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小灶房内此刻有一盏幽幽地灯火照射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如猫一般缩在一角。那颤动的肩头在油烟的微熏中释放着一份痛楚。

火势正旺,油烟徐徐,那身影终于捏着一张沾血的帕子来到灶台前,将其丢进了灶膛内。此刻灶锅内的油烟正在翻滚,灶台上则置着一盆子肉泥丸。

小叶子从地上捡起一截木柴咬入口中,她眼看着面前已经滚热的油,眼中闪动着一丝犹豫。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了急急地叫声,一句句不好了,带着悲情而来。

小叶子此刻听的并不真切,只是依稀听到了那叫嚷声,好似整个宫院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当下她便一跺脚,将自己的左臂伸在了油锅之上,此刻那胳臂上的血水便落在油锅内,发出了“滋啪”的迸炸之声,还有一点油星飞溅了出来。

小叶子挤着眉右手立刻拿起木勺舀了一点油起来,直接朝胳臂上的伤口处浇了上去。

“啊!”皮肤的灼痛超乎她的忍受,让她不由的惨叫出声,下一刻,她赶紧丢开了木勺,将面前的肉丸子一股脑的倒了进去不说,连盆碗也丢进了锅里,这才坚持不住的倒了地。

门口立刻就有了脚步声,小叶子叫嘴里落下的木柴丢进了灶膛里,便抱着胳膊大喊着痛,此时竹帘一掀,两个灶房的丫头都急忙进来了,一瞧见小叶子倒在地上,抱着胳膊之哭,两个都是愣了下,随后看到锅里的盆碗和丸子便是明白了,当即一个赶紧去灶台边把盆碗捞出翻着丸子,一个赶紧扶了小叶子起来:“你可是烫着了?”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小叶子指着胳膊上翻起的肉,满脸泪的喊着,当下那个翻了锅的丫头就在灶房的角柜里翻出了獾油往小叶子的胳膊上摸。

那一片油烫过的地方血水就着肉翻起,十分吓人,那丫头当即就嘴里嘟囔到:“你是怎么搞的,炸个丸子都能把自己烫成这样,还烫在胳臂上,你也真行。”

小叶子虽是痛的口中直吸溜,但是却急忙地解释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要下丸子,就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滴水炸了锅,我吓的抬胳膊去挡,哪知另一手的盆碗一斜丸子猛的落进去便泼了油上来,疼的我立刻丢了盆碗,可我的胳臂啊!呜呜呜…”

小叶子立刻这就哭了起来,那抹药的丫头一听,当下无奈地摇头口中念着:“你也真是霉到了,不过也还好,这油没泼溅到你的脸上,要不然…”她话音还没说完,灶房外的院落里就响起了大丫头们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好了,太后娘娘薨了!”

抹药的丫头一愣,当下手里的药膏都落了地,而小叶子显然也是一顿,似是有些意外,而扶着她的另一个丫头则不信地问着:“我,我没听错吧?”

“我的天,这倒哪听错去!”那抹药的丫头也不抹药了,立刻起身要出屋询问,结果帘子一掀,倒是大丫头小环冲了进来:“你们还发什么呆?太后薨了,快去帮着屋里上孝!怎么还炸着丸子?快快,快给灭了,哎,你们这是…”满脸焦急的小环终于注意到小叶子胳膊上那翻起的一块,满脸泪的躺在地上。

“小环姐姐,她被油给烫了…”扶着小叶子的丫头赶紧答着,小环一听咂吧了下嘴说到:“哎呀,你怎么不小心点,得,你赶紧抹了药扎巴了出来帮忙吧,这回可没功夫让你养着。”小环说完转身出了灶房,显然是叫其他的丫头都出来忙活。

身边的两个丫头赶紧给小叶子抹药,找布缠起,但嘴里已经忍不住嘀咕起来:“不是听说这太后前两天不是还好了些吗?怎么这说薨就薨了?”

“谁知道啊,是不是因病而薨,咱们都不清楚,得,快别说了,还是赶紧出去上孝去吧,这个时候出事,这些日子咱们就别想安生了。”那抹药的丫头说着给小叶子缠好了布就说到:“你把锅台收下就出来吧,我们先出去忙活了。”

“哎。”小叶子应着见她们两出去了,就傻在了屋里,心中想着:太后怎么就薨了?这事就那么巧…不对啊,皇后娘娘说的是叫我接到信儿就去办,没人会顾上那边,若是太后薨了,这大家的确是顾不上啊,可是…皇后娘娘怎么就知道这几天的,太后就会薨了呢?

“啊!”陆悠韵大巨大赫两处穴位因为烫灼了皮肤而刺痛到穴位,此刻虽不是胀痛,但却起了效果,她一边大叫着开始使力,一边手抓着木栏撑着自己那前倾的身子。

按说这会陆悠韵的身边该有个丫头当她的依靠,被她靠着使力,香凝这样的亲随就该做这样的事,可这会香凝那丫头却是不见了人影,而陆悠韵也愣是没再传唤一个进来扶靠。

“使劲,对对,来,吸着一口气,憋着一下再冲一次!”接生嬷嬷的脸上划出两道泪痕在那数盏烛火的照耀下闪亮着,她已经看到了孩子露出了大半个脑袋,只要这次劲道使的好,不卡住肩,孩子就能平安地出来。

陆悠韵眼瞪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次她没喊出来,而是闷哼了一声开始发力。宫口因着穴位的作用已经全然打开,孩子的头颅很顺利的出了蓬门,到了肩处,虽然接生嬷嬷早用剪刀剪大了口,但依然有些卡住的意思。接生嬷嬷一看,咬着牙,边是以手在旁边帮着推,最后干脆在陆悠韵的肚子上摸着宫底处给推了一把,终于孩子的肩膀一出,便似一个小泥鳅一样滑了出来!

接生嬷嬷立刻扫了一眼孩子,当看到是个带把儿的时候,她便笑着将孩子倒提了起来对着孩子的屁股就是狠狠地一巴掌,血水的滴落里,小小婴儿发出了响亮的哭喊声,那清脆的哇哇啼哭声,让何太医和钟太医顿时变了脸色。

接生嬷嬷迅速的剪断了脐带,用细声给扎了之后,就把草木灰撒在了扎口上,然后立刻用沾了热水的棉布为孩子擦了一些血污,便将孩子扎进了襁褓里。

按说这些活路都是该有其他的人帮着做的,就算没有司药侍者,至少身边的丫鬟们也是该来帮忙的,可是不但内堂里无人伺候,就连接生嬷嬷也没喊着别人帮手。

“生,生出来了?”钟太医完全问的是废话,孩子的哭喊声是那么的响亮,就连殿外的丫头们也都听的清楚。

此时一直站在殿外盯着面前丫鬟们的香凝眼中全然是泪,她抽泣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扎着襁褓的孩子放置在了陆悠韵的身边,她刚要倒身下去,接生嬷嬷却已经催促到:“没完呢,还有胎盘也要给娩出来,再使点力气!”

陆悠韵这会是真的觉得无力了,可是她感受到两位太医投向自己那全然呆滞的目光,她却是动了嘴角:“两位太医,我已产子,你们还不快帮我分娩个干净,难道你们想站在那里看我死掉吗?”

钟太医此刻俨然木人玩偶一般,陆悠韵的话一出,他便有些茫然的伸手上前相扶,可何太医却毫不客气的盯着陆悠韵那薄薄纱衣上灼烧的两处洞发着他的呆。

陆悠韵看了钟太医凑到跟前,便撑着他的手坐了起来,她盯着何太医说到:“两位太医,若将来我子有幸为太子,为皇,我一定会告诉他,今日他得以安然产出是因为两位太医出手相助,我,我定会让他将,将两位太医奉为公侯以报恩德。可是,我,我若去了…他不但不知两位恩德,也会因为生母之死而怪罪于你们!现在,你们可以做的选择,只有,只有助我!”

陆悠韵的话不可不说满是威胁与利诱,短短几句话伴着她已经虚弱而发白的脸,看起来似乎毫无威胁之力,但是这个时候她身边的婴孩却哭的更加响亮,哭的人心不安。

终于何太医也走到床头,再取一颗艾草丸点燃,置在了陆悠韵的穴位上。痛楚的加剧,让陆悠韵再度有了力气,接生嬷嬷手扯着脐带配合,终于将那胎盘从体内给娩出。

“他日飞黄,不忘两位的恩…”陆悠韵终究还是疲惫的倒了下去,那接生嬷嬷却动作十分迅速的爬到了陆悠韵的身边将那襁褓里的孩子抱在了身边,双眼死盯着两位太医说到:“救人!只要她好好地,你们拖延之事,我便不再提起,否则,我便大声呐喊,殿门之外的人都会听到,纵然你们的主子本事在大,这门外也不会都是她的党羽,到时,谋逆残害皇家子嗣的大罪足以诛灭了你们的九族!”

何太医闻言是闭了眼,显然已经绝望,而钟太医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一边是自己的命,一边是九族的命,哪个更重便是立刻分的清的,当下二话不说的,从药箱里翻出一些排恶泄秽的药来,放在了床边。

接生嬷嬷伸手一扯屏风,将陆悠韵一直被遮挡的身子暴露了出来,冲着钟太医就说到:“刚才紧急,我剪了她的蓬门,你快给止血!”

钟太医一听口中啊了一声,忙是丢开避讳凑了过去,看了口子的大小,急忙的摸出草药入口嚼碎,又翻出一些药粉合着敷在了伤口之上,而后才转身说到:“你这稳婆忒大胆了,竟敢用剪去剪,也不怕因此获罪?”

那接生嬷嬷笑着说道:“怕,怎么不怕,可是宫口未全开,强生是死,不生也是死,我不剪出一条血路又能如何?难道要我看着你们只逼她生而不管死活?将来你们能借着产时无人而脱了罪,我一个稳婆接生不力可是死罪,难道要我陪葬?”接生嬷嬷说完,便是一手扯好了屏风,大声喊到:“报喜!陆昭媛顺产皇子一位!母子均安!”

何太医闻言睁了眼,口中急问:“她还未知死活,你怎么就报均安?”

殿门外的贺喜之声嘹亮喜庆,而接生嬷嬷抱着那孩子冷眼看着何太医说到:“那你们就尽心让她平安吧!”

就在此时,殿门外也响起了新的惊呼声,紧跟着便是那香凝丫头冲进了殿里,看着屋内的众人说到:“太后已在半个时辰前薨了!”

(那个…明天不更新哈,我要赶车回家,1号有更新的哈!)

第三十六章 阳差

延寿宫里,这会已是哭声一片,各处也已经遮红挂白,将孝服麻衣上身。

柳玉蝶满脸是泪的将自己头上的一应珠花金钗统统取下,只插上内务处刚送来的一根镶嵌着白兰的银簪子便转头看了一眼傻坐在床边看着太后脸庞的皇上。

她轻轻地靠过去,抹着泪劝着:“皇上,太后虽是在你我意外中而薨,但生老病死终是不能免去的。如今太后这般因病而去,是臣妾没能伺候好太后,臣妾有罪…”

“玉蝶,别,别说了。”龙天舒悲伤的将柳玉蝶搂进怀里:“你很用心了,母后就在病发前都在和朕说着你的好…朕,朕只是不明白,母后刚才还我有说有笑,怎么忽然就这般不对,就这般…”皇上的话正说着,殿门口就响起了王总管焦急的声音:“皇上,奴才有急报!”

“急报?有什么急报会比朕的母后去了重要!这个时候别来烦我,滚,滚!”心中悲伤满盈的龙天舒,自然是咆哮而吼。这个时候的他更多的是不明白自己的母后在自己身边忽然就这么急转直下,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殿门外略略安静了一下,便是王总管略带颤抖的声音:“回,回皇上,陆昭媛突然出现产兆!”

“产兆?”龙天舒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而柳玉蝶一听则心中便是一笑,可她面上却做惊讶起身问着殿外:“王总管,你说什么?陆昭媛要生了吗?她不是还有些日子的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也不知,但陆昭媛却已在分娩中,只因事出突然产殿不及送去,而何太医和钟太医也已前去。”

“哦,那稳婆和司药侍者们也过去了么?”皇后问着眼已转向龙天舒,龙天舒这会也正看着柳玉蝶,双眼又似发神一般呆立。

“回皇后娘娘的话,因着太后这边的事,稳婆和司药侍者们未能前去…”

“混帐,这些人纵然眼中有太后可也不能不顾皇家子嗣啊,快,王总管您快叫人叫她们过去帮忙,稍后我会亲自过去的!”柳玉蝶假意责怪着,心中却在想着秀儿这点事倒是办的不错,这么一拖的,陆昭媛恐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是!”王总管答着便要转身而去,可是却看到延寿宫们外两外太医和一位接生嬷嬷打扮的人急急地朝大殿而来,当下应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那边不是…”

“王大总管,快,快报给皇上知道,陆昭媛已经顺产下一位皇子,母子均安!”那接生嬷嬷用极大的嗓门说着,几乎不用王总管通传,那殿内也是可以听到的。

柳玉蝶恍惚之间听到一个音,便是心惊的走到了殿门前,此时隔着那殿门上镂空的花纹,她已经看到那个一个稳婆打扮的人指着身边的两位太医说到:“已经生了,是位皇子,不信您问他们两位,他们可是接生的大功臣啊!要是没这两外太医,只怕就…”

柳玉蝶闻言当下就退了一步,而此时龙天舒却已经两步走到殿门前,一把拉开了殿门问到:“你们说什么?”

殿门忽然的打开差点砸到柳玉蝶的头,虽然她已经赶紧闪开,但还是撞到了她的肩。肩头的痛楚与心口的跳动聚在一起,这让她一时间扭曲了面容,而龙天舒并不察觉,只等着双眼看着殿门口跪下的三人再次问到:“朕在问你们,你们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陆昭媛已经产子,是位皇子!”那稳婆见两位太医不出生,立刻就大声回答了起来。龙天舒听了这句话,口中喃喃起来:“皇子?皇子!他,他几时落地?”

“回皇上,戌时三刻!”那接生嬷嬷依旧声音洪亮。

“戌时三刻…母后她,她几时…”龙天舒表情十分怪异的看向了王总管,王总管马上明白地答到:“是酉时末刻的事。”

四个刻时,便是半个小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龙天舒思量着这短短的时间,表情诡异的立在殿门口。而这时柳玉蝶强自保持着镇定问询到:“你说是皇子,还是顺产,那她们母子便是均安了?”

“是,是均安,幸得两位太医相助,陆昭媛母子才能化险为夷,将突然而来的难产变做了顺产。”那接生嬷嬷回答的十分清楚。

柳玉蝶一听,手便在袖内紧攥,她眼扫向两位低着脑袋的太医,当下便说道:“那两位太医可是大功臣了,过些时日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明明是气愤的话语,两位太医也心知肚明,但是此时也唯有低头重谢,在那一瞬间,柳玉蝶注意到何太医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什么想和自己说一般。

“皇后娘娘,此次陆昭媛得意平安产子,臣等只是尽了一份职责,其实真正有功劳的人是这位稳婆,若是无她,我们可无能力让皇子顺产降生!”

这一句请功的话语,立刻让柳玉蝶明白了因由,她看着那稳婆先前也觉得并不相识,但宫里的人她不是人人都记得住的,开先也没在意,这会听到何太医的暗示,想到先前王总管还说那帮子稳婆侍者的都没去,便立刻翻眼问到:“咦,这位嬷嬷本宫怎么觉得那么眼生,好似那日召见几位稳婆时没看到你啊!你是…”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宫里太医院别院里专职的收生婆,以前曾给几位妃子接生过,今日因着太后不适,众医女前来侍奉,收生婆门也在门牙子里侯着,奴婢今日本是放休,没在前院里侯着,听闻消息时,正要赶过来,那知道陆昭媛跟前的丫鬟急忙跑了过来,当时奴婢一想陆昭媛要分娩,不能没人在跟前,便就先赶了过去伺候,这么着便帮着给接了生,接生之后才知道太后薨世之事,奴婢没能来院里守着太后是奴婢失职,还请皇后娘娘责罚!”说着便是磕头。

这会柳玉蝶气的是七窍生烟,她算了半天,要的就是没人在跟前帮着,才在太后服药之后又等了等才去知会的小叶子,她所安排的一切就是要天意的显示出来,意外的意外,是谁也不能料想的到的,可是现在倒好,这么一个半路杀出的接生婆却坏了自己的大事,这简直叫她愤怒不已。

但怒归怒,柳玉蝶还是硬咬着牙跟忍了下来:“按理,你这收生婆不在院里侯着是该罚,可是你却机灵懂事,帮着陆昭媛产子,你是有功的。今日里不是论功封赏的时候,你们就先退去吧,这些以后了说。”柳玉蝶说着摆手打发了他们下去,也没说去看看孩子的话。

这会她可真没心情去看,再说了,太后薨世,这是大事,就算是皇子降生她也可以是不去的,毕竟丧喜不对门,所以她也算是理直气壮了,只是她刚手搭上皇上的胳膊想要劝皇上进殿去,却听到龙天舒口中轻声嘟囔到:“为什么这么巧?相错了半个时辰,难道…”

柳玉蝶一听,心中大惊,急忙说到:“皇上,您要节哀顺便,臣妾也没料到事情就凑到一起,但天意如此您可要想开啊!”

“想开?天意?天意!”龙天舒忽然眼神一变,口中喃喃:“玉蝶,你说会不会这孩子是母后的转世?”

嗡的一下,柳玉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裂了。

转世?什么转世?你真是糊涂了!柳玉蝶真想大骂一句,可是她此刻又怎么能骂呢,只能微笑着说到:“皇上,臣妾也希望是如此,但是那是一位皇子啊,若母后转世,定是如她一样致贤致雅的金贵女子。皇上,母后之薨,臣妾也是伤心不已,但此时已经如此,您要看开啊,可不能胡思乱想的,那会吓到臣妾啊!”

龙天舒听到柳玉蝶这般说,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捏了柳玉蝶的手轻声说到:“也许是朕太不能接受母后已经…哎…皇后,朕,朕想去看看陆昭媛和皇儿,你,帮朕在里打理一下,朕,去去就来!”说着龙天舒一个转身就让王总管带路而去了。

柳玉蝶很想提醒皇上他现在的行为与礼不合,毕竟母丧为大事,就是子落也不能喊喜的,更怎么能丢下母亲的尸骨而去看孩子。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却又紧闭了嘴没有喊住皇上,她知道这一拦,就会不近人情,就会不似那个贤惠的自己,所以她忍住了。

她看着皇上的轿辇远去,想了想,叫来了身边的秀儿嘱咐到:“你赶紧着过去,哦,先去宫里拿我早备好的那条麒麟送子的背面送去,就说孝在身,我不能去,算是我的礼。你给我想办法在那边待着看看,一来防着陆昭媛趁此给我编排什么,二来问问那里的几个,怎么会弄成这样!”

“是。”秀儿白着脸赶紧答应着跑了,她可清楚,今日这事皇后娘娘一定是恼急了,这会只能赶紧着团住一块是一块,绝不能再出乱子了。

秀儿一走,柳玉蝶盯着那两位跪在一边的何、钟两位太医便说到:“两位太医,辛苦你们了,太后还有遗容未理,我们这会子还是先忙着这事吧!”

第三十七章 心思

柳玉蝶是心中恼恨,此时恨不得把这两个太医好生抓着询问一番,只可惜此时此刻的延寿宫根本不是说话的地儿,而且为着她自己的好,这会却又不得不撑着处理着太后薨世带来的各样繁文缛节,所以她只有含恨的压着,先去忙活了。而这边厢的延禧宫内,虽然人人已知太后薨世的消息,而遮红挂白,但到底众人心里清楚自己侍奉的主子生下了皇子,那以后的身份地位都是飞升的,弄不好将来自己伺候的也是个太妃,甚至回成为太后,一时间个个虽是带了孝,不敢高声笑语,可那眉眼间却都飞着一份喜庆。

香凝小心的用热滚滚的帕子为主子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将一张白色的头巾无奈的扎在了主子的头上。这会的陆悠韵人醒是醒了,但生产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只是虚着靠在软靠上,任香凝给自己换装。

“主子,您可别因为看不见红而心头不快,月子里可要小心,千万别自己不快,免得捞下病来…”香凝听人说过这月子婆是受不得气,伤不成心的,按说生了个皇子该是大喜的事,可偏偏遇上太后薨世,这还怎么称的起喜?因而小心劝慰着。

“傻瓜,我怎么会为那点小事而气自己。我,我能和孩子一起平安的活着,这便是我最大的福气,这便是我的最大的喜事,纵然是太后薨了,也不足以让我落泪的。”陆悠韵慢悠悠而细声细气地和香凝说着,动手扶了下额头上的白色头巾:“只不过,我这做着月子忌讳与丧事向冲,只怕是后面的大礼难以出去,要想些办法弥补才好,免得日后他人以此口舌来生出是非于我…”

“主子不会是想出房祭拜吧?”香凝惊的连忙劝阻:“这可是使不得的,先不说月婆未满四十日出不得房门,就算您纵然要出,也要看看您的身子,您可是在鬼门关前走过的,皇子是平安落地了,您也算是缓过这口气了,可您的身子为了这孩子可掏成了虚空,要是稍不爱惜,小病伴生还是其次,就怕您会,会…”香凝含着那犯忌讳的话,神情激动却难以开口。

“会死是吗?”陆悠韵说着嘴角带起一丝笑容来:“我能冲过这关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了。太后的丧我是一定要去奔的,别说是我是月子婆了,就是我这会儿真就是危在旦夕也是要去的,我现在活着可不再是为着我自己了,我要为我的儿子着想啊!”陆悠韵说着转头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那个粉粉的小小婴儿正香甜的睡着,嘴角还有一点清白色的乳汁。

香凝随着主子的目光看去,便知道主子的心中想着什么,当下她便轻声说到:“主子,您忘了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和奴婢说过什么了吗?您说若要一切安详,除非是柳玉蝉先有身孕,最好还是个皇子,您便能安生地过下去,可是如今您已经拨了头筹,只能硬着头皮去,为着能在宫中有条活路就一定要装傻冲愣,还要借太后之力。可如今太后去了,您没了依靠,要看的不仅仅是皇后的脸,更是要看那柳玉蝉怀的是个男还是女。现如今一切不明朗,您便这般积极,虽然是给皇子挣了一份脸,给他抹去了不孝的名,可是您有没想过,那会触怒了皇后啊?”

“触怒皇后…”陆悠韵轻声说着动手为孩子抹去了嘴角那点奶印,转头看着香凝说道:“你难道忘了,此刻的我已经触怒了她了,不是吗?”

“您,您不过是自保啊,再说柳玉蝉不是还不知道男女的吗?我们总还能…”

“还能什么?还能指望着老天保佑那柳玉蝉生个女子吗?我原来也以为她会因为自己的后路保全而允我儿平安降生。我不能瞒住她到最后一刻,便是希望她能看重大局。可是她做了什么呢?我如今活在这里,我的儿子也好好地活着,她一定气坏了,我想无论如何都不会容下我们母子了。这个时候我若还委曲求全,只怕是死都不能说出一字,我倒不如干脆撕破这脸和她对上一对,钱贵嫔输是输在不得人心,而我陆悠韵与人无怨。若是柳玉蝉真能给她生下个男孩出来,大不了,我抢出一个妃子的身份也能和儿子挂出个王爷名,将来离宫随儿,若是她柳玉蝉生不出儿子,那也别怪我,有一颗想夺的心!毕竟谁会阻碍自己的儿子坐上那金灿灿的盘龙大椅呢?”陆悠韵说着眼角一凌,竟让香凝神情一晃,那一刻她眼前仿佛是那一日主子她决定拼一把而伤身改脉的坚定模样…

“主子,奴婢是您身边的人,明白您的心,可是,您是很清楚皇后是什么人的,您不止一次和奴婢说,皇后是这宫里最可怕的人,但眼下您还和她去争,奴婢真的害怕。当初钱贵嫔死的时候,您就说了,那是皇后做的,说咱们要小心,这会奴婢要提醒您,是不是先装一装忍一忍的好呢?我们等知道柳玉蝉是怀的男还是女了,再说动作不更好?小心些总是对的…”

“没用的。我先前是希望她看在我愿意让子于她的份上,求一条生路,可是她却丝毫没手下留情啊。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让什么?毕竟太后已经薨了,我就是装也没的可依靠的人,与其这般,我为何不能让皇上做我的依靠?难道只有柳玉蝶她一个懂的怎么讨皇上的好吗?”陆昭媛说着眼眯了一下:“她能做的,我也能!”

香凝眼见如此,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意义,便起身给主子递送上一碗晾了晾的红糖水到跟前,伺候着她喝下后才说到:“主子,说来您和小皇子也是命大,虽然您早有安排,但到底也是吓的香凝够呛,您这般早早撑不下去说昏就昏说生就生,又赶上太后薨世,奴婢在外面侯着的时候可吓的不得了,但好在你们都是平安的,奴婢都不知道该叹您这是不是福气了…”

“香凝,你们难道在外面守着的时候,就没发觉点什么?”陆悠韵闻言有些异样的问着。

“主子,您早打了招呼,说一旦您要生叫奴婢守着宫里上下的人,一个都不许她们参与您生产,也不许她们以任何理由离了咱们的宫门。奴婢可是一心的看着那些人,并未见有哪个是异样的又或者谁要出去的…”

“一个都没少吗?”陆悠韵口中问着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那还有些浮肿的手上,本是被修成半短的玉笋般的指甲,已经断裂了好几个。

“没少。”香凝老实地做答着。

“你是在什么时候把大家都叫在一起看着的?”

“奴婢进净房发现您昏了,赶紧着和鸣翠扶了您上床,奴婢和鸣翠一见您是破了羊水的,自然不敢等,便和鸣翠按您说的法子给您扎了针,然后奴婢就叫鸣翠看着您,亲自去叫了贺嬷嬷来,直到带她入了您的房,奴婢才故意叫了宫外当值的太监去太医院找人。贺嬷嬷一看您是拖不下去了,就叫我们去请太医。奴婢想着您的嘱咐,便叫了鸣翠去请太医,奴婢就把其他的人都召唤起来守在殿门口,这样不但知道您的信儿,也能看住人…”

“这么说那人不是我院里的…不对,你有没按我说的去查看她们的胳膊?”陆悠韵眉头略皱。

“查了,两位太医一走,您说要查,奴婢就挨个的查了,没人的胳膊上有伤…”香凝说着就摇头。

“没有?”陆悠韵显然有些吃惊,她低着头看看自己的指甲,口中喃喃:“难道我的指甲没弄伤她?”

“主子,您的指甲好像是生产的时候弄的,您看…”香凝指着床边木栏上的抓痕:“应该是在这里弄断的吧…”

陆悠韵看着那抓痕愣了愣,便伸手摸自己的头,一触及包巾才似想起什么的问着香凝:“我头上的发饰和早上比,少了些什么?”

“没少啊,样样都在。”香凝不明白的瞪大了眼。

“不对,我那支莲花簪子呢?”陆悠韵一脸的急色催着:“可在?快拿给我?”

香凝赶紧去把才收进盒子里的莲花簪子拿了过来给主子看。

陆悠韵翻看了那簪子半天才问着香凝:“这簪子一直就在我头上?”

“是啊,奴婢进来扶您倒床上的时候可就在的啊…”

“不对!我分明抓她无用,情急之下扯了那簪子扎了她的臂膀,我记得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看见我那簪子沾了血的…”

“什么?她?谁?”香凝一听,脸色都变了,急忙看着主子问到:“难道,难道主子您是被人暗害了不成?”

“我自然是被暗害的,我下针心里有数,若是抗不起,我才不会硬来。想来,我定是中了招的…”

“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香凝急忙地打量着自己的主子,她完全没想到这提前的生产竟不是意外。

“我说不大清楚,那时我想方便便入了净房,可是半天未能有所解,正无奈的起身系好衣带要喊你们入内,忽然就背后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我还未及反应,便发觉口鼻之中有异香。起先我以为有人是要杀害于我,可随后我发觉我只是开始头晕无力,我才发觉捂住我口鼻的那人手里弄着一张帕子。我好怕,可我叫不出声,那人胳膊倒有些力气,竟架着我脚已经离地,我连跺脚都不能,当时情急之下,我应是挖了她的,可是我只发觉我更加的晕,迫不得已我咬了舌头,靠着一股子痛劲醒着自己,便伸手扯了那簪子扎了她的胳膊,我那一扎用力不小,又因为腰身被那人硬拱而起,当下便觉得腹痛,我怕便赶紧扯了簪子想要再扎,可只看见簪头的血,还未及再查,却已经眼前一黑了…”

“然后主子您就晕了?”香凝惊讶的张大了嘴。

“是,应该是。怎么?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没发觉吗?”

“主子,奴婢们在净房外,没听到一点声音,是过了好半天没见您出来,奴婢才进了净房的,结果就看到主子您昏倒在一边,但手中并无血簪,那莲花簪子好好地在您头上啊…”

“啊?”

“主子,按您说的,那您都没看见是什么人了,您怎么就能和奴婢说应是有个宫女不轨呢?您,您怎么知道是个宫女?”

“她虽然有些力气将我这身子都能硬抬起,但是她是借腰力将我顶起的,虽然我看不见她的面孔,但到底她是个女人,胸前的软肉在我背后我怎会不知?而且她呼吸并不粗重,不是女子又是何人?这宫里能对我这般的一定是个年轻宫女,若是个笨老的嬷嬷,只怕也不能这般灵巧的偷袭于我,而不被查,更不会潜伏于我宫中竟无人知了…”

“主子,那我这就带人去搜…”

“好了,这个时候你还能搜出什么?难道那贼人还回在我宫里坐以待毙不成?唉,我也真是糊涂,只顾着防那些人儿通信儿于皇后知,却没料到会便宜了那贼人逃出去,我可真是,防不胜防,万没想到皇后竟会这般动作…真是,一不留神倒送了那贼人一个溜走而不被察觉的便宜!”陆悠韵说着有些不忿的低了头。

“难道主子就这么便宜了她们吗?”

“便宜?怎么会,我陆悠韵可不是好惹的!那人只有胳膊上有伤,我迟早能翻出来!”陆悠韵说着看向那粉嫩的孩子,轻轻地说到:“儿啊,咱们好不容易才冲出一片天来,为娘的会尽心为你寻一条黄金路,纵然那女人凶恶,娘也能打败她!她既然想让娘失去你,那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失去!”

陆悠韵的话才正说着,便听到殿外有鸣翠的声音:“主子,主子,皇上的轿辇落在宫门口了,皇上亲自来看您了!”

“哈哈,哈哈!”陆悠韵闻言立刻是笑了:“老天佑我!”她说着冲殿门口大声说到:“鸣翠你去迎着,就说我刚刚昏过去!”说着转头看着香凝说到:“快扶我躺下,就说我适才醒来听说太后薨了便撑着换衣,这会体力不支又昏了!”

(假期过完了,更新也跟上,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八章 淑妃

龙天舒带着一份异样的心情下了辇轿,有些焦急地走在前面,当看到殿门口挂着的弓箭,他本能的笑了下,毕竟那代表着他多了个梦寐以求的皇子。

但那笑容很快的从脸上闪过了,因为他想起了他才薨世的母后。

“皇上!”殿门口下来一个已经穿了孝衣的宫女,她的声音稍稍让龙天舒缓过了神:“哦,陆昭媛如何?这会可好?”

那宫女闻言便是急声地说着:“皇上,我家主子产子之后便是晕过去的,将才醒时了片刻,这会又晕了过去…”

“哦?”龙天舒的眉一挑,急忙往殿里冲。

配合着身边太监的唱诺声,香凝开了门迎了皇上进屋,便赶紧着关了门防风。

“她如何?”龙天舒看着纱帐里那隐隐睡卧的身影,小声却又担心的问着香凝。

“皇上,主子今日里生产可是命悬在鬼门关的,好不容易顺产下了皇子,人也是累的虚乏透了,一直都是昏沉的,将才醒了片刻,正好遇上传了唁信儿来,硬撑着带了孝,人就又,又晕过去了…”香凝说着眼底便泛着泪花,好似她的主子此刻依旧危险一般。

龙天舒听着话,沉默不语。他略微的站了站才走向了那床边。纱帐轻撩,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带着憔悴与疲惫,而在那张脸的旁边,却是一个粉嫩的婴孩那圆圆而又水灵灵地脸。

一大一小,一憔悴,一美好,都在龙天舒的眼中变作了爱怜的情愫。他伸着手指轻轻地触动着那孩子小小的脸庞,嘴角再一次爬升起一丝笑容。

我来看你了,孩子…龙天舒的心中想着,眼中的温存也越来越多,终于他转头看向了身边那昏睡的人儿,心中微微地叹着气:为什么每次看到的都是这般?当年玉蝶也是这般毫无血色的昏睡着,玄儿却是在我们的怀中哭闹不休,要不是奶娘喂哄住了,我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嗯…”微弱的呻吟声伴着唇齿的蠕动,送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香凝,香凝,快,扶,扶我起来,咱们去延寿宫…”陆昭媛的眼依旧闭着,手却已经开始了摆动。

龙天舒闻言心中一疼伸手抓了那摆动的手,将其贴在了脸颊上…

“香凝,快,快拉我一把,我…皇上?”陆昭媛终于在迷糊的话语里睁开了双眼,随后她似是惊住了一般,只喊出一声皇上便呆在那里。

“悠韵,你,你辛苦了,朕是来看你的…”龙天舒轻声地说着,他看着那毫无血色的脸,忍不住伸手就想将这个女人拉进怀里给她一些应有的安慰,可是一声猛然的吸气带着一丝面孔的扭曲让龙天舒诧异,他本能低头看向自己拉着她的腕间处,才惊觉这手腕到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几个烫出的水泡。

“这…这是…”

“皇上,贱妾产子时,无力虚脱,太医们情急之下只好与贱妾灸法借力,事以如此…”陆昭媛轻声说着,将自己的手慢慢而又小心地从龙天舒的手里抽离,那动作轻慢的将一双破损了指甲的浮肿的手在龙天舒眼前晃着,口中则轻轻地告罪:“贱妾乱首垢面,便这般与皇上相对,贱妾有罪…”

“不,你,你无罪…”龙天舒说着轻轻拉了她的手,扫着那破损的指甲看向了床边的木栏,果然那道道抓痕明显,他便立刻想起当年玉蝶产子时,他在外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声,而后去到她身边的时候所看到的一丝丝抓痕与那残破了指甲的纤纤指…

“皇上?”陆昭媛见皇上眼扫床边却愣在那里,一边口中轻唤一边将身边的孩子抱了起来:“皇上,您快看看他,他睡的多香甜啊!”

龙天舒闻言回神看向那小小地人儿,一边点头赞同,一边说到:“是,他睡的很好。”

陆昭媛垂了眼皮将孩子在怀中轻轻的悠着,口中却是询问:“皇上,太后她…她…”

龙天舒叹了口气,说到:“母后就在你生产前不久薨世了。”

“她前些日子不都好好地吗?”

“是啊,可是这人说没就没了…”龙天舒说着鼻子一酸,眼泪竟是在眼眶里转悠起来:“当时朕还在和她说话,她不过去净房方便,可人说不对就不对了,等到朕发现的时候,母后她,她竟是昏沉喊痛,最后竟…”龙天舒还在伤感的不能言语,可是陆昭媛听了这些,心却是惊的砰砰直跳。

怎么会也是在净房出的事,难道太后和我一样是受人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