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有钱有势的全都是大爷,可是在这种险境之下,向导仿佛也想开了,见那护卫一直咄咄逼人,干脆两眼一闭,靠着身后的大石头休息起来。护卫当即大怒,正要抽刀,却被城澄按住了手臂。

  “子石,”她唤护卫的名字,“不得无礼。向导说的没错,现在雪积得太深,我们走不出去的。而且别看现在没动静,保不齐一会儿又来一场雪崩。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食物都被掩埋了,这里又这么冷…”子石脱下大氅,不顾城澄反对,硬是替她裹上,“属下受命保护好王妃,如今王妃身陷险境,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这是天灾,又与你何干。”城澄见子石也是冻得面颊发红,正要将身上斗篷退还与他,眼前忽然一阵昏花,倒在子石怀中。

第61章 脱险

  第六十一章脱险

  子石脸色大变,云舒闻声也赶忙扑了过来,将城澄接到怀中。

  城澄能听到他们正急切地呼唤着自己,可她只觉腹中有如钢刀搅动,疼得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舒看着城澄越来越白的脸色,惊骇道:“怎么办!”

  向导听到动静,再不好无动于衷,起身过来查看城澄的情况。他虽不是大夫,但这样的险境,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多少有些经验。“八成是刚才跑得太急,又冻着了。这样,你们往里边去,试着用体温暖暖身子。”

  云舒和落葵依言去了,这边子石和子松却是坐立不安。这样耽搁下去不是个事,两个人都想冲出去寻求救援,却不放心将城澄一个人丢在这里。两人商议一番,决定由子松冒险往外冲,子石留在这里保护城澄。

  向导见拦不住子松,就给他详细讲解了一番他们所处的位置,还给子松设计了最快出山的路线。“如果不小心陷进雪堆里了,尽量逃出来,人在雪底下待久了就完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必要时记得用手捂住口鼻,能多喘一口气儿是一口。”

  子松顾不上和向导计较,匆匆离去。他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没那么陷进雪堆里去,怕只怕一个不小心再触发了雪崩,那可就谁都没有活路了。

  少顷,城澄在云舒怀中苏醒,细声道:“你个傻瓜,我的手这么凉,你不怕冷的么?”

  原本云舒急得直掉眼泪,见她醒过来,这才破涕为笑:“让你占了便宜,你还卖乖!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儿,就是肚子有点疼,可能是来了葵水吧。”城澄叹气,一动都不敢动,“真是不巧,在这种境况下,处境要尴尬咯。”

  “你放心,我们帮你瞒着,没人嫌弃你。好在子松已经设法出去找人了,顶多再过一天,咱们就能出去。”

  城澄点点头,身上还是不大舒服,就又在云舒怀中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有金灿灿的阳光,还有铺天盖地的白雪。她好像真的梦到了自己的前世,就是这样躺在雪地里,长眠深山。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云舒在手里温化了些雪水,怕她凉着,一点一点地喂给城澄喝。几人饥肠辘辘,饥寒交迫,但好歹撑过了一晚。

  让人惊喜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有许多当地人还有荣王府留在兰州的护卫前来救援。子石一问,果然是子松星夜赶路递出去的消息,只是不知为何,不见子松的身影。问人才知道,半路上子松掉进了虚掩的雪堆里,冻坏了身子,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才把消息带到,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子石虽担忧自己的兄弟,但他们这边的处境也不好过。城澄自昨日突然晕倒起,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没办法自己走路。子石咬着牙,把城澄高高背在身上,硬是把她扛了出去。但他毕竟也是人,不是铁打的。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身子就开始打晃,头眼昏花。

  子石自己倒不打紧,就怕摔着城澄。另有护卫见他支撑不住,就要过来接过王妃。子石没逞强,刚要把城澄送到另一人身上,就觉身上一轻,子石回头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裴启旬顾不上回答他,只是紧紧盯着城澄。五日之前,他得知城澄要进雪山的消息之后就不知怎么了,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每时每刻都想着她,越想越发感到不安。他干脆进宫,向皇帝请了旨,说他担心城澄会有危险,要去祁连山找她。

  按说皇帝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荣王出京,可是事关城澄的安危,皇帝也不敢阻拦,当即便放他去了。裴启旬星夜赶路,不过四天就到了祁连山脚下,紧接着就听说了山里出事的消息。他顾不上休息,又奔赴雪山,终于在这一刻遇见她。

  尽管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裴启旬从未如此庆幸,这一次,他来对了。

  城澄原本一直闭着眼睛,被谁抱着也不睁开,这会儿却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张开一道缝隙。见到是他,她瞬间红了眼眶,嘴里发麻发涩,不知说什么是好:“你来了…”

  “嗯。”他得顾着看路,顾不上低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意识渐渐恢复,她这时候才想起宗亲不得随意离京的事情。

  “我来接你回家。”裴启旬低声道:“你忘了么?本王说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都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城澄既委屈又好笑地说:“可我没有逃啊…”

  他沉默,手臂发力,将她抱得高了一些,低头在她额上一吻,眼睛仍旧目视着前方。

  在他怀中,城澄只觉从未有过的踏实,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昏昏地睡过去了。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客栈之中。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身上盖着的棉被却柔软到不可思议。重新回到人世间,城澄只觉如至仙宫,格外珍惜。

  屋内燃着炭火,在一室寂静中噼啪作响。城澄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男人,忍不住抬起手去摸他的脸。谁知指尖刚碰到他的脸颊,裴启旬便醒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城澄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莫名心虚起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裴启旬不说话,只是深深将她望着。城澄摸不透他的心思,心中百转千回,抓心挠肝似的不舒服:“你说句话,别吓我呀!是不是云舒他们出事了?子石和子松还有那向导都活着出来了么?”

  “你还有心情惦记着别人!”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说,她就知道别人都平安无事了,于是照葫芦画瓢地问:“我的身子怎么样了?”

  裴启旬叹一声气,无奈地看着她:“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怎么总是这么糊里糊涂的?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

  “——啊?”城澄愣了半天,只发出这么一个音节来。两人面面相觑,又过了好一会儿,城澄才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你说什么?”

  这回不等裴启旬回答,城澄便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我在雪山里那么折腾,孩子肯定没了…”

  “赶紧冲天呸三口。”他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孩子没掉,只是这一胎确实不大稳固。本王陪你在兰州呆一阵儿,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回京。”

  “我的天,都这样了他还没掉?”城澄惊喜地说。

  他这回是真的挺生气,但又不好对城澄发作,只是强忍着怒意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盼着点好?”

  城澄察言观色,知他要恼,赶忙顺着老虎毛捋:“你别气,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嘛。你不知道,在山里的时候,我冷得要命,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你来了就好了…谁知道你真的来了。”

  他面色稍缓,终于不再绷着一张脸了。城澄顺杆往上爬,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不撒手。裴启旬没脾气地看着她,替城澄理顺睡觉时弄乱的长发。“以后还是乖乖呆在京里,少往外头跑了。”城澄压根不知道,打她出门那一日起,荣王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城澄自知这回的事情不巧,她不好再和荣王顶撞,但又不想正面答应他,只好转移话题:“你就这么跑出京城,真的没事么?回头皇帝不会怪罪你吧?”

  见她担心自己,裴启旬心中熨帖不已,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无妨,这次本王出京,是得到三弟首肯的。”回想起皇帝当时略显慌乱的模样,裴启旬心中滋味顿时有些复杂。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就愈发显得珍贵,皇帝心里显然还是惦记着城澄的。那她呢?年少时轰轰烈烈爱过一场的爱人,平日里不遇生死瞧不出来,关键时刻,会不会还是牵挂着他的安危呢?

  他很好奇,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就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你还怕三弟怪罪么?大不了我们提前起事,到时候谁怪罪谁,还说不好。”

  城澄没设防裴启旬竟是在试探她,便随口答道:“我不怕他,但我怕他为难昭祉,为难你。你也别成日把起事挂在嘴边,现在还没到时候,我知道。”

  “如果,本王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本王胜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报复他?”

  城澄一愣,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报复,什么报复?我们把自己的女儿抢回来就是了,难道还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的女儿抱过来养?没那个必要。”

  城澄说完了,见裴启旬还看着自己,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不由吃惊道:“难道你还想…杀了他?”

第62章 羡鱼

  第六十二章羡鱼

  当初皇帝刚刚继位的时候,斩草不除根,留下了裴启旬这个心腹大患,如果易地而处,裴启旬岂会犯下相同的错误?但看城澄的语气,显然从未对皇帝起过杀心,他若在这个时候对她说了实话,只怕城澄一时间难以接受。

  好在这一日并没有这么快到来,裴启旬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此事掩盖过去:“怎么会呢。好了,你折腾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本王去叫人传膳。”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饿”这个字,城澄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饿得不行。

  端膳食进来的人是解忧,城澄惊喜地看着她说:“你也跟来啦?”

  解忧点头:“奴婢得知殿下要来找您,就自告奋勇跟过来了。殿下爱护小姐,但到底是个男人,不比奴婢伺候您来得方便。这会儿又有了小主子,就更是马虎不得了。”

  “辛苦你了。”城澄道:“王爷赶路那么急,你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女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解忧摇摇头:“奴婢是今早才到的呢,前几日都是殿下亲自照顾的您。”

  城澄略感意外,没想到荣王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还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前两天她虽意识模糊,一直昏睡在床上,但有人给她喂水喂粥,她还是隐约感觉得到的。

  “这回出来,您可把奴婢给吓死了,可能安生回京养养身子了吧?”

  城澄摸摸肚子,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有了这个小宝贝,我还哪里敢乱跑啊。只是可惜,又要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能喝酒了。”

  解忧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当真不知说城澄什么是好。遗传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当年孟夫人就是这样,城澄亦然,不知道将来昭祉公主长大了,会不会也像她娘这样嗜酒如命。

  在兰州客栈住了七八日,城澄与荣王一行才启程回京。云舒五日前来看过她一次,见城澄没有大碍,便先行回京了。有荣王在城澄身边,她们说话也不方便。城澄明白,所以没有挽留,只是让荣王多派了几个护卫专程护送云舒。

  回京之后,城澄安生地在家里养胎,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就在她又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叶婉仪适时地送来帖子,邀她去观星台观星。

  城澄高高兴兴地打扮了一番,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观星楼。正是夜色将至未至之时,她本以为能占据一个最佳的位置,谁知星辰还未闪耀,观星台上便已有了不少人,且还都是一对一对的眷侣。城澄的眼睛在其中扫来扫去,也没发现叶婉仪的影子。找的烦了,她干脆喊了一句:“叶婉仪!你人呢?快出来!”

  叶婉仪听见这声音,不禁四顾去寻她,可人太多,一时竟未见城澄身影。这种时候,也只能靠嗓门喊了:“我在这儿呢!你在哪儿!”

  夜色愈发得深了,黑布隆冬的。城澄循声找了过去,瞧见那人,不由一愣,张口便是一句调笑:“天儿都热起来了,怎么还包裹的这么严实?莫不是怕被哪家公子瞧见了,拐回家不成?”

  婉仪笑笑:“我也觉得这样太严实,只是我若不这么穿,怕是要招来旁人眼光了。我自己倒不打紧,但你不同。你如今可是荣亲王妃,要是被人瞧见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怕招人闲话。“

  城澄最近心情好,没事儿就跟个傻子一样呵呵地笑。婉仪说的话,她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可是就是想笑:“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难道不是一路人?”

  皇帝帮她安排了个好听的身份,体面的家人,但在她心里,闽浙孟氏说来显赫,但终究是没有归属感的。她上前挽了婉仪的手,寻了处两边都是树木无旁人干扰的地方,等待星辰降临。“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要说闲话,我们也管不着啊。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是啊,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呢,一个被抛弃的痴心女人?一个遗弃幼子的可恶女人?还是一个流连烟花的肮脏女人?呵呵,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悲的女人。”说到这里,婉仪竟是笑了,“所有人都放弃我,连天都遗弃了我,这世间,唯独你最懂我。旁人难听的话语我早已习惯,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城澄也觉着奇怪,姑娘们不知道都犯了什么毛病,对着她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婉仪这话说的也没错,城澄的确懂她。许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爱别离,弃幼子,背负着各色眼光肆意地活着。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她没有看婉仪,只是仰着头,看天上零星冒出的几点星子。到底是京城之内,星空并不璀璨。但与好友见面,是比看星星更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城澄笑了笑,明眸善睐:“你可别这么说,这话让你老板听见了,可不要骂你一声吃里扒外?”

  苏临宴是个好姑娘,背后又有苏穆察家,城澄才敢放心地把红袖招交给她。她心里自然是放心的,可见了婉仪,还是禁不住问了句:“这些日子,你和姑娘们可还好?”

  她轻握住城澄的手,暖意从手心传来,笑意柔和:“吃里扒外?”趁城澄不留神,她突然在城澄小臂上轻轻一掐:“哟,你还真把自己当外人了。姑娘们都很好啊,一个个养的可好了。至于我,可不好了,已经太美,都不能再美了,你说这可怎么是好。”言罢,冲她挑眉一笑,几分戏谑。

  红袖招,城澄是轻易不会再回去了。既然转给了人家,就该完全放手,让临宴安心经营。但要说把自己当成外人,那也不是。离开那里不过短短两年,哪里就至于把他们都给忘了。她正要说话,小臂上一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出口骂人,就见婉仪一副娇媚神态,不仅迷惑了红袖招来来往往的客人,也迷住了她的眼睛。

  责难的话,自是说不出口了。城澄嗔怪瞪她一眼,揉着手臂,一脸嫌弃:“你啊,敢在我面前说自己不能更美了,真是…我也不说什么,我就,呵呵。”

  “好好好,你最美,成了吧?不说这个,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婉仪在红袖招,要打听城澄的消息一点都不难。她知道城澄与荣王相敬如宾,没什么不好,但婉仪认为,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一定幸福。

  城澄笑嘻嘻地说:“我也很好。”冷不丁地抓起婉仪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靥如花:“他也很好。”

  婉仪心中一颤:“你…该不是?”

  城澄柳眉微挑,侧眸睨她一眼,娇笑道:“娃娃都四个多月啦,你还看不出来~”与上回有孕时的愁眉苦脸不同,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城澄真正体会到为人母的喜悦。

  婉仪的手始终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似乎有股暖流从手心传来直达心底。曾几何时,她也曾感受过肚子里的小生命,可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幸福。她由衷羡慕地说:“这小宝贝生在王府,定会很幸福吧。城澄,你真是好命。”

  好命的女子,会与爱人分离,骨肉相隔么。城澄笑了笑,没有反驳她的话:“或许吧。”

  城澄不敢太晚回家,怕荣王恢复突击检查,从观星台上下来,就直接回府了。谁知道非常不巧的是,正好在府门口撞见了荣王。远远瞅见他的青骢马,城澄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呆在轿子里不肯出来了。

  荣王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干脆上前掀起了轿帘。夜色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要本王抱你出来么?”

  城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了轿,束着手说:“我没有乱跑,只是和婉仪去观星台看了会儿星星,不会伤到孩子的。”

  裴启旬微微挑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她自己招认。

  城澄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只得糯声道:“唔,我是没想到,观星台的人会那么多…台阶嘛,也有点高,嘿嘿。不过你放心,没人挤到我的,子松和子石把我保护的很好。”

  自从上次从甘肃回来,子松和子石这两个护卫就被安排到城澄的小院里,贴身保护城澄了。过去对于荣王派来的护卫,城澄多少都有几分抵触,但这两人到底是和她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情分自然不同于旁人。

  荣王沉默半晌,到了她屋里才说:“以后不要轻易去见叶婉仪。”

  城澄一怔,不解道:“为什么?”

  “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猜测了么?叶婉仪有可能一直都对你没安好心。”

  “可当初的事情,明明是苏临麒…”话说到一半,城澄皱眉道:“你是不是也轻视婉仪,觉得她是个青楼女子?我和她交往,会有辱荣王府的门楣,是不是?”

  裴启旬看着她,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是摇了摇头。城澄却有些不高兴,进屋洗漱,不再理他。

  解忧小心翼翼地把城澄扶进浴桶,见她始终绷着脸,就问:“小姐,您怎么了?今儿晚上和叶姑娘不是聊得挺开心么?刚才王爷说您了?”

  城澄把刚才的事情和解忧说了,解忧听了,也沉吟道:“殿下出身尊贵,同红袖招云泥之别,是有可能因此不愿让您见叶姑娘。可这也说不上是殿下的错儿,毕竟您现下身份不同了。”

  恰巧锁儿进来送热水,听见解忧这话,就大着胆子说:“王妃,解忧姐姐,锁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63章 诞子

  第六十三章诞子

  锁儿是苏家送给城澄的陪嫁,因为既不是她从孟家带来的,又不是王府的丫鬟,南慧她们对她一直不是很放心,就安排在屋外做事。锁儿只是个三等丫头,平日里干的都是打水、洒扫这些粗活。这也是赶巧,听到解忧说起叶婉仪,才有了这么一茬。

  解忧看了城澄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就替她开口道:“在王妃面前,你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锁儿知道城澄向来和善,但遇到这种事,难免会心情不豫,所以她先跪了下来才道:“启禀王妃,去年苏姑娘和叶姑娘上咱们府上来的时候,奴婢正好在院外当值。叶姑娘从您屋里出来之后,没有像苏姑娘那样直接离府,而是找王爷说了会儿话。奴婢离得远,没听清叶姑娘说了什么,但当时,叶姑娘离殿下很近…”

  城澄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锁儿。锁儿察觉到她的视线,急忙磕了个头:“王妃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城澄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锁儿走后,解忧低声问道:“您信么?”

  城澄心中发寒,有种说不出的苦涩:“锁儿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婉仪年纪不小了,想找个好人家也不难理解,只是…”

  解忧呸了一口:“只是什么呀,这叶姑娘也太不要脸了,知道您和王爷好,还想往王府里凑?”

  “罢了,这种事情,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荣王见她貌美,所以才叫她近身说话的呢?”

  “您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殿下呢。”解忧不自觉地为荣王说起好话:“您进府这么久,殿下对您可是一心一意,从未召过旁人侍寝。再说了,要说美貌,叶姑娘哪里比得上您啊。”

  其实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城澄也知道荣王不是那般孟浪之人,只是要她承认是她的好朋友试图勾引自己的丈夫,一时之间城澄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好在荣王看来并没有和婉仪发生过什么,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有必要让她疏远婉仪。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愧对裴启旬。刚才她还给他摆脸子,孰不知错并不在他。他不说,无非是怕她知道了心里难过罢了。

  从里间出来,城澄就看见裴启旬已经换上了中衣,倚在床边看书。见她出来,就含笑说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头发还湿着,仔细着了凉。”

  城澄乖乖走过去,就见裴启旬放下手中书卷,拿起栉巾替她擦头发。她柔顺地靠在他怀里,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经常被我气得要死…”

  裴启旬笑了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不说破:“还好,尚且承受得住。”

  “等哪天承受不住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低头在她水润的唇上亲了亲,上了瘾似的停不下来。都说越美的东西越是有毒,她也是一样,一旦沾了就再也不想放手,又怎么会舍得不要她呢?

  两人间的小别扭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间城澄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很快就到了临产的日子。这一胎虽说初时不大稳固,但好在城澄已不是头一回分娩。一大早上发作,她就被抬进了产房,没到一个时辰就生了,顺利得产婆都说少见。

  城澄满脸是汗,无力地躺在那里,模模糊糊地看了刚出生的小儿子一眼。裴启旬坐在她身边,吩咐下人照顾好小世子,就专心替城澄擦脸。她累得一动都不想动,心底却有股奇异的欢愉慢慢涌上,禁不住问他:“孩子身子怎么样?”

  “你放心,除了瘦弱一点,都很正常。”他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柔声道:“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城澄点点头,安心地睡了。

  等她恢复精神,就又开始担心,皇帝会不会又要把她的儿子抱进宫去。裴启旬见她整日愁眉苦脸,就宽慰道:“不可能,三弟再糊涂,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本王。况且本王并非藩王,本人就在京中,三弟没必要把我们的孩子全都抢进宫去做质子。”

  荣王说得有道理,但城澄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只得告诉她:“就算三弟故技重施,本王也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另一个和烨儿一般大的孩子早已经养在府中,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但城澄已然明白。狸猫换太子是一步险招,就算成了,也会埋下巨大的隐患。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希望走那一步,只愿皇帝这一回不要再生事端。

  不同于昭祉满月时的大宴,这回小世子满月,荣王只请了他和城澄的至亲好友,十分低调。

  宫里传来旨意的时候,城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这一回皇帝只是赏了些东西,并没有提出要把孩子抱进宫抚养。城澄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暂且放下心来。

  自打添了个小人儿在身边之后,城澄的心便不自觉地被他填满了。儿子哭一哭,笑一笑,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她的心。荣王的目的终于达到,她再也不想着出府去了。因为就在这王府里头,有着她最大的牵挂和羁绊。

  但是有了儿子,不代表着失去女儿的那一份遗憾便会消失。中秋将至,后宫照例举行家宴,城澄还是早早准备起来,打算进宫去看望女儿。满打满算,昭祉已经一岁半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喊人了呢?

  让城澄高兴的是,这一回不同于上回花朝节,皇帝还要带着妍嫔去景和园。后妃、公主、命妇都被安置在同一个大殿里,尽管座位相隔得较远,城澄还是能一眼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能不认得呢?小昭祉的眉眼出落得和她一无二致,任谁瞧见了都能认出这就是她的孩子。只是让人难受的是,昭祉会说“母妃”二字了,叫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妍嫔。

  宴会才刚过半,妍嫔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告了退,还顺带把昭祉也一同抱走了。城澄不知道妍嫔是不是故意的,也不好妄加揣测,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她匆匆离席,满腹心事。

  荣王来接她,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她发生了何事。听城澄说完,他心里也不大好受,只能轻抚她的头发安慰。

  夫妻二人正哝哝私语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自荣王身后传来:“呵,这不是孟城澄么,勾引男人都跑到宫里来了?”

  城澄一看是傅云归,立马就没了好脸色:“良妃娘娘你可真闲,宫里是没人乐意搭理你和你说话不成,怎么每回我进宫你都要缠着我不放?”

  良妃冷笑一声:“是本宫缠着你不放,还是你阴魂不散?又要攥着荣亲王的心,又要勾着皇上的魂儿,你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就算是裴启旬不爱和女人计较,此时也听不下去良妃一味的挑衅:“良妃娘娘这话是不是太过了些?三弟若是听到你这般口气,不知作何感想。”

  “荣王殿下不必拿皇上来要挟本宫,毕竟皇上也知道,孟城澄和皇上当年的事情,本宫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倒是殿下您,娶了个这么不干不净的女人回家,心里头就没有过不舒坦的时候?还是说荣王也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并不清楚她的过去呢?”

  这么多年过去,傅云归和城澄早已厌恶对方厌恶到了骨子里去。尤其是傅云归,她一想到自己每日因为孟城澄的影子而独守空房,城澄却在那里和荣王你侬我侬,傅云归心里头就不舒服。既然逮到机会,她自然非要搅合一番,让城澄也不好过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