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谙一路毫无阻挡的跑进了榕桓的院落,直奔他的房间,推开了他的卧房。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榕桓也没料到有人会这个时辰过来,而暗卫也没有阻挡,所以榕桓根本是猝不及防的与祁谙四目相对。

他浑身赤-裸的坐在浴桶里,半个身子毫无遮挡,而祁谙这么近距离看到他身上错落的伤痕,顿时红了眼睛,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抬手轻轻碰触他胸口的疤痕,哽咽道,“兄长,还疼吗?”

榕桓呼吸募得一滞,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呼吸急促,声音也变得嘶哑不堪,似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长-乐-”

“我在这儿,兄长。”祁谙在浴桶前蹲下,仰着头看着榕桓,眸中带泪,可怜巴巴,“兄长...”

榕桓深深吸了几口气,水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吐出两个字,“出去...”

“什么?”祁谙愣了一下。

“出-去-”榕桓语气中带上了怒意。

因为刚刚知晓了榕桓受伤的事儿,祁谙正处于强烈的自责当中,见榕桓动了怒,也有些怯意,于是一步一回头的出了榕桓的卧房。

榕桓靠在浴桶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过宠她了,从她懂事儿起他便一直告诉她,只要她想做的,便去做,没有对错,只要她做的便是对的,错的到了他这里也是对的,因此养成了她毫无顾忌的性子,是他把她宠坏了。

祁谙耷拉着脑袋回到芳林居,月谷嬷嬷还在等着她,看她兴高采烈的出去,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不由疑惑,“这是怎么了?”

祁谙拖着腮,苦恼道,“嬷嬷,兄长生气了,很大很大的气。”

“为什么生气?”月谷有些不太相信,这十几年她都跟在小公主身边,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王爷都会想办法去给她摘下来,怎么可能跟她生气。

祁谙皱着鼻子,“嬷嬷,刚才兄长在洗澡,我闯进去了,兄长就生气了,让我走,很凶很凶的让我走。”

月谷诧异的张大了嘴,半天才道,“公主,老奴记得有教过你不能随意进出男子的房间,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祁谙一脸委屈,“可是嬷嬷说的是不能随意进出男子的房间,又没说不能随意进出兄长的房间...”她小时候也经常在兄长沐浴时进去啊,兄长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到了现在,每天都在生气,生气,生气!!!

月谷无奈,这倒是她的不对了,那时候她还小,没那么多避讳,更何况她和王爷还有婚约,所以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儿,以至于到了现在,公主对此还是懵懵懂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肥不肥,爱你们,么么哒!

兄长就要开窍了...

第24章

占有欲

祁谙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一夜, 想到那日兄长与她的约法三章, 觉得兄长可能是认真的。

虽然她觉得与兄长的亲昵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兄长好似是比较在意,既然这样,那她就勉强尊重他的意见吧。

自从这次重逢后, 兄长变得很不一样了,祁谙叹了一口气,越发怀念小时候的兄长了。

那个时候的兄长啊...对她千依百顺, 而现在的兄长啊...对她事事挑剔。

祁谙又叹了一口气, 头埋在了被褥里。

从小到大,祁谙都没有这几日这么沮丧过, 平日里沾枕头就睡的人,这几日愣是日日难眠。

早起月谷为祁谙梳发时, 祁谙哈欠不断,睡眼惺忪的。

“公主是有什么心事吗?”月谷还从未见过公主为了什么事情夜不能寐的。

祁谙耷拉着脑袋,似醒非醒, 语气里满是抱怨, “还不是兄长...唉...”祁谙觉得这几日自己叹的气比她过去十几年叹的气都多。

“我怎么了?”有些低沉的嗓音。

祁谙倏地抬眸看向铜镜,本应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发的人变成了她家...兄长。

祁谙又高兴,又紧张,又尴尬,期期艾艾, “兄长...”眸子不由自主的亮闪闪。

榕桓为她梳发的手法有些生疏,很小的时候她扎羊角辫, 从来都是他梳的,后来他带她进军营,她便开始着男装,发丝随便一束便好。

这女子的发髻,他还当真不会。

榕桓垂着头专心致志的研究她的头发,祁谙自铜镜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侧脸上的鞭痕却异常清楚,已经几日了,那鞭痕还未消散。

祁谙把自从两人见面后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觉得自己真的好似做错了许多事情,心中越发愧疚,小声道,“兄长,你那日说的约法三章,我日后定会做到的。”这样,他会高兴些的吧。

“啊...”祁谙的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意,不由撅嘴,“兄长,你弄疼我了。”

榕桓无意识握紧的手放松一些,却也没有言语。

祁谙以为他还在别扭,为了缓和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尴尬,便开始没话找话说,“兄长为何把园子里的桃树都给砍了?”

榕桓眸子一暗,依旧没有答话。

他突然发现,他对她的占有欲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强烈的多。

尤其是看到她与旁的男子眉开眼笑,手中握着旁的男子送给她的东西时,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升起的滔天怒火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些年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男子,他从来未去想过这些,可是这几日,他发现,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娇声喊着‘兄长抱’的女娃娃了,她聪明伶俐,在各个权贵之间游刃有余,遇事处变不惊。

她的一颦一笑,让许多男子移不开眼睛。

在这个世上,他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也无血脉亲戚,只有她是唯一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是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随时都可能会离开。

若有一日,连她也扔下他走了...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嫁给别的男子,对着别的男子撒娇玩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榕桓想到这些便觉心中翻江倒海。

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他失了分寸,而此时此刻,他觉得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混乱不堪,他理不清他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是男女情爱,还是只是单纯的占有欲。

见他依旧不答话,祁谙吐吐舌,若是放在以往,她早就跟他闹开了,但是现在情形不同,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兄长,你此去可有什么发现?”祁谙看着铜镜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无力。

榕桓稳定了下情绪,将自己这几日的发现大体对祁谙说了说。

梁飞平的父亲这几日找了许多人,大都是泉州有名的权贵,但是找这些人并没什么用处,梁父也是病急乱投医,但是这两日,梁父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了赣州,一封是送往帝京的。

这两封信榕桓都让人偷出来瞧过,送完帝京的信是往刑部尚书那里送的,看信中意思,不过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寻求帝京中做官的远房亲戚帮忙。

刑部尚书这些年兢兢业业,为朝廷为百姓尽职尽责,对于他,榕桓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倒是这送完赣州的信,没有署名,信中语焉不详,只交代想要尽快见他一面,倒是颇有嫌疑。

祁谙听后,又将沉染的审问同榕桓说了一下,榕桓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思索了半晌,突然开口,“起先,咱们以为这劫粮的人会是蒲兰山上的土匪,而此时发现那些土匪不过平头百姓,应是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从长乐军手中劫粮,而蒲兰山上还有另一帮土匪在暗地里活动,劫粮一事影响最大的便是临门关一战...”

“所以,劫粮的人也许就是另一帮人...”祁谙若有所思,“而这另一帮人就是当初从土匪手里抢走溪棹的人,他们劫了粮,却又阻止了土匪杀溪棹,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能与幽云三十六骑打成平手的人...”榕桓眉头紧皱,“莫不是军中之人?”

榕桓这话一说出来,祁谙只觉脑中清明一片,似是找到了源头,“这几日我便去沈书夏那里,无论如何哄着她要她将这玄蜀国二皇子的画像画出来。”

“溪棹那里,也还要再求证一下,看看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祁谙又道。

“现在还有一个疑点便是何人要溪棹死?溪棹可有得罪过什么人?那人要如此狠辣的要了他的命。”榕桓提醒她。

祁谙点头,“那今日正好没事儿,我便去溪府走一趟吧。”

榕桓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王爷啊...”月谷在一旁瞧了些时候了,此时再也忍不住走过来,“还是老奴来吧,再这么下去,公主的头发怕是就要打结了。”

榕桓看看自己手下乱成一团的发丝,干咳一声,让开了地方。

见嬷嬷过来,祁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多怕兄长一个一时气愤,把她的头发给薅了。

月谷帮祁谙收拾好后,祁谙便出了房门,打算往溪府去。

见兄长背对着房门站在桃树墩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谙随口道,“兄长要一起去吗?”

等了很久,榕桓才缓缓开口,“你自己去吧。”连身体都没有转过来。

第25章

亲教导

等到整个园中都静了下来, 榕桓才回身, 园中安安静静的, 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梭梭’声,没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当真是寂静了。

“王爷, 老奴烹了茶,请您移步小榭。”月谷走过来道。

榕桓随着月谷来到湖上的小榭内,薄纱轻帐, 浅香疏影, 伴着清茶的馨香,沁人心脾。

月谷斟了一杯茶递给榕桓, “王爷尝尝。”

榕桓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点点头, “好久没有喝过嬷嬷烹的茶了,嬷嬷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老奴的手艺比之皇后娘娘还是相差甚远啊。”

榕桓垂眸,眸中染上一抹温和, “想当年, 三叔与婶娘,也算是因茶结缘吧。”

许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榕桓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有些软化,那时候三叔尚未登基,与他一同住在婶娘的胭脂铺子里, 那个时候晨起开铺,晚时睡觉, 虽辛劳一些,但却充实。

每每嗅到婶娘为三叔烹茶的香气,便觉心中安稳。

“月谷嬷嬷,您也坐吧。”

月谷倒也没推辞,在榕桓对面坐了下,为他又添了茶水。

“王爷脸上的伤是公主打的。”月谷并无疑问,很是笃定。

榕桓浑不在意,为月谷斟了一杯茶,“她也是无心。”

月谷缓缓摇头,“无论有心还是无心,毕竟伤了王爷,王爷就是太过宠溺公主。”以王爷的身手,这世上有几人能够伤得了他。

“谙儿在大事上还是拎得很清的,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般,无妨的。”

月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王爷这几日可是有心事?”

榕桓执着茶盏的手停滞了一下,倒是也没有隐瞒,“是,有些事情缠绕在心里,无处排解,却又无人可询问。”

“可是为公主?”月谷眸子中带着精光。

修长的手指绕着碧玉的杯盏打转,没说话。

月谷是过来人,对这些事情了然于心,“公主年龄尚小,王爷又年长些,这样的夫妻在一起生活,是要相互包容的。”

“夫妻?”榕桓喃喃,“我当她是妹妹,她当我是兄长,男女之情,委实别扭,况且她心心念念的想要嫁与旁的男子,我自当成全。”

听闻此言,月谷倒是没有震惊,公主这番言语说过不止一次,她从未放在心上,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才是有情人啊!

“公主年纪尚小,不谙世事,对什么都好奇,有些事情王爷需要教她,不教她,她怎会懂?”

“教?”榕桓抬眸看她,“如何教?”

他初尝情滋味,已是辗转难眠,心神慌乱。

情之一事,他都没有学会,又如何去教她。

“公主读书写字念书,都是王爷亲自教导,从不假手于人,难道到了感情上,王爷倒是想要旁的男子去教公主了吗?”

榕桓周身猛地一抖,杯中茶散落于石桌之上。

月谷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老奴知道王爷心中在想什么,从小到大,只要公主想做的,王爷从来不会拒绝,只会顺从,可是王爷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对公主最好的?公主爱吃绿豆糕,从来不吃芸豆糕,王爷便顺着她,每每只给她吃绿豆糕,可是王爷可知道,公主根本就没吃过芸豆糕,她怎会知道好吃不好吃?王爷为何不给她尝一次呢?”

月谷循循善诱,“只要公主想要的,王爷都让步,现在公主想要嫁给旁人,王爷也让步,可是王爷可有想过,这是对公主最好的选择吗?公主在王府里住了十几年,天下人都知道公主与王爷乃是皇上赐婚的夫妻,公主突然不嫁给王爷了,嫁给旁人,这天下悠悠众口,王爷可想过?公主的名声又当如何?”

榕桓握着杯盏的手越发的紧,月谷所说的这些事儿他确实从未想过,他只想她开心,却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忽略了。

月谷悄悄观察着榕桓的神色,见他脸色不太好,遂继续道,“王爷觉得这世上可还有男子会比王爷对公主还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无情,而是有些感情已经润如细无声,沁入骨血了。

榕桓缓缓抬眸,对上月谷的眼睛。

月谷神色从容的站起身,“公主只是还未开窍,王爷都不试试,怎么知道公主不会爱上王爷呢?”

月谷福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榕桓坐在那里半天,心里缠绕在一起的丝麻一点一点的解开,是啊,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她开心,可是却忽略了到底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

在他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他还要对她好了。

*

祁谙出了王府,往溪府去。

以往时溪府的二老爷与二夫人只当祁谙是溪棹的救命恩人,能够在她无处可去时招待她在溪府住下也算是报恩了。

可是现在祁谙的身份今非昔比了,变成了大渝的长公主殿下,这二老爷与二夫人自然对祁谙更加的礼遇有加了。

二老爷与二夫人亲自在府前将祁谙迎了进去,对祁谙笑容可掬,极尽阿谀,这让祁谙有些厌恶。

先前她住在溪府时,这溪家夫妇对她虽说以礼相待,但也没有过多接触,祁谙倒也觉得没什么,此时这般谄媚,祁谙便厌烦了。

溪棹自然也看出了祁谙的不悦,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带祁谙去了后花园。

此时正值春日,百花盛开,后花园内景致美不胜收。

祁谙开门见山问了溪棹他被绑架那日的事情,溪棹想了良久,说的话与那日在大牢外说的并无出入,由始至尾,除了不小心弄掉眼罩的那一次,溪棹都是被蒙着眼睛的,直到遇到了祁谙。

所以祁谙并没有从溪棹这里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祁谙虽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对了,溪棹,方才我下马车之时,听到门外的小厮在谈论你与岑家小姐的婚事,你们是要成婚了吗?”祁谙与溪棹闲聊。

说到这事儿,溪棹便泄了气,趴在桌上,“这是我爹定下的婚事,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日子已经选好了,便是半月以后。”

“岑家小姐貌美如花,知书达理,能娶到她,你可是赚了,为何这般唉声叹气的。”

溪棹嗤笑一声,“任凭她是天上的仙女儿,也不敌我心中那纯真可爱的小姑娘...”

祁谙瞪大了眼,“溪棹,你有喜欢的女子了?不是岑家小姐,那是谁?”

溪棹不敢看她,只看着远处的假山,面上发红,“她单纯,善良,聪慧,比那个岑香月好太多。”

唉,他既高兴着能遇到她,又无奈着遇到她,当真是煎熬啊!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祁谙很是好奇,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

溪棹觉得自己被她整个人看的都酥麻了,忙别开眼睛,“喜欢一个人啊,就是不见她会想着她,见了她心里便欢喜,怕她饿着凉着,怕她不开心,想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一见她心就砰砰跳,那种滋味...”溪棹眯着眼,舔了舔唇,“妙不可言啊...”

祁谙听了半天,翻了个白眼,抬手敲了一记他的脑袋,“你这不是喜欢一个人,你这是病了,快去看大夫吧!”

第26章

不作数

祁谙懒得理溪棹, 便打算告辞, 突然又想到溪家大夫人生病的事情, 便顺路过去瞧瞧。

大夫人用了祁谙的药后,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对于祁谙,大夫人也不知为何, 总觉得祁谙很是亲切,对这个小姑娘不自觉的便想要亲近。

大夫人定要将自己做的糕点给祁谙带着,祁谙推辞不过, 便带走了。

离开时, 祁谙打量了一番这个破旧的小院落,叹了口气。

出了溪府, 祁谙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站在大树下的人,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蹦跳着跑过去,到了喉头的‘兄长’二字因着溪棹在身边,硬生生的变成了“你来了。”

溪棹挠挠头, 公主的那种笑容, 只有在见到思人兄时才会露出来,看来不止他病了,她病的怕是也不轻。

榕桓对溪棹点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垂眸看着祁谙,“还有事儿吗?”

祁谙摇摇头。

榕桓点头, “那就回吧。”

祁谙与溪棹告辞,溪棹看着祁谙走出很远之后, 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是喜欢,为何不去争取?”

溪棹侧眸,看到来人,轻哼一声,“你还是好好读书,准备你的恩科吧。”

溪栈秋语气淡淡,“有些人,一旦错过,你定会后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