笙含笑点头,这样就算是打招呼了。

没有时光阻隔,遇见重逢了,笑笑,一切皆是云淡风轻,心思安定。

孙护士长扎针前,先帮阿笙消毒,陆子初适时转身:“我帮你倒杯水。”

“陆先生这是心疼你呢!”

孙护士长含笑看着阿笙,见阿笙温温的笑,清润的眸子里竟是柔柔水光,心思晃神,有时候想想这两人感情怎能这么好呢?亲厚的仿佛一个人,不曾随着时间消退,反而与日俱增,怕是真的深爱到骨子里了。

陆先生把时间拿捏的刚刚好,他这边端着水走过来,孙护士刚刚调好点滴,对陆子初笑了笑:“输完液让人叫我一声,我帮陆太太拔针。”

陆子初放下杯子,雅然一笑,伸出了修长的手指:“谢谢。”

“应该的。”孙护士伸手回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认真的男人,她忽然被感动了。

其实,她真的什么也没做,无非是帮顾笙扎针输液,就算是他点名叫过来的,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只是没想到,简单小举动,却被这人珍之,重之…

孙护士长离开后,陆子初站在床边,俯身看了看阿笙手背上的白绷带,她笑着伸手盖住,明知故问:“看什么?”

笑容很容易就感染人,陆子初笑了笑,问阿笙:“孙护士扎针疼吗?”

陆先生是个聪明的人,但每次遇到她出现什么小病小痛,绝对冷静不到哪里去,就像现在…

阿笙说:“扎针哪有不疼的?下次不要再找孙护士了,多难为情。”

陆子初没说话,还是要找的,阿笙不怕痛,但他心里却需要安慰。帮她把袖子捋下来,陆子初拿水送到了阿笙嘴边:“如果困的话,可以先躺下来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回家。”

阿笙喝着水,还是不睡了,他一人呆着也无聊,陪他说说话总归是好的。

陆子初来医院,虽然低调,但还是被一些医生看到了,既然看到了,就难免会有溜须拍马之辈把这事告诉给吴奈。

吴奈穿着白大褂就来了,比其他医生可悠闲多了,先是“没礼貌”的打开门,然后又像模像样的敲了敲房门,这才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啧啧”的看着陆子初和阿笙。

吴奈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