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忙点头:“可不是,瞧着脸色白了许多,可是最近都没能睡好?”

秀儿略似恍神的点了下头,口中嘟囔着:“可不是,哪里能休息好了,没日没夜的张罗着,操心着,最近连脾胃都不舒服,时常的闹上一闹!哎!”

“秀儿姐,身子是自己的,你好生爱护才是,仪仗行典的事,向来都是我们操心,皇后娘娘选了样,定了章程,咱们是知道赶着日子的,其实啊,以后这事,您叫个丫头来知会声就是了,犯不着您亲自的过来,完全可以趁着跑腿的功夫好好睡一会子…”

“我也想啊,可是这次要是是别的什么人的朝服披挂的,我也敢偷闲一会儿,可是这才不是盘殿下的朝衣吗?我只有亲自来,倒不是怕妹妹你不上心,而是为的自己的将来好,毕竟他日盘殿下成为储君,咱们也算效力过,不是吗?”秀儿说着一番你懂我明白的表情。

那典史自然赔笑来了个心照不宣,但却也很体贴的说到:“要是秀儿姐不嫌弃,绣房里倒是有一东阁可以休息的,您要不过去躺一会儿?”

秀儿笑着摇摇头说到:“算了,我没那命,前阵子的雪下的透,还不知道院子里的花草如何,皇后娘娘叫我回去时寻个花奴看看,别冻烂了根,我呀干脆去花园子吧,趁此闻闻花香,倒也当休息了。”说罢便和那典史嘱咐了几句朝衣上的事,便转身去了。

秀儿前脚走,那典史便后脚离了绣房,虽她说的是自己去内务处再挑领些绣线金丝的,可一出了绣房,就直奔自己的屋里取了一方绣帕拿着去往延禧宫了。

此时还是正午,别说皇上午休宿在柳贵妃那里,就是陆悠韵也是累的疲乏靠在床上小憩,毕竟她这些日子也是不得闲,吃不好睡不好的一心求着能为自己的儿子谱到那储君之位。正当迷糊中,听到香凝说尚仪典史送了绣帕来,当时就睁了眼,急忙坐起:“快请!”说罢,也赶紧着起来了。

很快典史捧了绣帕进殿,口中走着过场:“淑妃娘娘,尚衣局按您的意思送了绣帕的样子来,还请您过目,若是定下了,这便给您准备四副帕子了。”

陆悠韵瞧着那典史笑笑,伸手接了帕子,却是靠近了她说到:“绣的不错,我还以为这帕子的绣样要春风吹的时候才送的来呢,怎么你们不是忙着准备朝服的吗?怎么有时间先给我弄这绣样了?”

“本来是要忙些的,可是淑妃娘娘急着要,奴婢们也是要赶上一赶的,说实在的,这绣样是早好了的,可到底顾忌着绣女们忙不过来,没敢送来,但刚才礼部送来的朝服单子上写的清楚,今次不必给各位皇子嗣做朝服,只单做盘殿下一人的,那自然,就有了空了,这不就…”

“你说什么?只做盘殿下一人的?那叫我们送驾出宫的时候给佑儿穿什么?”陆悠韵当即就觉得脑袋似被砸了一下。

“淑妃娘娘可能还不知道,皇后娘娘下了口谕,今次的送驾子嗣辈的就盘殿下一人行列,其他子嗣不用送驾,免得受了风…”

“不用送驾?”陆悠韵眼一翻,将手里帕子丢到了桌上:“她想的到美!我偏要佑儿出列!”说完也不管那典史,转身冲着一旁的香凝说到:“去抱佑儿过来,咱们去见皇上!”

“主子,佑殿下正在睡呢!”香凝微微的蹙着眉:“再说了,皇上宿在柳贵妃那里,想必小公主也是正在午休的,若您这个时候去,只怕吃力不讨好啊!”

“是啊,淑妃娘娘,奴婢也是刚知道的消息,兴许只是一时的呢?还是等等下了准信儿的再去都不迟…”典史也赶紧的劝。

“怎么会不迟?下了准信,那就是皇后的懿旨,我便不能违!只有趁皇上还不知道的,先求了去,免得我儿子被她驳了机会!去抱!”陆悠韵说着,已经自己去拿披风,当下了香凝也不好再说什么,去了隔壁的隔间里抱孩子去了。

那典史一瞧,低头捡起帕子在手,说到:“淑妃娘娘不喜欢这帕子样,奴婢这就回去再改。”说话间就行礼欲退。

“露儿,谢谢你。”陆悠韵还是赶紧着说了谢谢,她知道要不是露儿好心来知会自己,自己只能被蒙在鼓里。

“淑妃娘娘客气了。”那典史一笑,便退走了出去。

此时香凝小心的抱着熟睡的佑儿,让鸣翠给加了件裘皮袄子遮风,眼见主子对个典史这般客气,还叫着人家的名字,便问了一句:“主子何时攒下的这份缘?看起来你们倒是熟捻。”

“不过是当年选秀的时候同住一起过,只可惜她出身差了些,没了侍奉的缘分,但她一双巧手,倒也过的如意了,他日佑而若能继承大宝,我必感谢她,让她做了女官之首。”陆悠韵说完便是自己系好了披风绳带说到:“走吧,咱们过去!”

“可是主子,这个时候去,您用什么借口啊?”鸣翠有些担忧的问着。

“借口?我和柳贵妃好歹也算姐妹一场,花园子里转累了,佑儿又睡了,我总能路过她宫门的时候,歇上一歇吧?至于皇上嘛,就当是巧遇了!”陆悠韵说着便迈步出了殿门…

梅花枝头寒风闹,香影婆娑芳妖娆,午时幽幽不见雪,林地嘁嘁纤儿腰。

秀儿在梅花林里焦急的转着身子,不时的踮下脚尖,扶着梅花枝在错综的枝蔓里寻着那冤家的身影。不多时,在略带点暖色的日头下,王令左顾右盼的入了梅林。

“你怎么半天才过来?”秀儿一见人到了跟前,便是翻着眼的小声责怪。

“没办法,师父他正给一树接枝呢,要我掌着,我哪走的开啊!只能等弄完了,说是腹痛才溜了过来…”王令说着,手已经环上了秀儿的腰。

“去!”秀儿嗔怪般的打了一下王令的手说到:“我看你呀根本对我不上心!”

“谁说的,我听到你那猫叫声,心里就跟被抓了似的,急着想过来的,可是不是忙着的嘛…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虽说大中午的没什么人,可到底是大白天的,你也不怕被人撞见?”王令口中问着,手却不老实的往秀儿胸口的软肉摸去。

秀儿笑着一扭身躲了出来便说到:“别猴急着乱摸,我找你是有事,我问你,假如你我有机会出宫,你可愿意丢了那朵儿与我出去结为夫妻?”

王令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继而说到:“愿意是愿意,可咱们哪里出的去?再说了,真要出去也是我这花奴出去,毕竟还有几年我的役期就到了,咱又没断了子孙根不用留在宫里,可你大小也都成了皇后身边的大丫头,多少人羡慕着的,难道你还能出了宫不成,别去想这些没鼻没眼的事!”王令说着一脸落寞神色的般的上前拥了秀儿。

“谁说就一定没鼻没眼了!”秀儿眼一翻:“早先,我也不指望着能和你出宫做夫妻的,只当能和你混搭着过了我这无聊的日子,遂才与你这般勾搭,就是两人再有情,却都要在你那朵儿妹子面前装做个大好人,毕竟我和你成不了的,可是今时却不同往日,皇后主子见我衷心,也知我和你的事,如今发了慈悲,只要你真心待我,愿意和我出宫,她便会二月过了,准了你我出宫的,诶,如此这般,你可愿意丢了你那朵儿妹子,与我出宫做夫妻?”

王令闻言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皇后知道咱们的事儿?”

秀儿见他变脸,当下便是一笑:“瞧你,这会子知道怕了,早先跟饿狼似的时候呢?放心吧,皇后主子不会因此治了你我的罪的,只是咱们出去了不在宫里,她也能安心…”

“她安心?”王令有些不明白的眨眨眼,秀儿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是说到:“你傻啊,咱们这事怎么也是违了宫规的,若是被发现怎么也是死罪,她虽是皇后不也面子上过不去啊,所以这不是给咱们机会成全了咱们吗?只要咱们出宫做了夫妻,她不也不担心了。诶,我说你到底应不应啊?”

“应什么?”王令似有些发呆。

“自然是你我成夫妻的事啊!”秀儿当即脸也拉了下来。

“应,应,怎么能不应呢,你可是我的宝贝。”王令说着将秀儿搂进怀里,可脸上却有些烦躁之色。

“你应了就好,我悄悄告诉你,皇后主子说了,她会赏赐我百两金,一盒珠宝做嫁妆,有了这些,咱们出宫就能置间宅子,买两个奴仆,再开个小酒馆或是花圃,咱也就不必再伺候人了…倒时你忙着小酒馆或是花圃,我呢,就在屋里照看咱们的孩子…”秀儿说着不但在王令怀里深埋了脑袋,更是抚摸着肚子,只是此刻王令却蹙着眉,全然的一脸沉色。

第十章 情意

“好了,你先回去吧,稍后我去花圃里找你,咱们这就去安坤宫里看花根去,到时皇后主子自会问你的,这可是咱们的唯一机会!”秀儿说着推了王令的胸膛,抽身欲打发他走,结果看到王令的脸色似有些愁,当下眼珠一翻说到:“怎么,你舍不得你那朵儿妹子?”

“这倒不是,只是怕这事她若知道了,以她的性子怕早给咱们泄漏了去,万一别人知道你我之间的事,别倒是没能出宫成亲,先死在了宫里…”

“呸!”秀儿捂着王令的嘴巴,唾了一口才说到:“你傻呀,这事是皇后主子叫咱们在花园子里问你的,只有你我,还有皇后主子知道,你干嘛要告诉她?等到那日里了,皇后下了旨,准了咱们出去,她知道的时候,咱们也都在宫外了,她能拿你如何?你若真心里有亏有所惦念,干脆,我走之前和皇后主子说说,他日里捧了她起来做个大丫头也就是了呗!”

王令闻言这才点头说到:“还是你心细,毕竟咱们这事儿,是对朵儿不起的,若能让她做个大丫头倒也不亏了她!”

“你呀,要是这般操心我就好了!”秀儿说着略有不快的甩了他的胳膊说到:“还不赶紧过去?”

王令应着急忙消失在了梅林里,秀儿轻叹一口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口中喃喃:“孩子啊孩子,若是你不是这个时候来,也许我还真下不了心的和他出宫呢,你爹他啊,油嘴滑舌的,真不知道他对我是哪门的心,可是瞧着他还操心朵儿的样,兴许,他也算是有点心的吧!”秀儿一脸自嘲的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般的看着眼前的朵朵梅花,她笑着摘了一朵在鼻前闻了闻,便也出了梅林往花圃里寻花奴去了。

此时安坤宫里,秀芳拉着一个有些水灵的丫头坐在小花园里的走廊里,说着体己的话:“朵儿,你说你也真是的,这般死心踏地喜欢着他有什么好,他不过是花奴,过了役期可就出宫了,你呢?难道你也能出了去?”

“秀芳姐,我不是没想过的,可是我和他早已情根深重,断是断不了的,其实你说的我也想过的,但是这心和身的都已然给了他,我还能念想什么?当初我在暴室,受苦受罪,他都能真心护着我,为了能让我出来,也委屈着自己和别的女人那个,我又怎么能收了这颗心?至于出去的事,我一直劝着自己别去想了,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是有转机的。”那水灵的丫头一脸柔弱的小声言语,就似一只小兔子一般,小心翼翼又痴心一片。

“你说的转机是什么?莫非你能出宫了?”秀芳一脸关切的问着。

朵儿不好意思般的点点头:“我在宫里也待了有八年了,再有两年就是十年期满,如今着皇后跟前的秀儿姐,待我极好,处处帮着我,我能从暴室里出来,也全仗着她帮忙,她可是个大好人呢,上个月,我曾和她说过,我和令哥之间的难处,她也和你一样劝我收心,可知道我这心收不了了,她倒也劝我想开的,还说十年期满的时候,她去和皇后娘娘说说,看看能不能让我出宫,毕竟她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当初也是她在皇后跟前没言了,我才能出的暴室…”

“可是如你那么说的话,她又何必让你的令哥去和别人欢好呢?这事儿上你就没怨过的吗?再说了,你处处为着你的令哥,他对你的心思你有清楚多少呢?听人说他可是香艳不断的,你也真还是死心眼!”秀芳一脸不解般的说到。

“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和令哥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后来我入宫不能回乡,他便以自己种花的手艺也进了宫,做了花奴,原本我们两个只要熬够了十年就能出宫的,可是令哥长的英俊,他在后宫里虽是种花弄草的,倒让宫里面的女子个个都眼馋,可是令哥死心,那时就只正眼瞧我一个,别的都不理会,就把人无端端的给惹下了。只可惜我向来后知后觉,一时不知防范,终日里只知道自家欢喜,总是深夜掌灯为他绣制荷包,那荷包透着我的心,我用自己的劳作拖公公给我换了一点金线,只为给那对双鱼的荷包,绣出金睛来,可不想却深夜被查,不但荷包被抓到,更莫名的从枕下发现一些金丝银线,我因日前找公公换买过,本就是违规的,又牵扯荷包怕害了令哥,就承认自己偷拿入了暴室,这一如暴室,犯了错,留了记录,难以再出宫,我很伤心,可是令哥却依然痴心守候我,知道我不能出宫却也说,走一日是一日,我便于他从此不顾禁忌,偷欢一处。可是我命不好,尚衣局易主,我一入暴室再难出来,但偏偏又与令哥偷欢时撞上了秀儿姐。”朵儿说到这里,竟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秀芳眼扫了下四周,继续问到:“被秀儿姐撞到了啊,那后来呢?”

“我们怕败露,便将唯一的玉簪送了她以求封口,其实我和令哥都是想着我们死定了的,可是却不料无事,过了大约半月,秀儿姐来找了我,她很直接的告诉我,令哥相貌英俊,被她身边的一个姐妹喜欢的不得了,如今那姐妹又在皇后面前说的上话,劝我不如闭上眼,让令哥和那姑娘偷欢一次,好哄的那姑娘开了心,和她一起为我讨个出暴室的机会。我虽心中不愿,但我实在想逃离那暴室,于是我说给了令哥听,令哥说为了我,他还是愿意的,于是才…如今我出了暴室,为了不被宗案翻出难有出头日,秀儿姐还操心着为我改了名,唤做朵儿,倒也自在了。”

“你是改了名的啊,那你原来是叫做什么?”秀芳心中暗道秀儿做事细密,名字一改,日后对起过往的事,便无不良记录,要是万一皇后有心要这丫头出宫,也没相留的理由,而且就算日后查起来,苟且时一名,出宫时一名,这谁有查的到呢?

“叫做刘乐儿。如今倒是叫做刘思朵了。”朵儿浅浅笑着答了,看了看周围说到:“秀芳姐,朵儿今日真的能见到皇后娘娘吗?”

“能啊,我知道你不是一次说着想向皇后谢恩,而且刚才听你的意思也是想出宫与你那令哥一处的,要不你今日里先和皇后主子谢恩,过些日子我与皇后主子说说,看能不能给院子里添个丫头,若是可以就添了你过来,将来也好出宫去…”

“真的?”朵儿的眼睛立刻圆睁,满是欣喜。

“当然是真的,但是,但是有一点我很担心,你方才也说了,秀儿姐说了那与你那令哥有过欢好的是她的一个姐妹,我却不知是谁,怕万一你过来于她瞧着冲撞了,怕是不好吧…”秀芳说着有些疑虑似的。

“不会的,那人不在这个宫院里。”朵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口快了些,忙是低着头。

“怎么?秀儿姐还告诉你是谁了吗?”

“不,她没说,是,是我后来打听寻问,又问了令哥才知道的。”朵儿说着脑中浮现的是那个不苟言笑,但却很有身份资历的女人。

“是谁啊?能说给我吗?”秀芳轻声的问着,一双眼睛轻轻的眨巴着。朵儿瞧着本想不说的,可是想到秀芳是秀儿姐的干妹妹,又这么好的帮着自己,终于还是咬着牙轻声说到:“是,是云衣。”

“是她?”秀芳全然的意外,其实这档子事她不算是怎么清楚的,但是也清楚云衣是个什么人,若然和王令真有关系,也绝不可能是那个按照资历都可以称做姑姑的云衣,所以当下她毫不掩饰的看着朵儿说到:“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怎么可能呢?”

“我也想过是不是弄错了,可是令哥说,那日里秀儿姐领了他过去,却是蒙了他的眼睛,他虽看不见,但大约摸,摸的出腰身,只说后来秀儿走时,他瞧着云衣,觉得应该是她。”朵儿说着有些无奈的低着头。

秀芳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眼瞧到秀儿老远的待了人进来,便赶紧着一拉朵儿说到:“得了,你我也别想这事了,既然你已经和我过来了,我先带你在园子里转转,等下的皇后主子起来了,我就带你去见她。”说着便拉着朵儿起身往花园子的那些枯枝中走去。

“秀芳姐,谢谢你,可是这大冬天的,花园子里不也没什么看的?”朵儿口中轻声说着,却也迈着步子走。

“谁说没看的,侧角的梅花开的正好,我的意思不如带你去看看梅花,反正皇后主子也喜欢睡起来了到那里看看梅花的,到时啊,我就正好说你是我认得干妹妹,和皇后主子先混个脸熟!”

“哎!”朵儿不知底细,只听这么说便是高兴的过去了,这个时候秀儿却已经带着王令光明正大的往花园子走去,边走还边说着:“仔细理下那些花根,别有冻坏了的,哦,对了,梅林那边你也瞧瞧,看看可需上肥?”

王令点头哈腰的应着跟着,两人往梅林那边去,而大殿的殿门之后,柳玉蝶已经披好了披风笑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第十一章 败露

朵儿本是跟着秀芳两人在梅林里略有说笑的,忽然间秀芳咦了一声,便拍拍朵儿的肩头说到:“我没看错吧?秀儿姐身后跟的可是你说的令哥?”

朵儿一听提到令哥,急忙顺着秀芳所指瞧去,就看见两人超她们这边走了过来,当下就有点迷糊,但却随即笑着想迎上去。但是身边的秀芳却拽了她说到:“别去,估摸着皇后主子许是叫秀儿姐找人来看花根的,你这般出去虽是遇上的,终归不大好,毕竟这不是你该在的院落,不如你和我还是先到一边让过,远远地瞧着算了。”说着秀芳拽了朵儿就往梅林深处而去,最后干脆的躲到一旁的石栏之后,似近似远的瞧着。

此时秀儿带着王令也入了梅林,伸手随意的指了一株花说到:“你慢慢瞧着,我去,去寻皇后主子去!”

“哎。”王令先是点头应了,忽然在秀儿错身过去的时候,一把拉着她的手说到:“皇后娘娘若问什么,我是不是实话答?”

“废话,这个时候你还不是实话实说,难不成你不想和我出去了?”秀儿说着眉眼含俏的剜了他一眼,便笑着退出了林子。

秀儿一走,王令手里提着一把花锄,似有些紧张的在林地里转了起来。

朵儿瞧着王令的举动,又想着听到的十分迷糊的话语,她便盯着王令,出口轻声问着秀芳:“秀芳姐,我刚才听着秀儿姐好像说令哥和她要出去,是往哪儿出啊?”

秀芳一脸迷糊的摇头说到:“我也不知道啊,出去?咱们这是深宫内院,往哪出也轮不到他们啊。”

朵儿闻言没再出声,只咬了下唇,依旧盯着王令那踌躇犹豫的模样,末了却叹了口气:“难道是那云衣又来缠我令哥吗?你瞧他那难受样…”

秀芳听到了朵儿的话,当即撇了唇,随后却故意在她耳边小声说到:“不是吧?我还是觉得云衣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正说话间,有两个丫头从梅林前过,口中小声说着:“诶,你知道吗?皇后主子前些日子为了红燕的事发了脾气了。”

“能不发脾气吗?不声不响的有了身子,如今求着主子网开一面了,她叫主子的脸往哪儿搁?咱们主子还是好,不过是仗打了两人各二十板,要是我,一准交到上面处死他们得了!”

“二十板有什么好?打坏了腿,能做什么?看着吧,过些日子撵了出去,可还有什么活路,也就是红燕傻,以为皇后主子说了成全就真当成宝了,哪个主子能容下这事…”两个丫头嘴里嚼着话是走远了,可是王令听着却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朵儿和秀芳在石栏之后只瞧着王令那发愣的身子,又听不到所过宫女说的话,自然觉得有些莫名,当下朵儿就说到:“令哥今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他魂不守舍的。”

“谁知道呢,许是想着一会主子要过来吧,诶,你说秀儿说要叫皇后主子过来…难道是皇后主子要见你家令哥?”

“皇后娘娘见我家令哥做甚?他只是一个花…”

“嘘,别说了那边过来人了。”秀芳说着小心的指了下梅林里依稀略过的影,当下两人不再出声,躲在石栏之后,而那王令也瞧见了锦衣华服的,赶忙拿起花锄装作刨土查验。

“前些日子的雪,一直在落,才化了又落,也不知道我这园子里的可有冻伤的没,你嘱咐着他留意就是,这梅林似乎没什么岔子,应是不用…诶,他怎么在这里看梅树的根?”柳玉蝶一副全然自己是撞见的模样,转着头问着秀儿。

秀儿只当是主子要缓解那份相见的尴尬,忙是编着理由:“主子,是奴婢带他到这里的,奴婢知道主子喜欢梅花,就叫他好生看看,别伤了花树…”

“梅花又不怕冷,若是冻伤了梅花,只怕别的花树早就伤透了。”柳玉蝶微笑着接了话,转头看着已经跪地的王令说到:“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做王令。”王令说着脑袋触在地上。

“王令。”柳玉蝶慢慢地说着他的名字走到他的身边转身看着秀儿说到:“起来吧,既然遇见了,有些话,我忽然想着也该问问你的。”

“是。”王令小心的起身,弯腰如虾,躬身在旁。

“前些日子,我瞧着我那丫头魂不守舍的,就问了问,这一问就问出一桩事来,我起先听着很生气,毕竟这是违背了宫规的,若是被外人知道,你们怕是只有落个葬身的下场。可是呢,我这人素来不喜看着别人受苦,也听着这情似乎很深,思来想去,又见我这丫头对我也着实的忠心,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成全了这桩好事算了。”柳玉蝶的声音不大不小,石栏之后的两人却是听的清楚。

朵儿当下以为是你和令哥的事被败露了,不但脸色发白还是紧张的捏了秀芳的手,当听到皇后娘娘说成全的时候,竟是有些欣喜的看了秀芳一眼说到:“我没听错吧,皇后主子的意思好似要成全我和令哥?”

秀芳顺势点点头:“是呢,皇后娘娘说要成全令哥,看来你是好运了。”

两人话才说完,王令已经跪地磕头喊着谢恩了,而此时柳玉蝶略提了嗓子说到:“先别急着谢我,我这人虽不是愿意看着别个受苦,可也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先起来说话吧!”说着等到王令起来,便转身冲着石栏那边说到:“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我不想听到一句假话,我能成全你,也能送你们两个去受刑,懂吗?”

“小的明白!”王令的腰弯的更低。

“你和她是多久的事了?”柳玉蝶微微闭眼,一脸的成竹在胸,只不过躬身的王令瞧不见,只瞅了一眼秀儿说到:“也就近一年的事,算起来大约有九个来月了吧!”

朵儿一听这话,立刻愣住了,脸上那些欣喜还未散去,表情十分扭曲的僵住。

“你可是只与她一个有着瓜葛?”柳玉蝶依旧闭眼问着。

“这…”王令看了秀儿一眼说到:“先前曾与一人好过…”

“好了多久?”

“有,有些年头…”

“你好大的胆子,缠着一个还不够,竟还多缠上个?你是不是还和别的人有染?”柳玉蝶说着一脸怒气的转了身,连秀儿也都蒙住了。

此时王令自然吓的跪到地上,只管磕头,此刻的血是化了,土地也算潮湿,但到底天冷,这么磕着还是砰砰的响。朵儿听着有些紧张的捏了秀芳,此刻她以为是皇后发现了王令与云衣的事,却不想秀儿也扑通一声跪了地,口中略带呜咽般地说到:“主子,您息怒啊,这事也全怨不得她,也…”

“你想说什么?”柳玉蝶狠狠地瞪了一眼秀儿,将她的话给噎了回去,而后转身冲着石栏说到:“行了,也别磕了,你们把事已经做成如此,我唯有送你们出宫,免得事情闹大,你们都要搭上命,可是王令,我问你一句,你当真愿意和她出宫做对夫妻吗?”

王令跪在地上,大口的吸气却不回答,急得秀儿在旁边使劲的瞪着他,终于是忍不住:“主子再问你,你倒是说话呀!”

“我,我…”王令一时有些挣扎,似乎主意未定。

“怎么,你不愿意?”柳玉蝶问着全没转身看他二人,此时秀儿一把拉了王令的手就往自己的肚子上放,比了个口型:“我有了!”

王令错愕的看着秀儿瞪眼与自己比出的口型,忽就惊的缩了手,而后冲着柳玉蝶就磕头说到:“皇后娘娘,小的只是一个花奴,和秀儿姑娘有苟且之事,也是一时糊涂。如今皇后娘娘相问,小的不敢说假话,小的,小的,并不愿与秀儿姑娘出宫…”

“你说什么?”秀儿愣住了,她不能相信的歪着脑袋看着王令:“你糊涂了?你刚才还和我在林子里说的好好的,和我一起出宫做夫妻的,你怎么就反口…那个朵儿就那么上你的心吗?她不过是绣女,要不是有我帮她,她现在还在暴室里,你,你怎么能…”

“秀儿姑娘,我不过和你是一时苟且罢了,你当初与我寻欢时也说的清楚,不过是打发寂寞,并不来坏我和朵儿的情,这会的你总不能因为皇后娘娘体恤就要拉上我出宫,我若应了你,朵儿可怎么办?我…”

“王令你个天杀的,你混了吗?我不是告诉你,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了吗?”秀儿这会也是急了,铁着脸咬着牙说了出来。

“那未必就是我的,反正和你苟且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你与我相合的时候,也早是破了身子的…”

“你…”秀儿气恼的就想打,可柳玉蝶此时眉眼一挑喝到:“够了!你们不觉得丑吗?你们是不是想我宫里的人全知道,而后我把你们送上去一家打二十板子再说事?”

王令一听那二十板子立刻铁了脸说到:“皇后娘娘,您开恩啊,小的本是和朵儿有情的,自小就是青梅竹马,她入宫为宫女,我为了她才进宫当了花奴,原本就是想着役期一到,我们两个出宫成亲,在宫里时,因为她吃苦受罪,一时冲动两人才有了越轨之举,小的,受皮囊之累,得众位宫女青睐,虽是占尽便宜,但心中只有朵儿一人,秀儿姑娘帮过朵儿,小的见她空虚又处处暗言,与之苟合,未曾想过有今日之事。皇后娘娘,她腹中子嗣的事,小的也是才知,可那未必就是我的,而我,也,也,也并不想出宫与她成了夫妻,小的只想等到役期过了,和朵儿能出宫凑成一对…”

“你发什么疯,她是记录上册的丫头,她根本出不了宫!”秀儿红着眼插言,却被王令咬着牙顶了回去:“你不是给她改了名字叫刘思朵了吗?她被记得的可是刘乐儿的名!”

“你!”秀儿气愤的攥了拳头。

“够了!你瞧瞧你们这是什么混帐事!秀儿你给我闭嘴,现在就回屋去!”柳玉蝶也青着脸,手指着秀儿,秀儿梗着脖子,似乎要争,可柳玉蝶二话不说就甩了一巴掌上去:“还不赶紧给我回屋去,你不丢人吗?”

秀儿捂着脸万分委屈的离开了梅林,往自己的屋子跑,而柳玉蝶转身看着王令说到:“你们的事是犯了宫规的,按说我该送你们去大牢受刑的,可是我现在也很乱,你,你先回你的花圃吧,等我想好怎么处置你们了再说…”

“谢皇后娘娘恩典,小的没什么奢求,只求这事上别牵连了朵儿…”

“你倒是很有情啊,快滚吧!”柳玉蝶说着倒是自己甩了袖子离开了梅林。王令见皇后走了,身子一趔趄的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此刻他的后背早已湿漉漉的了。

好险,差点就当真的应了,万一皇后一翻脸,我这条命可就赔上了,秀儿这丫头也真恨,为了让我应,竟说有了我的孩子…嘶,她会不会真有了我的孩子?

王令正想着,忽然发觉背后有抽泣之声,惊的一转头就看到朵儿一脸的泪站在身后看着自己,而她身边还有个依稀有些印象的丫头。

“原来和你苟且的不是云衣姑姑,是,是秀儿姐?”朵儿的话语里全是心碎的悲伤,她是清楚王令被别人觊觎的,可是她不能容忍的是他竟欺骗着她,而更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一直感谢的人,却是和自己抢男人的女人。

王令急忙的站起来本想解释一下的,可是看到秀芳沉下的脸,想到她是皇后跟前的人,干脆一咬牙的说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压着我,我为了你才那般的,谁能想到秀儿会这么说,再说我不是没答应出去吗?我还和皇后说,别牵扯上你的…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求着秀芳姐来见皇后,想求个机会将来能出宫和你一起,现在我,我讨厌你!”朵儿说罢跺着脚就哭着跑了出去,王令想追,可又顾忌的看了秀芳一眼,此时秀芳说到:“你和朵儿说和你苟且的是云衣?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要是云衣姑姑知道了,看她不撕烂你的嘴!”说罢秀芳一转身的也出了梅林,就留下王令颓然的立在梅林里,脑袋一片空空…

第十二章 要挟

“哭,就知道哭,这就是你的那点本事?”柳玉蝶冷着脸说着趴在被褥上哭的秀儿:“枉我好心想着成全你们,倒弄的我陪着跟你一起害臊!”

“我…”秀儿无言相接,哭的更是来劲了。

“我还提醒你了几次,弄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有你没你,我看你领他来那一副得意的样子,还真以为欢天喜地的成全了你们,可你们…早知道我就不多事的问那一问,早知道,我就该眼里容下沙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你们两个给弄出去…”柳玉蝶说着有些气愤似的以手拍着桌子。

“主子,这事,不,不怨您,您是好心为我…呜呜,是那天杀的冤家!他,他竟然说我怀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种,我,我怎能跟这样的畜生在一起,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啊!”秀儿说着哭的更凶了。

柳玉蝶赶忙拍着她的背说到:“小声点,你就算伤到了心,也不能不要命了啊,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将来吧,你看我是狠心点,硬送了你们出去啊,还是…”

“不,我才不要和他出去,没心没肺的家伙,我跟他出去了能有什么好?”秀儿立刻摇着头。

“那我成全了他和朵儿…”

“不!主子,我不能看着他那么逍遥,欺负了我就想推个干净,他做梦!”秀儿说着坐直了身子伸手抹泪。

“那你的意思是…”柳玉蝶一副没主意的样子。

“我一定要找机会让他知道什么就后悔!”秀儿一脸负气地说着。

柳玉蝶瞧着秀儿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但是面上却是叹了一口气:“哎,我们女人啊,一个个的把心给了男人,可男人给我们的又能是什么。得了,你自己想开吧,若是有什么主意了,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到你,可眼下的,你这肚子…哎,我去找何太医给你弄副药,趁着还早,赶紧下了吧,免得事情闹大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后宫有了越轨的行为就是死罪啊!”柳玉蝶说着便似关心的要出去寻人,可秀儿却看着柳玉蝶说到:“主子,奴婢没什么主意,您帮奴婢想个办法,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要看着那冤家死了才好!”

柳玉蝶瞧着秀儿那已经气冲了的样子故意拿话激她:“你呀,又乱说了,难道要鱼死网破不成,这事,你只能咽到肚子里憋着,以后顶多等他犯错时候重重责罚而已,谁让你自己挑来拣去的选了他。行了,我这就叫何太医给你看看,回头你歇在后房里,就说自己哪伤了,我准你休养一个月,反正过些日子皇上就要出宫了,没人碍着你。”说罢柳玉蝶就出了屋子,把秀儿晾在屋里。

“凭什么我就要咽到肚子里憋着,王令你这般叫我没脸没皮,看我不弄死你!”秀儿恨恨的在口中骂着,屋外的柳玉蝶笑着往殿里回。

很快她招来了何太医,与他低声交代了一番,而后说到:“何太医,这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可别又出了岔子!”

“皇后娘娘您放心,这次决然不会让娘娘您失望的。”何太医说着一脸冷色的退出了殿去往院边上秀儿这些丫头的房子,去给秀儿号脉下药,而柳玉蝶则看着秀芳说到:“你去见那王令,就说我的意思,问他要不要和朵儿出宫做夫妻,如果他想,好好把事办成了,我就成全他们,了不起受点皮肉之苦,我保证他们没事,若是不知好歹嘛,那就…”柳玉蝶没把话继续说下去而是笑吟吟的看着秀芳。

“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准的有办法让他们把事情办的漂亮!”秀芳说着便昂着头退了出去。

柳玉蝶看着合上的殿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正在得意的时候,却听到宫门外传来了云衣的声音:“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柳玉蝶急忙起身走到殿口,此时云衣在殿外侯着一脸的急色。

“皇上要见我?”柳玉蝶眼扫着已经走到宫门处的秀芳,心中下意识的就想到秀芳这丫头倒真是聪明知道让云衣自己过来,顺道巴结了她的。

“是啊。淑妃午后的忽然就抱着孩子到了朝阳宫,奴婢说皇上在,也没能拦住,她叫着孩子睡了,自己累了,过来讨口茶,愣是扰了贵妃起来,结果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孩子不能去送驾的事上,就在那里抹眼泪,说的多委屈似的,皇后娘娘您也知道柳贵妃这人心软,听着听着也来了劲儿,这下两个求着皇上要去送,把皇上弄的下不来台,听那意思,本是想准了的,可是又怕驳了您的脸子,这才说叫您过去问问理儿了再说。”云衣几句话把事说了个清楚,柳玉蝶心中早已明白也等着这事,便赶紧着和云衣往朝阳宫去,临着出宫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事来,便问了云衣一句:“皇上最近都歇在我妹妹那里,可有什么苗头?”

“奴婢吃不准,贵妃还在月子里,两人倒没那些侍奉的事,但是皇上似乎很喜欢小公主,每日里来看,全然的比对佑儿还上心,今日里淑妃带了孩子来,皇上都是先猫在寝殿里看着小公主的,后来都是觉得她们两个说的太过头了,才出去的…”

“皇上对我妹妹还是老样子?”

“能好些,中午间的午睡,倒是常抱着的,您也知道贵妃还是个孩子性,所以时不时的倒也和皇上能说笑着闹闹,就是全然还没长那些心眼。”

“她还真有心思闹着乐,儿子没给我生下,人都活的自在。”柳玉蝶口中嘟囔了一声跨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