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舒一笑,以为是自己多心,而此时盘儿又仰着小脸问他一些习业上的东西,当下也就转身的教导去了。

“你别激动,你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浮躁!”董贵妃无奈的说着,柳玉蝉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太不甘心如此了…”

“你要不甘心,那就好好想想你要做什么,如果老天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你的意思…”

“你听我和你讲。我当日里在梦里告诉皇上是贤妃害我,皇上醒来惊异此梦,却并不能全然相信,当时所有的罪证都指向贤妃,可贤妃却死不承认,皇后出来做好人,倒让她得了贤惠之名,而贤妃却被帝王疑心渐冷。我不甘心,便夜夜入帝王之梦惊扰,又入贤妃之梦,向她索命。帝王在梦里犹豫,可贤妃却于我丝毫不让,倒是质问我,若是鬼为什么不找真凶而来缠她!是不是要她为我去寻出凶手!我那时才有所犹豫,贤妃处处收集证据,发现是皇后授意便于帝王前告发,可惜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说,帝王又被我早乱了心,结果贤妃不但没能让皇上相信是皇后下的毒手,倒让皇上以为她蛇蝎之心,便要废她进冷宫。我欲相拦,可偏偏被皇后撞见,她怪我夜里惊过她的梦,便将我抓住要了我的命!”

“你不是说,你那时候还不知道姐姐是凶手吗?”

“是啊,我不知道,当时我看到贤妃收的证据,疑心皇后,便入她梦,她在梦里对我横眉冷笑,不言不语,我便不知她到底亏心与否,知道被勒死,才有所察。可那时,贤妃也遭皇上厌恶,几乎被冷落而无人问津。我游魂如新猫之体时,贤妃才到,我便依旧以为是贤妃的错,可是跟在她身边日子长了,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无知,可是我换了新的身体。我没有能力再入他人的梦,于皇上我不能言,于皇后我更不能如何,故而在那玉茗院,我和贤妃相伴,便是十年…”

“原来是这样。”

“你进宫了,我便知道皇后的野心,我观察过你,发现你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如果说当年的我傻,你似乎比我还傻,我是迷失在你姐姐的贤惠笑脸之下,但与皇上我得到了他的心,可是你呢?你明明有张花娇般的容貌,却随性的不知礼数,好不容易一切都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了,却偏偏又怀的是个公主,我可怜你是你姐姐一个失败的棋,却不想,你到死还是被她所用,如今看来,倒不失败了…”

“我只听姐姐说着柳家的利益,我便甘心的认她摆布,可是我却没想到,她竟骗了我而后又牺牲了我…”

“是啊,你到了我的猫体,却在犹豫,淑妃死前已经点破了你,你却又犹豫着她是不是为柳家而被迫牺牲的你,可是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需要死吗?你姐姐要陷害淑妃,你活着也一样能,再不行,装你假死之容,说把你从鬼门关上救回来了,不更好?皇上心软,他只会更怜惜你…”

“不用说这些了,现在我的,已经明了…”

“你现在还想报复吗?”

“想!我想狠狠的掐死她!她怎么能这样对我还有我的珍珠!我们好歹都是一家人啊!”

“一家?只有你才如此天真吧!她从来没把你当一家人当妹妹。你就是她的棋子,当皇上要立你为皇妃的时候,她就不能容你,天下妒忌之人,她当第一!”

“是,是,我就是个傻子…”柳玉蝉如果可以自己打自己的话,她早就给自己甩上耳光。

“玉蝉,你看到我今日帮贤妃回到此位了不是吗?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你不甘心,想借她的手来报复!”

“你说对了一半!”

“一半?”

“是,其实我今日都是为你所做,贤妃回到这凤藻宫里,是我为了让你来替我们完成这个报复才做的赌注!”

“赌注?什么意思?什么为了我?”柳玉蝉的脑子乱的全是一个个画面。

“我的寿数将近了,我将在我死前把我所有的记忆给你,我相信,于以后,你会用的上,皇上其实心很软,他的爱很深,并不是在我的容貌,而是在我的弱,你以后融合了我的记忆你就会懂,至于贤妃…哎,她的身体也熬不下去了,将来她有一天上不来气了,你可要在她离魂的时候进了她的身体,只要你好生调养,你便可以用这具身子,为我们报仇!”

第三十五章 游魂玉蝉

董贵妃的话语令柳玉蝉惊讶,她过了好一阵才想起那日里董贵妃曾说过的在四十九天里她还有重新换宿主的机会。可是四十九天,难道贤妃连四十九天都活不到了?

“她的身子已经弱了,但太医院用心调理的话,还是能调理好,至少还能活个十几年。可是皇后会容她活到那个时候吗?只怕不久之后就会借太医之手要了她的命!”同在一具猫身,董贵妃已知柳玉蝉所想,当下给她解释。

“那她现在不是很危险?”柳玉蝉扫了一眼贤妃。

“你终于知道什么是危险了,可是她不是现在危险,而是一直都危险,即便身在玉茗院,也要处处小心。你呀,你被你姐姐弄进来,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身边还有云衣和纪嬷嬷那些人,你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什么?”

“你姐姐为了保下你,做一颗好棋,还真是花费了心血。你身边的几个人哪个不是精于算计?不然的话,就凭你这种不知深浅的心,你又如何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我说给你知,是希望你空了,就多去几个地方看看,趁着你身子现在还是游魂,去哪里都不会惹来麻烦。多去看看,知道别人的心是什么颜色,知道别人都是什么手段,这对你可是最好的一课!”

董贵妃的话,字字砸在柳玉蝉的心上,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天真,可是这些话更让她感觉到一份凄凉。她无声的应了,下意识的迈了步子,竟然轻轻松松的离开了猫身。

惊异的回头看去,她依稀能见到猫身上淡淡的笼着一丝紫色,藏于黑中,若不是她是游魂有所感应,肉眼又如何能看的出?

黑猫似是慵懒的喵呜一声,她却知道是董贵妃叫她好好的去看看。

她在众人的身边游走,无人所察,她伸手去碰触物件和人身,都不过是穿透…但贤妃似有似无般的看了她一眼,脸上好似挂着淡淡的笑。

柳玉蝉哆嗦了一下,有些慌张的退去,身子穿过了门扉,在日光下她却毫发无伤。

不是说,鬼怕烈日吗?为何我无事?柳玉蝉当下惊异,可屋里的猫儿却叫了一声回答她:“你还是游魂,不是野鬼,四十九天后,你找不到寄主就是野鬼,会被地府的黑白无常给拘了去…”

答案有了,柳玉蝉却是觉得一切都在空白。

她游走着回往自己的朝阳宫,在路过安坤宫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迈步进了这所宫院。

此刻宫院正中只有一两个粗使丫头在忙活,显得这院里十分的寂静,她挂心珍珠便急急的去了偏殿看孩子,一进屋却发现木床里是空的。

心中一紧,她有些慌乱,便入了主殿找寻,可主殿里也空,竟是无人。

她慌张的不得了,开始在安坤宫可见的屋子里四下寻找,可依旧无人,正当她发愁的时候,却看见王公公急急的进了宫院,抓着一个丫头就说:“去告诉皇后,洒家有事寻她!”

“公公稍等,皇后娘娘在隔壁吊唁贵妃呢,奴婢这就去请,您先大殿里坐!”丫头极为懂事的相请,王公公青着个脸相随。柳玉蝉听了这话急忙穿墙而过,穿过那些仆人的房间后,到了朝阳宫的正宫正院。

院落里白练随风,孝花满地,她无暇所顾进了灵堂。

大大的“奠”字在一堆纸糊的仪仗里,格外醒目。她有些紧张的慢慢靠近,看到了楠木棺材里的自己。

锦衣繁华,金装红围,这样的华衣她在世的时候还没穿过,其上的振翅的凤凰诉说的着那华贵的身份,皇贵妃。

单凤衔珠的流苏冠,流苏挂在两边,将她略略发青的脸衬出最后的一丝美艳。

柳玉蝉伸手去摸自己,她依旧摸不到,心中的悲与恨再爬升,让游魂的她不由的落泪…“哇!”一声娃娃的哭声唤起了她的注意,她急忙的寻声而去就看到姐姐带着珍珠以及奶妈和下人正在偏殿里。

奶妈见珍珠忽然醒了,熟练的接过手抱到一边喂,奶,一身金装却又蒙着孝布的打扮让柳玉蝶显的有些古怪。

柳玉蝉好奇的靠了近些,此时才发觉这偏殿内几乎除了德妃和贤妃,人人都在此。

“哎,世人说,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虽然贤妃算不得新人,但好歹她今日里是回到咱们姐妹当中了,这原本是个好事,可是…可是我妹妹还尸骨未寒,今夜里却要盛宴欢情,这…”柳玉蝶一脸的难受,说的也份外委屈。

“皇后娘娘,您别伤心啊,皇上下此旨意怕是一时受贤妃所惑,未能顾忌柳贵妃还头七未过…要不,我们去和皇上说说,这设宴的事,还是能避就避吧!”有嫔妃听说皇后的不满,自然相应着顺着说话。

柳玉蝶摇摇头:“你以为我没想过吗?皇上说的时候,我就想反对,可是你们没瞧见贤妃那样,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体弱,却整个人都依偎在皇上怀里。我刚想说,我妹妹灵堂还未撤呢,她就说自己才从玉茗院里出来,一身的霉气,皇上急于为她置换心情,便许诺开宴还交给了我…哎,我如何有心操办…今日里把大家叫来,也不是诉苦这档子事,而是想寻个机灵的,替我来操办这场欢宴。”

妃嫔们听到皇后之言彼此有些意外,可这个时候柳玉蝶起身走到奶妈跟前,伸手抚摸着珍珠说到:“妹妹走了,孩子也丢给了我。我要操心她,于宫内的事,却,却无心搭理。我想寻个能协理我治宫的,可思来想去,竟寻不下一个合适人!德妃虽是好人一个,但没什么能力,如今还照顾着彤儿,想来也是分身乏术。那贤妃今日才回来,我问过太医,她不能劳累,需要安心的养身,我又不能寻了她去,免她累着,所以倒想看看你们之间,谁能为我解忧…”

“皇后娘娘,您乃一国之母,后宫在您的操持下,从来都是和睦美好,井井有条的。今日里,你一时烦忧说什么找人来协理的话,我们都知道听您说说笑话,您缓过了这不痛快的日子,依旧将整个皇宫会搭理得当的。至于您说今日的晚宴,您实在无心无力操持,不如就有我们这些人来为贤妃准备吧…”妃嫔中忽的一人离座而言,惹的柳玉蝉定睛去看,当看到是韩婕妤的时候,她忽然发觉自己真的很好笑。

“谢谢韩婕妤。谢谢众位姐妹,你们能知我心,能体谅我,那真是太好了,我,日后定有所报,诶,韩婕妤,你是个心眼灵活的人,今天晚宴的事就交给你吧…”

柳玉蝶正说着,那先前的小丫头也急急的入了殿,在皇后跟前耳语一声后,柳玉蝶便急忙招呼了大家忙活,把事丢给韩婕妤后就带着人回往隔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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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祸起欢宴(一)

柳玉蝶带着人急匆匆的回了安坤宫,其他人都知趣的各回自己该去的地方。柳玉蝉跟在其后本想看看孩子,可想着王公公能来自然有什么事,也就随着姐姐进了主殿。

“王公公,这个时候您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柳玉蝶开门见山的问到。

“皇上又去了凤藻宫,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吧?”王公公也不起身,依旧坐在他的椅子上。

柳玉蝶对他不起身丝毫不奇怪,只一脸不在意似的说着:“知道,皇上刚把她弄出来,自然是回在她那里,这有什么新鲜的?王公公您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了,这档子事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哼,只是一个会发脾气的贤妃,得了复而已,皇上哄过这阵她能做什么福?只怕到了选秀的时候,她又要被晾着了…”

“既然如此,那王公公担心什么?”

“担心那只猫!”王公公说着脸色有些沉。

柳玉蝶眉跳了一下,人有点激动的站直了身子:“王公公也觉得那猫有些古怪?”

“是啊,起先我以为是像,但后来仔细看了那猫,不是董贵妃的那只,我就想着是那贤妃处心积虑找来养出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懂那猫为什么老冲我凶,这个也能教的出吗?”

“您早先回来了,没在跟前,中间皇上把我们都赶在外面的时候,那猫忽然来找我们,叫的那个急和惨,听着就跟出了大事一样。我和银铃都觉得有些不妥,想过去,可猫冲着我示威,只叫了银铃进去,这我就奇了,猫还分人叫的吗?”

“它还凶了你?”

“是,所以我这心里就觉得鬼,我后晌的特地叫了人去找了个兽师来问,结果他告诉我,除非我和你的身上都要它讨厌的气味,否则不会这么有针对的凶,又或者你我意欲伤害它,可是咱们两个怎么可能气味一样又怎么可能伤害它,您说这不是奇了吗?”

“王公公,那这是怎么回事?”柳玉蝶的眉终于是拧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我说不大清楚,但是我要提醒你,要小心,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这个王公公您放心。这些年没您的照料,我柳玉蝶也不能这么得心应手…”

“您不也给了我好处吗?呵呵,这个,咱们就不说了,哦,我和你说一声,今天皇上出奇的高兴啊,我在正殿伺候他的时候,可瞧着走神好几回,好几次都口里念着锦瑟和墨珠呢,这可不大算是好兆头,你还是动动心思,看看怎么弄吧!”

“哼,我早有所备,今晚会有一场好戏送给他们!”柳玉蝶说着脸上浮现一丝阴笑,那王公公瞧了,便拂尘一甩:“既然如此,那洒家就告辞了。”

“王公公,晚上您可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一定,一定。”

王公公走了,大殿里只有了柳玉蝶一人。她随手的扯了孝带丢在一旁,人就在殿里喊着:“秀芳!”

很快秀芳快步进了殿:“主子,有什么吩咐?”

“云衣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去内务处消录呢。”秀芳赶紧答话。

“嗯,这会的我睡一会,她回来了叫她直接来找我,知道吗?”柳玉蝶说着不当事的去了偏殿休息,秀芳应着伺候了她休息后,就出了殿。

柳玉蝉瞧着她姐姐那丢在一边的孝带,冷笑一声也飘出了殿。

还是去看看珍珠吧,若那奶妈敢欺负她,我一定要想办法给她警告!她拿定注意就要过去,却发现秀芳一人手扣着红柱在那里口中念念,她好奇的凑了过去就听见秀芳忿忿的声音:“我算什么,这些事那样不是我给你办的,你就知道云衣!她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就比不上?哼,这个时候皇上旨意都下了的,偏你要她去柳府要什么柳玉蝉的小衣?只怕又动着什么心思害人呢!”

柳玉蝉一听惊异的不得了,可秀芳似乎也念叨够了,就自己去一边指挥别人做事,发着脾气,柳玉蝉想了想,也就去了隔壁看孩子,孩子已经被奶妈哄睡了,此刻正睡的香甜。奶妈自己在一边绣着鞋垫,倒也悠闲。锦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怎么吓唬她,陪着珍珠待了好一阵才回了凤藻宫。

此时皇上已经不在,黑猫也不在,只有德妃与贤妃还有银铃三人絮叨着闲话,而盘儿却也自己一个把玩着那玉佩,脸上飞扬着无邪的笑。

柳玉蝉没寻到人,心中有些空,干脆就在一边听着贤妃和德妃银铃她们闲扯,就这么这待到了天擦黑,就有宫人来报,说在未央宫里已经摆好了酒宴,请大家过去。

“走吧,还不知道皇后要给咱们摆什么脸子!”德妃的脸上挂着一丝担忧,贤妃倒是一眯眼:“我总觉得今天这宴有些不大妥当!”

银铃无奈的耸下肩:“现在柳贵妃的头七可还没过呢,对外她是病薨的,对内她是冤死的,怎么着我们都不该这个时候有宴的…”

“是啊,都是我糊涂了,只顾着高兴,竟没注意这个,哎呀,德妃你怎么没提醒我?”

“我也大意了,那时候皇上说,分明是为我们几个打圆场,那时候只想着怎么顺下来,却没想到这岔,我们要不就不去了吧?”德妃一脸的懊悔。

“不去?”贤妃眨眨眼:“今日里是皇上说为我办的接风,不过是他的好心而已,至于柳贵妃那里,虽然有些不合,但也不会是什么大事,皇后素来狡猾,这会她妹妹尸骨未寒,她这个当姐姐的又对怎么不对付,自然也不会置办的多好,若置办的好了就是她的错。她不能职责我们什么,若是置办的一般,也正好,咱们去了,也都敛着点就是,这些日子不与她交锋也就是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德妃点点头。

“不过,咱们还是要抓紧,一定要在头七之前想出个好办法来。”贤妃说着就拉着德妃带着盘儿出去了。可柳玉蝉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今日的晚宴那可不是她姐姐办的!

第三十七章 祸起欢宴(二)

未央宫是宫中内宴与后宫晋升等大礼之地,往日这里并不常有人来,只待各节令与好日子才会华美异常。前两天柳贵妃突去,这里年时置办的各种锦样还在,来不及大张旗鼓的搬了去,便用了白布去蒙上,而今日里忽然传旨皇上要为贤妃迁宫而设宴,也让宫人们再度措手不及,思及这沉了十年的贤妃都能说翻身就翻身,自然是赶紧的卸了那些白布,讨好这位贤妃,毕竟柳贵妃已经是个死人,而且又不是董贵妃那般众人皆明的受宠程度,自然大家把她就丢到一边,全心全意的讨好贤妃了。

贤妃和德妃下了轿,看到这等锦华之色,不由的微微失神,十年都在玉茗院,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即便出去,也是见见人,大小的宴会都是躲闪了的,她可不想被皇后寻了麻烦。结果她今日里看到这等锦华之色,一时竟有些内心澎湃起来,毕竟当年的她,对这等锦华习以为常到毫不在意。

“姐姐,我们进去吧!”德妃轻声说着,提醒着贤妃不要再次太过激动,免得被人看见,私下里嗤笑。贤妃回神的冲她点点头,也就入了殿。

殿内此刻席面陈列,金银玉瓷的碗筷按照等级摆的分明,所有宫妃个个躬身在席面之后,十分谦礼。贤妃和德妃相识一笑,便上了高台相邻而坐,此时帝位与后位上空,显然人还未到。

大殿内这般净空,只会叫人觉得有些尴尬,贤妃正觉得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就看到台下首座的韩婕妤冲帘后的乐师比划了一下,那些乐师们也就弹奏起了音乐。

不快而嬉闹,不绵而悲忧,只是些轻轻静静的丝竹声,似学着山中林地那般的令人悠然。贤妃听着曲乐,特意瞧了一眼那人,而后扯了德妃而问:“她是谁?”

“韩婕妤。”

“哦,昔日跟在钱贵嫔后面那个?”

“她总是转来转去的,谁跟前都跟过,除了我。”德妃轻声说着,一语已经道破了韩婕妤是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好,不会像我一样被人挤兑…”

“那也不见得,她似乎总是次次站错了队伍。”德妃说着整理衣袖道:“姐姐觉得她这次又站到了谁的后面?”

“听那乐声,只能断定她有心,至于靠谁,只怕是皇后,毕竟我是一个才出来的人,谁又会真把我当事…”贤妃说着自嘲的笑笑,也就干脆听乐了。

柳玉蝉游魂站在她们两个身后,听的如此,便紧皱了眉。她对这韩婕妤没什么好感,加之知道这宴会是她操办的,更是有所担心,但她一时还摸不清楚姐姐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也只能是自己站在一边四处看着那些嫔妃。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一些异样。

以往的宴会,宫妃们从来都是花枝招展,简直就是使出浑身解数在千娇百媚,深怕不能因此而被帝王侧目。可今日里,宫妃们个个服装淡雅脱俗,虽不是白灰之色,却也多为藕荷,青绿,水蓝这等淡色,看起来都是没了斗艳之心。

柳玉蝉心中好奇便挨个的走到她们的身边去看,越看越觉得内心有了些顿悟的感觉,因为她发现,这些宫妃的装扮也有异。起先因着大家都是简单毫无奢华,她只以为是陪衬衣服,可逐个看来却发现,竟个个只带了银饰或玉件!

越看她越觉得心里在透亮,忽然她明白了过来:宫中有制,若遇妃丧吊唁期间,全宫上下女子只可佩银或玉的饰物,下等可配荆钗木簪,不可有镶宝,异彩之物,更不可锦衣华服!

柳玉蝉完全愣住了,这些是宫里的教习嬷嬷与她讲过的,可当初她也是亲历过钱贵嫔之丧的,众人不过一天的避讳,还是只简单的穿了素服与带了百花而已,首饰之物丝毫未限。而且前些日子,也没瞧见谁真的这么避讳,就连下午瞧见姐姐,也都依旧凤钗林立,华服在身。

“如今这席间全部都这般,一定是有什么打算吧?”锦衣心里正在嘀咕,就听闻太监唱诺,皇上到了,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龙天舒似乎很高兴,他抱着黑猫一脸的欢笑,大步上了殿之后便免了礼,刚一坐定,就发现皇后之位还空着,便十分诧异的问到:“诶?皇后怎么没到?她不是叫人告诉朕酒宴已经备好了吗?”

贤妃等还未回话,那韩婕妤忽然站了起身,一躬身说到:“皇上,皇后娘娘恐怕今晚是过不来了。”

“嗯?这是为何?”龙天舒挑了眉。

“皇上,臣妾不敢说…”韩婕妤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逗的龙天舒歪了头:“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那要请皇上先恕了臣妾的罪,臣妾才敢说!”韩婕妤说着更是跪下了。

“好好,恕罪,朕恕你无罪,说吧!”龙天舒不当事的摆着手。

“皇上,今日里柳贵妃的头七还未过啊!皇后娘娘心中正在悲痛,如何能操持欢宴?而且宫中是有规矩的,妃薨,礼仪应当周全…”韩婕妤的话一开说,龙天舒就反应了过来,欢宴是他的意思,如今这韩婕妤说了出来岂不是令他脸色难看,正要发作,却又听的韩婕妤转了话头:“不过呢,这是以往的规矩,今日里是贤妃娘娘迁宫的好日子,皇上又是体恤贤妃娘娘这些年的寒苦,特意设宴,故而皇后娘娘的意思,依旧布置,只是她心中伤着柳贵妃,无心无力操持,便要臣妾代劳为贤妃娘娘筹办这次的欢宴,而请贤妃娘娘与陛下欢愉!”

话说到这份上了,听的人怎么都觉得皇后是仁至义尽,识大体的好人,贤妃当下看了一眼皇上,就发现龙天舒已经脸上有了愧色:“说的是,是朕大意了,倒令皇后为难。哎,这等欢宴定是让她难做啊!”

“皇上放心,太后又嘱咐,臣妾已经置办了美酒与佳肴,还有欢舞,只不过…只不过我们都是宫妃,昔日里与柳贵妃又是极为和睦的,今日里有些难以欢颜相对,所以我们便着了素服而来,向皇上求告,请准我们去陪柳贵妃一程。”韩婕妤的话一出,贤妃的眉就竖了起来,当下站了起来道:“不必了!你们都去了,留下我们,不是成了我们与皇上不识大体,不知体恤了?我苏锦衣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既然今日的欢宴这么不合时宜,那不如我们都去!

第三十八章 祸起欢宴(三)

“姐姐!”德妃闻言赶紧拉了一下贤妃,这贤妃只顾自己痛快,这话说的岂不是皇上错累了她?当下德妃眼露责怪,出言赶紧圆场:“您也不要动气,皇上好心为我们置办,我们做妃子的不自察觉而提醒皇上,是我们的不对,今日里令皇后为难,令皇上伤心,想来也是我们的错,既然各位宫妃都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祭奠柳贵妃为上,那不如我们就同去吧?只不过请准我们各自回宫换了衣裳服饰,免得再错下去…”

德妃一边说着一边冲贤妃使眼色,贤妃不是笨蛋,只是气盛,如今她已经听的出德妃为自己圆场,也就不出声的选择了默认,只是谁也未曾想到,德妃话都没说完呢,忽然一身孝服的云衣急急忙忙的入了殿。

那一身白如此的扎眼,那跑动的匆匆与脸上的急色相应,都令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皇上!”云衣大叫着扑通一声跪在了殿里:“皇上快去看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悲痛过度,昏厥了过去!”

“什么?”龙天舒惊的站起了身子,怀里的黑猫都直接滚落了地。当猫儿喵呜一声叫起,龙天舒才似察觉,一把抱起猫儿便冲着云衣问到:“你说什么?皇后悲痛过度?她今天怎么就…”

“皇上,柳府传来消息,柳贵妃的亲娘柳姨奶奶今天晌午的忽然想不开,自己投了井!消息方才递进来,皇后娘娘一听,人就昏了过去…”

云衣的话,令整个殿里惊异之声乍起,龙天舒一听也是惊了心,当下一跺脚抱着那黑猫欲去,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又把黑猫给了发呆的贤妃,人便急匆匆的带着一帮子,宫妃跟着云衣去了。

贤妃立在殿上,抱着黑猫如尸而僵,德妃见她脸色难看,急忙伸手帮她揉着心口:“姐姐,姐姐!”

“我,我真是傻,我还以为我有了机会,可如今她这一昏,皇上便丢了我而去,她借着悲就能被皇上疼着哄着,过些日子,又有我什么事?咳咳!我,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柳玉蝉她那个娘怎么就非要这个时候死!”贤妃说着忽然心口憋气难以呼吸,人就似要往下栽。

“姐姐!姐姐!”德妃见状赶紧大呼:“太医!太医!”

银铃此时也已经奔了过来,急忙的从袖袋里翻出药,就着面前的酒水给她灌了下去。

“喵呜!”忽然猫儿似是惊恐的叫了一声,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酒杯,此时银铃才去细看,结果发现那杯中竟有些粉末似的残留之物。当下她惊的一个顿坐于地,看向德妃与贤妃:“酒,酒里可能有毒!”

“什么?”德妃惊异的转了身,再看了酒杯之后大声说到:“快去找太医!还有,找侍卫来,上报于皇上!”

“是,是!”银铃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她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在殿内都听的清楚非常。锦衣本就心中有气,这会听见酒水有毒,便更是气极攻心,当下竟是猛的一阵剧咳,而后脸上就白的彻底没了血色。

德妃看着贤妃一脸白煞煞的样子,吓的不得了,不断的和她说话,于她揉,搓着心窝。

董贵妃在黑猫体内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忽然惊觉殿内的柳玉蝉不见了,当下一愣,便是一脸担心的看向了殿外:她一定很伤心…

柳玉蝉此刻似疯了一样的在跑,她的游魂若能被人看见,定能见到她脸上是泪与惊。她脚下的匆匆,让她穿过重重宫阙城楼,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星。

王府大街,繁华天桥,来来往往的人千姿百态着喧嚣,而她却泪眼模糊的无法去感受这再不能见的尘世,她急匆匆的往那条京四胡同而去,那里是她的家。

沿着胡同的墙壁上堆满了幅幅挽联,挽帐,还有黑白的报丧垂练,两盏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待着惨觉的光将并未紧闭的大门照出哀色。

柳玉蝉有些愣,她慌张的看着街边的挽联,当看到那上面的字句,才明白这些都是为了追悼自己而被送来的。

不是娘,就好!她心里缓和一下,却听到了府内的哭声,她心中一痛,人便又冲了进去。

大院子里到处是忙碌的人,似乎是在搭着灵堂,她眼扫到大厅里亮着烛光,她赶紧奔了过去。

百花铺就衬于织锦,惨白与素鲜相衬里,夹杂着朵朵白色的绢花,大大的“奠”字被围下,是一身用衣冠拼出的人形。她认得,那是皇贵妃才可以穿的凤雀金围红底罗裙,此刻陪着丹凤雀冠,空空之中,惨淡的讲着那曾得到的荣耀。

是悲?是伤?说不清的滋味涌在她的心头:原来我的命,换的就是如此空空的父母之耀…父母…我的娘…

柳玉蝉想到此处无暇再感伤自己,急忙的冲向娘亲所在的院落,此刻院首处,站着家丁,痛哭似的脸上却分明挂着紧张。柳玉蝉的心拉升到嗓子眼穿墙而过,入了娘的房间。

此刻她的爹背着身子,低头不语的站在桌边,似乎很是忧伤,而她的母亲大人,正坐在床边一脸急色的催促着旁边的下人,柳玉蝉定睛一看,那下人们正在给她的亲娘穿套着一身华服…

娘!柳玉蝉张着嘴大叫,可无人听的到,她急匆匆的扑过去,却是空空坠地,抱不到她的娘。

“夫人,已经穿戴好了。”小小的丫头紧张的说着,换来夫人的摆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立刻退了出去,屋内只有夫人与老爷。

“老爷,我知道你怪我,但我不能让女儿功亏一篑。这事是我的主意,你若要罚,只管罚,但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么做为的是你的女儿是咱们柳家…”柳夫人的神色有些激动,声音却说的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