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对这个父亲也是复杂的很,要说恨也算不上,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可若说尊敬,彭氏也很是不赞同他的迂腐,再加上年幼时莫氏对她的种种手段,她不是没向父亲求救过,可父亲却丢了一本女则让她好生学习,对于莫氏的疾言厉色却置若罔闻。

父亲对自己的冷漠让彭氏也渐渐灰了心,如今彭翰林外放,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自打知道莫氏也要跟着一起去后就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摆脱这个魔鬼了。

今日说是去道贺,其实是莫氏命人带回给彭氏,问彭氏要程仪来着,彭氏有王家做后盾,也不在乎这点银子,就命彭妈妈包了二百两银子的程仪,并一匣子各色常用药,以及几匹缎子和几样吃食,零零碎碎装了一车。

从正门进了彭家院子,入目便是一个有些萧索破败的院子,进入后面的内宅后,虽然有了些生机,但还是十分肃杀,王蘅左右打量了,心里暗暗称奇,虽然都说彭家家境贫寒,不想竟落魄成这个样子。

进了彭家正堂,便看到一个胡子稀疏的中年男子,他显得很是老态,穿着一袭半旧的文人长衫,头发也有些斑白,神情却有些悠闲。

他旁边坐着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打扮与那男子迥然不同,显得十分华丽,神情也十分冷漠严肃,却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彭氏上前盈盈拜倒:“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王蘅这才知道他们是彭氏的父亲彭翰林及继母莫氏。

彭翰林笑着要彭氏起来,道:“你有了身孕,这些礼节就都免了…”话音未落,便听到莫氏重重咳了一声,彭翰林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了。

莫氏冷冷瞧了彭氏一眼,道:“姑奶奶还能想起来回娘家看一看,还真是不容易啊。”

彭氏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女儿真是不敢当,因为从杭州回来,家里家外许多事情都忙,实在是腾不开空儿,直到今天才特意带了你外孙女来瞧您呢。”

王蘅发现彭氏对莫氏格外恭敬客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足以说明彭氏在娘家的时候是真的被莫氏给吓怕了,遂王蘅也上前恭敬行礼:“小女王蘅,见过老太爷,老夫人。”

她实在无法称呼莫氏为外祖母,父亲也没有逼着她称呼彭氏为母亲,只要她恭敬客气,让人挑不出错儿来就好。

****求推荐!

037.提议

莫氏打量着王蘅,眉目如画,容颜娇媚,通身的富贵做派,再看看彭氏,头上是整套的赤金头面,身上也是绫罗绸缎,她看了又是刺眼又是愤恨,觉得彭氏压根不配享这富贵,对王蘅自然更是看不顺眼,遂冷冷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小姐啊,我可是听女婿提过好几回了,都说你最是懂规矩,怎么见了我们连句外祖父外祖母都不称呼?看来也是虚有其表,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彭氏看着莫氏自以为得意,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有些后悔把王蘅带回来,她听两句风凉话,乃至挨两句骂都没什么,若是王蘅在这儿受了委屈,回去一告状,这错仍旧得她担着!

遂赶忙打圆场道:“母亲别生气,蘅儿打小跟她外祖母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让她称呼别人为外祖母,实在是难为她了,以后慢慢熟悉了就好了。”

彭翰林倒是不挑剔,他很喜欢王澜这个女婿,所以爱屋及乌,对王蘅也很有好感,可莫氏却不依不饶,声音尖刺:“我难道是别人么?我虽然没生你,可也养了你这么些年,如今你出嫁了,女儿却不肯叫我一声外祖母,这是什么道理?我辛辛苦苦十几年都白费了不成?就是养条狗,也比你知趣些!”

这话着实难听,莫氏是彭氏的继母,彭氏又是王蘅的继母,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更何况王蘅不是七八岁的孩子,都已经十五六了,愿意称呼一声是客气,不愿意称呼也挑不出什么来,莫氏这么说,真有点无理取闹了。

彭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抿着嘴不说话,王蘅看了莫氏一眼,上前道:“我只是跟随继母回娘家走亲戚罢了,并不懂贵府的规矩,难道当家作主的不是老太爷而是老夫人么?怎么老太爷一句话没说,老夫人却这么多要求?这究竟是夫唱妇随,还是夫随妇唱?”

这句话对莫氏没什么杀伤力,可彭翰林的脸色却立马不好看了,他念了一辈子书,虽然没什么成就,可对于三纲五常最是熟悉不过,也常常自诩虽然家境贫寒,却是,最是懂规矩,如今王蘅的话分明意指莫氏越过他当家作主,虽然事实如此,可被人当面指出来,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彭翰林虽然惧内,但也同样爱面子,遂脸一板,对莫氏道:“你又不是没有闺女,等玉琴玉画出嫁了,生了孩子,多得是叫你外祖母的,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真是吃饱了撑的。”

莫氏气的脸都白了,可也清楚彭翰林最是要面子的毛病,若是大吵大闹让他下不来台,反而更糟,只得憋着气不说话。

彭翰林那边说完又叫服侍的丫头把自己珍藏的一盒湖笔拿出来给王蘅做见面礼:“好东西没有,只盼着你好好读书写字,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依我看多读些书明白事理也是好的。”

王蘅甜甜一笑,行礼道谢:“多谢老太爷,难怪父亲在家总是说老太爷明白事理,非一般人可比,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父亲说您的学问最好,以后我能过来请教功课么?”

彭翰林被这一番吹捧,顿时觉得浑身舒坦,觉得王蘅实在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即便刚才有一点芥蒂现在也完全没有了,哈哈大笑起来:“当然能了,只是不巧了,我马上就要外放做官了,只怕见不着喽。”

王蘅笑道:“那我常给您写信不就成了?您这一去可就是大鹏展翅了,只盼老太爷仕途顺遂,平步青云,将来再回京城,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蘅儿作为您的晚辈,也觉得与有荣焉啊。”

彭翰林更觉得意,捋着胡须不住的点头,对彭氏道:“这孩子是个好的,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啊,你要用心教养。”

彭氏点头应许,看了一眼气的快爆炸的莫氏,再看一眼貌似真心实意恭维的王蘅,心里暗暗疑惑,虽然知道她这话多半是假意奉承,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很会说话,连一向自诩清高的父亲也被她哄得团团转,难怪人见人爱,被侯夫人留在侯府住了七八日呢。

彭翰林给了见面礼,就不住的朝莫氏使眼色,莫氏才不会为了给王蘅见面礼而破财呢,只假装看不到,彭翰林却一反常态,催促道:“你还没给蘅儿见面礼呢。”

莫氏真不知道王蘅给灌了什么*汤了,恨得牙根痒痒,不情愿的从手上褪下来一支老银镯子,王蘅也没有嫌弃,笑眯眯的接了,又道了谢。

那边彭玉琴彭玉画也听着信儿赶来了,这姐妹俩打扮的也都是花枝招展,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咚声和一股浓重的香粉味,彭玉琴风风火火的提着裙子走进来,并没有给彭氏这个长姐行礼,只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声爹娘便拉住了王蘅的手,抓着她问:“你在侯府住了几天?都见了谁?做了什么?”

彭玉画虽然没这么粗鲁,可也是紧随其后,两个人把王蘅团团围了起来,王蘅先行了礼问了好,这才道:“住了七日,第八日早上父亲派人去接的,这些日子都跟老夫人住在一处,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姐妹几个一处玩笑罢了。”

彭玉琴和彭玉画羡慕极了,问的越发详细,恨不得连王蘅每一餐吃了什么都要问才好。

彭翰林见她们说说笑笑,也不追究彭玉琴的无礼,只让彭玉琴带着王蘅去她们房中说话去,王蘅没有丝毫的厌恶之色,反而笑呵呵的跟着去了。

待她们一走,彭翰林这才道:“我怎么听说这孩子一早定好的亲事,临了人家又退亲了?”

彭氏忙道:“是打小定的亲事,但因为老爷在外做官,并不常来往,当日定亲看得也是老一辈的交情,如今快要成亲了却提出退亲,老爷也是气的不得了,原先还要把大小姐留在杭州待嫁的,如今退了亲事便带了京城来。”

莫氏哼道:“好好地人家为什么退亲?必定是发现这姑娘不好了,你看她牙尖嘴利,妖妖娆娆的,哪像是好人家的闺女,说不定姑爷不在家,她不知道被谁**坏了,人家知道了,这才要退亲的。”

彭氏赶忙道:“母亲,并不是这样的,大小姐打小养在她外祖母跟前,规矩没的说,退亲断不是这个缘故,您可别乱说,坏了姑娘的清誉,这究竟是什么缘由,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老爷说,好像还牵扯到了朝廷里的什么事。”

彭翰林到底懂得多一些,道:“若是政见不同,退亲的事倒也能理解,姑爷在朝为官,为朝效力,辛苦得很,我看这姑娘不错,你细细寻摸着给说一户好人家。”

彭氏应了,心想王蘅的婚事才不会轮到她做主呢。

莫氏却眼珠子一转,道:“要说好亲事,我这儿倒有一个好人选,我大哥的孙儿,今年十六,还没娶亲呢,若是这亲事成了,倒是亲上加亲,你回去和女婿提一提。”

莫氏是家中幺女,大哥都快五十了,因此连孙子都成年了。

彭氏脸色一变,莫氏说的人她是见过的,虽然才十六,可最是好色,房里都四五个丫头收房了,别说王蘅不可能嫁过去,就是一般人家也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呢,自己若是说了,这是找骂呢!

彭氏的不情愿莫氏看在了眼里,冷笑道:“得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说着吩咐人:“去把王家大小姐请来,我亲自问问她。”

彭氏急了:“母亲,这婚姻大事你就是问她,她一个孩子懂什么?怎么好意思说呢?”

莫氏道:“那就把姑爷叫来。”

彭氏不得已只得道:“母亲放心,我回去和老爷说这事不就是了?”

莫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如此倒也罢了,这门亲事成与不成可就在你身上了,你如今有了身孕,姑爷肯定事事都依着你,你就是撒个娇,求求情,多说两句好话,这事不就成了?她一个被人退了亲的姑娘,有人要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想攀高枝去?”

彭氏脸色不好看,原本见父亲要离开,她想说几句关心的话,如今也没心情说了,只把带来的一些吃的用的穿的都交代清楚,莫氏看着堆着慢慢一桌子的东西以及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这才满意,可还是阴阳怪气的:“女婿家里金山银山的,你就带这么些东西给你爹娘?真是白养你一场。”彭氏在莫氏跟前就没得着好话,怎么着都是有错的,彭氏纵然习惯了,此时也难免心中难受,憋屈的要命,只推说家里有事,连午饭也没用就回去了。

王蘅见彭氏没留饭还觉得奇怪呢,可见莫氏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估计也是不想招待她们,心中暗叹,只得跟着彭氏回去了。

彭家姐妹却对王蘅十分不舍,挥着手帕要她下次再来,再听王蘅说在侯府的生活。

****求推荐!

038.吵闹

回到家,王澜也刚从衙门里回来,他以为彭氏中午不回来,正说去谢家蹭饭呢,没想到就回来了,有些奇怪:“岳父就要到任上去了,怎么没多说几句话?”

彭氏勉强笑笑,道:“母亲是个能干的,事事打点妥当,我把东西放下,说几句话就回来了。”

王澜笑着点点头,看向了王蘅:“怎么样?好不好玩?”

王蘅笑道:“二姨母三姨母很是热情和气,还把从街上买的糖炒栗子给我吃,很好吃的,三姨母还送我一盒胭脂。”

王澜笑道:“你喜欢就成了,回去好好歇歇。”

既然彭氏回来了,王澜就不出去了,让灶上做了饭送过来,趁着这会儿没有人,彭氏便把莫氏说的亲事提了,一边觑着王澜的脸色一边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妥,可母亲却坚持要我说一说,老爷觉得如何?”

王澜放下手里的书静默片刻,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可越是这样越让彭氏觉得害怕,不等她请罪,王澜便轻声道:“下次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蘅儿的亲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插手,但凡来说亲事的,都回绝了。”

彭氏见他没怪罪自己,大大松了口气,赶忙应下了,随即心里又觉得委屈,这又不是自己提议的,如今倒弄得里外不是人,莫氏那边还等着自己促成这门亲事呢,这下可怎么交代?

果然不出莫氏所料,第二日一早莫氏就把莫妈妈派来探消息,正好赶上王澜出门,王澜一改之前对彭家人的客气,并没有叫人请进来,反而看了一眼彭氏就走了。

彭氏胆战心惊的,想想莫妈妈那个尖酸刻薄能闹腾的劲儿,万一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这可是在王家!自己也要吃挂落儿,遂狠狠心,借口自己没空儿,打发莫妈妈回去。

莫妈妈果然难缠,在花厅等了一阵子,见彭氏不出来,骂骂咧咧的,被王家的小厮给轰走了。

彭氏知道莫妈妈回去肯定会告状,莫氏又要把自己叫回去臭骂一顿,可是她能有什么法子?

王澜摆明了不会同意这亲事,连考虑都不会考虑,所以还是自己扛着吧,顶多让莫氏骂一顿,出了气就好了,反正她就要离开京城了,到时候跟着父亲去任上,她就自由了。

彭氏心里这么打算,遂一直等着莫氏来喊她回娘家,没想到等了一天没等到人,第二日一早莫氏居然亲自过来了!

王澜不在,彭氏正和王蘅一处用早饭,见莫氏突然来了有些惊讶,莫氏却杀气腾腾的,看了一眼彭氏,也不理王蘅给她行礼,倒是冲着侍立一旁的罗姨娘去了。

莫氏一巴掌把罗姨娘打了个踉跄,指着她骂道:“一看就是狐狸精,就知道**爷们儿!”

这一巴掌不只把彭氏和王蘅打懵了,也把罗姨娘打懵了,导致她愣愣的捂着脸都没立刻回过神来。

彭氏知道莫氏这是故意来撒气的,赶忙就让彭妈妈上去拦,这边罗姨娘也回过神来了,跳起来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冲了上来和莫氏厮打。

屋子里顿时乱作了一团,彭氏怀着身孕,不敢上前,只捂着肚子站在一旁劝,王蘅也被常妈妈护着躲到了一边。

身娇肉贵的罗姨娘哪里是莫氏的对手,很快就狼狈不堪,谁知这时候王芹冲了进来,大喊着:“敢欺负我娘,我宰了你!”

他举着鸡毛掸子就冲上来,噼里啪啦冲着莫氏打,就连劝架的彭妈妈也挨了许多下,王蘅一看这情形,没法子,一边叫人去通知王澜,一边从外院叫了两个小厮来把人给分开。

莫氏原本占上风,可王芹一来她就只有挨打的份了,此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爹骂娘的。

罗姨娘披头散发的,她也不好惹,跳着脚的骂莫氏:“市井无赖的泥腿子,不要脸的老娼妇,连给我王家提鞋都不配,居然敢打你姑奶奶,我呸!你不就仗着你女儿的势!看回来老爷把你女儿休了,你还怎么折腾!”

王芹也气的小脸通红,举着毛都快掉光了的鸡毛掸子大喊:“小妇养的,看爷不宰了你!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我们家闹!”

罗姨娘骂骂咧咧的,许多话实在难听,常妈妈不得已出面道:“罗姨娘,快住嘴吧,今儿您受了委屈,老爷回来自然替你做主,可您若是再这么骂下去,有理也成没理了,奴婢叫人扶您好好梳洗梳洗,别气坏了身子。”

这可是常妈妈头一回这么和颜悦色的跟罗姨娘说话,就是王蘅也觉得罗姨娘很冤枉,她虽然讨厌罗姨娘,可和莫氏比起来,罗姨娘就很顺眼了。

再者说,不管为了什么,莫氏今天无缘无故的登门,一进门就打人,也是她不能容忍的,所以她这次要力挺罗姨娘,遂也上前道:“罗姨娘今天受委屈了,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是非曲直只有父亲来判断,罗姨娘快回去休息吧。”

罗姨娘被这么一劝,倒是越发激动了:“大小姐,你是个尊贵人儿,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也少插嘴,今儿这老不死的来闹,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知道!她哄着她闺女替大小姐说亲事呢,说了她的侄孙,却是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懒汉,想贪图你的嫁妆呢,老爷不应,她就故意过来闹,不敢得罪大小姐,就拿我来做筏子,呸,个老不死的,当我是好欺负的!”

王蘅愕然,看向了彭氏,彭氏却白了脸色,身形摇摇欲坠,却没说出半个字来反驳,足见这事是真的了。

一瞬间,王蘅对彭氏仅存的那点好感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就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继母哪有不恶毒的?在杭州时客客气气的,如今一来京城,果然露出了真面目!

若不是罗姨娘道破,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王蘅冷笑道:“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老夫人要给我说亲事,我可不敢当呢。”她喝道:“王福!王寿!”

内宅闹起来,这兄弟俩也在外头瞧热闹呢,此时一听传话,立刻大声应了,冲了进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王蘅指着瘫在地上正撒泼的莫氏:“把她扔出去,再不许登咱们王家的门!以后但凡彭家的人来,要东西要银子只管去账房支,只是不许放人进来!”

王福王寿大声应了,二话不说,也不顾及彭氏在场,挽着袖子上前把莫氏拖了起来。

莫氏杀猪般的大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王蘅冷笑着看着她,又挥手叫来了两个小厮,硬是把莫氏给抬了出去,就是莫妈妈并莫氏的两个丫头也被推推搡搡赶了出去。

这时,罗姨娘不骂了,反而笑起来:“到底是大小姐!出手就是利落,这话可是不错,要是为着银子来,咱们也不怕,王家多得是银子,要多少没有?要是想来闹场子,搅得大家不安生,不管是谁的亲戚,都别想好儿!”

一边骂一边摸着自己被挠破的脸哎呦呦的叫唤。

王蘅道:“罗姨娘也别说风凉话了,常妈妈叫人去请大夫,给罗姨娘看看伤,芹哥儿也回去念书,今儿又打架又骂人,虽然是为了护母,可父亲知道了也要罚的,还不快回去!”

王芹一缩脖子,扶着罗姨娘走了。

屋里一片狼藉,王蘅看了一眼躲得远远地彭氏,也没说话,让什锦出去把家里上下的所有丫头小厮都叫过来,不到一刻钟,人就都齐了。

王蘅出去,就站在廊下,看着下头乌压压三四十个人,虽然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今天的事不许再提起!谁敢提半个字,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把他一家子都卖出去做苦役!你们中间也有人是见识过我的脾气的,我向来是言出必行,你们最好不要抱着侥幸的心里!”

下头人先是一静,继而齐齐应声:“谨遵大小姐吩咐。”

王蘅又看了一眼彭氏,带着常妈妈和什锦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彭氏呆呆的滑坐在地上,心灰意冷。

等到王澜回来,家里上下已经恢复了正常,连彭氏屋子里的狼藉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彭氏躺在床上只是哭,彭妈妈去劝架被误伤,眼圈鼻子全肿了,也不敢在跟前服侍了,遂彭氏的屋子里除了两个守门的丫头,一个人都没有。

王澜一听说莫氏去家里闹事,急急忙忙赶回来,没想到却是一片平静,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便叫了彭妈妈来,正巧常妈妈也等着王澜呢,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便把整个事情说了。

彭妈妈自然是护着彭氏的,竭力的解释彭氏如何的劝阻,但是都没用,事实上不用她说,王澜一看她鼻青脸肿的就知道这事小不了,一时间心里也很是生气。

039.筹谋

倒是常妈妈不偏不倚,说的很是详细:“…正吃饭呢,老夫人带着人进来,不等行礼问好,冲上去就把罗姨娘打了,说罗姨娘是狐狸精,就知道**爷们,罗姨娘不肯吃亏,就打了起来,彭妈妈上前劝,反而也被打了,罗姨娘不敌,挨了好几下,大少爷听了信儿过来,拿着鸡毛掸子要打老夫人,后来大小姐见丫头拉不住,就叫了小厮来把人给拉开了,老夫人说话难听,大小姐就先安抚罗姨娘,罗姨娘却说老夫人是因为给大小姐说亲,老爷没答应,老夫人心里有火儿,故意拿她撒气罢了,大小姐听了生气,就叫人把老夫人和彭家的人都赶了出去,又下了禁口令,不许大家传闲话,又请了大夫给罗姨娘治伤。”

常妈妈的话王澜自然是相信的,也是气的不得了,他又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叹了两口气道:“是罗姨娘受委屈了,常妈妈去看看,多说两句好话,蘅儿也受委屈了。”

他说来说去,既不能骂自己的岳母,可心里又实在憋着气儿,忍不住去找彭氏道:“我不是说了不行?你怎么没和你母亲好好说,让她就这么闹上门来?”

彭氏哭的眼睛都肿了,抽抽噎噎的:“都是妾身不好,老爷别生气了…”

看她这可怜的样子,王澜也不忍心指责了,发了狠道:“以后不许彭家人登门!左右快要到任上去了,你也别回去了。”

彭氏忍着委屈应了,心里又恨莫氏让她丢脸,又恨罗姨娘的斤斤计较,不就打了两下,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又恨王蘅的冷漠无情,什么叫要银子就去支,人不许进门?难道他们彭家就是贪图王家的银子吗?

彭氏看王澜心情也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概都应了,还劝王澜不要生气。

王蘅却气得半死,莫氏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看在彭氏替王家生儿育女的份上给她几分面子罢了,她要是识趣,就该客客气气气的,大家脸上好看,有事也能相互帮助。

如今这么厚脸皮的登门闹腾,难道觉得彭氏嫁过来,王家就是她的家了?任由她闹腾?

上次去彭家,莫氏那么不要脸,她也不也忍了下来,图什么?没成想自己的忍耐倒成了软弱了!

若是这样想,那可就打错了主意!居然还敢插手她的婚事,若是说的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说了个无赖给她,分明把她往火坑里推!

王蘅气的不行,在屋里这边转转那边转转,就是平静不下来,思来想去,从莫氏想到了陈家,陈家退亲又要成亲,出尔反尔,能比莫氏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披着一层人皮罢了。

她是万万不愿意嫁到陈家去的,可陈家却还拿着她定亲的信物,怎么把信物要回来是关键,以前她还幻想彭氏能成为她的助益,如今看来,只盼着她不拖后腿就罢了,自己的婚事,还是要自己做主才行。

王蘅慢慢平静下来,思虑再三,先去给彭氏请安,又为自己今天的鲁莽行为道歉。

王澜也在场,见王蘅如此说倒是越发心疼了:“这事也不怪你,你也受了委屈,你能来道歉,有这份心便是难得,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余的事自有父亲替你做主。”

王蘅点头道:“我不委屈,是罗姨娘委屈,无缘无故被打了,父亲也该过去好好安慰安慰才是,就是芹哥儿,也是护母心切,父亲可别责罚他。”

王澜笑着应了,待王蘅走后,果然去了罗姨娘那儿。

彭氏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王澜回来,等到彭妈妈畏畏缩缩的过来说王澜歇在了罗姨娘那儿,她手里握着的木梳子啪的被折断了,她长长出了口气,让彭妈妈下去,兀自哭了起来。

拜莫氏所赐,她长久以来的“独宠”,结束了!

莫氏闯了祸,彭翰林得知后也是气得不行,本想登门致歉,却被莫氏又哭又闹的拦住了,彭翰林想着自己不多久就要外放了,就顺着莫氏没去,心里也暗暗埋怨彭氏这个女儿,就是莫氏再不好,她也不能让莫氏被丢出来啊!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待到与莫氏的这场打闹慢慢消弭,王蘅让人快马去江南给外祖母送了一封信,同时周静派人送来,请她去参加诗会的帖子她也接了。

她不能再呆在家里了,她要出去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她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功名利禄,只求一段美满的姻缘和一个贴心的丈夫,而这一切想要指望彭氏,估计是没戏的。

说起来这是王蘅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王蘅重视,王澜也很重视,生怕王蘅穿的戴的不好要人笑话,叫了人来给王蘅裁新衣裳,打新首饰,又让账房准备了许多荷包,让王蘅打赏。

王澜如此着紧,让王蘅高兴又无奈,笑道:“爹爹疼我我知道,可我若是打扮的天仙似的,那些小姐该排挤我了,还是平庸一些好。”

王澜不同意,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千金小姐的聚会,就是要攀比着,爹爹无能,不能给你带来荣耀,只得在穿的用的上给你添彩了。”

这话说的王蘅心里发酸:“爹爹这话让女儿无地自容了,不管爹爹是谁,始终都是女儿的荣耀,女儿也不是为了攀高枝去的,也用不着添彩。”

王澜笑着摸摸她的头,虽然让人送来了新衣裳新首饰,到底是让王蘅自己做主了。

王蘅便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夹衣,鹅黄色的坎肩,下面是玫红色绣着折枝花的裙子,虽然款式普通,料子却都是精致的好料子,看上去让她更加娇媚柔和,光彩照人,而首饰她也只挑了一件金镶玉的凤钗步摇并两朵纱花,因为那纱花都镶着银边,看上去又贵气又精致,倒是不俗。

王蘅又拿了一只沉香木手柄的团扇,上面绣着百蝶穿花,倒也衬这暮春的光景。

一早起来,王蘅便由王澜亲自送去永安侯府与周静她们会合,又一起坐马车去宁顺长公主府。

宁顺长公主和之前王蘅所听说的福顺长公主是亲姐妹,都是皇上的堂姐,说是堂姐,可年纪却比皇上大了十几岁,她们之所以能被封为公主而不是郡主是因为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的缘故。

太后只生了皇上一个儿子,对这两个侄女都非常疼爱,自然地,这两位公主与皇上的关系也很亲近,说是亲姐弟也不为过了,因此两位公主出嫁时都被赐予了长公主的封号。

宁顺长公主嫁给了礼部尚书萧尚德,生了一子一女,女儿萧明月,因为有郡主的头衔,人称明月郡主,儿子萧明城,也是京城有名的年轻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