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板同样拱手为礼,“沈公子,后会!”

等到那魏老板走了,阮尽欢才松了一口气,“娘的,幸好走了,再跟下去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颜沉沙现在还在算手上的银子,一算之下目瞪口呆,每匹一两二文,五十匹布才六十两银子,虽然六十两银子是许多家庭好几年的总开销,但是他们这买的可是明月布庄的布,还是五十匹啊!

“怎么了?傻眼了?”阮尽欢又开始兴奋地搓手,“赚了赚了,真的赚了啊!”

“我有些不明白,布价跟江北江南的情况你能猜得着还算正常,现在开春了,大多数织坊肯定要清一清去年的陈布,价格低是一定的,江北江南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那布,我真不信那布有问题,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撕开?”颜沉沙是真的被这个问题给坑到了,阮扒皮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阮扒皮嘿嘿笑得猥琐,看四下里没人注意到,突然递给颜沉沙一块蓝色的布料,正是阮尽欢刚刚撕的那一块儿,他指着一条边,“你撕撕看。”

颜沉沙没工夫去想阮尽欢是什么时候顺走了这块布料的,他只是两手抓住两端,稍微用了些力气一扯,“嘶啦——”

刚刚在明月布庄响起了四次的声音再次在颜沉沙耳边响起。

“你再换这一边试试?”阮尽欢偷笑着,颜沉沙这么傻缺的样子可是很少看到啊,哥果然是个天才啊……

用劲,使劲扯,那布料压根没有任何开裂的迹象。颜沉沙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仔细将那布料摊在手心看,一看就失笑了,“阮扒皮啊阮扒皮,你还真是绝了!”

“那当然了,刚刚小八字胡撕的布都是我挑地边,毛边当然是最好撕的,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阮尽欢是什么眼神?一只蚊子飞过去了我都能数清楚它肚子上有几条杠!哼,而且织机毕竟也是人操控的,难免有棉纱不均匀的时候,而且布的纹路摆在那儿,总有的地方特别好撕开,哈哈……”

颜沉沙将刚才在布庄里的场景回忆了一遍,暗道阮尽欢这脑子还真是好使,的确,那老板每次撕的地方都是阮尽欢挑好了再递出去的!“那老板还真是冤枉,可是气味又是怎么回事?”

阮尽欢突然停住,转身面对着颜沉沙,将自己的手掌伸出去,“你闻闻。”

颜沉沙执着阮尽欢的手放到鼻前一闻,立时皱起了眉头,的确是很刺鼻的味道。

“怎么回事?”

“那布料是我摸过的啊。”阮尽欢甩了个白眼。

颜沉沙抓着他的手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我是问你手怎么回事。”

阮尽欢被他摸得烦了,一把抽回来,皱着眉头,“不知道哥是雷神吗?硫磺硝石玩儿多了,这味道洗也洗不掉。”

阮尽欢……还当真是有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的。

颜沉沙想起离开山寨时雁流水对他说的这句话,不由感叹雁流水的高明眼力。

“可怜那魏老板啊……还想派护卫帮我们过阴风十岭,丫的,我们就是山贼,怕个鸟啊……”

“沈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没听过沈恙的名字,可是阮尽欢凭什么胆子这么大?还说的是沈木易这个名字?

“随口说的啊,反正沈恙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自家又有那么多的产业,不在乎我给他抹些黑的。至于沈木易这个名字啊……其实你知道大人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化名,他们总是喜欢低调,所以我就低调啊,你没看那小八字胡听懂了之后态度几乎来了个大转弯啊!”

“小八字胡”指的自然是那明月布庄的魏老板。

其实沈恙这个名字就已经够奇葩的了,正常父母哪里以“恙”字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不过阮尽欢也不想管那么多,沈恙那是什么人?人家是在天边边,他一个阴风十岭的山贼,实在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啊!

“……你就这么坑了魏老板一笔,不觉得有愧吗?”想起明月布庄里那些顾客对魏老板的信任,颜沉沙是真觉得为老板是个实诚人,平白就被阮尽欢坑了这么一把,不值得,不值得啊!

阮尽欢忽然转身,似笑非笑看颜沉沙,“什么时候你都成了好人了?我的确是低价骗了他一批布料,可他收获了好名声,没见那些人都对他交口称赞吗?就算以后我被扒出来是个骗子,可是他魏老板的好名声还是在那里挂着的,不是他不仁,而是我不义。花几十两银子白做一个广告,他很划算的。我也不算是坑他,哥的出场费可高着呢!而且我最后告诉他的那个办法绝对能够让他的利润往上拔高,他回去感激我还来不及呢。这回还是敲少了,不过这小八字胡也只有五十匹布,啧……不过这样的好事也只有这一回了,这好像是最后一个能够被我敲诈的布庄了。”

“怎么这样说?”不了解情况是颜沉沙最头疼的事情。

“因为这几年几次采购,这城里的布庄已经被我转了个遍,估计那些老板也不是没有发现自己被坑,可是面子在那里挂着,谁也不会往外说,所以我才能继续这样坑下去。之前直接进明月布庄就是这个原因,因为我实在至于江南江北的那些难民,根本不是一人之力救得过来的,我们自己都揭不开锅了,哪儿还有闲工夫接济他们?颜沉沙,你这个读书人该不会没听说过吧——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颜沉沙真的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阮尽欢,也看不懂雁流水。

七窍玲珑心,这便是雁流水说的七窍玲珑心么……

“你还有钱的吧?”阮尽欢一边走一边四处看,来到一家玉石铺前。

阮扒皮该不会脑子烧坏了准备去买玉器吧?颜沉沙无言,“还有一些。”

阮尽欢点了点头,站在店外面却不进去。

一辆拉货的马车停了下来,一群人喊着就开始卸货。

“哟,你们运料回来了?”

“是啊,差点没把人跑疯,幸好过阴风十岭的时候没遇上山贼,运气好,哈哈……”

“江北那边乱着呢,没事就好啊……”

那些壮硕的汉子把东西一箱箱地卸下来,开始往店里搬。

阮尽欢一拉颜沉沙的袖子,“我们进去看看?”

只是看看么?

那就看看吧。

两人走了进去。

阮尽欢的一双眼睛四处乱转,随口就问掌柜的,“你这儿都是成品的玉器吗?”

“客人您说笑了,这玉石店自然是卖成品啦!”

“那我要是想刻方印呢?你们这儿就不卖玉料?”

“这个倒是要卖的,您这是?”

“想要刻几只印来玩玩儿,你有的话就拿出来我们瞧瞧?”

“倒是刚刚有一批玉料运回来,我让人给您搬过来看吧。”顾客就是上帝啊……

“恩。”

颜沉沙闹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撞撞运气,我看不到便宜肯定不会买的。我办事,你放心!”阮尽欢十分爷们儿地用手背拍了拍颜沉沙的胸口,活脱脱一流氓相。

“阮扒皮”这个绰号到底是怎么来的,颜沉沙已经隐约明白了,只是阮扒皮买东西岂止是扒人的皮啊,他是连着血肉一起给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撕布的问题胡诌而已……沈恙什么的,可能以后会出现……老衲真的从来不吃肉,你们不要冤枉老衲。(#‵′)凸

☆、第十六章 千金难买哥高兴

那老板速度很快,一个漂亮的方木盛盘就端了上来。

“您看看,这都是新鲜的玉料呢!”

阮尽欢一块块地伸手摸过去,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江北那地儿来的玉吧?”

“诶,您说对了,上好的青岚玉,看看这纹理,这色泽……”

“多少钱一块儿啊?”

“二十两银子一块儿,童叟无欺!”

“你是专欺童叟吧?”阮扒皮那白眼直接就翻给了这老板看,那老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知道江北之变怎么起来的吗?”阮尽欢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那老板,问道。

江北之变,这可不是什么好话题啊。

那老板打了个哆嗦,“呵呵,这个问题……”

“我知道的……这江北之变就是从玉矿开始的,要不是采矿的时候死了人,镇南王怎么会有机会发兵平乱顺便拥戴了四皇子呢?”阮尽欢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棍模样,拍着那老板的肩膀,他语调轻松,“现在江北那玉矿可是乱极了,谁知道你这玉是怎么来的啊……还偏偏是青岚玉……哟,刚刚我在君再来听说现在那晏老将军就在江北青岚,那里可是最乱。”

“哎哟,我的爷诶,这话您可不能乱说,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这老板简直要被阮尽欢吓出心肌梗塞来,连忙伸手去捂阮尽欢的嘴巴。天哪,那一个垂死的老头怎么跟镇南王三十万大军比?现在被围在了青岚,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喽,可惜晏大将军不在,否则啊……这老板心底也有些唏嘘。

阮尽欢瞧着老板那惊魂的怂样,心里得意极了,高智商犯罪就是牛逼啊!

他慢慢地拉下老板的手掌,拍了拍老板那沟壑纵横的老脸,“唉,给个实诚价吧,我多买几块儿,你也薄利多销,是不是?”

“爷爷诶,我是怕了你了,十两银子一块儿,不能再少了,我连本都捞不回来的!”这年头,开个店就为了赚点钱养养家,谁也不愿意惹麻烦,而且这老板看阮尽欢这通身的气度也不像是什么普通人,能够一口说出江北之变的起点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多的,尤其是“镇南王”三个字在这人口中真是轻得不能再轻了,听说江北那边又在闹乱子,他们这回去采玉的人可是千辛万苦才回来的,这人恐怕不是什么善类啊,浑身都是煞气……

“五十两六块儿!一口价!”阮尽欢也不拖泥带水,干干脆脆报了自己的心理价位。

老板脸黑了。

阮尽欢又劝道:“我就挑五块儿漂亮的,剩下的——就送我这个吧,你看你看,这玉有杂色,绿里头竟然还夹着棕褐色,你看你看,这边角上竟然还有裂纹!”

“得了得了,就这块儿,你拿走拿走拿走!”真是遇到瘟神了!那老板郁闷得吐口血。

当然了,更郁闷的是颜沉沙,他那眼刀直接给阮尽欢戳了过来,阮尽欢生怕他一傲娇就不给钱了,连忙安抚他:“圆圆钱币,滚走容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啊!快快,给钱,别让人老板等急了!”

阮尽欢挑了五块儿方方整整的玉夹带着那一块附赠的就拉着颜沉沙准备走,那老板忽然问了一句:“您二位这是准备去刻什么印?”

阮尽欢回头装神秘,微笑着问老板,“怎么?老板你有兴趣,准备帮我刻吗?”

那老板一看阮尽欢这架势就知道这问题不能问,连忙摇头赔笑,“没有没有,您慢走,您慢走……”

于是阮尽欢满意地拉着颜沉沙走了。

“老板,您真就卖给他了?”

“不卖能怎么着?这人不是什么善茬儿。你记住了,这年头有胆子自己刻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哎呀,关店关店,今个儿真是晦气,这种人我都能遇到,呸呸……”

颜沉沙这边儿还在为钱财的事情犯愁,开什么玩笑啊,雁流水虽然说了钱可以让阮尽欢花,可是好歹得花在刀刃儿上吧?这算什么?买这傻不拉几的几块儿玉?疯了吧这是……

财神寨的账房先生是真的郁结到了……

谁料阮尽欢才转过了一条街就又钻进了玉店,立刻就听里面传来了讨价还价的声音。

“这玉二十两一块儿卖给你们,我急缺钱。”

“二十两?太贵了吧?”

“你看看这玉的纹理,多漂亮,我跟你说,这玉可是那儿来的……”

“……二十两的确太贵了……不值。”

“五块儿一起九十两!”

“八十两!”

“成交!”

然后在颜沉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里面儿地交易已经结束了,阮尽欢走出来,塞给他两张四十两的银票,“刚刚把那五块儿玉卖出去了。”

……

人跟人果然是不能比啊……一转手就是三十两……

颜沉沙被阮尽欢这种赚钱速度征服了。

阮尽欢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直转,他又露出自己那八颗牙齿的标志性微笑:“我们赚大了你知道吗?”

他用的是“我们”……

颜沉沙摇摇头,等他继续说。

“你看看。”他把之前那家店送的那块破玉塞给颜沉沙,“这根本不是什么棕褐色的杂色,这是血红色,你懂了不?”

颜沉沙早年也是玩玉的高手,皱着眉头认了半天,还是从那一小道裂缝里才窥见了天机,“这是……碧血!”

阮尽欢瞪大眼睛,连忙捂住他嘴巴,“你小点声儿能死啊!”

颜沉沙只觉得阮尽欢那手指有些粗糙,一股硫磺硝石的味道钻进他鼻子里,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玉的刺激,他的心跳有些快,也就没注意了。

阮尽欢得意一挑眉,“我就是天才啊……”

碧血,碧中藏血,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宝,据说镇南王手里就有一个碧血玉如意,价值连城,他遇到的这块儿虽然不够大,真正的碧血也不多,但整个玉的档次就不一样了,把外面普通的青岚玉一削掉,里面那一小块儿碧血才是真的值钱。阮尽欢知道这种捡来的便宜不能贪多,不能奢望它整块儿都是碧血,有大概一寸见方那都是很不错了。

“你这眼力,还真是……”

“捡便宜也要考眼力,其实每天都有很多便宜搁在人面前,可是大多数人根本看不见。哥可不一样,哥这是火眼金睛,从来没啥妖魔鬼怪能够逃脱哥的法眼。”阮尽欢指着自己的眼睛,刻意睁大了让颜沉沙看。

得,越扯越没边了。颜沉沙觉得阮尽欢这个指眼睛还努力瞪得老大的动作实在有那么几分傻气,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阮尽欢这时候还沉浸在捡到大便宜的高兴之中,没意识到颜沉沙竟然活腻味了来笑他,他还极其慷慨地说:“这玉你收着自己刻个印章,算我送的,哈哈……”

“你……”颜沉沙愕然。

阮尽欢拍他肩膀,“你好歹也是咱们财神寨的账房先生,有个印章好办事,当然了,以后给我盖印的时候可得……那个,你懂的。咱们好哥们儿嘛,是不?”

……说白了还是为了这种无厘头的目的么……

“可是这太贵,你是不是脑子烧了……”颜沉沙又毒舌了……

“哥们儿,你不懂,咱要的就是快乐。赚钱哥高兴,花钱哥乐意——哥赚多少花多少,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呢?千金难买哥高兴,哈哈……”

看着阮尽欢那猖狂样,颜沉沙是真的无言了。

千金难买他高兴?

很是快意的话,却的确只有阮尽欢才能说得出来。

只是他摸着那碧血,想着阮扒皮竟然也会送人东西,还是收着吧,指不定他这是财神寨独一份儿呢!

“雁流水说你是七窍玲珑心。”颜沉沙一路走,一路说。

阮尽欢翻白眼,之前的深沉都丢去喂了狗,“雁流水脑袋一定被门夹了。”

“你小心我告诉他。”颜沉沙漫不经心地威胁。

“你不会的。”阮尽欢很肯定地说。

奇怪,这家伙怎么说话老是这么自信?他就这么肯定他不会告密?颜沉沙故意吓唬他,“那可不一定。”

“咱俩现在是哥们儿了。”阮尽欢继续拍他肩膀。

颜沉沙终于体会了薛忘音的那种纠结,不知为什么,今天他被阮尽欢拍了好几回肩膀,感觉真是奇怪极了。不过谁跟他是哥们儿啊?

“其实雁流水是算术不好,”看颜沉沙明显不懂,他补充道,“我是六窍玲珑心。”

“还有一窍呢?”颜沉沙问完就笑了出来。

阮尽欢把手一摊,一副泼皮无赖的做派,他拉长了声音,唱戏似的叹道:“当然是不通啦……”

阮扒皮啊阮扒皮,真是神脑回路,真不知雁流水要是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天都快黑了,回寨吧。”

阮尽欢闻言,回头看了看西天的云彩,又转头看那一片连绵的山岭,夕阳的艳影就那样轻纱似的笼了一层,他忽然安静下来,问他:“美吗?”

“美。”

颜沉沙也远远地望着,碧山连绵,红云万里,暮色下山里的雾气隐约又开始涌动起来,一切都开始模糊,可是却更加让人神往。

阮尽欢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自语道:“回去……奇怪啊,之前还没觉得,现在一看到就觉得想得慌,走吧走吧,回寨去了……”

两个人往城门口走,山寨里的人已经把今天采购的东西搬回山寨,他们也终于要回去了。

阮尽欢回去的时候坐着小毛驴,悠闲地看着周围的山色,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儿,眼神却熠熠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骑着老衲的小毛驴去赶集……话说,姑娘们真的不要站错CP……戳一戳老衲的匾额,给老衲上柱香……(喂喂,好不要脸!)

☆、第十七章 雁流水的剑

财神寨的山贼们一个个是红光满面,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阮尽欢从他的小毛驴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这并不陌生的场景忍不住傻兮兮地笑了,他看到寨门口雁流水等三位当家的都在等着他跟颜沉沙。

“三当家跟四当家回来啦!”

“三当家好,四当家好!”

“哈哈,明月布庄的新衣裳啊……”

“三当家,四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