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没什么实在的话,不敢给您添乱。”那人这般说着,却还是将听到的禀了,“我徒弟说,锦衣卫现下在逸亲王手里,逸亲王近来确实不在京。先前是为皇长子寻药时离开过,后来受了伤,回去将养了一阵,再度离京,这一趟究竟是仍为皇长子还是有点什么别的事…就不清楚了。”

“逸亲王。”主事的老者在嘴里咂了咂这三个字,目光中忽地添了几分凌意,“说起这个人,我倒是想起些别的传闻。”

那人一怔:“师爷您说。”

老者一睃他:“逸亲王上一次离京,受了伤这事,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怎的,一方厅里倏然被他的话震得一冷。方才说话的人愣了愣,而后不由自主地抹了把冷汗:“不太清楚,师爷您…”

“那你们,就先把这事给我弄清楚了。”老者好似有些疲乏地长喘了口气,“我老了,你们谁的门户谁清理。清理干净了,咱再说别的。”

第135章 隐情

厢房里,尤则旭听手下禀完了近来的事,详细思量了一番,提笔写折子。

他先前还没做过这些。上一回出京都是王爷还有上头的千户百户拿事,他一个总旗,干的是跑腿的活,猛地一要他说说主意,弄得他绞尽脑汁。

是以这一封折子他删删改改的,写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算成文。誊抄之后又细读一遍,觉得应该可以,便拿着出了门。

他都没注意到已是深夜,逸亲王门口守着的人只道他有要事禀奏也没拦他,他推门进去向东边的屋子一转,绕过屏风见逸亲王睡着才反应过来,然则已经晚了。

孟君淮被脚步声惊醒,蹙着眉看看他:“则旭?”

“殿下我…”尤则旭滞在门口,后背直冒冷汗,“我不知道殿下睡了,所以…”

孟君淮的目光往他持着折子的手上一定,有些好笑地道:“没事,拿来看看。”

尤则旭悬着心把折子呈上,垂首在旁静等着,脑子里禁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回思自己都写了什么、有没有哪一点写得不对,比被先生问功课可紧张多了。

孟君淮一行行认真地往下读,读到一半时微滞:“你是觉得我们行事过于谨慎了?”

“我…”尤则旭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里面有一段表达的意思是,锦衣卫已入锦官城这么久,那边毫无动向说明他们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么锦衣卫也不一定要一直用暗查的手段,有时候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略往明面上走那么一点,或许更有利于查事。

但让王爷这般一译…

尤则旭想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君淮一哂:“我白日里也在想这事。近来收获不少但有用的不多,或许至少该同此地官员通个气,让他们协助一二。”

他说着沉思了会儿,凝神笑了笑,又道:“这点提的不错。余下的我明天会再细看,让随来的几个千户也议一议。辛苦你了,好好干。”

“谢殿下!”尤则旭一瞬间的喜色全写在脸上。孟君淮又嘱咐了他两句别的,便让他退下。

尤则旭告退后,孟君淮却沉默了半晌毫无睡意。

折子里的另一个提议他也看见了,尤则旭觉得该借谢家的势力协助。理由是明摆着的,因为锦官城一地有不少官员都曾得过谢家提拔,若谢家肯出面,莫说查出原委,就是一举扫清大概也不会太难。

这件事先前也有人提过,当时他之所以驳回,是因为那个千户说话太难听。那千户说谢家目下吃空饷的人也太多了,一个个还都爵位不低。目下国事当头,谢家也该办些实事。

他当时如果答应,就等同于心中默认这个说法。可实际上谢家是怎么回事他清楚得很,他们一贯不愿走“盛极而衰”的路,兴盛些年就总要自行休养生息一阵子。现在便是那“一阵子”的时候,而就算这样,他们暗中出的力也并不少。

现下如想请他们出山…他们看在玉引的面子上,大概不会拒绝,可那未必是件好事。谢家一直恪守着这明哲保身的法子,是有道理的,他并没有资格打破。

孟君淮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声。

他再怎么说这是为整个谢氏一族考虑、是自己不好开这个口,也无法否认归根结底只是虑及玉引而已。国事当头,按理说这样的私心他不该有,可是哪里放得下?

也又有两个月没见她了。

孟君淮短吁了口气,索性起床。他思量了会儿,坐到案前提笔写信,挑挑拣拣的,抛开凶险挑出趣事来写,边写边想她看信时大概会是怎样的反应。

锦官城东侧,一方大宅中灯火幽幽。

这宅子上挂着的牌匾写着“钱府”,但仔细看,“钱”字右上角多一个点,这大约取的是“钱多一点”的寓意,可见家主是个爱财之人。

现下这爱财之人的院中传出的声音,却不是金银铜钱的动听声响,而是声声凄厉的惨叫。

跪在院中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满身的血污可见是受了重刑。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年过半百的钱五爷背着手站着,冷睇着他,鼻中一声冷哼。

跪着的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边叫着师父边膝行上前,惊恐不已地求道:“师父您…您饶我这一回!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哼,饶你?”钱五爷淡看着他,有点尖细的声音在夜色下听上去阴冷至极,“我若不请出这些家伙事撬你的嘴,你还不肯说呢。如今知道求饶,你知不知你惹出了多□□烦!”

“师、师父…”男子脸色惨白如纸,争辩道,“我也是好心!我是害怕、害怕那逸亲王顺着摸下来真摸到咱,所以想着一劳永逸!师父我一时糊涂,您饶我这一回啊师父!”

“一劳永逸!”钱五爷气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一个宗亲!皇亲国戚!杀了他你就想一劳永逸?亏得这是人没死!他要真死在路上,你师父师爷是不是要陪你走黄泉路都说不准!”

男子气力已虚,被这一巴掌打得跌在地上半天都没撑起来。

钱五爷又继续斥道:“你翅膀硬了敢拿主意了是不是?不看看这些都是谁给你的!能到这地界儿来享福作乐的,哪个不是在宫里混到五六十才许过来?魏玉林到了那个份儿上,师爷都没许他过来!你刚过三十就能来这儿,还许你娶妻、□□给你续香火,你那是托的谁的福!”

“托的…托的师父和师爷的福!”男子不敢犹豫,勉强缓过劲儿来就又撑起身,抱住钱五爷的大腿,“师父,徒儿记住这回的教训了!您手下留情,我、我以后当牛做马给您养老送终…”

“呸!”钱五爷啐断他的话,伸手一拉他的耳朵,“养老送终我不差你这一个不长眼的败家东西!今儿你也甭求我,实话告诉你,是你师爷亲自发的话、是你师爷亲口说了这事我们才知道!我钱五在一众师兄弟面前就没这么丢过脸,今儿全让你小子给丢干净了!”

他说到最后,居然有了笑意。那笑意诡异得很,男子只看着都打了个哆嗦:“师父…”

“今儿师父给你上道大汉朝传下来的菜!”钱五爷说着狠狠松开他,“来人,给他见识见识吕后那法子!都看清楚了,以后再有乱说话乱拿主意的,我就让他说不了也写不了!”

人彘…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的瞬间,男子的惨叫声便响彻了整个院落。

这惨叫声持续了许久,犹如梦魇一样飘游在这深夜里,让听到它的人,都无法安睡。

京中,玉引突然收到了孟君淮的一封长信——单看信封厚度都知道是长信的那种,惊得她提心吊胆。

他办差时应该是很忙的,二人间的书信大多她写得多、他回的少。像上回那样交待给孩子们“竹笋炒肉”的信都算长的了,大多时候都是她写一堆府中近况,他回一个:“信已收到,安好,勿念”或者只有“安好,勿念”。

这回突然来个这么长的…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玉引愣怔怔地捏了半天信封才有勇气拆信,拆信时她手都是抖的。刚能走稳路闲的没事就爱在屋里晃晃悠悠的明婧走到她面前看看,伸出小手就要帮她拆:“我来——!”

“哎你别闹。”玉引避开她的手,摸摸她的额头,“乖哦,让娘好好看信,这是你爹写来的。”

“爹?”明婧外头,疑惑地看着她,明显对这个词很陌生,想不起来那是谁。

“你忘了爹啦?”玉引拿信一拍她,“小坏丫头,你爹最宠你,知道你这个反应,他要伤心坏了!”

明婧皱着小眉头撇撇嘴,转过身又往外走,边走边咿咿呀呀:“问姐姐爹!”

意思大概是“问姐姐爹是谁”或者“问姐姐爹什么样”之类,玉引笑了笑,见奶娘护着她,便不担心,继续专心拆信看信。

她悬着一颗心,看了几行,却发现…不对劲啊?

怎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看到了什么好风景,路上遇到了什么趣事,还有什么他近来在有意提点尤则旭,发觉尤则旭确实孺子可教云云…

这弄得玉引心里都毛的慌,看完第一页就定不住气了,快速地将后几页全扫了一遍,发现七八页纸全是闲话家常。

孟君淮办着刀刃上舔血的差事,跟她闲话了七八页的家常?这怎么想都有问题啊!

玉引想到这儿,头一个划过脑海的猜测是:他不会纳了哪家姑娘吧?

然后自己又红着脸摇头:不会不会!

就算她不盲目信任他在这种事上对她的心,至少也还能十分相信他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他要真在外头纳了妾,一准儿不会跟她这么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告诉她他纳妾了要府里安排一下才是他的行事风格,至于她不高兴、他跟着对她不高兴或者跟她道歉,那都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要另算。

所以这封信背后肯定不是那么回事。

可这信瞧着还是不对劲,还是有隐情!

玉引神情严肃地思索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头绪。

她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要不然集思广益一下?几个大点的女孩子近来都在上手帮她打理府里的事,让她们想想这个也不为过。

她让珊瑚喊来了和婧和夕珍夕瑶,大大方方地把信递给她们看了一遍,然后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我觉得这信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却又想不出来,你们三个怎么想?”

和婧夕珍夕瑶:“…”

仨姑娘你看我我看你地互相瞧了半天,夕珍说:“可能只是相思之苦?”

夕瑶道:“没准儿…姑父是觉得这些事忙久了就忘了,想赶紧跟您分享一下?”

和婧略作沉吟,给了个新思路:“有没有藏头语什么的?可能有些话急要告诉您,又要掩人耳目…?”

“咦——”明婧的声音传过来,几人看过去,她小短腿儿快速倒腾着走进来,到了床边就往床上爬,往玉引胳膊上一扑,“问…爹!”

“你还没想起来爹是谁啊?”玉引哭笑不得,明婧皱着眉头伸手拍拍信:“娘想不出,问爹!”

第136章 思念

“问爹!”明婧边说边不停地用小手拍她,很着急的样子。

玉引愣了一会儿后抱住她笑倒在床上,明婧被她笑得懵懵的,扯了个大哈欠又说:“问爹!”

“…知道啦!”玉引一亲她的额头,深吸了口她身上的奶香味,觉得这名字真没起错——明婧心里跟明镜似的!

其实“有不懂的就问”,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处事方式。尤其是对孟君淮,她除却最初那阵在与他相处总束手束脚的时候以外,一直觉得夫妻之间没什么不能明着说的。

但现下,大约是分开太久了,被思念扰乱心神,又或者是关心则乱变得格外患得患失,再不然是“当局者迷”…总之搅得她刚才确实钻了牛角尖,一味地自己去猜背后隐情,愣没往这惯用的简单法子上想。

要不是明婧这样说,她还反应不过来。

玉引把明婧搂在怀里拍了拍:“乖,娘马上就写信问爹是怎么回事!”

“嘻嘻嘻嘻…”明婧把头闷在她胸前笑,然后玉引就感觉到,她好像在试着往里拱…?

玉引:“…”

奶娘最近在给明婧断奶。

明婧已一岁多,吃奶吃到这个时候算很久了。可是她自己并不觉得,哭闹是难免的,更多的时候是被奶娘一抱就想借机扯一扯。

奶娘自然是“铁面无私”的不给她吃,不过现在她来找玉引…

玉引是不铁面无私也没的可给她吃。

她撑身坐起来,一搂明婧:“娘带你去玩好不好?找阿狸玩!”

明婧扁扁嘴,小手依旧攥着玉引的衣领。

“乖哦,你跟阿狸玩一会儿,然后吃点心!”玉引一边说一边朝和婧递眼色,示意她把阿狸找来。

过了会儿,阿狸便被和婧强行抱了进来。

它双眼大睁,爪子使劲推和婧,喉咙里咕噜咕噜地表示不情愿,望见玉引,又“呜——”的一声。

“阿狸你最好啦!你陪明婧玩一会儿!”玉引把阿狸放到榻上,阿狸委屈地望着明婧:“呜——”

“阿姨!”发不准“狸”字的明婧愉快地朝它爬过去,一拽阿狸的尾巴。

“喵!!!”阿狸叫了一声,迅速抽回尾巴,朝明婧呲牙咧嘴。

但是被明婧又一回扑住。

玉引跟和婧夕珍夕瑶一起看她们玩,看了一会儿,终于恍悟阿狸为什么不喜欢她!

“明婧别咬阿狸尾巴!”玉引惊呼着抢过阿狸,明婧懵懵的。

“呜…”阿狸缩在玉引怀里表达不满。

而明婧一嘴的猫毛,还在傻乐。

当晚,玉引让膳房给阿狸加了条鱼作为补偿。

阿狸实在太倒霉了——阿祚阿祐还在满地爬的时候,就爱拽它的尾巴玩;现在好不容易阿祚阿祐大了,又碰上明婧断奶,爱咬它的尾巴。

在它吃鱼的时候,玉引走过去心疼地摸了摸它,怎么看都觉得尾巴有点秃…

好在阿狸喵呜喵呜的吃得很香,吃饱喝足就蹿到墙头上睡觉去了。玉引很严肃地教育了明婧一番,让她以后不许再咬阿狸的尾巴,最后虎着脸问她:“记住了没有?”

明婧眼皮打着架,打着哈欠点头说“嗯”,然后吧叽躺倒就睡。

“小坏丫头,你这倒头就睡的习惯是学的谁啊?”玉引没好气地点点明婧的脸,转念一想——好像是学的她…?

玉引尴尬地朝空气吐了下舌头,然后去给孟君淮写回信。

在她瞎琢磨的时候担心过会不会是借家长里短掩人耳目,实际是别有深意的问题,想明白之后便知道不可能。他们之间的来信都是靠专门的信使送,那信使也算锦衣卫的人,如若遇了事,就算信被毁了都不会让旁人看见。

她就放心地说了自己的担忧,道看出他这样突然大谈路上趣事看上去实在有事,她心里不安,希望他直说。

然后又简单讲了讲自己钻牛角尖,被明婧这么个话都说不清的小孩点透的经过。

最后想了想,还是压不住想他的念头,落笔并不委婉地添了一句:明婧都要忘了爹是谁了。

“哈。”孟君淮看到信末时禁不住笑了一声。初时是觉得有趣,静了片刻,心里就泛起了酸涩。

他再度离京时明婧刚过一岁生辰,现在又过了两个多月,无奈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依旧是她刚满一岁时的样子。

可小孩子长得是最快的,刚出生那时一天变一个样,现下这个年岁过个十天半个月也会长大不少…这个时候,他这个当父亲的实在应该看着她长大。

就算抛开这番感慨不提,他心里也依旧不是滋味。玉引每每来信,都是说说府内近况,然后问问他这边进展如何、顺不顺利?从没催过他回去。

但从这句话里他能明白,她这是想他了。

“啧,抛妻弃女。”孟君淮自嘲了一句,摇摇头,叫来了尤则旭。

“殿下。”尤则旭进屋施了一礼,孟君淮道:“一会儿随我出去走走。锦官城鱼米之乡,咱去集上看看,算是歇一歇。”

尤则旭应的时候有点傻眼,直至出门时,都还沉浸在这种傻眼里。

在尤则旭的印象里,从接这差事到现在,抛开受伤回京养病那阵子不算,王爷就从来没歇过。

旁的锦衣卫都是每过三五日就可歇上一天,他自己总想更上进点,每一旬也能歇上一次。除此之外,赶路至一地时偶尔也能有个一天半天让众人都休息休息。唯独王爷,每一天都是从早忙到晚。

今天怎么改主意了…?

尤则旭也不好问,和几个便衣随出府的锦衣卫一道跟着他往集市去,到了集市才发现他看布匹衣料也好、玉佩首饰也罢,挑的都是女人家的花色。

这是给王妃挑东西了。

几人都心知肚明,谁也不非得说出来。倒是有几个心明眼亮的店家乐得拿此奉承一番客人,拱着手道:“这位爷您可真是眼光好又会疼人,您夫人有福!”

孟君淮给玉引挑着东西,心情也不错,随口笑说:“算不上。我出门做生意,她自己在家打点府里、照顾上上下下,也辛苦。”

“哎呦,要是人人都向您这么想,那必定家宅和睦、天下太平!”布庄掌柜慨叹道,接着又说,“后头还有些江南进来的新料子,您挑挑,我给您便宜些,算向您夫人问安了!”

他说罢就朝后头去,片刻功夫,几个伙计抬着布匹一道出来,足足二三十种摞在柜上,琳琅满目。

江南的料子是好,不过京里的各家布庄每年也都会卖,跑到这儿来买…舍近求远!

孟君淮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还是忍不住替玉引挑了起来,边看花色边想象做个什么合适。这个做短袄那个做长袄、这个交领那个竖领、这个比甲那个披风…不知不觉就定了七八匹下来。

“这个就算了,颜色太嫩,她不爱穿。”一匹淡米分色的料子被孟君淮摆手拒绝,掌柜的笑说:“您家没姑娘?姑娘家穿这个正合适!”

孟君淮不禁又细想了想,再度摆手。

和婧类似颜色的衣衫不少,兰婧嘛…多爱穿些清素的衣服,明婧则还太小,现下穿什么都不太看得出来,再者她皮肤嫩,得用更软些的衣料,免得磨坏了。

见他不要,伙计就打算将这料子收回去。尤则旭原正迟疑,见状倒索性直接开了口:“等等…”

伙计停下脚,尤则旭看看孟君淮:“爷,这个您若不要…我买回去,行不行?”

孟君淮随口就说:“给你家人?行啊,你也该给他们带些东西。”

尤则旭却一瞬间面色通红,憋了会儿道:“不是…不是给家人,一齐送回府里就行,没准儿有人喜欢呢?”

“…”孟君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他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