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着站了好一会儿,阮尽欢才苦笑了一声,摸着黑接着窗户纸里透进来的微茫的光找到薛忘音今天翻开的那口小箱子,凭着记忆摸到伤药,然后从自己平日里研究炸药的器具里找出了一把镊子,还好是每次都用火药烧过的,听说以前打仗没药止血的时候也拿火药撒在伤口上烧,这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吧?不过他还是把这镊子在酒里浸了一下,然后抓了一把刀,就回到雁流水的身边。

雁流水已经盘坐在了他的床上,呼吸还是有些沉重。

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尽欢也猜得到,雁流水应该经历了一场恶战,极为凶险,可是晚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吗?也就是说,在寨子里一定出了什么乱子,可是周围的人都不知道,那一定就是刺客一类的了。

阮尽欢跪在床上的时候摸到了一样东西,那是剑,归鞘的剑,藏锋。鲛皮冰冷,却烙了他的手,他一下放开,离得远远的。

以前,这把剑从来都是放在雁流水的房间的,就是拔寨的那一天也没见他用过。

雁流水不说话,阮尽欢也不说话。

雁流水似乎很累,连衣袍都是阮尽欢为他解开的。阮尽欢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可是在慢慢褪下雁流水的衣袍之后他还是颤了一下。

适应了黑暗之后的眼睛也能模糊地看见一点,白色的内衫上全染着血迹,暗色的一片。

一个很深的伤口,箭头在里面,外面的箭镞已经被削去了。这个伤处,是雁流水自己处理不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按在雁流水光裸的背上,另一手拿了镊子夹住那箭头,狠了一狠心,咬牙用力一下使劲往外拔。

雁流水的整个身体骤然紧绷,淋漓的汗水从他额上落下,无声地渗进了阮尽欢床上铺着的被子里。

那一瞬间阮尽欢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冷静,他丢下箭镞,抓了一块儿厚厚的布按住那冒血的伤口,一口推开了伤药瓶子,就要往上倒,然而他放开自己按着雁流水伤口的手,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自己沾血的手指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雁流水还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谁料到阮尽欢的下一个举动让他所有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两片温热的嘴唇忽然贴上他的背部伤口处,他正处于剧痛中的身体是如此敏感,一下就轻颤了起来。

阮尽欢在给他吸毒。

雁流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有毒的……”

阮尽欢的舌头不可避免地贴到他的伤口,他一手按在雁流水的肩膀山,一手压在他伤口边,毒血的味道比鲜血腥得多,他朝床下吐了一口,“我知道。”

雁流水记得,阮尽欢嘴里还有伤……“你不知道,我一直想杀你吗?”

那些隐藏了很久很久的话,就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说了出来。

“我知道。”又是一口。

阮尽欢不怕毒,他身上有着霸道无匹的阳春三月,其他的毒对他几乎完全无效。他又不是不惜命,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我没有。

我没有……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出阮尽欢那天在他紧闭的门前喊的那些话,他真的没有吗?

雁流水轻轻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伸手搭住阮尽欢放在他肩上的手,用力地按住:“停下来。”

阮尽欢愣了一下,却不准备听从,他两片薄薄的嘴唇再次贴上雁流水的背。

然而,他的身体却立刻被撞到了床上靠墙的一边,肩膀砸到墙上,钝痛着。

雁流水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里不带感情,“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下属。”

他似乎在黑暗里笑了一下,极其讽刺地,“我不想死,所以才讨好你啊……”

这句话其实是在接着刚才雁流水说想杀他的那句话的,他懂,雁流水也懂。

“你是他们的大先生,不要这么卑微,让我看不起你。”

雁流水掐着他脖子的手缓缓收了回去,穿好自己的衣服,抓稳了藏锋剑,重新推门去了。

阮尽欢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这章的时候……远目,咳,不说也罢。雁流水这人……不好说,哈哈……今天有第二更,等我一个钟头啊……老衲其实是个很坑爹的货……

☆、第二十五章 蜘蛛网

阮尽欢发现,每一夜都有每一夜的故事,可是每一夜的故事都属于黑暗,白天来了,就全部隐藏了起来,就像是水面之下的暗流,即便再汹涌,从水面上也看不出半分,只一味地平静着。

今早在饭堂,于羡跟雁流水的脸色都很苍白。

阮尽欢依旧跟颜沉沙拌嘴,你来我往,听得周围的山贼们爆笑,一个个都跟傻子一样东倒西歪着。

他朝薛忘音笑笑,问道:“大师傅昨夜对你热情吗?”

江洋大盗脸笼着黑气,竟然回了一句:“我对他很热情,他对我很冷淡的。”

“哦,那就是你缺少个人魅力,比不过哥——大师傅对哥,可是热情似火呢!”阮尽欢口中的水泡虽然还是很严重,不过却能够吃东西了,他难得小心翼翼地喝着粥。

周围的山贼们这回又喷了,大师傅啊,你惹谁不好偏要惹阮尽欢啊——惹了阮尽欢,就势必要遭到薛忘音的报复,这是财神寨的山贼们摸出来的真理了,真得不能再真。

“那是大师傅他一身不侍二主。”颜沉沙又在一边凉飕飕地说话了,言下之意是大师傅待薛忘音冷淡完全是大师傅个人忠贞问题,好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不是阮尽欢个人魅力问题。

其实……不管颜沉沙怎么说阮尽欢,在他口中的大师傅依旧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咳咳。

可怜的大师傅这个时候蹲在厨房里嚎啕大哭,本来以为阮尽欢已经是魔鬼了,没有想到薛二当家也是个心狠的主儿啊……好惨,他真的好惨哪……

卢千里今天很反常地一声不吭,也不喊“阮爹”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阮尽欢也没心思理会这么多,吃过饭就招呼薛忘音走了。

于羡放下碗筷,微笑了一下,“那么,大当家的,我也走了。”

雁流水点了点头。

颜沉沙一耸肩,自己走回去。

“你看出来了吗?”阮尽欢问走在自己身边的薛忘音。

薛忘音背着手,宽大的袖袍却完全将他的双手遮住,看不见一点,“你是说于羡跟雁流水吗?”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阮尽欢知道,薛忘音平时虽然不管事,但是武功是一流的,昨晚雁流水必是在寨子里受的伤,薛忘音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吧?

“昨晚发生的事情,那可就多了。”

眼前的山路弯弯曲曲,却不是通向飞来石,而是往后山阮尽欢的秘密基地走的。

薛忘音这不是在卖关子,他说事情很多,那就一定很多。甚至这些事情多到薛忘音都不知应该从哪一件说起。

“每天晚上都会发生很多事情,我以为你都清清楚楚。”薛忘音跟着阮尽欢走。

山风将清新的气味吹送过来,高高的蒿草似乎就要将眼前阮尽欢的身影掩埋,只是很多天不看,这里的草又长得这么多了。

“我从来都不清楚。”他只是隐约有预感,比如雁流水在于羡来的那一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厨房外,在那之前于羡站在外面早开的梨树下;比如他那次从雁流水的房间出来之后又在梨树下遇见于羡;比如晚上死过的人;比如晚上灭了的寨子……又比如,昨晚雁流水突然的闯入与离开。

山洞依旧在那儿,没有任何变化。

他走进去,薛忘音还是跟着。

“每三天,有两只鸽子就会飞来,昨天晚上也飞来了两只鸽子。每天晚上都有人不睡觉到处转悠,昨天也一样。不一样的是,昨天这两只鸽子的主人打了起来。”薛忘音那时候还在跟大师傅交流做菜的心得呢,他听到声音,但是没有去看。

“那么他们打出什么结果了?”阮尽欢已经走到了山洞里面,那一孔天井处,抬头看着外面的天光,忽然就生出一种井底之蛙的自卑的感觉——卑微吗?

薛忘音注视着阮尽欢,却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指甲里染着一点暗红色,那是薛忘音再熟悉不过的鲜血的颜色了。看样子,昨晚似乎还真的很惨烈呢,大师傅真应该感到自豪,为了跟他交流做菜心得,他竟然没有出去观摩观摩两位高手之间的较量。“没有结果,两个人都伤了。”

难怪今天两个人的脸色都那么苍白。

阮尽欢笑了一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怎么没去看看?”

“我去也没用,插不上手。”事实上,薛忘音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晚上打得你死我活,第二天早上又能面无异色地坐在一起吃早饭,换了他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那倒是,就是聪明如阮尽欢也猜不透,当初雁流水留下于羡就让人猜不透了,更何况是现在越来越复杂的情况?

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阮尽欢捡了于羡,中了阳春三月之毒,于羡成了五当家,二愣子是奸细,小扇关与明月峡之间的故事,还有那镇南王二公子夏恒昭,之后又是两位兄弟被杀,莲花寨神秘出现,卢千里成了他的便宜儿子,雁流水跟于羡之间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许许多多的事情……

然而这些事情,都是随着于羡的到来才开始的。

一切的一切,必定有一个共同的触发点,阮尽欢很自然地想起颜沉沙的话——新朝廷稳定下来,要剿匪了——然而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于羡第一次见他就想杀他,不过很明显后面改了主意,但是他在给阮尽欢下毒之前有过一句话——没想到你躲到这里来了。

他不是为了阮尽欢来的,发现阮尽欢是个意外,但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阮尽欢是谁。想必于羡也知道雁流水是谁。

所有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然而还是缺少最关键的钥匙。

阮尽欢摇了摇头,暂时丢开这些东西,“薛忘音,你是我的眼睛。”

“可我不是你的心眼。”薛忘音自顾自坐到天井中间的石桌边。

“计较得真清楚。”阮尽欢坐到薛忘音的对面去,手在石桌下面一拉,竟然抽出了一只木箱子。

薛忘音对这种无处不在的机关设计已经习以为常,他笑,“如果不计较得这么清楚,我怕自己被你卖了还在给你数钱呢。”

“你是好人,我觉得我就算把你卖了,你也不会太责怪我。”阮尽欢还是那么无耻。

箱子上满是灰尘,阮尽欢看得眉头一皱,鼓起气吹了一口,顿时烟尘漫天,他掀开盖,里面还放着几只酒坛子。

“你不会卖掉我的。”薛忘音很自觉地提了一小坛烧酒在手上,掂了惦分量,“你这坛子还真是小得很。”

“怎么这么确定?万一我哪里突然疯了呢?”阮尽欢也拿了一坛酒,又回道,“大师傅埋在梨树下头的梨花酿,省着些喝。”

得,大师傅估计还不知道吧?看阮尽欢这口箱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了。大师傅还真是可怜啊……

薛忘音扯了酒坛的封布,顿时酒香四溢,“因为我是这个财神寨唯一的好人啊。”

“你不是说过我是好人吗?”阮尽欢白他一眼。

“可你说我是唯一的好人,只能说我眼睛不好,看走了眼,竟然没发现你原来是个坏人。”薛忘音喝酒。

阮尽欢也喝酒,很久不说话。喝着喝着,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不对啊,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我卖的?”

“啊,也是啊,这好像才是真正的原因呢。”梨花的清香溢满整唇齿,薛忘音忽然就不说话了。

正是因为他几乎什么秘密也没有,阮尽欢才敢对他放开心怀,很多阮尽欢的秘密,他们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也不知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山洞壁角有一只蜘蛛从外面挂了下来,找到一块支点就开始抽丝结网。

“你看那蜘蛛,这是要结网了吗?”阮尽欢酒量不好,喝得很慢,他握着小酒坛的手上分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山洞的角落。

薛忘音看过去,点了点头。

阮尽欢看了很久,本来想去毁掉那张即将结好的网,可是不知为什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哪里飞来的蚊虫撞进网里,那黑色的八腿蜘蛛感觉到网的震动立刻就爬了过去,口器刺入那落网猎物的身体,阮尽欢似乎都能够看到里面流动的毒液,像是他昨晚为雁流水吸出的毒血一般。那蜘蛛安静了一阵,然后等猎物停止了挣扎,就把它用秘密的蛛丝缠起来,裹成一只粗糙的茧,挂在网上,像是一具还未干枯的木乃伊。

网已经结好了,猎物已经逃不掉了……

阮尽欢忽然道:“晚上去看庙会吗?”

“今晚?”寨子里这么乱的时候出去吗?阮尽欢的心思,难猜啊——不过有酒就已经足够了。薛忘音早答应过阮尽欢了。

“这么多的事情就让颜沉沙慢慢头疼去吧,他们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他们也不想他插手,自始至终,阮尽欢都像个局内人,但是真正到了这两个人开始明刀暗枪地斗起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局外人。局内局外,从来看不分明。“也不对,颜沉沙说不定什么也不知道呢,他头疼什么……”

“颜沉沙,未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薛忘音笑了一下。

阮尽欢愣住,也失笑,是啊,颜沉沙未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从大纲上来看,颜沉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一个……傻×吧……老衲最爱卖关子……有种来咬我呀!╮(╯﹏╰)╭

☆、第二十六章 灯会与消息

这辈子遇到阮尽欢一定是因为他上辈子作下了孽——薛忘音再次有了这个想法。

现在两个人的确已经在大街上了,到处都是流动的灯火,人们提着花灯四处地走着,桥头的小河里也放满了河灯。

这里不是江南水乡,没有满街的碧树和夹岸的绿柳,河道里却泊着几条乌篷船,此刻船头上都放上了花灯,看上去也少了几分阴暗伤怀的愁思。

阮尽欢看着河里那条乌篷船,指给薛忘音看,“一会儿我也去坐坐。”

还好自己带钱了。薛忘音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觉得阮尽欢其实就像是什么也没见过的孩子,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跟阮尽欢上街,这家伙看着什么都觉得新奇,跟店家问这问那,还热衷于砍价,他明明懂那么多东西,可一见到市集就兴奋,不管看到多少次都是这样。

阮尽欢喜欢这种喧闹有人气的环境吧?

薛忘音的袖子被阮尽欢牵着,他已经不在乎这只袖子了——因为刚刚在山洞里喝过了酒之后,这货已经用他的袖子擦过脸了……他真的有些走不动了,要知道今天他是背着阮尽欢一路走山路下的山阳。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晕了,反正很能闹,本来是可以直接下山出阴风十岭到山阳,结果这个家伙闹着要去吞日潭看一圈,相当于他们在阴风十岭这周围转了一圈才出来,就算是薛忘音武功高强,也禁不住这家伙折腾。

“走走走,去买花灯!”一群提着花灯的小孩子闹嚷嚷地从阮尽欢身边跑过去,阮尽欢看着他们那小花灯立刻眼红了。

薛忘音被阮尽欢强拉着去街边卖花灯的货摊上看了看。

“来一来,看一看,花灯十文一个……”

“快,给钱!”闪闪亮亮的不是周围五颜六色的花灯,而是阮尽欢那睁大了的眼睛。

阮扒皮竟然不砍价,天下奇闻。付钱的时候,薛忘音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盯了那卖灯的老伯半天,直把那老伯盯得发抖,“要买花灯就买,不买你盯着我干什么?”

薛忘音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礼,一时赧颜,付了钱,阮尽欢提着一个花灯点起来,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他的一张脸在流动的灯火里暖融融的,似乎是泥娃娃有了生气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这样的想法已经冒了出来,压都压不回去。阮尽欢自己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还问薛忘音:“你刚刚干什么那么可怕地盯着人卖灯的老伯?”

“我以为他肯定是你家走散的亲戚。”薛忘音一本正经地回答。

阮尽欢一下就笑喷了,“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连我是哪儿蹦出来的都不知道,你就觉得那卖灯的是我亲戚了啊?”

“你没跟他砍价。”一针见血的薛忘音。

阮尽欢愣了一下,一拍自己的脑袋,“对啊,我怎么没跟他砍价呢?”

然后他立刻转身就要回去,薛忘音一看彻底无言,阮尽欢……你敢不敢再极品一点?有已经买了东西再跑回去找人老板降价的人吗?人家老板收了钱难道还要吐出来不成?这年头商家都是貔貅啊!

“老伯,老伯,我们要买花灯!”又是一群穿着新衣的小孩子从阮尽欢身前跑过。

阮尽欢停了下来,薛忘音追上来恰好站在他身边。

那老伯弯下腰去摸那些孩子的头,笑呵呵地,“五文钱一只。”

“哈哈,好漂亮的花灯……”

“哇,你看你看,亮了!”

“谢谢老伯!”

那群孩子提着花灯跑着闹着又走了。

阮尽欢扭过头,耷拉着眼皮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哀怨得很,“薛二爷,难道我还没那群孩子可爱?老伯为什么呀收我十文钱……”

从来都是坑爹的阮尽欢今次被人坑了……

薛忘音不由想到那句话——风吹轮流转。他不好打击阮尽欢,只好含糊其辞,“现在被坑的不是你,是我才对。也许是那老伯觉得我盯着他看的缘故吧……”

“瞎说。你盯着那老伯看都是付钱的时候了。”阮尽欢翻白眼,不过他看着街对面那老伯颤颤巍巍粘花灯的手,又不想去砍价了,“哎,我干什么要去砍价啊?不就是十文钱吗?嘁,我要是买五文钱一个的花灯不显得自己跟那群娃娃一样吗?算啦,哥我仁慈一回,恩,日行一善。”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回头看薛忘音却还站在原地看他,不由喊道:“你傻了啊,怎么还站在那儿?走,逛灯会了!”

薛忘音回头看了一眼那老伯,才慢慢地跟上来,也不戳穿阮尽欢。

满街都是流动的灯火,人们提着花灯,脸上都是很高兴的表情。

阮尽欢提着的是一只虎头灯,扎得活灵活现的,他一边提着,还要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走得极慢。河堤边就是街道,偶尔有几棵柳树垂下许多柔枝,那枝条掩映里却也站着人,兴许是哪两个定了情的男女正在幽会细语。

“你也来提一下?”阮尽欢把手里的花灯递给薛忘音,表情很奇怪。

薛忘音愕然,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灯,这种感觉还真是……他一个江洋大盗提什么花灯啊……阮尽欢也真是……

“不提花灯就没逛灯会的感觉,刚刚忘记再买一个了。”阮尽欢有些沮丧。

“这样就够了。”薛忘音微微一笑。

两个人穿行在人海里,过了街道口,看上人们都突然狂欢一样喊叫起来,阮尽欢顿时努力地踮脚,“你看——是庙神老爷!”

巨大的花车从宽街上慢慢地移过来,花车上扎满了鲜花,上面坐着一个巨大的花灯,是庙神老爷的像,慈眉善目,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人潮涌动,全部跟着花车走,一时之间人声鼎沸,薛忘音就站在阮尽欢身边对他说话,他也听不清,还一个劲儿地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