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朕看到你时,你便浑身无力,双手甲断,更是让产殿横木之上抓痕列列…朕,真是委屈了你…”龙天舒说着便爱抚上了柳玉蝶的脸,但紧跟着一声声尖啸的哭喊打破了这等柔情时刻:“啊,我,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啊,啊!痛,娘,娘,爹!”

柳玉蝶的脸色瞬间发白,急忙说到:“皇上…”

“呵呵!”龙天舒一笑:“痛的哭爹喊娘,都叫着不要生了,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皇上…啊,骗子!姐姐骗子,啊,好痛啊…”柳玉蝉的声音这次更高,而柳玉蝶哪里还敢耽搁,一脸煞白的急忙冲进了产殿,很快就听不到柳玉蝉那放肆的叫喊,那些没心没肺的话语声也便成了支支吾吾,显然当姐姐的皇后给妹妹也咬上了横木。

王总管小心的看着皇上的脸色,他有些担心柳贵妃这般叫喊的言语会惹来龙怒,可是他看到的却是皇上脸上充满了无奈的笑容。

随着殿内不时冒出的呜咽般的吃痛声,龙天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多了一些温情,当眼角似乎有泪水盘旋的时候,王总管终于还是递过去了帕子,龙天舒接过擦拭了眼角,便仰天叹了一声:“这个丫头,真是什么都敢喊啊!”

“皇上可是想起了太后她老人家…”

“是啊,从来都知母后生朕不易,却从未上心,即便是守着玉蝶产子,也未闻此等哭喊,如今听得声声,想起母后也是在这样的寒日里分娩,这不觉的就…”

“皇上真是仁孝之君,重情非常啊!”王总管及时的捧了一句,可龙天舒却转身入了玉蝉所住的殿所。

当柳玉蝶小心翼翼从产殿里再出来的时候,王总管已经告诉他皇上在隔壁的正殿里等着她一起进膳。柳玉蝶赶紧随着进了殿,就看到皇上看着满桌的膳食在发呆。

“皇上,臣妾来了,妹妹她刚才是无心之语,还请皇上您…”

“行了,朕没怪她,她说的没错是朕骗了她的。”龙天舒拍了身边的椅子示意皇后坐在跟前,口中则继续说着:“当初她问朕,生孩子痛不痛,朕又没生过怎么知道,只记得你当时没怎么叫喊的,自然答她的是不痛。如今被她骂做骗子也是应该的。”

柳玉蝶闻言脸一红坐在了旁边:“都是臣妾害皇上失信于妹妹…”

“无妨的。”龙天舒说着示意太监们送菜,两人便无言的进食了些许,待用的差不多了,龙天舒打发了身边的人下去就对柳玉蝶说到:“皇后,有件事,朕想你查上一查。”

第二章 公主

“不知是什么事?”柳玉蝶放下了银箸,用帕子沾了唇轻声问着。

“想必这些日子皇后应该听到宫内有些流言吧?”龙天舒说着看了皇后一眼。

柳玉蝶眼皮一垂说到:“皇上,宫里的流言总是繁多的,只要人心不安就是有的,只是不知道皇上说的是哪一个?”

“怎么流言还有很多吗?”龙天舒微微皱了眉。

“是,算不得很多,但也不少…”

“都有什么?”

“有…因着太后病薨而猜忌的,有因着太子之位空悬而话事的,有因着淑妃…”柳玉蝶说道这里故意不说了下去。

“说!”龙天舒的眉皱的更深。

“有因着淑妃早产而多言的…皇上,臣妾治理后宫不周,令流言纷扰,臣妾有罪!”柳玉蝶说着便起身要跪,可龙天舒却拉了她,深吐一口气说到:“母后之薨,朕也是疑心的,可是问了几位太医,都说是母后沉屙,药毒所积而致,朕不便再问;太子之位争执素来如此,如今玉蝉也要生了,是立谁,也很快就能定,可以不必多费口舌;而淑妃早产一月,宫内有流言产期不对,有说佑儿是足月的,也有说不是的,朕传来太医问过,确系早产,朕也问了淑妃,淑妃说当日其实有被人加害而致早产,只是时逢母后薨世,她不想再生是非添乱,因而未曾开口…”

“什么?淑妃被人加害?”柳玉蝶一脸惊色。

“是,她说有个宫女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情急之下曾用簪刺了她的胳膊,可是朕却没找到这个宫女,朕想了想从母后突薨到淑妃早产,朕都觉得有些蹊跷,可朕若大张旗鼓的查,只怕反倒什么都查不到了,所以,想了想,这事还是交给玉蝶你来查,你向来心思细密,又是朕最可以依赖之人,加之你掌管后宫,若追问相查起来,别人瞧着也是应该,那就不会惊扰到贼人,所以…”

“皇上,臣妾可以查,只是,臣妾若查,那就只问事实,万一真有什么…”柳玉蝶咬咬唇,一脸为难地说到:“万一真查出个好歹来,涉及了后宫之内的嫔妃,只怕皇上这里会…”

“玉蝶,朕要的就是事实,你只管查,不必担心。若真有谁敢乱朕的宫闱,朕绝不姑息!”龙天舒的神情一脸的坚定。柳玉蝶看着龙天舒的面容,点点头:“皇上放心,臣妾会为皇上查个水落石出的。”

皇上回了承乾殿,毕竟在朝阳宫外再等也是没用的,在和皇后交代了一些事后,他还有政事要了理,便匆匆地去了。

柳玉蝶站在产殿外,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升腾成白雾,她的内心爬升着一丝喜悦:我就知道,老天是向着我的,如今皇上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这就再好不过了,本来还打算要弄些是非来让皇上注意,却想不到这陆悠韵到底还是为了撇清自己而说出那件事,也好,我就借这个事把你扯出来,看你如何与我相争!

“秀儿!”柳玉蝶向着招手唤来了身边的秀儿,与之耳语几句后,就缩回了正殿里暖和,而秀儿则入了小灶房,过了一会,就见小叶子捧着一碟糕点与秀儿入了殿。

一进殿,秀儿便掩了门,站在门前看着外面,而小叶子则捧着糕点到了柳玉蝶的跟前:“主子,您找我?”

柳玉蝶看着小叶子到了跟前,招呼着她坐下,便伸手小心的抹开她的衣袖,看着那狰狞的疤痕说到:“幸好你机灵又忍的,将自己烫伤,要不然这会儿你的命可都没了。”

“怎么?难道他们又查了?”小叶子上次已经知道王总管再查,但是她自信自己做的漂亮还有了人证见到自己是被烫的,自然安心,相信不会有事,只不过皇后这么一说,她便嘟囔到:“查了几个月了,怎么这事还没完?”

“哪里就这么容易完了?那淑妃母子平安就算了,我也没了念想,可是她却是一心想我不安,不但把这事悄悄告诉皇上,查个没完没了,还老在皇上面前提及太后病薨之事,言外之意便是两者有关。所幸我当日是亲尝了药的,要不然我都脱不了嫌疑。”柳玉蝶说着便以帕子擦着眼角。

小叶子一皱眉说到:“主子您别这样,说来也确实是巧了,说实在的,当时奴婢知道太后薨了,也是吓了一跳,也以为是您来者…”

“小叶子,在你心里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柳玉蝶睫毛沾泪,双眼红红,委实一份委屈。

“不,主子,您是好人,一等一的好人,只是当时事那么巧儿,而您恰好也说让我等信儿,得了秀儿姐的信儿,奴婢便去了,结果才得手归来就听太后薨世,自然会乱想了,可您不是已经告诉奴婢了吗?您其实只是想借由和皇上一起与太后闲聊,让那些得到信儿的人上报于你们耽误些时辰,让淑妃来不及进产殿的吗?主子,您放心,在奴婢心里您是好人,其实,纵然是您真的加害了太后也没什么,奴婢认死理儿,您救的奴婢,让奴婢多活了这些年,奴婢这条命早是您的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的…”

“小叶子…”柳玉蝶神情激动的将小叶子搂在怀里,哭了几声便在她耳边说到:“我不瞒你,今日里皇上找我,要我彻查太后死因与找出让淑妃早产之人,我已经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出事,所以我叫你来是告诉你,你安心吧,我只是做做样子查上一查,你不必管,也不必出来抗,熬过些日子,我便回复皇上没有这个人就是,皇上查不出来也只有了了…”

“可是淑妃会罢休吗?”

“她罢休与否我管不了,可我绝不能让你出事!小叶子,你好好在这里伺候好我妹妹就是,等这事彻底了了,我把你调到我身边做个品食监,保你将宫里的美味样样都吃的到!”

小叶子闻言眼中满是欣喜之色,她使劲的点点头,笑了。

“好了,你出去吧,要是有人问你在里面怎么呆了这么久,你就说我问着糕点是如何做的就是了。”柳玉蝶说着抹擦着眼角让小叶子出去,小叶子自然应着退了。待她出去后,秀儿到了柳玉蝶的跟前小声问到:“皇后娘娘,您对小叶子可真好,可是您当真打算转了一圈没个结果的把皇上应付过去?”

柳玉蝶看了秀儿一眼道:“怎么会呢?皇上要我查,我就一定查个结果给他,这个结果我会让大家都满意的。”

“都满意?”秀儿一愣,顺口疑问。柳玉蝶一笑说到:“我满意了,不就都满意了?”

“是,皇后说的是。”秀儿赶紧奉承着,可心里却越发不明白主子这是要做什么了。毕竟在她的思量里,主子是一心要淑妃死掉才能安心过继了佑儿,可是要淑妃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们这几个月里也不是没想过法子,可是要母错而不牵连子嗣,这个就十分难办,以至于到了今日都还未有个对策,可是主子却这几个月来一点都不急了,像是心里有了主意,可到现在也看不出个眉目来,这让她这个贴心的丫鬟就难以找到自己的路子了。

“秀儿,最多还有一个月,我就叫那淑妃闭上她的嘴,倒时你也就明白我这是唱的哪一出!”柳玉蝶看着秀儿那表情就知道这丫头还糊涂,是而丢下一句话就出了殿,才一出殿就看到小叶子和几个丫头在灶房跟前说话的样子,她便嘴角一笑,去往产殿里看她的妹妹了。

下午的时候雪片子大了些,扑扑簌簌的,竟是越下越大了,到了深夜时分,本已清扫出的甬道也被积雪覆盖,到处都是一片白的映在产殿前无数的灯笼下。

火热的产殿里,柳玉蝉耗费了最后的力气,当她咬着横木奋力的一挣,终于感觉到腹部的坠胀感消失的时候,她也终于听到了众位稳婆们的声音:“生了,生了!”

她松了口中横木,带着期待与疲惫笑了:“是,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位公主。”稳婆们才答了话,孩子的哭声便嘹亮起来,柳玉蝉似是僵了一下,本能的转头去看一直陪在身边的姐姐。

而姐姐眼中的失望之色是她昏倒前最清楚的记忆。

雪在纷纷的落下,承乾殿内的龙天舒一直没有休息,他看着那殿外的白,想的却是曾经和锦瑟一起在雪地里翻滚…

“皇上,你说这雪是不是天上的珍珠?”锦瑟那娇声软语总是带着一份脱俗于世的味道,她与他躺在厚厚的雪上,她埋在他的胸口。

“是啊,就和你一样,是上天给朕的珍珠…”他记得他抚摸着她的发,心中满是那份浓浓地爱欲…

“锦瑟能被皇上这般爱护,是份福气,只是臣妾的身子太弱,无法承得皇上这般怜爱…”她的眼中雾气升腾,带着一丝哀伤…

“别这样锦瑟,朕又没说一定要你去生下子嗣,只要你在朕的身边那总是好的…”

“可是臣妾好像给皇上生一位公主…”

“公主?锦瑟,你怎么会想生个公主呢?别人可都是想给朕生个皇子的啊…”

“皇上,臣妾不想什么地位,也不想什么争斗,想生个女儿是因为她可以很像我,那样若我早早病故,她就可以陪着皇上,做皇上呵护的珍珠…”

“皇上!柳贵妃她生了!”王总管急匆匆的跑进了殿前来报信,却将龙天舒从记忆里唤回了神:“哦,生了啊,可是皇子?”

“皇上,柳贵妃生的是,是位公主…”王总管无奈地回答着,他清楚皇上与皇后之间那默契的等待。

“公主?”龙天舒的眉略是一挑,但随即一丝浅笑:“公主也好啊,说来她好像是朕的第一个女儿…”

第三章 太子

龙天舒匆匆的往朝阳宫赶,此刻雪下的很大,他根本不必要立刻就过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十分想过来看看产后的柳玉蝉更想看看那个才降生的婴孩。

公主,身为皇帝十几年,虽然子嗣不多,但也是有几个的,可个个都是皇子,公主却是没有一位。所以纵然他知道自己和玉蝶之间的那份等待以失败告终,可是此刻他却并不失落,甚至看着那苍茫的大雪,心中竟翻腾着一丝舒畅的慰籍,好似有些欣喜。

“难道我一直在等着她吗?”龙天舒的口中是轻声的喃语,他的脑海里是雪地里那张绝美的容颜…

“落轿!”一声太监的唱诺之音,让龙天舒赶紧丢了对心中女子的怀念,他疾步下了轿辇,踩着厚厚的雪层往产殿前去。

“皇上…”殿外的柳玉蝶虽然笑颜如花,但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失落,让龙天舒意识到,他的确不该是欣喜的,因为他将要面对的是太子之位的风波。

“朕,看看玉蝉。”龙天舒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只能抬手拍拍柳玉蝶的肩膀。迈进殿门,绕过两扇屏风,他进到了内殿,看到了昏睡过去的柳玉蝉和身边那粉嫩玉琢的小小人儿。

此刻粉嫩的小脸上精致的五官正在恬静的散发着可爱,看的龙天舒忍不住伸手下去,十分笨拙的将孩子抱起…身边伺候的稳婆见状连忙起身帮着将孩子送进了皇上的怀里,教他抱好,而后又赶紧跪下。

龙天舒看着眼下那小小的娇嫩,看着那粉色的肌肤,看着那因呼吸而动的小鼻子,他忍不住的低俯下去,亲了那小小的孩子一口,可许是胡子扫到了她,又或者她睡的并不沉,只小鼻子一犟,便立刻哇哇地哭了起来,这一哭,哭慌了龙天舒,也哭醒了柳玉蝉。

孩子很快就被奶妈接了过去哺乳,没什么奶水的柳玉蝉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皇上,她很怕,怕一位公主带给她的将是众人的不满。

可是,皇上的手掌带着热温将她拉着揽进了怀里,那宽厚的胸膛里有他并不掩饰的欣喜:“玉蝉,朕谢谢你为朕生了个公主…”

“啊?”靠在龙天舒怀里的柳玉蝉很不合时宜的愣了,因为一直以来她所知道的,就是皇上与皇后姐姐等的是一位皇子,所以她开了口:“可是皇上,我,我没能生下一位皇子啊…”

“朕知道,皇子朕有不少,公主却无,尽管我们都希望你生的是个皇子,可是如今你生了公主,朕也是高兴的,真的。”龙天舒说着眼已经看向了在旁边吃奶的孩子,他的脸上浮现着笑容:“她可是朕的第一位公主…”

“太好了,你们不生气就好,我,我好怕你们会不高兴呢!”柳玉蝉闻言立刻就眼中涌泪而笑,那含着变调的声音让龙天舒拉起了她看,当看到柳玉蝉那似哭似笑的样子,他开心的出手点了她的鼻子:“你呀,都为人母了,怎么还是个孩子样!”

柳玉蝉抽吸两下,便说到:“皇上,快给咱们的女儿起个名字吧?”

“名字?”龙天舒微微一顿,便轻声说到:“她是雪夜里,老天给朕送来的珍珠,不如,就叫她珍珠吧。”

屏风外,柳玉蝶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的眼里却浮现出了一丝盛怒。

龙天舒在朝阳宫里待了片刻,便退了出来,毕竟他还是知道柳玉蝉那小小的身子更加需要的是休憩,所以他看着珍珠睡了之后,也就出来了。一出殿看到皇后那有些单薄的背影,心中有所触动,便上前拥了她:“朕到你宫里宿下吧,明日里只怕朕就要做个选择了。”

柳玉蝶此刻心在谷底,但皇上这般温情的拥住自己,她便也点了头,亲自引着皇上步行过宫,到了安坤宫里,又亲自伺候着宽衣解带,两人上了床塌。

没有亲吻,没有激情的动作,有的是彼此的相拥。柳玉蝶将头枕在龙天舒的胸口轻声问着:“皇上,您的意思选哪个?”

“若论眼下,盘儿大些有礼知体,玄儿不在,他便算的上长子了。可是其母身份一直是朝臣们所忌的,只有皇后你过继了,才…”

“皇上,臣妾的意思,倒想过继了佑儿。”柳玉蝶听的出来皇上的意思,赶紧说了自己的想法。

“佑儿…可是淑妃不是玉蝉,与你并不同宗,她又怎愿过继?再说了,朕觉得佑儿还太小,不能…”

“皇上,还记得当日您愿意给臣妾一个机会而同意了玉蝉进宫的事吗?”柳玉蝶说着仰起头看着龙天舒的眼眸:“那时候,皇上因为对臣妾的爱怜,愿意等玉蝉诞下一子便允我过继为子,以立太子。不也不去考虑太子年龄了吗?皇上您还年轻,太子的年纪不用担心,我只所以选佑儿是因为淑妃的出身好歹也是官宦家的,不似德妃会被朝臣们拿来反对,而为了朝纲国祚,彤儿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一生无忧。佑儿虽小,可小有小的好,臣妾愿意将她过继过来,细心教导,让他能担负天下,至于淑妃那里…臣妾觉得,淑妃是会愿意的。毕竟,太子的教导容不下一丝马虎,淑妃虽是淑德之人,但到底无甚才华,与太子教导,只怕有心无力,而臣妾用心辅导,使其子能贵为太子,她这个做娘亲的又怎能不愿意?”

柳玉蝶的一番话句句说在点上,龙天舒也是清楚,所谓的太子之位之选,也只能在盘儿与佑儿之间,其实他的心底里也是希望能是佑儿的,可是他却知道淑妃与德妃不同,德妃出身卑微,若皇后过继,在情在理,那德妃都是感激不尽,而皇后要过继了佑儿,却难有什么好的理由,因而他不想让皇后为难,才下定注意先立盘儿,可是如今柳玉蝶的一席话说的他的担忧全无,他便也点头算是认可了:“即如此,那就先定下佑儿吧…”

“皇上,臣妾说了愿意立佑儿,可臣妾希望皇上以深思为由再拖上一个月,毕竟立太子是大事,臣妾今日里才答应了皇上要查清楚那贼人下落的,好给淑妃正了名声,臣妾的意思,待臣妾查个清楚,告知了天下臣民淑妃因何而早产,让那流言蜚语彻底消散掉,那时皇上再宣布立了淑妃为皇贵妃,我过继了其子于膝下,册立为太子不是更好?太子出身没有非议,生母贵为皇贵妃,想来也算是圆满的了了这桩大事,您说呢?”

龙天舒将柳玉蝶的脸摸了摸:“朕说过,你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你瞧你这番话,把什么都想到了,朕还能不应吗?那朕就再拖上一个月,反正下个月龙抬头那天,朕要去封禅祭祀,不如就说朕已有了选,待封禅归来便下立储诏书好了。”

“恩,不过皇上可要在淑妃面前先保密这事,毕竟臣妾在查那事,免得别人以为我是在做做样子…”

“好,依你。”龙天舒点头应了。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快休息吧,将就着您还能休息一个时辰。”柳玉蝶说着给掩好了被子,就笑看着君王睡去,当身边的呼声有节奏的响起时,柳玉蝶则已经明白,现在已经到了她该动手的时候了。

翌日,龙天舒早早起来上朝去了。虽然早已猜到太子之事会被提起,但也没料到,大臣们手里却都捧起了份份奏章。

朝臣们闻得昨夜里柳贵妃产下一女,先前那有默契的等待柳贵妃产子的心思全然瓦解,一个个再不能达成同盟。于是揣测帝王心思的便猜度着帝王钟意的是谁而上书。奉行着长子理论的,自然拥护的是盘殿下,而那些还惦念钱家恩情的一些门生,也还是上书提议着彤殿下,一时间大雪纷飞的早间,正殿内倒是争的沸沸扬扬,那些于晚间才出的奏章带着湿润的笔墨之痕递送到了龙天舒的面前。

龙天舒不出声的闻听着大臣们的争辩,将眼前的奏章看了看,过了半晌,等大家都不出声等待着圣意天裁的时刻,他才说到:“诸位爱卿,昨天朕一夜无眠,深思之后,心中已定太子人选,下个月初二,是龙抬头的好日子,朕将封禅祭祀,朕欲在归来日于殿上宣读立储诏书,为天朝太子增一份福佑,诸位可有异议?”

皇上说给太子增福佑,这谁敢有异议,自然只有附和,于是龙天舒便将这事算是做了了结,大声说到:“那就这样吧,太子之事,二月初二之后,便知。咱们还是先谈下两江开春之后赋税修正拟定的事,户部尚书,你说说你的主意吧!”

朝堂上大事已定,群臣也不好在这之上纠缠,反正也就一个月便也水落石出了,大臣们也就随着皇上的话题去谈赋税的事了,太子的事也就一味的等了。

朝堂上这事过去了,可宫闱里这事却正是开锣的时候,如今柳贵妃产下一位公主的消息早已传遍各宫各院,这些妃嫔们自己立刻就做着盘算:谁会被立为太子?谁将是我要巴结的人?

于是大早上的,各宫院的妃嫔们便开始互相走动,串门闲话,无非是想扑风捉影的套个近乎,而安坤宫里的柳玉蝶自然也是被头号拜访的对象,谁让她是皇后,怎么也该知道自己是该做个选择了。

第四章 担忧

“主子,您都坐了大半夜了,也不休息一会吗?”香凝第三次送来热茶,自从柳贵妃生下公主的消息传来,主子她便不再休息,而是披着衣裳拥被沉思在床上,而眉头则带着一丝忧伤静静地坐了大半夜。

“不了,我不困的。”陆悠韵轻声应着,看着茶杯置在床头小几上升腾起丝丝热气。

“主子,柳贵妃生了公主,这对于咱们来说可是好事,可是您…您怎么似乎不开心呢?”香凝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想知道?”陆悠韵抬眼看了香凝一眼,脸上是淡淡的浅笑。

“恩。”香凝放下托盘,窝在了脚踏上,反正屋内地龙烧下的余温未散,还算不得冷。

“我想开心,但我开心不起来,我,我好似在担心我自己,可是我也在担心柳贵妃,也在担心将要面对的事…”

“主子是怕柳贵妃要针对您?应该不会吧,毕竟她生的是位公主,与您没什么争的…”香凝不解主子的话语,自然是口中念念。

“如果她生的是个儿子,那就是我没的争,毕竟皇后是什么人,安的什么心,我早就看明白了。可是眼下玉蝉生了个公主,对我来说,我的儿子便有了希望,可是,柳玉蝉呢?她姐姐弄她进来不就是要她生个皇子的吗?现在可好,一个公主,她姐姐只怕心里有气,再看她只会不顺眼了,我在宫里好歹有个儿子有些念头,那她呢?”陆悠韵说着眼中那抹忧伤放大…

“主子,您别怪奴婢直言,这皇后与柳贵妃好歹是姐妹,就算柳贵妃没能生下皇子,皇后这个做姐姐的应该也不会伤她的,再说了,她好歹也生了一位公主,坐在她贵妃的位置上,继续安稳下去,不也没事?倒是主子您,您忧心自己还说的过去,倒怎么替柳贵妃忧心上了?人家可是有个皇后姐姐的!”香凝说着撇了下嘴。

陆悠韵看着香凝的样子,微微笑了:“你呀,你可有过那种从小长大的姐妹?”

“有过,可是现在我连她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香凝的脸上也浮现一丝落寞。

“那就是了,我和柳玉蝉小时一起长大的,我总因为她是庶出,就看不起她。可是她爹却比我爹有本事,我娘与她娘又要好,所以我小的时候总是一边和她玩,一边欺负她,我总是想着,为什么我爹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后来我爹死了,我离开江南,进了陆府。那时候我才发现,我这个续弦的女儿不过是个摆设。看着是小姐一个,却和当初的柳玉蝉有什么区别呢?当我随着队伍选秀来此,我便发现我早已经成了一个替死鬼…”

“主子,您别难过了,现在您有了佑殿下,又为淑妃,这般辉煌和运气别人哪里能有?”香凝连忙劝慰着。

陆悠韵闻言摇了摇头:“不过是一时便宜罢了,只有佑儿坐上了太子之位,我的心才能安些…香凝,说实话,我现在很想去看看柳玉蝉,可是,我却不能去…”

“主子是怕别人借故说您?”

“那倒是其次,我是去了,怕让她难受…”陆悠韵说着下巴抵到膝盖上:“我和她从小比惯了,她任性娇蛮,我冷嘲热讽,我们两个习惯了斗,谁都见不得谁比谁好,她有皇后姐姐撑腰,她的飞黄指日可待,我便不安心了,想着混到死的心便不知不觉的想要争。如今我争了,我有了佑儿,可她呢?只有一位公主,想来她是输了,我若去了,只怕她的心会更难过,再说了,皇后也一定想找我的不是好对我下手的…”

“主子…”香凝有些心疼的拉了陆悠韵的手,眼中也透漏着一丝无奈。

“好了,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想必现在安坤宫那里该人声鼎沸了吧?”陆悠韵收去了脸上的忧伤,打着精神问着香凝。

“现在是辰时三刻,鸣翠已经过去看了,待会就会回来的…”

“那伺候我梳洗了过去吧。”陆悠韵说着就要起身,倒把香凝给弄糊涂了:“主子,您不是说了为了避嫌不去的吗?”

“我原想着是不去了,免得别人以为我是去给皇后摆脸子,可是我现在想想,却觉得我该去,毕竟大家该是都去那里了的,我若不去,只怕要说我目中无人,我去了,尽管会编排我是去示威的,但是只要我礼数到了,处处谦让。她便找不出我的错来,区区流言能乃我何?”陆悠韵说着便又是一脸的坚毅之色了。

香凝不再多话,伺候着陆悠韵梳洗了,正在穿戴间,鸣翠搓着一双手进了殿。

“主子!”鸣翠绕进内殿见主子起来了,自然打招呼。陆悠韵抬眼瞧她那搓手的模样就说到:“过来吧,外面的雪大天冷,没冻着吧。”

“谢主子。”鸣翠立刻到了陆悠韵跟前一边帮着递送腰带,一边说到:“昨夜里的雪可真大,我走这一路,雪都淹到我的脚脖子了,天啊也出奇的冷,这以往啊,下这么大的雪,只有化雪的时候才会这么冷呢!”

“好了,委屈你了,我这里正好有条多出的狐皮围子,就赏给你吧!”陆悠韵说着指了指一边的箱子。香凝立刻去拿了出来给了鸣翠,鸣翠瞧着一脸的激动:“主子…”

“行了,别说那些什么感动不感动的话了,反正这是我多出来的,诶,行了,你去了那边看了,如何?安坤宫那里怕是大家都倒齐了吧?”陆悠韵说着自己动手扫了面乳往脸上涂抹。

鸣翠手里紧攥着那狐皮围子,口中急忙说着:“主子您所料不错,这会各宫院里的可都过去了,只不过奴婢倒没看见德妃的轿子…”

“看来她是也有所顾忌的…”陆悠韵唇角浅笑了下:“香凝咱们利索下吧,别去的迟了,也成事…”

“主子您要过去?”鸣翠一惊忙说到:“那您可别去了,您不知道,各宫院的主子们是都过去了,可没一个见到皇后娘娘的,全都在宫门口等着呢!”

“嗯?这是为何?难道皇后会不召见?”陆悠韵有些意外的转了身看着鸣翠。

“门口当值地说了,昨个后夜里柳贵妃才生了,皇后在跟前忙了一天没得闲,而且晚上皇上又是宿在皇后那里的,皇上如今已经早朝去了,可皇后娘娘人家还在休息呢,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疼主子,没敢请早,都个个的请着各位主子回去呢!”鸣翠说着鼻子一犟:“哼,现在安坤宫前等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主子们只怕都后悔去了呢,主子您可别去自找没趣了。”

陆悠韵闻言垂了眼皮,嘴唇微微抖动着念算着什么,末了,眼皮一抬:“咱们赶紧过去,皇后要摆她的威风,咱就让她摆,不就是寒冬天里吹冷风吗?我认!”

陆悠韵这么一说,香凝和鸣翠还能说什么,两人唯有伺候着赶紧给套上披风,打上皮围子,只不过还不等她出殿呢,殿外倒是传来一丫头的声音:“主子,韩婕妤求见!”

“韩婕妤?”陆悠韵眉头一皱:“她这个时候来见我做甚?”

韩巧儿焦急的在延禧宫的门口踱步,厚厚的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是无奈的呻吟。

她抬眼瞧着那于殿前通报的小丫头,紧张的咬了咬唇。

她自打因为柳玉蝉告状而被禁足之后,就明白皇后那边的人是欺负不得的,尤其是钱贵嫔一去之后,她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现在的她全然没了依靠,她可不想被柳玉蝉给逮住,寻了自己的不是,所以一直无奈的选择了避祸,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院落里。

如今大清早的一知道柳贵妃生了个公主,她这心里是乐开了花,便有心去那安坤宫想探探皇后的口气,好站好自己的队伍。可那知道皇后竟然少见的摆起了谱不见客,害得她在宫门口等了半天,结果天太冷,许是凉到了吧,竟愣是闹起了肚子,弄的她更是走吧走不得,进吧进不得的,无奈之下,只好腆了脸进了安坤宫里寻了下人的净房去方便,好不容易畅快了,却不想竟是听到了隔壁宫女们的对话声,这一听她便心中有了算盘,借着肚子疼愣是先退离了安坤宫,往这延禧宫来了。

殿门前通报的小丫头急忙的跑了过来,冲着韩巧儿一福身就说到:“韩婕妤,我家主子说了,这会她赶着要去安坤宫呢,说有什么事晚些了再说,如果您方便可先到安坤宫前等着,她马上就来…”

“不行,我有急事,可耽搁不得啊!”韩婕妤一听当是淑妃还计较当初和自己争宠受了气不待见自己,忙是拉着那丫头说到:“你去和你家主子说,这是天大的急事,我必须马上见到她和她说!事关,事关佑殿下的前途!”

那宫女本还要再劝的,听了这末一句立刻转身回去禀报了,韩巧儿在门口旋了旋,干脆一咬牙,不管门口的丫头相拦就要往里冲。

“诶,韩婕妤,您这是…”丫头们也很意外韩婕妤怎么这么有违礼节,一个个的出来相拦,而这个时候殿门前通传的丫头则跑了过来说到:“行了,别拦了,主子让她进殿吃茶呢!”说着对韩婕妤比了个请的姿势。

韩巧儿嘴角撇了下,翻着眼盯了盯那几个丫头,便大步的往殿前而去。

“主子,韩婕妤来了。”丫头说着让了韩婕妤进去,便赶紧拉上门,免得放了冷风进去。

“韩婕妤,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找我,到底什么事啊?”陆悠韵手抚摸着身边放在椅子上的披风,连句客套地话也不说,便是问了起来。

第五章 拨弄

韩巧儿见淑妃这般对自己,也是心中明白当初自己借着钱贵嫔太压着她的结果,这会已经位处劣势,她哪里还有功夫置气?唯有赶紧着行礼:“韩巧儿见过淑妃娘娘!”

陆悠韵眼皮一抬,微微一笑:“瞧我,糊涂了,只想着韩婕妤急急找我,便是直直的问了起来,倒是没了礼数,来,坐吧,有什么事就是要赶紧着说,我还要去安坤宫见皇后娘娘呢!”

韩巧儿略有些尴尬的一笑看了淑妃身边的两个丫头一眼,陆悠韵便抬了手,香凝和鸣翠是立刻退了出去。

殿门一掩上,韩婕妤便是赶紧的冲着陆悠韵说到:“淑妃娘娘,巧儿当年有什么不对,您多多包涵,毕竟身在宫门,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的,但是今次前来,却是给娘娘您送上一份大礼来赔罪的。”

“大礼?”陆悠韵有些冷笑着疑问。

“是,一份关于佑殿下能否为太子的大礼!”韩婕妤说着倒是昂了下脖子。

陆悠韵瞧着韩婕妤那样子呵呵一笑,蹭的起身:“韩婕妤说笑了,我佑儿不满周岁,哪里就说到太子的事上?再说了,这事可是圣命天定,我们两个说这个,未免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