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溪棹嗤笑一声,“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溪棹虽不学无术,却颇有自知之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溪栈秋轻声呢喃,最后冷笑一声,“那你就乐意娶那岑家小姐?你可知道,这一娶便是一辈子,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得不到你喜欢的,难道真的要勉强自己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溪棹觉得有些意外,疑惑的看向溪栈秋,“为何你今日这般关心我?”要知道溪栈秋平日里向来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今日竟然还会为了他思虑这么多。

溪栈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

溪棹双手覆在脸上,这一个一个的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人盼着他点好呢?

*

昨日下了一场雨,今日天晴了,空气里弥漫着湿甜的气息。

两人并没有乘马车,而是缓缓迈步在长街上。

祁谙偏头看着榕桓,“兄长不是不要来吗?”

榕桓看她一眼,“我只说不要去溪府,并没有说不要来接你。”

“哦...”祁谙拖长声音,“这样啊...”不自觉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两人在街市上闲逛着,正值午膳十分,街市上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祁谙吸吸鼻子,“兄长,咱们去用...”祁谙的脸色突然一变,步子一顿,“兄长...”

榕桓的手揽上她的腰,低声道,“不要回头。”

祁谙看向他,“有人跟着咱们?”

榕桓搂着她继续往前走,神色不变,“对。”

祁谙不由笑了,“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走了几步,祁谙突然伸手将榕桓搂在她腰间的手扯了出去,榕桓一愣,祁谙撅撅嘴,有些难过,“我不是答应你了嘛...”

祁谙哼哼了两声,率先迈步上了马车,她可是个守信用的人,说不碰他便不碰他。

榕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淡定的跟了上去。

马车内,祁谙将帘子撩开一个缝隙往后看了一眼,“兄长可知是谁?”

榕桓眸子幽深,“很快就知道了。”

马车行至朱雀巷,再走一条街便是祁王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祁谙听到了打斗声,撩开帘子看出去,只见马车后不远处,十六与卫叶正与两个紫袍男子打斗在一起。

祁谙躬身出了马车,跳下去,眯眼瞧着那两人,语气肯定,“不像是咱们大渝人。”

榕桓站在她身后,神情淡淡,“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呼之欲出了。”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祁谙有些想不明白。

劫粮一事是为了阻止临门关一战,这倒也说的过去,可是临门关一战已经结束,只要玄蜀国不再引战,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有战争,可是他却把粮食卖给了梁飞平,又派人跟踪他们,这不是特意来挑衅吗?

所以那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那人到底是不是玄蜀国的二皇子呢?

那两人功夫并不弱,与十六和卫叶打成平手,一时之间无法逃脱,瞧见祁谙下了马车,立刻把目标转移到了祁谙身上。

一个娇小姐,想来会好对付一些。

一人挡住十六和卫叶,一人身形迅速的往祁谙掠过来。

祁谙眉眼弯弯,露出一抹笑意,急急道,“兄长你不许动。”

下一刻一条长鞭迎着那人的脸便甩了上去,那人头一偏,躲开鞭子,但身形也明显慢了一下。

祁谙一脚踏在马车上,娇小的身体便迎了上去,长鞭在那人周身甩的呼呼作响。

那人明显没有想到祁谙竟然会功夫,起先有些慌了神,但是不过片刻,便集中精神与祁谙周旋开来。

十招过后,祁谙便觉得吃力起来,方才她见十六与卫叶尚能与二人打成平手,想来功夫也不过如此,怎么自己上手了,倒觉得这人又厉害了些呢。

又过了几招,祁谙渐渐处于下风,鞭子虚张声势的迎上去,那人侧身躲,祁谙却把鞭子收了回来,一个起跳,跳到了榕桓身后,拽他的衣袖,“兄长,兄长,我打不过,你快上,快上...”

榕桓忍不住轻笑一声,手腕一翻,便将她手中的鞭子握在了手里,鞭子甩出去,祁谙尚未看明白招式,那人已经被鞭子卷过来扑在了两人脚下。

祁谙瞪大了眼睛,她家兄长什么时候功夫这般俊俏了?

十六与卫叶也将另一个人紫衣人抓了过来,祁谙上前打量着,确实是玄蜀国的人。

玄蜀国的人轮廓比大渝人的要分明一些,鼻梁高挺,眸子泛着些蓝光,还是很好区分的。

将二人带回祁王府,卫叶负责审问。

祁谙自方才的事情后便一直处在发蒙的状态中,明明她与兄长对打时,虽不能赢兄长,但是也能走个十几二十招的,那人比她功夫还要高些,怎么着也能在兄长手里走个三四十招,怎么会一招也没走完呢?

以前十六,二十二,莲姐姐,还有卫叶,难不成都在让着她?

不能啊,连沉染都夸她功夫好。

祁谙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就在祁谙想要找榕桓好好问问时,榕桓又出了门,祁谙没办法,只能耐心的等他回来。

卫叶一连审问了两日,那两人就是不开口,经过特殊训练的这些人就像是皇帝亲自训练出来的幽云三十六骑,想让他们开口,犹如登天那般难。

祁谙让卫叶停止了审问,即便这两人不开口,她心中也有了大体的计较。

兄长出去,想来是梁父那里有了什么进展,现在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有迹可循,但是就是缺一个串起来的线,而这根线到底会在哪里,成了祁谙最头疼的事情。

这一夜,万籁俱静,祁谙正在房内沐浴,突然听到窗子处一声异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打了上去,然后便传了了打斗声。

祁谙眉头一皱,迅速从浴桶中起身,伸手去拽横杆上的衣裳,就在这个空档,房门被人突然推开,“谙儿...”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与不安。

祁谙的手还放在衣裳上,尚未收回,就那么身无寸缕的与冲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兄长?”祁谙眨眨眼睛,有些惊喜,“你回来了?”

榕桓下意识的想要转身出去,却又放心不下她,只能侧过身,别开眸子,“你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啊。”祁谙摇摇头,“出什么事情了?”

“有人闯进了王府。”虽然那人一进来十六他们就发现了,但那人功夫委实高超,竟让他闯进了芳林居。

“爷,人跑了。”卫叶在房外喊道,“公主可安好?”

“我很好。”祁谙高声应着,眸子却眯了起来,带着奇异的光芒,“这人倒是胆子大得很。”

“你先把衣裳穿起来,莫要着凉了。”榕桓皱眉。

祁谙方才想起自己还未穿衣裳,伸手去扯衣裳的一瞬间,祁谙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瞬间眉开眼笑,“兄长,那日我闯入你房中,你生气了,现在你也未经我允许闯入我房中,咱们是不是扯平了?那日你我的约定是不是就可以不作数了?”

她看了他,现在他看回来了,谁也不欠谁的,他就没有理由要求她约法三章了吧。

第27章

受威胁

榕桓站在那里, 背脊僵硬, 只一想到现在站在身后的那人的模样, 便觉一阵心猿意马,双手不自觉的攥紧,又松开, 如此反复数次。

一阵清风拂过,祁谙觉得身上一凉,低头看了一眼, 后知后觉, 一瞬间浑身上下都晕染了上了红晕。

尽量淡定的拿起一旁的里衣穿在身上,祁谙觉得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并非不知男女之别,只是面对兄长, 总让她失了戒心,潜意识里,她总是认为, 在兄长面前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即便是坦诚相待。

祁谙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榕桓身前,仰头看他,“兄长?”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一根羽毛划过鼻尖, 痒痒的,鼻息间尽是沐浴后的清香, 榕桓努力抑制自己的呼吸,镇定的抬手将她脖颈处散着的系带系紧。

两人站的那么近,黑夜中的烛光摇摇曳曳,她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榕桓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祁谙本能的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这个动作让二人都怔了一下,祁谙只觉脸颊发烫,方才泡在热水里都没有像此时这般热的她呼吸急促。

“兄长,那你之前的话...是不是可以不作数了?”祁谙声音有些轻喘,却执着于之前的问题。

榕桓垂眸,避开她灼热的视线,似是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祁谙这几日一直悬在半空忽上忽下的心顿时轻松起来,她的兄长又是她的兄长了。

祁谙一高兴,方才那暧昧的气息也不翼而飞,眉开眼笑的挽住榕桓的胳膊,“方才出什么事情了?”

某处柔软那般毫无戒心的触碰着他的胳膊,榕桓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给她披了一件披风,柔声道,“小心着凉。”

祁谙对他露出不染纤尘的笑意。

两人走出房门,2微风徐徐,两人同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卫叶走过来,“爷,让那人跑了。”

“他想做什么?”祁谙有些纳闷,这人敢闯祁王府,胆子倒是大得很。

“怕是与那日抓的那两个人有关。”卫叶没抓住人,一脸的挫败,方才还被他爹训了一顿。

“那他是想杀了他们呢还是想要救他们?”祁谙撇撇嘴,“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卫叶,多调派些人手来王府。”今夜他因担忧祁谙,并未来得及与那人交手,但卫叶等几人联手也还是让他逃了,可见他的功夫很好。

榕桓沉思一会儿又对卫管家道,“自明日起,我搬进芳林居住,卫管家你收拾一下。”

卫管家重重舒了一口气,“早就该这样了,王府人手本来就不多,还偏要分两个院子住,现在多好,省下人手我也好安排。”他早就对此不满了,今天终于逮到机会了。

卫叶咽了一口唾沫,还是他爹胆子大,什么也敢说。

祁谙眉眼弯弯,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心里倒是有些感谢那人了。

*

翌日晨起,祁谙推开窗子,便瞧见湖水对岸的竹林内,一人正在练武。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股清甜的气息,还有似有若无的饭香,想来是刘嫂正在做早膳。

祁谙不由托起了腮,静静的瞧着。

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身形颀长,未束腰封,衣袂飘飘,墨发也随意的系在脑后,微显散乱。

舞起剑来,如游龙一般,青色的剑光划过碧绿的竹叶,竹叶梭梭。

祁谙眼睛一眨不眨,月谷走过来为她梳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微挑,“王爷舞剑,公主见过无数次了,怎么还看的津津有味呢?”

“好看呀。”祁谙想也不想,眼眸紧紧盯着那人,“嬷嬷,你说兄长舞起剑来怎么那么好看呢?”

月谷偷偷笑,声音里却还是一本正经, “那王爷舞剑可比皇上好看?”

“嗯嗯。”祁谙毫不犹豫的点头,父皇舞剑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每次母后都看的移不开眼睛,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

“嬷嬷,我以后要嫁给一个比兄长长得好看的男子,是要比兄长还要厉害的人。”祁谙下定决心。

月谷失笑摇头,“那公主可是难找了,王爷十几岁便带领长乐军上战场,几乎从未败过,能文能武,长得还好看,若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王爷还要厉害,老奴能够想到的便只有皇上了。”

“父皇啊...”祁谙撅撅嘴,“嬷嬷其实你不知道,其实父皇挺凶的,但是兄长不同,兄长很温和...”祁谙嘴角忍不住勾起,兄长什么都依着她,父皇嘛...还是差一点儿,比如她想要抛绣球招亲,父皇便不准,还威胁她若是兄长不娶她,便要将兄长打入大牢,这个父皇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榕桓突然收了招式,一手执剑,一手负在身后,转身看向来人,眸子淡淡,看不清情绪。

沈书夏躬身行了一礼,“本想去为王爷送早膳,不曾想在此遇到了王爷。”

“不必了,芳林居已经准备了。”被人打断了练武,榕桓有些不悦。

“王爷...”沈书夏有些迟疑,“王爷很讨厌民女吗?”这数日以来,他连正眼也没瞧过她,她就真的这么令人厌烦。

她是大渝第一才女,向来是被男子追捧的,何曾别这般无视过。

榕桓抬眸扫了她一眼,沈书夏接触到他的黑眸,心里募得跳了一下。

榕桓面无表情的转身便要离开。

沈书夏愣了一下,“王爷...”沈书夏急急开口,追上来,“王爷,民女有事想要同王爷商量。”

榕桓步子顿了一下,背对着她,“何事?”眸子里已经染上了一抹幽深。

“王爷...救我不应只是巧合吧?”沈书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她并不傻,这些时日他的冷淡她岂会不知,既然救了她,还把她安排在王府里居住,又为何对她丝毫不关心?

她思前想后,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那便是她身上是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家道中落,她还有什么是可以被别人可觊觎的,而这人还是大渝王朝的祁王殿下,想来也只能是因为那个人了。

榕桓转过身望向她,“所以,你觉得是为何?”

沈书夏直起身,与他的眼睛对视,语气中带着些势在必得,“王爷可赏脸一起用早膳?”

她在威胁他?

榕桓眸子看了她半晌,嘴角突然勾起,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剑举起指在了她的脖颈间,缓缓道,“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本王。”

沈书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被他吓到,他还没从她口中知道该知道的事情,自然还不舍得杀她。

“王爷难道想功亏一篑吗?” 沈书夏的目光毫不躲闪。

“功归一篑?”榕桓嗤笑一声,手中剑轻轻一划,沈书夏的脖颈上便沁出了血珠。

沈书夏脸色一白,她没料到他会真的动手看,却依旧坚定的站在那里,他不过是吓唬她,绝不会敢真的杀了她的。

白皙的手指突然夹住了那泛着青光的剑身,笑吟吟的小脸,“大清早的干嘛呢?”

祁谙手微微用力,便将榕桓手中的剑弹了出去,一旁的卫叶接在了手中。

榕桓脸色很难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祁谙轻轻松了一口气,若他不愿意,凭她也卸不了他的剑。

兄长平日里虽温和,但也只是平日里,他小小年纪便经世事变迁,又在战场上腥风血雨这么多年,骨子里并没有表面上这般平易近人,反而是有些嗜血的。

沈书夏不了解他,只觉得他不会杀她,可是她恰巧触到了兄长的逆鳞,他最恨旁人威胁他。

祁谙走到榕桓身边,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小声道,“交给我,你先去忙别的吧。”

榕桓垂眸看她,最后薄唇轻启,“尽快将她安置了,我不想再见到她。”

这女人留在府中便是麻烦。

祁谙不住的点头保证了,榕桓才甩袖离去。

第28章

谈条件

“小姐, 小姐, 血, 血...”宜珊看着沈书夏的脖子,惊叫出声。

祁谙目送着榕桓离去,才回身, 睨了一眼宜珊,“闭嘴。”

宜珊有些惊恐的看着祁谙,沈书夏倒是依旧很平静, 淡定的看着祁谙。

祁谙勾唇一笑, “沈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进芳林居包扎一下伤口如何?”

沈书夏觉得此时狼狈不堪, 而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却被自己最不想她看见的人看见了,心里那不认输的骄傲让她面无表情, “就不劳烦公主殿下了,只是小伤而已。”

祁谙挑挑眉,什么也没说迈步往栈桥走去。

沈书夏轻声道, “宜珊, 咱们走。”

两人只一转身,云莲伸手拦住二人,声音冷淡,“请沈小姐入芳林居。”

“你什么意思?”宜珊不敢对祁谙表示不满,便把心中的愤懑发泄在了云莲身上。

云莲冷冷看她一眼, 不知为何,宜珊只觉周身发凉, 不由瑟缩了一下。

“要我搀扶沈小姐吗?”云莲声音平板。

沈书夏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然不用。”今日这芳林居她不去也得去了。

沈书夏跟在云莲的身后入了芳林居,云莲帮沈书夏上了药,王爷那一下并没有怜香惜玉,所以沈书夏脖子上的伤口还是很狰狞的,这一会儿功夫,沈书夏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祁谙执着杯盏,手指抚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的看着沈书夏。

“民女谢过公主,若没有旁的事情,民女便先回去了。”沈书夏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榕桓的那一剑将她所有的自尊都踩在了脚底下,此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穿衣裳的人,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这种感觉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沈姐姐莫急,本公主还有一事相求。”祁谙懒懒的靠在软榻上,一脸的慵懒。

沈书夏望着祁谙似是天真无邪的小脸,双手攥紧,“公主还有何事?”

祁谙轻轻一笑,从软榻上起身,走到窗前,白皙的手指一一抚上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缓缓启口,“沈姐姐既是大渝第一才女,丹青自然也不在话下,不知本公主可否有幸请姐姐绘一幅?”

这位公主殿下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脸上从来都带着一丝浅笑,看起来天真又无害。

可是此时此刻,沈书夏却从背脊处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