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蝉听的雾水,便看向她的爹,但见她爹的手一蜷说到:“我没怪你…只是,只是我们对不起她们母女…下一世,还是不要让她们母女投生在我们柳家吧!我们终究负了她们…”刘老爷说着忽然拿着一封书笺递给了柳夫人。

柳玉蝉这才明白她的爹一直背对他们站在桌边,原是在看这个,当下心里一急就凑了过去,而此时柳夫人也拿了那信笺轻声念到:“犹记闹市灯影乱,翩翩公子桃花颜,素手相勾月下盟,真心与君三生缘。陪夫夜读烛泪诉,功成名就却两负,一朝惊梦身是妾,十年空枕泪满屋。寄女厚爱望寻情,却为家名累宫影,朝闻皇妃夕言丧,哀声阵阵痴梦醒。今日去时心已死,可笑今生错爱伊,他日在世为佳人,陌路相逢永不识!”

第三十九章 魍魉梦魇(一)

句句追忆句句诉,字字血泪字字情。柳玉蝉听的心中大惊,原来母亲与爹爹有着这样一份她从不知的情缘…

屋内的柳夫人望着这装满血泪的信笺,脸上并无愧色,反而是渐渐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容,最后竟是动手撕了它。

“你…”

“心痛了?哼,别告诉我你心里还有她!当年你为了得我家扶持,于我爹再三求告,自己还说可以休了她的,要不是我念及她是个顺意的人,也不会留她在柳府做个姨奶奶!生了个女儿还指望能帮上玉蝶,却是无用,如今也就希望她一死能让玉蝶有文章可做,要不然还真是废物一个!”柳夫人说完把那撕碎的信笺一丢。

“可是你也不能逼她吞金自杀啊!”柳老爷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句。

“哈!你这是怪我了?玉蝶有求的时候,可是你一口答应的,再说了,我逼她还不是替你做的!她女儿死了,她自己就知道哭,我一说了这事,她就应了,都没用着我动手,倒是你,她死前想见你一面,你却不见,哼,要怨的话,她也该怨的是你!”

“我,我没脸见她…”柳老爷全然的低着头。

“行了,少在那里和我说这个!”柳夫人斜眼瞪了柳老爷后说到:“信儿已经报进宫了,只怕过会就要来人,你最好别在一边废话,有功夫就还是去哭诉她们母女情深的好!”柳夫人说完,一扭身就出了屋,留下柳老爷一人颓废似的捡起那几张信笺的碎屑倒地嗟叹。

柳玉蝉看着自己的爹如此,想着母亲大人所说的话,再扭头看她娘亲那张还带着痛苦之色的脸,她慢慢的靠近,却已经心里满是波澜!

安坤宫里,哭声悲痛,柳玉蝶声声呜咽,不时的捶打着床沿,即便帝王在身边,此刻她也全然不顾仪态:“妹妹走了,姨娘便这般去了,她是怨我啊!都是我,是我把妹妹弄进来的,可妹妹却这么着就去了,怨我,怨我啊,为什么我要为避免流言蜚语而不亲查?为什么我要对妹妹说那么苛责的话,如今妹妹含冤而死,我,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姨娘,我,我也对不起柳家啊…”

柳玉蝶的哭诉还没说完,便被龙天舒一把抱进了怀里:“别这般说,你是皇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皇后,你处处为朕想,处处顾及国体,玉蝉不幸只是我们的遗憾,玉蝶别这样,玉蝉若知你无奈也定不会归罪于你…”

“皇上,皇上…”柳玉蝉双臂紧紧的缠上龙天舒的脖子,在他的脖颈处哭的是全身抖动:“臣妾的心好痛啊,好痛。当年董姐姐去了,皇上悲痛欲绝,臣妾陪着皇上也是终日以泪洗面,可我心疼的是皇上而非姐姐。今日里,闻姨娘噩耗,我忽然觉得我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后呢!自己的妹妹自己都护不了,我有什么用?玄儿去了,我也保护不到,我没用,我没用啊…”

“玉蝶,您怎么说起混话来了,朕若无你,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乖,别说傻话…”

“皇上!”柳玉蝶忽然身子退开,一脸泪的抓了龙天舒的手:“皇上,我不做皇后了,不做了…”

“什么?”龙天舒震惊不已。

“皇上,做皇后好累,我也想发脾气,也想任性一回,可是我是国母,我是皇后,我不能使小性,我不能袒护我的妹妹,我甚至想痛快的哭一次都难…”柳玉蝶说着又趴进了龙天舒的怀里。

“玉蝶,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我被皇上疼,却遭贤妃妒,我为皇上掌宫,却把自己的妹妹答进去。如今我没了玄儿,没了妹妹,我,我心里好苦啊,皇上,除了您,我什么都没有…皇上,我好怕,要是有一天我连你也没了,我,我还有什么…”柳玉蝶哭的几乎都要呼天抢地了。

“玉蝶,你放心,你有朕,朕绝不会弃你。贤妃的事,你不必操心,她身子弱,这十年里朕也亏了她,朕以后会好好的待你们两个…”

“皇上真是心善,您能原谅贤妃妹妹的错,我真替她高兴,可是…董姐姐那里您却该说上一声,免得她在天上怨您…”

“你怕她怨我负了她吗?”龙天舒的眼微微眯了下。继而摇了下头没说什么。

“姐姐毕竟死于惊吓,那日里又只有…”

“玉蝶,别提了,十年了,朕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了。你放心吧,朕会善待你们两个的…哦,对了,朕的意思,不如也追封你的姨娘为淑人,这等荣耀总能令你柳家宽慰。”

柳玉蝶赶紧直身谢恩,而后一抹泪说到:“哎,臣妾今日里真是放肆了,哭哭啼啼的叫皇上看了笑话…”

“胡说,朕是皇上,也是你的夫,你在我这里悲也是应该…”

“皇上,臣妾谢您的厚爱,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皇上去,操心。”柳玉蝶说着抽泣了下,便轻声说到:“储君之位,到了此时也该定下来了。臣妾思虑很久,还是觉得立下佑儿好,虽然她娘出了差错,但稚子无辜,而且如今佑儿身后并无什么朝廷重力,也免得有结党之兆。今日里的事,三番五次的闹下来,盘儿聪慧可见,但锋芒早露,已有朝臣异动,他们护主是好的,但是…臣妾忧心,盘儿已经长大,再过个几年便是成人,倘若群臣心心向他,只怕…”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很清楚,这般暗示果然令龙天舒皱了眉:“你说的有道理…”

自古帝王虽很喜欢聪慧的儿子,但对于过于聪慧的儿子却又内心堪忧,深怕这个儿子不为所控,今日龙天舒本是开心盘儿有帝王之才,但适才玉蝶的话,却令他有些担忧,毕竟,群臣已经心心向扶的话,他自己的帝位,到似乎有些不是味了。

柳玉蝶见帝如此,忙是用手轻揉他的胸口:“皇上这几日还是细细想想吧,再过几日这事也就定了吧!咱们不能在这么乱下去了…”

龙天舒点点头:“是该定下了。”

第四十章 魍魉梦魇(二)

安坤宫的正殿内涌着那一群宫妃。闻噩耗,皇上便入侧殿看望皇后,她们倒是揣测着各自心思涌在这正殿内,相互窃窃私语或是彼此飞着眼神。

忽然有太监急急奔来:“不好了,贤妃昏死过去了!”

宫妃一闻皆惊,便有下人去偏殿禀报,而她们则围上那太监问着贤妃怎么会昏死。太监支吾退后,难以应答。正在慌乱里,帝王之影现在正殿前,众人立刻跪迎,纷乱的大殿内倒是忽然安静了。

龙天舒无暇理会,只望着那太监道:“你说什么?昏死?好好的,怎么就昏死?”

“皇上,奴,奴才不清楚,御医已经被传过去了,但,但是,贤妃娘娘好像不行了…”太监的话还没说完,龙天舒就已经出了正殿,那太监急忙起身追跑其后,留下一群宫妃你看我看你的,消化着这个新到的消息。

偏殿内,柳玉蝶身披着锦衣,用热巾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她站在窗棂前,看着帝王的身影在宫灯下匆匆而去,她的脸上浮现冷冷的笑容:“看吧,看吧,能见一面就见一面吧!”说完她一转身冲着一角伺候的秀芳说到:“去把那身孝服拿出来吧,明日里,又要戴孝了,这次不但要送淑妃上路,连她也送了。”

柳玉蝉的游魂守着她娘的尸体,在黯淡的烛火里,她望着那些假哭的人们,心已经落在无底深渊。

忽然脑海里一阵眩晕之感突袭,紧跟着便耳边全是一个声音:“快回来,快到凤藻宫!”

那是董贵妃的声音,带着焦急与一份无力。她有些迷糊,如今已经不在猫身,如何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但脚下已不停,急忙的往宫阙里飞奔。

鬼影飞驰,星碎天坠,当柳玉蝉冲进凤藻宫的时候,她看到了忙碌的太医与医女,看到了黑猫无力的瘫在桌上。

发生了什么事?柳玉蝉大声的问着,黑猫抬了头,看向了她。

“时间不够了,酒宴上被激,锦衣她也已经动了心火,酒里有毒,她偏又喝了,我已经分掉了我一半的气力融入她的体内撑到你回来,还有一半为了寻你,也耗费掉了…”董贵妃的话语声满是虚弱,语句越来越无力…

“什么?”柳玉蝉还在发呆,可在床上似乎奄奄一息的贤妃却看向了她。她冲着柳玉蝉伸手,就似看的到她一样。

“快,快去她的身边,进她的体内,我,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你…”桌上的黑猫呜咽的叫出一声,似乎就已经彻底的没了力气,完全趴在了桌上,若不是她的身子还有呼吸之相,柳玉蝉一定认为它死了。

手指在眼前摆动,贤妃的双眼里有泪也有最后的希冀,柳玉蝉有些茫然的走了过去,试探着伸手相触,一瞬间,全身被一种吸噬的力量包围,一眨眼里,她却身在琼碧池水间,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是贤妃那张略显傲气的脸,美艳不可方物里是上下打量着她。

一个是美艳到倾国的绝色容颜,如谪仙般的完美里是她浅浅的笑。

“苏贤妃,董贵妃…”柳玉蝉惊讶的语句里发觉从嗓子里溢出的不是自己的声音。董贵妃笑着拉她低头看向身侧湖面,碧波幽静如镜,将她的容颜照耀,她惊的后退一步看向贤妃:“我,我怎么会变成你的模样?”

一直打量她的贤妃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到:“我的命数已到,不被害,也将活不下去,可我心有不甘,污名不除,心中已有怨,再看你姐姐那般毒辣,留她在皇上身边,我和董姐姐都不愿!我们愿意把我们能给你的都给你,只希望你为我们复仇…”

“复仇…”柳玉蝉一顿笑了:“对啊,我要复仇,不为你们也要为我,我要她死,我要欠我们母女的人拿命来还!”

“你有此心,我们就放心了。”董贵妃说着笑了,她走进柳玉蝉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到:“我把我的记忆才华都给你,于帝王的种种记忆也给你…”

贤妃走到她的跟前,拿起她的另一只手:“我把我的记忆也给你,好的,坏的,都给你…银铃就拜托你了…”

“你身边需要人,如果可以就去神宫局找一个叫飞羽的丫头,她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她也最早就我防着你姐姐,可我听不进去,当她寻事,冷落了她…”董贵妃说着身子点点淡化,最后却似影飞散。

柳玉蝉急忙看向贤妃,贤妃却笑着说到:“记得,一定要为我们报仇,我们不甘,不甘!”说话间,贤妃便咬向了贤妃的指尖,一丝痛楚下,贤妃的身子也消散不见。

碧波幽池已无,夏风青荷已失,有的是纷纷乱乱的音容笑貌,有的是丝丝缕缕的心思纠葛,它们交错在一起,似一道网将柳玉蝉困在里面,越收越紧。

没有痛楚,没有欢笑,只有所有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将她包裹,令她入走马观花一般看着一件一件的事物…

锦床边上,龙天舒瞧着那个时而皱眉时而含笑,浑身湿透的锦衣,有些紧张的抓了身边太医的胳膊:“这,到底是如何?”

“启禀皇上,贤妃娘娘身弱心脉极虚,如今烈酒入喉,又有五石散的药粉相激,时而乍寒,时而激热,娘娘怕是,怕是抗不住…”御医说的胆颤心惊,身子已经缩在一起。

“何太医!你和朕说什么?你说她抗不住,既然你说她中了毒,你还不快解!既然你说她扛不住,还不快下药帮她抗!”龙天舒咆哮着,捏着御医的手紧箍如钳。

何太医瞧着皇上这般激动,吞咽了口水后说到:“皇上,微臣已经尽力,贤妃娘娘身子以若,遭逢毒粉正是五石散,此药已烈,娘娘能否抗住已经难说,若在加药,娘娘必然抗不下。不是臣不想医治,实在是现在已经药石无力,只能看娘娘的造化!”

龙天舒听了猛的抬脚朝何太医的心口上踹了一脚,将人丢开,只扑在贤妃的身体上大叫着:“锦衣,锦衣你醒醒,是朕,是朕啊,朕不会丢下你,你吃了十年的苦,朕已经原谅了你,你快醒来,朕会陪着你,再不让你吃苦!”

剧烈的摇动含着力道,捏掐的柳玉蝉浑身都疼,她终于忍不住的发出声音,下一刻双眼圆睁看着眼前贴近的焦急的脸,人变是怔住了。

“锦衣,你醒了?”龙天舒兴奋的大叫着,一转头冲着被踢开的何太医吼到:“还不快过来看!”

何太医明显一脸惊讶,他冲到跟前,不顾仪态的直接抓了贤妃的手腕,闭眼闻脉。而龙天舒似乎很开心,根本不计较这太医的失礼。

柳玉蝉看着眼前的太医与皇上,再看看周围的摆设,全然的震惊,忽然她看见了趴在桌上的猫儿,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掀开被子下床,许是身子还未太适应,她竟有些踉跄,但依旧是到了桌子跟前,动手抱那黑猫,但瞬间她的心就凉了,因为那猫儿身子已僵…

“恭喜皇上,贤妃娘娘无碍…”何太医的声音有些哆嗦,那药粉是他按照皇后的吩咐准备下的,如今他来救治也是守着贤妃的脉象,明明人已经没了救,可是却偏偏忽然脉象有力不说,更是毫无病弱之相!

“真的!”龙天舒高兴不已,凑过来看到贤妃抱着黑猫,当下就说到:“你比朕还急,朕一见你如此都没顾上它,你…你…”龙天舒看着转身满眼是泪的贤妃不明白她怎么了。

而贤妃却将黑猫送到他的手上,流着泪的说到:“董,董姐姐为了救我,没了…”

“什么?”龙天舒并未听懂,但一手触及黑猫就发现猫儿竟然已经死了,不由的也愣住了,而此时贤妃跪地说到:“一时病发,我吃了丸药,却不想喝下的酒里有异物,德妃妹妹唤来太医救治,无奈我却如被火烧又似冰冻,恍惚间,我看到了董姐姐,她说,她来度我,保我不死,一命相抵,她要我好好活着替她爱皇上,疼皇上…”贤妃说着忽然倒了地。

“锦衣!”龙天舒急忙拉她,贤妃带着笑带着泪的说到:“皇上,放心,从今日起,我会替,替她们好好爱你…”

(第三卷终)

第四卷 魑魅鬼妃

第一章 笑看风云(一)

柳玉蝉坐在妆台前,看着不属于自己的这张脸。细眉远岱如烟入鬓,眼眸含娇若水淋漓,翘鼻茶唇,虽无胭脂扮红,也无花钿点心,但那一张玉盘脸上,如此的娇红衬雪,看的她自己都忍不住伸手抚摸这张脸。

“主子,这才歇了几日,你还是好生养养吧!”银铃捧着药膳鸡汤送到柳玉蝉的手里,此刻在银铃的眼里,这依旧是她的主子贤妃。

“银铃,你瞧,我已经好了很多了,不是吗?”柳玉蝉淡淡笑着,看着如今毫无病荒之色的自己,心中涌着一丝安慰。

“主子是好了很多,整个脸上都有了血色,奴婢总算能放心了,哦,这是何太医亲送来的药膳鸡汤,说是能对主子有更好的调理作用。”银铃说着便是一脸笑意。

柳玉蝉笑着将汤碗放在桌上:“何太医既然亲来,可还在?”

“嗯?”银铃有些愣:“在,还在外面侯着呢!”

“去把何太医请进来吧!”银铃听主子要见,便赶紧出去相请。

柳玉蝉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装,再看自己的妆容与面色,满意的笑了,皇上守在她的身边于她共枕一夜,这具身子似是得了奇异的力量在和自己融合,不但那种虚弱的感觉消失全无,更多的觉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份自在。

昨夜里虽是混沌,但所有的记忆都融于脑海,无论是贤妃的还是董贵妃的,甚至她清楚的能把昨夜的所有细处全部回味…帝王抱着她眼神里的心疼与爱恋都让她受宠若惊,好似与帝王两载,她竟第一次体会到帝王的爱意。

“主子,何太医来了。”银铃的声音打断了柳玉蝉的思绪,她一转身就看到何太医在行礼当下就摆了手:“何太医免礼吧,昨夜若无你非心救治,只怕我已殒命了。”

何太医的身子一抖,急急地说到:“娘娘缪赞了,是娘娘金枝玉体,得天神庇护,臣并无功劳…”

“何太医倒是不居功!”柳玉蝉一笑,看了银铃一眼,银铃懂事的退到门口,她明白主子一定有什么话要和何太医说,而不希望别人听见。

“何太医,既然来了,还在那里发什么呆?赶紧号脉了好去给皇后娘娘上报,我为何没死!”柳玉蝉说着已经自己抹开衣袖,将手腕放在桌上。此话一出,惊的何太医当下就跪在了地上:“娘娘的话,臣不懂!”

“不懂?呵呵,这话你哄别人去吧!”柳玉蝉说着眉眼一挑:“昨夜我痛苦的口不能言,你说是给我解毒,可是你给我吃了什么?杯中之物,不过叫我气闷难以呼吸,可你的药一下肚,却是叫我浑身如被火烧,五脏六腑都在煎熬!”

“娘娘,臣是为了给娘娘解毒,已毒攻毒…”何太医还在说着,却冷不防贤妃走到他跟前,直接给了他一脚:“以毒攻毒,你骗的了我吗?你是想借此要了我的命!我告诉你,今日的事没完,等到皇上下朝,我就会告诉皇上,是你昨夜骗我吃下剧毒,险些要了我的命!”

“臣没有!”何太医急忙磕头,而柳玉蝉却伸手端了那鸡汤到他的面前:“这药你端回去给自己喝吧,兴许这是你最后一顿饭!”说话间,她就把鸡汤放在了他的面前。

何太医看着那鸡汤,声音有些抖:“此鸡汤无毒,若娘娘不信,臣可以喝…”

“你当然能喝,你亲送鸡汤,若是有毒,你自然要赔命,你想借送鸡汤来给我号脉,却没想过,也许当你回去告诉皇后我身子骨有多好的时候,我这凤藻宫就会传出消息,贤妃已死,被你的鸡汤毒死…”

“什么?”何太医一愣。

“你能保证这鸡汤就无毒?你不下毒,别人就不会吗?就算皇后娘娘此时真的没打算借刀杀人,但你昨夜未能毒死我,你今日怕也不好交差吧…”柳玉蝉说着一脸冷笑的坐在了椅子上。

何太医的额头滴着汗水,他有些眼露诧异的看了贤妃一眼,昨天那个已经要死的女人,今日里竟然如此中气十足的教训自己,这不可思议到,几乎成了错觉。

“何太医,有句话叫识事务者为俊杰,你们以为我会死,只可惜阎王爷不收我,他说了,我的命数还早,我还会成为…皇后呢,怎么会那么早死?”她说着已经蹲在何太医的面前,她的脸上飞舞着一种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和皇后为伍,那么我保证你过不了今夜就会人首分离。还有一个嘛…自然是和我合作,那么你会继续你这身荣耀到底!”

“请,请贤妃娘娘明示。”何太医趴在了地上。

“如果我没说错,她一定在等你的解释,解释我为什么昨夜未死,既然你送鸡汤来给我调理,你不如就说,我不喜鸡汤不喝,然后你观我脉象,发现我是强弩之末。虽然看起来特别的好,但身子已经到了膏肓,不出三日,就会突然倒毙!”

“这,这未免太强词…”

“你是太医,总有办法可以令她相信!”

“可是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她会顾不上你的,倒时候,这宫里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哈哈,你做个选择吧,赌还是不赌?”

何太医趴在地上好一会才说到:“臣若不依,只怕今日难过,臣若依,只怕三日后难过,真是难为臣…”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如你多撞两天看看呢?”柳玉蝉说着脸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何太医寻思了半天磕了头:“臣只有拖上三日了。”

“很好,从此你该和我一条路了…哦,对了,你别想这里哄了我,那边如实说,我告诉你,两边讨好的话,你会死的更惨!”

“是。”

“何太医,淑妃产子之时,是你在旁伺候的,昔日里的事,不知道你还记得与否?”

“娘娘是想知道什么?”何太医的背上已经冰凉。

“我不想知道什么,该知道的我已知道,我只是提醒你,那日里的催生妈妈是我的人!你懂了吗?”

第二章 笑看风云(二)

何太医带着满头的汗端着那碗鸡汤走了,银铃一入屋子正要问她隐隐听到的,就看到贤妃动手拉着自己说到:“银铃,从今日起,我的衣食住行统统交给你打点,别人的我信不过!”

银铃想到昨夜的那杯酒急忙点头:“是主子,以后银铃也会小心,再不毛糙有失…不过,刚才何太医又带了鸡汤走,难道主子您以后药这些都不…”

“我的身子也不用什么药,就是虚弱而已,你自己熬些汤给我每日里补补就是,别的不用。”柳玉蝉说着拉了银铃:“走,陪我出去一趟。”

“主子您要去哪儿?你现在的身子…”

“我这样能活过来可不容易,怎么也要去佛堂里谢老天保佑。”柳玉蝉说着便催促着银铃准备了。银铃虽是担心主子身体,可想到昨夜那一场心惊,更想到那黑猫莫名的死去,她便觉得还是该去拜佛比较好,当下也就出去招呼叫人准备。

轿辇准备的时候,银铃忽而想到主子脸上那少见的红润,还有今日里听到的与何太医的对话,都叫她觉得有些蹊跷,隐隐间发觉主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人说鬼门关上走一回,性情会大变,不知道主子是不是呢?银铃心里想着,进门请了主子出来,一行人也就出宫到了御花园。

如今的御花园里,还用白布套了梅花,毕竟宫里连薨两位妃子,再加之皇后因家中逝了老者卧病在床,贤妃又差点西去,这院里也就还是一番素色,全然看不出一点喜色。

“就这么点颜色还被遮了,真是…”柳玉蝉看着那白布,心中烦闷,想到自己还活的好好的,却被姐姐这般害死了,如今自己的亲娘也被连累而死,只为了她自己想要借悲伤被帝王关心,她就是更有火气,当下自己就拆了面前一个白布,露出了那被遮挡而有些无彩的花来。

看着那娇艳之色,她满意的笑了,转身冲银铃说到:“你看着,我明日里就叫这园子里看不到这白布…”

“主子,您别又上脾气,这个时候您可别…”银铃闻言万分担心,但主子却拉了她的手甜甜一笑:“你放心吧,我绝不会有事!”说罢倒是径直的去往御花园里的佛堂,留下银铃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大佛堂内烟香缭绕,早有随从入内摆上新的贡品。柳玉蝉拈着香,认认真真的跪在佛像前,心中如是:董姐姐,苏姐姐,我柳玉蝉如今借两位的神魂得还人世,就一定会为你们了却了心愿,你们放心,我会让你们看到她是何等的下场!

叩拜,上香。她转身到了伺候的侍从跟前问着:“这佛堂是谁在搭理?”

侍从急忙答话:“主子,是神宫局的丫头。”

“叫她过来,我有话问。”

那侍从赶紧应着出去了,片刻就带了一个俊俏的丫头进了来。

“奴婢见过贤妃娘娘。”那丫头垂着眼眸下跪磕头,柳玉蝉冲着银铃看了一眼,银铃便吆喝着其他的随从出了佛堂,在外侯着。而柳玉蝉上前抓了那丫头的手拉她起来,就往佛像后去。

“娘娘…”两人才在佛像后站定,那丫头就一边惊诧一边眼含泪的看着面前的贤妃,而柳玉蝉脑里全是过去的一切。

“飞羽,十年未见,我老了许多,你倒没怎么变。”柳玉蝉尽可能的符合着自己的身份说话,眼前的飞羽竟和她脑海里十年前那个爱笑的丫头一样,全然的没什么变化。

那丫头摇摇头:“十年里恨过怨过,却偏偏梦里相解,前些日子,我还梦见我家主子和我说,过不了多久贤妃回来找你,你就随了她,我当这是梦,想不到,竟,竟…”

“竟是真!”柳玉蝉捏了捏飞羽的手:“我们都太傻了,做了别人的棋子,却不自知,不但害了别人,也累了自己,这十年就是我们还出去的孽!”

飞羽点点头:“贤妃娘娘说的是。”

“我来寻你是两个事,一个是自然想叫你回到我身边,还有一个却是要你帮我做件事。”

“娘娘您说吧,飞羽等了十年,也该做些事了。”飞羽说着动手抹了眼角的泪。

柳玉蝉贴在她的耳朵上嘀咕了一阵后,飞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疑虑:“真的成吗?”

“恩!”柳玉蝉点点头:“你怕吗?”

“不怕,只要能为主子报仇,什么我都做!”飞羽说着冲贤妃一笑:“您放心吧!”

“好,事成之后,就是我们讨债之时!”柳玉蝉说完倒是拍了下飞羽的手,就出了殿冲着银铃道:“银铃,采枝红梅于我,咱们回去吧!”

夜风起,冬末春初的日子,月凉如冰。

凤藻宫内烧着地龙,暖和非常,柳玉蝉钻进被窝里看了会子手里的诗词就丢到了一边,只看着薰炉发呆。银铃瞧着奇怪,凑到跟前轻手轻脚的帮着收拾了书籍。

“银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柳玉蝉依旧看着薰炉问话,眼都不挪。

“主子,现在是戌时末刻。”银铃小心的答着见主子似乎不快,便轻声劝慰:“主子,您别想不开,昨夜里皇上全陪着您了,把皇后丢在一边,今日里您好了,可皇后还躺在床上呢,皇上怎么也是会过去陪的啊,您还是想开些,早些睡了吧…”

柳玉蝉闻言点点头:“恩,我这就睡了,哦,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叫人来吵我,你也是,知道吗?”

柳玉蝉的话令银铃一愣,点点头。这些年她都是陪着主子一起睡的,除了怕她寂寞,也是晚上好听着她的动静,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忽然今日里这么和她说,令她一时想不过来。

柳玉蝉注意到银铃的神情,赶紧拉了她的手说到:“这些年了,你伴着我,也没能睡个好觉,昨夜里也操心了一宿吧,我现在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若不放心,就睡在外间。我嘱咐你别叫人吵我,也是想休息的好些…”

“主子,您放心,我懂。”感动的银铃不用主子再说下去,挂着笑的给她盖好杯子,放了帐子便自宿在了外间。

躺在床上的柳玉蝉看了会床顶,便闭上眼,心里不停的念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然后手脚一身,竟直身做了起来,再一转头看到在床上躺着的贤妃肉身,她嘘了一口气,赶紧穿出了帐穿出了殿往安坤宫去。

--晚上还有1更-

第三章 笑看风云(三)

此刻安坤宫内夜阑人静。寝殿内远远的亮着一盏灯,给垂着幕帘的床榻一点光线以驱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