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查不出什么来,这就让赵凌更加费解了,让阿顺到内书房读书,也是存了试探周旭的意思。

阿顺是周旭的长子,周旭肯定非常重视,如果阿顺到鱼龙混杂的内书房去,周旭肯定要把内书房这些人祖宗十八代都查个清楚,到时候手里得攥着点把柄才好,只要周旭一有动作,赵凌就有自信把他揪出来。

可偏偏阿顺不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阿顺守孝也是出于孝道,赵凌还真没办法说什么,他不高兴了,顾芳洲却高兴了。

顾芳洲在周家三四年,和阿顺的师徒关系已经确立了,他自打知道赵凌要阿顺去内书房念书,就不怎么高兴,毕竟阿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习进度也只有他最明白,一直以来,他都为阿顺的聪明伶俐自豪,而今得意弟子要被抢走,鬼才会高兴。

按着周旭的意思,也是叫阿顺借着孝期在家读书,也别提什么进宫了,前段日子阿顺在宫里出了一番风头,趁这个机会正好冷一冷,毕竟阿顺年纪还小呢,万众瞩目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琐事也多,周旭也有心把阿顺带在身边,让他历练历练,也见识见识人情世故。

一转眼进了四月份,大家已经适应了守孝的安静生活,这时候,海氏生下了一个女儿,小名阿鸾。

王蘅带着阿芬阿和前去探望,海氏因为怀孕的时候挺辛苦的,怀相并不怎么好,生产的时候也比较辛苦,阿鸾的身体就有些虚弱,看着跟小猫一样的阿鸾,连哭声都非常虚弱,王蘅就想起了刚出生时候的阿和,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惜,细细打量了,这才道:“阿鸾长得可真好,倒跟大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海氏睡了一天,精神倒还不错,笑道:“娘也是这么说的,阿鸾这个名字还是娘起的呢。”

正说着话呢,曲卿和段婷联袂而来,海氏又对曲卿笑道:“我如今不能管事,家里的事都要辛苦弟妹了。”曲卿笑道:“大嫂说的哪里话,如今家里也没有多少事,大嫂只管好好养身子。”

大家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如何保养身体如何照顾孩子上,倒是段婷忽的来了一句:“我前两日回娘家,听我爹说,定安侯闹着要休妻呢。”定安侯便是姜寒,他是赵凌的表弟,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是实打实的宠臣,向来是皇帝身边第一红人,他娶的正是谢家的女儿谢文成。

当初这门婚事是圣旨赐婚,姜寒不情愿,谢家也不怎么愿意,但两个人凑在一起,还是磕磕碰碰过了这几年,突然间要说休妻,着实让人惊讶。

王蘅忍不住道:“前几日还见到他们夫妻一起出门吃饭呢,怎么突然就要休妻呢。”

段婷道:“这就是让人好奇的地方了,若是这两个人的感情一直是不错的,我听我娘说,每次进宫朝见,看定安侯夫人的气色也极好,不像是寻常过日子受气的。”

曲卿猜测:“也许她是要面子才故意装作很好的呢?”段婷道:“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现在大家偷偷议论的原因是她行为不检,让定安侯知道了,定安侯自然不能容她。”

“行为不检!”王蘅,曲卿和海氏异口同声,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看到自己的话收到了这样的效果,段婷很是得意:“可不是么,要说定安侯夫人也是出身,从小德容言功,怎么可能会行为不检呢,可事实就是这样,据说是定安侯向皇上抱怨过,皇上偶然提起来,与我爹抱怨过,这事可不就漏出来了?”

这下子连海氏这个坐月子的也禁不住好奇起来,催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我记得五弟妹跟她应该是认识的,有没有听过什么风言风语?”王蘅摇头:“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了,就是父亲,自打谢老太太去世后,也很少去谢家了,这件事倒是头一次听说。”

段婷咳了一声,一副要准备说书的样子,又叫奶娘把几个小孩子给抱下去,这才道:“据说当初谢文成及笄时,有一个亲戚家的老太太就保了一桩媒,要把谢文成说给她的小孙子,据说和谢文成一般年纪,也很有出息,但是当时谢家没有答应,这事就没有流露出来,也很少有人知道,后来谢文成进宫选秀,嫁给了定安侯,本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知前段日子那位曾经和她议过亲的公子来了京城,因为是亲戚嘛,还专门跑去谢家拜见,正好遇见谢文成回娘家,那位公子就给谢文成写了一首诗,文绉绉的我也记不住,不过大体是说他错过了谢文成,心里觉得很遗憾,还说哪怕谢文成现在和离了或者被休了,他也会立马就要把她娶回家,弥补这个遗憾。”

曲卿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个色胆包天的傻子,然后呢?谢文成不理会不就成了?”段婷击掌笑道:“可不是么,按说有人这么惦记她,说明她好啊,也是她的荣幸啊,可不该就不该在谢文成之后又写了一首诗应和,说自己也觉得遗憾,若是嫁给你就好了这样的意思,你说可不是作死么?”

王蘅摇头笑道:“这就是她的不是了,她说这话,又置定安侯何地呢?”

海氏也道:“难怪定安侯要休妻呢,换了个有气性的人,只怕都要这么做。”段婷点头:“所以说啊,定安侯直接就说,你既然这么遗憾,那就成全你好了,就说出休妻的话,一来二去,可不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感慨,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在外头花心叫风流,女人稍有二心便是不贞,便是万劫不复,虽然很不公平,但世事如此,更何况虽然姜寒当初并不愿意娶谢文成,但也没有亏待她,也没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如今谢文成突然闹出这么一首诗,简直要把姜寒的脸都丢尽了。

段婷把这事当成笑话告诉王蘅她们,本以为这样的丑事,谢家忙着遮掩还来不及呢,估计过一阵子就销声匿迹了,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谢家居然把这事大闹起来,说姜寒仗势欺人,宠妾灭妻什么的,一时间京城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段婷回了两次娘家,每次都带来关于这件事的最新消息,比如姜寒向皇上如何抱怨,谢家如何的吵嚷起来,谢文成已经搬回了娘家诸如此类的。

不管姜寒是不是真的宠妾灭妻,最起码外头人都没看出来,谢文成作为一个侯夫人该有的尊荣也丝毫不少,也没听说姜寒过分的宠爱哪个姬妾,但谢文成嫁给姜寒三四年却一无所出这是事实,谢家要拿这个来说事明显不厚道,毕竟不光谢文成没好消息,姜寒的两个姨娘也都没有孩子,如果说这就是宠妾灭妻,那也太牵强附会了点。

一时间,当事人还没如何,大家却私下里吵嚷起来,有人觉得谢文成太过冤枉,也有人觉得谢文成太过不要脸。说什么的都有。

反正现在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本就没什么可以说道的事。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可以拿来取乐解闷的,自然可着劲的讨论,就连周旭也为这事跟周惠八卦了一通,然后周旭让手底下的人整天盯着谢家,得到从谢家传出来的第一手的消息…

赵凌却倍感头疼,姜寒已经赖在宫里不走好几日了,一定要他下旨判定两个人和离。可从古至今,皇帝都是下旨赐婚。可从来没有下令让夫妻两个和离的,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要是这圣旨真的下了。他这个皇帝的里子面子也都丢尽了。

赵凌无奈之下去了顾莲那儿,想听听她的意见。

还未进去便听到小孩儿的哭声,在顾莲这儿的自然是赵青了,想起儿子,赵凌的眉眼柔和了些,抬脚进去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不高兴了?”

顾莲正在七手八脚的哄着赵青呢,见赵凌来又赶忙起身行礼:“皇上来了,这是在闹脾气呢。”赵凌把穿着一身大红色锦衣的赵青抱在怀里哄了一回,见他不哭了才交给了奶娘。

顾莲亲自给他捧茶:“皇上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凌叹道:“姜寒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他如今闹着要和离。又要我亲自下旨,你说该怎么办啊。”

顾莲笑道:“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定安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呢。寻常夫妻过日子哪有不起口角的,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闹着要和离,那这满京城都是和离的夫妻了。”

赵凌道:“小事?谢文成与楚轩写诗应和可不是什么小事,也难怪姜寒生气呢。”

顾莲一听他话里有些偏袒姜寒的意思,倒不好说话了,毕竟以男人的立场来说。自己的妻子写那样的诗,的确是太打脸了。

赵凌也看得出顾莲的欲言又止。她是做嫂子的,有些话说重了怕得罪人,说轻了倒不如不说,因此也不为难她,起身去了太后那儿。

太后这两年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已经很少过问外头的事了,这次姜寒的事太后虽然知道,却没有过问,要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赵凌也不会去打扰她的清净。

太后却是一副等你好久了的样子,笑呵呵道:“我就知道皇上要来问计。”

赵凌讪讪的,挺不好意思的:“母后也知道,别的事情上犹可,这家长里短的事儿子就要头疼了,还望母后疼疼儿子,给儿子出个主意吧。”

太后笑道:“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子倒是笨了?寒儿要和离,谢家也要和离,那皇上就答应了就是。”

赵凌为难道:“可这桩婚事当初是我下旨御赐,如今倘若和离了,也要经过我的首肯,我固然愿意让他们和离,可这面子上多不好看啊,可又是这样的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我想罚哪一个也是不容易的。”

太后道:“谢家这些年也沾了寒儿不少光,如今是他们家的姑娘没理,反倒倒打一耙,实在是让人不能容忍,这亲事不能再继续结,可也不能让谢家白白的占便宜。”赵凌眼前一亮:“母后是有主意了?”太后道:“自然是有主意,不过皇上要是听我的主意,可要回答我的问题。”

赵凌笑道:“您只管问就是。”

太后倒也痛快,直接让身边服侍的人退下,这才问赵凌:“你是不是打算把青儿立为太子?”赵凌笑意一凝,道:“青儿还小呢,即便是立太子,也要等到十岁以上吧。”

太后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怕这孩子长歪了,可是你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青儿不适合做太子,你还能立谁?你也该给我再添个孙儿了吧。”

赵凌有些发窘,低着头道:“儿子也时常来后宫的,就是怀不上。”

太后冷笑:“这话你也就哄哄别人,每个月三十天,除了在皇后那儿五天,你来后宫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天,可这十天也鲜少召见嫔妃,就是召见了嫔妃,也没有行周公之礼,我倒是疑惑了,我这是养了个儿子呢还是养了个和尚?”

被这么直剌剌的戳破这么私密的事,赵凌别提多尴尬了,可偏偏不能反驳,只是小声辩解道:“政务太过繁忙,儿子也是有心无力。”

太后不客气道:“别说这话,我可不信你,以往在校场是一待两三个时辰也没见你有心无力,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且不论你是皇帝,子嗣格外重要,就是你如今还是王爷,也不能只有一个儿子吧?现在小孩子难养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想让咱们老赵家绝后不成?”

赵凌挠挠头,在人前威严无比的皇帝此时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太后到底顾忌赵凌的面子,见他如此难堪,就缓和了脸色:“我知道你疼爱周家的长孙阿顺,只是阿顺再怎么乖巧听话,也不是我的亲孙子,更何况你过分的疼爱阿顺,已经招惹了不少闲言闲语,这反倒害了他。”

赵凌眉毛一竖,目光凌厉起来:“是谁在母后耳边嚼舌根?”

太后没好气道:“你也别这副样子,我可是听说了,你赏赐了一匹汗血宝马给他,还赐了四品的将军爵位。”

赵凌道:“当初儿子有言在先,谁能驯服那马,就赏赐给谁,那些大臣武官无能,反倒叫阿顺摘了头筹,我能有什么法子?”

太后道:“他才六岁,就是再怎么聪慧伶俐,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别人不能驯服宝马,单他就能,难不成他比满朝文武都要厉害不成?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呢。”

赵凌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母后,您这话可有点偏心了啊,阿顺是个孩子,我当初也疑心这事,一问他才知道,是阿顺的外祖父送他一本古书,叫蓟县马志,上面记述了驯服汗血宝马的诀窍,而且当初阿顺并没有打算出头,是孙御史刻意刁难,他不过是为自己正名罢了。”

太后道:“你听听,为阿顺辩解,你就这么多话,这事我也早就想问你了,阿顺究竟是你的养子还是你的亲儿子?”赵凌一怔,神色有些黯然,酸溜溜道:“我倒是巴不得他是我的亲儿子呢。”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就怕你做出什么丑事来,想要儿子,自己生去,可别惦记人家的,就是收为义子,这嚼舌根的也有不少,你还能一个个的去辩解不成?”

赵凌道:“这事儿子自有分寸,母后的话儿子都回答了,母后可要告诉儿子该如何处理姜寒的事了吧?”

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周旭的媳妇呢?就是那个王蘅!”

赵凌一听王蘅的名字就心虚了,脸色也变了,不管太后目光如何锐利,就是不说话,太后见他这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了,我还能活多久啊,只盼着你别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要不然到了地底下,我怎么跟你爹交代啊!”

赵凌被太后这一句话问的霎时间没了心情,闷头闷脑的离开了太后那儿,连正事都忘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赵凌坐在御花园里的游廊上,望着不远处的花架,那是他特意让人搭建的,栽种了许多香草,什么杜若蘅芜,什么辟荔藤萝,什么青芷紫芸,这些东西本就什么好养活,这几年长得格外茂盛,连一旁芬芳灿烂的牡丹丛在相比之下都失了灵气。

ps:补昨天的一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蘅的名字里有一个蘅字,便是香草的意思,取自蘅芜,就像周旭的生意字号叫青芜馆一样,他搭建这个花架也是出于怀念的意思。

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只喜欢过王蘅一个女人,虽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她的执念不再那么深,可还是不能轻易的喜欢上别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他很讨厌那些嫔妃侍寝,反而喜欢一个人休息,因为那样的话他就能在睡觉前自由自在的想一想王蘅。

当初他迫于群臣的压力,临幸后宫妃子,也是想早点生出个儿子,堵住悠悠之口罢了,如今有了儿子,他到底有没有临幸妃子,就不用别人干涉了。

可他没想到,大臣们不过问了,太后反倒问了,而且太后过问比大臣们还名正言顺,赵凌长长叹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王蘅了。

周家没有爵位,周家的女眷就失去了进宫的资格,而王蘅又向来深居简出…

即便能见到王蘅又如何呢?且不说周旭对他虎视眈眈,就是王蘅自己也有所觉,就是见了面也不一定会搭理他。

赵凌有些挫败,也有些苦恼,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转悠了大半日才回到自己素日起居的怡清殿,太后却命人送来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成人之美四个大字。

赵凌若有所思。

第二日上朝,赵凌便把姜寒和谢文成的婚事当众说了:“虽说是朕下旨赐婚。但他们夫妻不和,强扭的瓜不甜,定安侯一早给朕上书。说知道谢文成与楚轩有了感情,不忍让他们银汉两隔,遂求朕下旨成全他们,今日朕便下旨,把谢文成赐给楚轩做妻子,君子有成人之美,也算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在大臣哗然的同时又道:“定安侯有如此容量。晋封为定国公,礼部再择德行出众的娴淑女子与定国公为妻。”

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赵凌心里是偏向谁的,因此也不多说什么,只跪下来山呼万岁,唯有谢疏放。在百官下跪的时候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其实谢家敢提出和离的话也是依仗这是圣旨赐婚,姜寒不敢轻易和离的缘故,到时候皇上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强压着姜寒低头的,姜寒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恳求赵凌下旨和离。

但没想到赵凌这么一番话,倒是坐定了谢文成与楚轩有私情,而姜寒却是大度的成全了他们俩。不光落得了一个好名声,而且还被晋封为定国公,而谢文成却成了道德败坏。德行有亏的女子,即便嫁给了楚轩,也会受到大家的唾骂,更何况楚轩并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身,谢文成嫁给他相当于也成了庶民。从侯夫人到庶民,估计谁都不会容忍这样的落差。

赵凌一番话虽然简单。却是遵循太后的意思,把谢家踩到了泥泞里,反倒把姜寒捧上了高台。

因为是圣旨赐婚,谢文成和楚轩还得谢恩,两家迅速的办了亲事,不过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就难说了,反倒是姜寒成了定国公,又没了妻子,京城有权有势的都想把女儿嫁过去呢,可姜寒却不愿意再娶妻,素日一个人闲逛在外头吃喝玩乐,倒是自在的很。

一转眼到了端午节,王蘅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王澜得了两天休沐,王家上下好好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吃过饭,王莹带着阿顺几个跑去玩了,王蘅便问王澜:“父亲最近可曾去过谢家?”王澜提起这个就忍不住叹气:“没有,倒是疏放来过一次,看他那样子,我也不忍心了。”

王蘅冷笑道:“这是谢文成自作自受,好好地日子不过折腾什么?”王澜道:“前几日她出嫁,我叫人去送了一千两银子,就当是添妆了,只盼着她以后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吧。”

一直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的王芹却道:“虽然楚轩对谢文成有意,但楚轩的爹娘却对这个儿媳妇很不满,就是她想安分守己,这日子也不会轻松起来。”

王蘅忍不住一笑,这是肯定的,毕竟以楚轩的风流才学,想要娶个清清白白的高门贵女应该不难,如今反倒奉旨娶了个嫁过人的谢文成,还得罪了定国公,说不定连皇上也得罪了,毕竟谢文成和姜寒的婚事是皇上定的,楚轩这不是公然撬墙角,叫皇上没脸吗?

因此楚家虽然很快的办了婚事,但楚夫人对谢文成却非常讨厌,谢文成在楚家的日子可想而知,再者说,楚轩自己估计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他不会有所后悔。

过了端午节,王蘅去四夫人那儿吃喜酒,是周文定亲的好日子,周文是四夫人的长女,也是周家同辈的姑娘里唯一一个没有出嫁的,对于她的婚事,四夫人慎之又慎,最终挑中了个武将,名叫张乔,比周文大四岁,他并不是来提亲的人里最优秀的那个,但却是最诚心的,连着登门四五次,一定要求娶周文为妻。

四夫人也是读过书的,知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着虽然张乔不是那么斯文,但对周文的这份心就难得,遂就应下了,不过因为要为周伯清守孝的缘故,就先行定亲,婚礼出了孝再办。

张乔是个粗人,和说话文绉绉的周文简直是天差地别两个人,王蘅以为四夫人要给周文说个秀才或者翰林呢,没想到最终挑了个武夫,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周旭去见了张乔,回来道:“张妹夫虽然没读过书,但为人十分孝顺,又重情义,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想必五妹妹嫁给他也是不用操心的了。”

王蘅道:“那她见过张乔么?可愿意?”

周旭笑道:“听四叔说是见过的,刚开始五妹妹不甚同意,故意写了首诗刁难张妹夫,张妹夫大字都不识几个,一听说五妹妹会写诗,越发的诚恳起来,郑重的把五妹妹写的诗贴身藏起来了,还去买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送去给四叔,托他转交给五妹妹,想讨好她来着,这样诚心的人,谁能拒绝得了?就是五妹妹刚开始不同意,现在也同意了。”

王蘅道:“周文一出嫁,就只剩下周颂了。”周旭道:“他是男孩子,晚几年娶妻也没什么,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二姐姐了?最近娘有这个意思给二姐姐说亲事呢。”

其实之前周惠就说过好几次,要给周玉再说一门亲事,但要么是岳氏看不上眼,要么是周玉不肯,拖了几次下来,就没人提起这事了,如今又提起来,王蘅也没抱多大希望。

谁知没过两日,岳氏却对王蘅和段婷道:“玉儿想去寺里住一段日子,我不得闲,你们谁去陪着她,我也好放心。”

段婷道:“我去吧,五弟妹还要照顾阿芬阿和。”王蘅笑道:“阿柳更小,也更要你照顾呢,倒不如我带着阿芬阿和去,有小孩子在身边,也能热闹热闹的。”

岳氏也是这个意思,就应了,等两个人一出来,段婷就叹了口气:“本来想讨好小姑子呢,结果这机会被你抢走了。”

王蘅笑道:“得了,你讨好你正经小姑子去吧,周静到现在还没有儿子呢,你上次不是找了个生子的灵方,不如给她送去一份,可比什么都管用。”

段婷提起这个又要叹气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嫂,二嫂,三嫂还有你,头一胎都是儿子,偏我是个闺女,论出嫁的姑奶奶里,大姑奶奶和四姑奶奶头一胎也都是儿子,偏三姑奶奶生了两个闺女,要说这小夫妻也够恩爱的了,可偏偏没有儿子。”

王蘅安慰道:“子女都是缘分,这也是强求不来的,许是你后头要生四五个小子呢,所以才先给你一个姑娘,让她好帮着你照顾下头的弟弟们。”

段婷哈哈笑起来,道:“那我承你的吉言了。”

这头王蘅收拾东西,带着阿芬阿和去陪伴周玉,周旭有些不放心:“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王蘅笑道:“你不是还有事?等事情办完了再去就是了,倒也不着急。”

周旭也只得罢了。

这些年周玉颇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很少出门,也不喜欢玩乐,素日也只是看着几个小侄子小侄女时才露出几分笑容来,整个人倒像是守寡似的,别人也不好劝什么,自打两年前蒋厚学调离京城,去地方任官,周玉就越发的沉默了,几乎跟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这次去寺里小住,周玉原想自己去的,可岳氏却害怕周玉一声不响悄悄做了姑子,所以不许周玉去庵堂,只让她去寺里,还要王蘅陪着,周玉对王蘅就有些歉疚,王蘅笑道:“不打紧,我原就想带他们出来散散心呢。”

又问阿芬阿和出门玩高不高兴,阿和羞涩的点点头,阿芬却兴奋的抱住了王蘅大声道:“高兴!”周玉摸摸阿和,又摸摸阿芬,笑道:“阿芬比阿和更活泼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蘅无奈道:“许是投错了胎,该活泼调皮的反倒乖得不得了,该温柔娴静的反倒跟个小魔王似的缠人。”

阿芬阿和年纪相仿,个头却差了一截,阿芬白白胖胖,个子也高,身体也壮实,阿和就瘦的跟麻杆似的,看上去便知道他先天不足,让人生出一股怜惜来。

周玉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阿和咧开嘴,连笑容都是怯怯的,小声叫了一声:“姑姑。”王蘅摸摸他的头,见他这幅样子,也暗暗叹息,小时候这么样,长大了可如何是好啊,能作为一个男子汉撑起一个家么?

这次周玉要去小住的寺庙叫福兴寺,福兴寺并不是多么出名,但它离京城近,而且福兴寺的住持邀云大师和周玉的舅舅,也就是岳家大老爷是故交,因此周玉一说要去寺里,岳氏就提出来福兴寺。

其实周玉也是厌烦了在家听大家劝她嫁人,不过是想躲出来罢了,因此去哪儿就没有计较。

王蘅本来以为凭着和岳家的交情,邀云大师会亲自过来迎接呢,没想到却是个小沙弥在等候,解释说邀云大师走不开。

王蘅也没在意,只跟着小沙弥去后面的厢房安顿了,那边周玉却开始问小沙弥每日什么时候做早课,倒是真要出家了一般。

王蘅不禁摇头,本来想劝周玉两句的,可阿芬却坐不住。嚷着要出去玩,王蘅不放心叫奶娘看着,只好亲自带着他们俩到寺里各处逛逛。

这福兴寺的环境还挺清幽。阿芬已经撒开欢在各处跑了起来,一会把摘来的小花给王蘅看,一会捡了颗石头给王蘅,可是阿和却依偎在王蘅身边,王蘅鼓励他去跟姐姐一起玩,阿和虽然心动,看向阿芬的眼神也充满了渴望。但却不愿意松开王蘅的手,到最后犹豫来犹豫去。又躲到了王蘅身后。

王蘅已经完全无奈了,只好牵着他跟上阿芬的步伐,娘仨几乎把寺里逛了个遍儿。

等到了前面大殿的时候,王蘅怕阿芬调皮。打扰了佛祖清净到底不好,于是就要回去,阿芬却不肯,见王蘅瞪眼了,这才失望的让奶娘牵着手往回走。

谁知阿芬的性子却越发野了,见王蘅走在前头,自己就拖拖拉拉,趁人不注意,居然挣开奶娘的手。一溜烟往前面大殿跑,王蘅听着奶娘焦急的声音回头看的时候,阿芬已经跑到门槛那儿了。还回头冲大家扮鬼脸,然后得意洋洋的跑了进去。

奶娘战战兢兢地,但还是求情道:“少奶奶,小姐爱瞧稀罕,不如您先回去,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王蘅想了想。又看阿和跑了一会已经满头的汗,相比阿芬。她自然更怜爱阿和一点,想着阿芬在这寺里也不过是调皮些,应该无碍,就答应了,多留了两个人,让她们在天黑前一定要把阿芬带回来。

阿芬一溜烟跑去了正殿的后殿,只觉得静悄悄的,不过她胆子大,也不害怕,绕过高大的佛像,跑到了前头去,却看到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个男子,闭着眼睛正在静思。

阿芬歪着头看了一会,觉得这个叔叔长得实在是好看,于是慢腾腾走了过去,蹲在了他面前,小声道:“叔叔在做什么?”

赵凌听得清脆悦耳的女童声,猛地睁眼一看,却怔住了,眼前活脱脱一个小王蘅,古灵精怪的盯着他,眼中满是好奇。

赵凌心头一梗,只觉得此刻如梦如幻,竟让他分不清前世今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后殿又传来声音,阿芬听得是奶娘声音,立刻往佛前的供桌下一躲,赵凌忍不住一笑,看向了慌张张追来的几个下人,她们倒还知道礼数,先行礼这才道:“敢问公子可见到我们家小姐了?”赵凌拧眉一想,往殿外一指,那几个人也没有怀疑,立刻撒开腿往外追。

听得人都走了,阿芬这才跑了出来,看着赵凌不住的笑:“谢谢叔叔!”

赵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几乎与王蘅一模一样的眉眼:“你叫阿芬吧?”阿芬顿时瞪大了眼睛:“叔叔怎么知道?”

赵凌笑而不答,反而问阿芬:“你怎么跑出来了?”阿芬嘟着嘴不说话了,赵凌看她本来精致漂亮的衣服却沾了些许灰尘,而原本挂在衣襟的小手帕也脏兮兮皱巴巴的歪在了一旁,忍不住一笑,道:“真是个调皮鬼。”

阿芬朝他扮了个鬼脸,在家的时候几乎人人都叫她调皮鬼呢,爹爹还叫她小霸王呢,她倒是不在乎别人这么称呼她。

赵凌却想着,阿芬既然在,想必王蘅也在,他微微一叹,不由感叹这造化弄人,这还真不是他安排的。

自打和离,姜寒就彻底的放浪形骸,他不得已把人叫到宫里骂了一顿,让他赶紧成亲,可姜寒却不知怎么发了疯,说自己不娶妻,如果非逼着他娶妻,他就要做和尚去。

他可不信这个邪,就给他挑了个人选,谁知圣旨还没下呢,就听说姜寒跑到这福兴寺说要当和尚,把他给气的不行,倒是太后劝着,他才微服过来,要把姜寒给带回去,谁知道竟然会遇上王蘅。

看面前的小姑娘好奇的打量他,他忍不住一笑,揉了揉她头上的丫髻:“别让你娘担心,我送你回去。”

阿芬原先还想玩呢,可见了赵凌后倒把玩的心思给忘了,乖乖让赵凌牵着她的手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