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蝶枕靠在龙天舒的臂弯内,人做假寐,心里却想着关于立储,关于贤妃的诸多事宜。她今早没能听到噩耗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诧异,虽然下午何太医给她说贤妃只是强弩之末,但她还是不能够放心,总觉得就算药石之毒性猛,但也不至于倒叫那虚弱的女人成了能多活三日的借口,她还是觉得要早点除掉贤妃才能安心。

“哎,都是我自以为是,以为她终无机会翻身,却不想因着一只猫给…还好,那猫儿倒是莫名的死了,也算不是太糟糕…”柳玉蝶心里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在耳边窸窸窣窣就如老鼠一般,当下睁了眼的转头,却不想陡然在帐幔上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长发披肩,其影绰绰,令她心一惊!陡然想要尖叫却发觉拥着她的手臂,当下往龙天舒的怀里挤了挤,闭着眼埋在他的胸口。

人说天子龙气,不怒自威。她在打着呼鼾的调子里回头看那帐子,却又毫无身影了。当下她一愣,转身回来,一把撩起了帐子,但见灯影独独,殿内空空,并无谁在。

“难道是秀芳那丫头过来续灯续水?”柳玉蝶心思转动着才躺回床上,却猛然觉得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好似重物压在她身一般,令她腿脚难懂,周身无力,更是嗓子出不了声,眼也无法闭上!

“怎么会?”柳玉蝶的心大惊,她奋力的想动,但动不了,大声的想喊却喊不出,顷刻间却是汗水滴答而下。

“董锦瑟!十年了,你难道还想来扰我?你早该散了魂!”柳玉蝶心里大叫着,十年前她也曾这般似被鬼压身,但是她依旧抗了过来,这十年都再无此事,想不到今日突然遭逢,她一下就想到了董锦瑟。

强大的力量往身体里去,好似挤压着她,令她呼吸有些艰难。她心中本还骂着董锦瑟,可渐渐的却也不止是叫骂她一个,连带着太后也被她给骂了出来:“死老太婆,你答应过要扶持我的,却想着要扶持淑妃的儿子,我弄死你也是应该,是你先负于我,我伺候的你还不够好吗?对你比对你儿子都好!可你却这般对我,你怪不得我!”

柳玉蝉一心想入她体内强夺她身操控她体,先前感受到她魂魄强大的抗争,还在咬着牙往里冲,一听到她心声咒骂如此,忽然想到太后之死恰逢淑妃产子,又想到贤妃活着的时候寻到那旧日嬷嬷,早有保住淑妃做手中棋的心思,立刻心中更是清楚,不由的觉得她姐姐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只这么一错觉间,柳玉蝶体内之魂执念强力,差点就把柳玉蝉给弹开,可偏偏此时,龙天舒一个翻身拥抱,一胳膊打来,柳玉蝉却似得到一股猛劲,一下气力强盛竟是直接进了柳玉蝶的体内。

“嘶…”柳玉蝶的嗓子眼里冒出一声细音,人便睁着眼,手似抬非抬,好似费力无比,忽然见她的手将朝帝王的脸颊飞去,去在要打上的前一刻顿住,就看见柳玉蝶脸色一片狰狞之色,人似扭曲,好似自己和自己抗争一般!

“你是谁?竟敢欺我?”柳玉蝶的心魂大叫。

“我是谁?呵呵,我是来讨债的,被你害死的鬼!”柳玉蝶大叫出声,她的声音忽男忽女,似是融合了许多人的声音,她将已知的董贵妃,苏贤妃,陆淑妃以及太后的声音都融合其中,连那花奴的声音都学了出来。这般怪异的声音混在一起,令柳玉蝶惊恐,她的抵抗之力瞬间就被压了下去,那一巴掌还真就直接拍在了龙天舒的脸上。

龙天舒猛然吃痛受力立刻身子一震人便坐起,刚要问话就看到柳玉蝶却在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觉愣住,转眼间,柳玉蝶却下了床,只穿着一身内里轻纱,赤着脚的走下了床,而后竟是走到书桌前,自己抓了笔洗里的水在砚台里,以手研墨。

龙天舒竟的张大了嘴,赶紧也跟着下了床,点点靠近柳玉蝶,并伸手轻轻的在她前方摇摆,而柳玉蝶却视而不见,只遥遥的看着远方,手却不停的在砚台里转。

“玉…”龙天舒才出一声,柳玉蝶的身子就有所抖动,当下她手也不在砚台里转,而是借着带墨的手在跟前的纸上书写,其时身子不断扭曲挣扎,面部也痛苦非常,但指尖依然歪歪斜斜的在写字,结果当一个恨字眼看就要写完的时候,柳玉蝶却是两眼一翻人往后倒去,而龙天舒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玉蝶,玉蝶!”

柳玉蝉的魂因为柳玉蝶的昏倒,而被弹离了她的身子,她看着龙天舒焦急的喊叫引来了宫灯点亮宫人涌入,她叹了口气,看看了那张自己努力写出来的恨字,转身出了殿,回凤藻宫去了。

魂魄才入殿内,她就看到银铃竟跪在帐外听着什么,她的魂才到跟前,就看到银铃脸色大变,急忙的掀帐:“主子!”

柳玉蝉不敢停,急忙投魂入身,终于在银铃喊出第三声前睁了眼:“银铃?”

柳玉蝉此刻心有余悸,她以前听老人讲过,最怕人叫三声魂,若三声叫了,她可能就回不到这具肉身里,所以当下她虽是疑问,却认不住声带责怪。

“主子,你没事吧,你,你可吓死我,我听了半天都听不到你呼气的声音,吓的我以为…”银铃还没说完,就趴在床边哭了起来,倒把柳玉蝉弄的不好责怪:毕竟银铃是如此的关心她的主子贤妃,可是她若知道贤妃已死,现在是我借了她的肉身,还真不知道,她会如何了?柳玉蝉心里叹着,拍了拍她的身子说到:“别哭了,我没事,大概是我呼吸的轻,你没听见吧!”

银铃见主子无事,自然高兴,忙点头擦泪:“是奴婢大惊小怪,扰了你了…”

柳玉蝉一笑,人睡到了里面:“来,陪我睡吧,和在玉茗院一样,这样你也安心。”说着对银铃笑了。

银铃却摇了头:“不了,此时不是彼时,不能乱来的,主子,您好好休息吧!”说罢,倒也把帐子拉好,自己去了外间,抹泪休息。而柳玉蝉却觉得自己一点瞌睡都无。

第四章 笑看风云(四)

第四章笑看风云(四)

安坤宫内,此刻灯亮如昼,上上下下的宫人全都起来侯在的了殿外。太医已经被传了来查看皇后可有什么不适,而龙天舒却已经在偏殿叫来了秀芳细问。

“你说从没有过?”龙天舒似乎不信,今日里皇后的突然症状吓的他有点心惊。

“皇上,奴婢伺候在主子跟前这些年从未见过有此等夜游之兆,之前有没有要问云衣了。”秀芳实话实说,主子这么莫名的一闹,已经搞的全宫的人都些心里毛毛的。

“皇上,朝阳宫的云衣姑娘来了。”王公公在殿外出声提醒,随即门一开,云衣束了发进门,显然也是睡下了的。

“奴婢云衣见过皇上。”云衣见皇上披着袍子,披着发,不由的脸上浮现一丝担忧,待皇上摆手示意她起来,便急急问着秀芳:“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娘娘睡的好好的,突然起身在屋里写字,一脸痛苦之相,而后字未写完人就昏倒了。”秀芳赶紧给云衣说着。

“云衣,你伺候皇后的时候,皇后可有夜游之事?”龙天舒没什么耐心,已经开口追问。

“回皇上的话,娘娘身子很好,并无此等症状,奴婢伺候这些年,也未曾听过,只不过…只不过当年董贵妃去后一年祭的时候,娘娘倒有阵子睡不好,似有些夜里梦话,但也未曾见她有夜游啊…”云衣答着答着倒成了自喃,似乎有些疑惑。龙天舒却听着这话一抬眉:“怎么?当初她睡不好?”

云衣头一抬,立刻回神的说到:“皇上,皇后娘娘心系陛下,她见陛下郁郁寡欢,她也实在高兴不起来,那些日子伤神多了,自然也睡的不大安稳,不过,确没有夜游之事…”云衣才说着,殿外又传来了王公公的声音,原来是何太医已经诊治完毕。

“何太医,皇后如何?”龙天舒见太医见来,也不等他行礼,便直接问话,那何太医急忙说到:“娘娘现下气息已平,但臣验其脉,隐有郁结,想来她夜游,只怕是心有执念一时不得开解所致,如今已经醒转来,应是无碍…”

“执念?可她为何到案前书写一‘恨’?难道她有什么恨吗?”龙天舒不解的问着何太医,但何太医又能如何回答,只想了半天才捏着胡子答到:“臣,早年看过一些玄书,好似有提过这类的,但大多都是被,被…”

“你支支吾吾什么,只管说!”龙天舒不耐烦的催促。

“臣担心,也许是最近宫中接连丧事,导致皇后娘娘心力劳竭,如今心中更是,更是对贵妃之死放不开,言下,以近贵妃头七…也许,是被贵妃附身…”何太医越说声越小,毕竟他堂堂一个太医说这种怪力乱神的话是不应该的,但是他却无法解释皇后书写恨字的意思,只能这么说,毕竟想到贤妃竟然不死而康,他都觉得自己无法理解,无法面对。

“贵妃…”龙天舒的眼前只晃了一下柳玉蝉的影子,就变成了锦瑟的娇媚,他刹时想到娇媚死前只说了一个恨字,他这心里就悬起,隐隐的觉得不对。

锦瑟难道是你怨我原谅了锦衣?可是是你借猫儿让我们相近的啊…龙天舒的脑袋里全然是混乱的猜测,此刻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好云衣挂念主子,在一旁轻声相催,龙天舒也丢开不解,带着她们去了寝殿。

下人们在寝殿里围着柳玉蝶,有递帕子的,有给捶胸口的,可柳玉蝶这会就死死盯着自己那曾沾了墨的手指头,全然的一脸僵色。皇上一进来,惊起了身边的人,迅速散开,而柳玉蝶也得以回神,眼见皇上走向她,当下掀起被子,几乎从床上滚下来一般,连滚带爬的滚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惊吓到了皇上,臣妾有罪!”柳玉蝶说着就砰砰的往地上磕头,龙天舒急忙奔过来拉了她起来:“好了,好了,朕又没怪你,快上.床去,莫着凉。”他说着回头看了云衣和秀芳两人,两人立刻将皇后接手搀扶上.床。

“云衣?你怎么来了?”柳玉蝶看到云衣自然诧异,云衣急忙解释了是皇上关心叹闻是否有旧疾,这才令锦衣收起诧异,对她和秀芳使了眼色。

两人立刻退到一边,将殿内的下人都撵了出去,很快,殿内只剩下龙天舒与她了。

“皇上,臣妾…”柳玉蝶想了很多说词,但是她都觉得无法解释,如今只有一条装做不知可用,这会便带着哽咽之声,低头诉苦:“臣妾醒来听了太医与下人们的描述,当真心惊不已,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龙天舒摆摆手,自取了袍子上了床,想和她说两句吧,却偏偏脑子里是那个恨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干脆的搂了她说到:“不想了,睡吧!”

柳玉蝶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着跟着躺了,忽然眼扫到龙天舒脸颊上的一点绯色,立刻想到了那一巴掌,当下便心中惶惶,但未怕皇上发觉,只好硬闭了眼睛。

寝殿内,不再是一盏孤灯,烁烁灯烛照应下,她似乎是安全和放心,但心中却全是刚才那种被控制的感觉,令她的心都在哆嗦。而龙天舒心中本就挂着那个恨字,此时殿内也灯火之煌,另他难以入眠,为了照顾皇后的情绪,他选择留宿,可是在看到皇后那哆嗦的睫毛和紧捏的手后,他知道她的担心,当下不忍,便欲转身而眠,但右脸颊一碰到枕,倒把他引到了那一巴掌上,再一想到何太医的话,想到玉蝉之死喊冤,也终究耐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别想了,也许只是…只是玉蝉心中有怨借你来向朕讨的吧,你知道吗?刚才你打了朕一巴掌…”

柳玉蝶自然知道,但听皇上说起,只能故作惊讶,但此刻她心里却更加慌的是皇上说那是她的妹妹来讨!

“臣妾打了皇上?”柳玉蝶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龙天舒一把将她拉回了床上说到:“行了,睡吧,明日里在佛堂给她补一场法事吧!”

第五章 笑看风云(五)

梵音呢喃,钟锣震天,黄袍和尚身披袈裟手持木鱼,盘膝坐在九百九十九只蜡烛围成的佛幢里,闭目念着往生咒,超度亡灵。

龙天舒此刻端坐在对面的宝座上,看着眼前白练齐飞,内心回到了当年,不由的神色哀伤,而柳玉蝶则是靠在大椅上脸挂悲伤,心中忿忿,她死盯着那两具棺材,那眼中的专注却似要盯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样子。

德妃拥着盘儿坐在贤妃的对面,她向着那两具棺材,闭着目口中轻念,而盘儿却看着那和尚手里的木鱼,似在想着什么。

柳玉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的脸上无悲也无喜,只淡淡的看着,听着,看着一帮宫妃陪着皇上皇后在这里超度自己,她的内心除了冷笑,什么也不剩。

终当和尚停止了诵念,起身让离,龙天舒下了高台走上前,一边的宫女太监赶紧送上了香,继而给皇后与每一位宫妃都分发了香。

柳玉蝉看着飞羽将香送进了有些失神的皇后手里,她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龙天舒念了几句谥文,便点了香去插,继而退让到了一边,柳玉蝶上前一步,也去点香,可她却立在火烛旁边许久,只见的青烟冒,却不见香燃。

众人皆异色的站在一边,你看我,我看你,而点香的柳玉蝶手越来越抖。柳玉蝉盯着那青烟,当看到青烟逐渐少下去的时候,她忽然上前一步,夺下了香,看着柳玉蝶说到:“皇后娘娘定是太过悲伤,心思不定,您这样上香,想来柳贵妃也不安,故而迟迟不让香燃,不如,就由我这个闲人代了吧!”说着她倒是直接一挤,柳玉蝶竟被她挤开。

柳玉蝶要是以往早以反击,可先前点了半天香烛不燃,已经令她心中发-颤,当贤妃挤开她的时候,她却不能如何,只能看着贤妃将两人的香合在一处,一边点香一边口中念念:“柳贵妃,你我昔日曾有一面之缘,今日就让我代你姐姐为你点了香,恕她心神不安的罪过吧。”

这话虽然别扭,但却又无错,柳玉蝶纵然心中冒火却也不能如何,更何况此时香已点燃,不似她那般点了半天都点不着。

贤妃动手灭了火,将香插进了香炉,略一拜后便退到了一边,余下的人接连上香,却都没出现差错。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在场的人内心却不能看淡这个插曲,毕竟这是在两副棺材前。

“皇上,明日就要送棺木下葬了,臣妾有个提议。”柳玉蝉待人叩拜完毕便出言于皇上,龙天舒点了头“讲!”

“前天不是说柳贵妃的生母去了吗?臣妾记得皇后娘娘还悲伤不已,臣妾的意思,既然皇后娘娘说她们母女情深,为何皇上不让她们母女葬在一起呢?即便柳贵妃要入贵妃冢,但又不入陵,想来也无碍,而且皇后娘娘如此悲伤,这么做多少也能弥补她对柳贵妃的遗憾吧!你觉得呢,皇后姐姐。”柳玉蝉说着看向了柳玉蝶。

柳玉蝶原本就是希望借柳家再添悲事,惹皇上心疼,可贤妃怎么说却有顺利成章,她能说什么,只能笑言相谢:“多谢贤妃妹妹体谅,这个提议我也觉得很好,但我姨娘并非宫人,入那贵妃冢只怕…”

“皇后娘娘过滤了,柳家遭逢此事,想来也是悲伤,如此能缓和了柳家老爷的心,只怕也是好的,您看呢,皇上?”柳玉蝉说着冲着龙天舒微微一笑,那带起的唇角轻勾,竟笑似画中的董贵妃,当下不仅柳玉蝶有所发愣,连龙天舒都晃了神,只一味的点头:“好,好。”

柳玉蝉笑着冲柳玉蝶说到:“姐姐,皇上答应了。”

柳玉蝶赶紧谢恩。

这事一应了,龙天舒自然招人吩咐,而此时柳玉蝉却靠近柳玉蝶一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说到:“总算柳家没白死两个人,对不?”

柳玉蝶的眉一抬,眼神也凌冽,她盯着贤妃,她无法想到贤妃竟然会和她这般说话,而下一刻,贤妃竟搀扶着她的胳膊说到:“皇后姐姐,您可要好好休息,您不安神,皇上也休息不好,姐姐您心疼,做妹妹的也心疼。哎,妹妹身子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去了,皇上还要靠姐姐来关照…”

龙天舒正好吩咐完,眼前两人如此,也十分诧异,当下凑到跟前说道:“诶,你们什么时候和好了?”

“皇上,瞧您说的,刚才姐姐和臣妾说,当年都是误会,姐姐还说要和我冰释前嫌呢,您倒好,还这般说…”贤妃说着嘴巴就嘟了起来,眯着眼的冲龙天舒一犟鼻子轻轻的哼了声。

这等公然撒娇的姿态,谁都未曾见过,当下跟前的嫔妃都你看我,我看你的飞着眼神,柳玉蝶也没料到她会如此,即便当年的贤妃娇蛮,却也只是她与皇上独处时才有,就是当年她们四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过,偶然见到那也是董贵妃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一时她见了也愣住。

龙天舒的心口似被撞了下,他摸着鼻子说到:“好好,朕的错,不提,不提。”

柳玉蝉一笑说到:“谢皇上疼爱,不过,皇上,今日这事不提没什么,可有件大事要提啊!”说着她看向柳玉蝶:“今日里柳贵妃和陆淑妃的事也算了了,只怕大臣们已经等着储君的事了。臣妾是后宫嫔妃,不敢插言,因此皇后娘娘,就请您和皇上商定储君大事吧,我们还是告退了。”说着她一弯身,旁边的德妃也拉着盘儿行礼,弄的身边的宫妃都只有跟着告辞。

龙天舒本欲留,但听她说的也是正事,当下就没拦着,待大家走了他看向柳玉蝶说到:“储君的事,玉蝶如何想?”

“皇上,臣妾早已说过,淑妃之子佑儿比较合适。”柳玉蝶自然推荐自己的精心准备。

“可是,朕这两天倒觉得盘儿很适合。他聪慧,也知礼,朕常常觉得他比玄儿虽是不及,却也不差,佑儿尚小,有无天资这个还不清楚啊!”

“皇上,正是因为如此,臣妾才觉得,不能忽视了佑儿啊!”

“可是盘儿的聪慧却是看的见的,以前朕不考虑他,都是因为那帮老臣天天和朕念叨他的出身,如今贤妃过继了他,他可再无出身可言…”

“可是皇上,贤妃毕竟十年在冷宫,无论如何,也算是罪妃,只怕立了盘儿,一样会招来非议…皇上您还是三思的好。”

“嗯,朕今夜再好好想想。”龙天舒说着看了眼远处,而此时柳玉蝉已经上了轿辇回往凤藻宫,此刻她正等着今夜上演一场好戏给皇上看。

第六章 迷乱君心(一)

锦衣一回到凤藻宫,便叫来下人按照她的许多指点将宫内的一些花草送回苗圃,之后又换上一些围帘帐纱,一个奢华荼糜的宫殿,在她的操持下慢慢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淡雅脱俗却又简单的有些没了生气。

银铃在一边看着那些摆设,渐渐的她看向主子的眼神微微有些变。

她自从跟在主子身边起,就早已知她的喜好。若论衣服,素来极爱大红大紫,论首饰,喜欢奢华闪烁,论殿内陈设向来喜欢挂些书画,堆满多宝,而对于花草树木也是极爱,每每从董贵妃身边回来,还抱怨董贵妃一天到晚屋里一盆花草都无,好没生趣。

可是眼下这个殿,本来按照她喜欢而挂上的红帐被她换成了粉的,屋内到处堆满的多宝,也被她命令收起,只剩下一两个,再然后,书画收掉,花草搬走,堂堂的一个正殿,倒只有竹屏风,竹椅子和一张古琴了。

“主子,您干嘛把这里弄的如同,如同董贵妃在的时候那般?”银铃终于忍不住的来到贤妃身边小声询问。

柳玉蝉看着她笑笑,咬着她的耳朵说到:“我要做董贵妃的替身,我要让皇上爱上我这个影子!”

“主子!”银铃的眉深锁,她焦急的说着:“主子,您别糊涂啊,您是您,她是她,纵然您醒悟,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您这么做,就不怕勾起皇上对董贵妃的情谊,继而再迁怒于您?”

柳玉蝉摇摇头:“你放心吧,他不会!”

“主子…”

“银铃,你听我说。”柳玉蝉拉紧她的手说到:“以后我会变的更多,也许你会陌生,也许你会不习惯,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我永远信任你!”

银铃被这莫名的话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呆呆的望着贤妃。

“我现在有件事要告诉你。”柳玉蝉说着拉她到了一边,继而附耳对她说道:“以后若你发现我睡着的时候,没了气息,千万别叫我,也别让人发现,过一会我就会好的…”

银铃抬着异样的眼神看着贤妃,最后终于还是伸手到了贤妃的额头上。

“我没说胡话!”柳玉蝉说完,到了殿内,将下人们全部屏退,而后转身与银铃说到:“我那天差点就被毒死了,但是我去了阴曹地府后,阎王爷不收我,她说我与人还有恩怨未解,不能投胎,所以我又回来了。”

银铃听着贤妃的话,惊讶的嘴巴张大,过了许久才说到:“真的?”

柳玉蝉点点头:“我回来就是来了解恩怨,就是来拿回我失去的一切,我要叫她付出她应有的代价,我要叫她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

“主子,你,你有什么打算?”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柳玉蝉说着一笑:“好了,现在我去睡一会,记住,千万别叫人来打扰我,更别在我没气息的时候对着我喊我的名字,知道吗?”

银铃舔了下唇:“那,那为什么?”

“那样我很可能会魂飞魄散的。”柳玉蝉说完,就进了偏殿上了床,银铃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为她取下纱帐。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别叫我!”柳玉蝉说着就躺了下去。

银铃木纳的点点头后,人便被柳玉蝉打发到殿外去守着。又是一翻折腾之后,柳玉蝉再次离魂,这一次她并未去望安坤宫,而是先去了太医院。

此时正午,无事可做,天冷又无什么事,很多太医都在一旁的榻上休憩。何太医却并未补眠,贤妃的事弄的他终日都是提心吊胆的,使的他份外的紧张。一边的太师椅里,钟太医闭目养神的靠坐再内,不时的脑袋会耷拉下来,显然是困乏了。

忽然钟太医双眼一睁,直勾勾的看着何太医,其目无神。钟太医的变化令紧张的何太医愣了愣,正要问话,却见钟太医起身,抓了他的袖子就往外走,何太医不明就里但也急忙相随跟了出来。

两人才在院中的榕树下站定,钟太医就开了口:“有些话,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什么话?”

“淑妃之子乃是足月…”

“你胡说什么,是不是足月你我还不清楚吗?你今日里和我胡说什么。”何太医说着甩了袖子,转身欲走,却不想钟太医抓了他说到:“眼下,我们的命危在旦夕,当初帮皇后做了恶事,如今昨夜里你还睡的安稳吗?”

一句话击中了何太医,他拧着眉看了好一阵钟太医后才说到:“钟太医,你这么说什么意思,若论资历你跟在皇后后面的时间比我长。若说恶事,也是你做的比我多!那淑妃明明就是早产,你我都清楚,这个时候无人计较这个事,你又跑来和我说什么淑妃足月,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只想活的长久。你听过兔死狗烹吧,你该知道飞鸟尽良弓藏吧?你好好想想,那秀儿是皇后跟前的人,可皇后要她死,眼都不眨一下!柳贵妃是皇后的妹子,可怎么弄死她的,你我清楚,如今只剩下储君的事未定,皇后无暇顾忌咱们,只怕这两天储君的事一定下了,皇后就该对咱们下手了,毕竟你和我知道的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皇后一旦储君立了佑殿下,你和我就…”何太医紧张的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换来钟太医点点头:“这些日子,我没睡好过,总担心皇后要来灭口,我思想了这些日子,觉得咱们要想活着,只有不做皇后手里的棋!”

“你说的倒简单,你不是有把柄在她手里吗?你不怕了?”

“怕,但这事毕竟搁了这些年了,如今我们若是先反她在前,即便她后面说出来,那也可以是她诬陷我们,不是吗?”

“说出来有什么用?难道咱们还要换人投靠?”何太医话是这么问着,可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位贤妃。

“宫里除了皇后就是贤妃,当初咱们不是觉得贤妃活不成了吗?可你给她看过,你该知道她的身子骨如何,所以,不如我们现在就反…”

“什么反?”

“淑妃产佑殿下时,是足月不就成了?只要佑殿下血统被疑,皇后就不能涌他为太子,你和我就还有用武之地,皇后不能灭我们的口,那位也会帮我们吧!”

“听来,是个机会!”

第七章 迷乱君心(二)

何太医和钟太医一番对话后,钟太医便回了位置,少顷他忽然一个哆嗦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想了想,他看向了何太医似要问话,而何太医却当他暗示什么,当下便低声说到:“你不操心,我自有按排。”说罢就起身出去了。

钟太医下意识的点头,可心里却一片茫然。

柳玉蝉看着何太医出了太医院往内需处而去,她便迅速的往承乾殿而去。

此时正值皇上的午眠时间,殿外的太监与宫女也都缩在角上守着火盆,一边取暖,一边小声的讲着什么。

柳玉蝉径直穿过门扉入了殿内,穿透屏风与隔间木门便到了层叠的纱帐前。此时皇上平和的鼻息可闻,她点点轻穿到了帐内。

董贵妃的画依旧悬吊着,那一张美如谪仙的脸庞美轮美奂,而皇上沉静的睡姿看的柳玉蝉一声轻叹,就努力的看着他,想要进如他的梦。

她试图进入他的身躯,但好似有些抵抗,想了想,她便口中学着董贵妃的口气轻声唤着:“天舒,是我,是我,锦瑟。”

皇上的眉头皱了皱便舒缓的松开,继而柳玉蝉只觉得那种抗衡之力变轻,继而入了他的梦…

百鸟鸣唱,青莲悠然,帝王的背影在池边孑然。

柳玉蝉轻轻靠上前去,动手扯了龙天舒的衣袖:天舒。

帝王惊讶的转身眼见于她,惊讶不已:锦瑟,锦瑟,朕日夜思念,你终舍得出来见我?

想着画中美貌的柳玉蝉努力学出董贵妃那淡淡的笑:“天舒。我离开你太久,我在宫阙里徘徊好不寂寞…”

“锦瑟,不要离开朕好不好,你日日入朕的梦可好?”

“天舒,我不能,我来只是想告诉你,立嗣之事不能马虎,我在宫阙徘徊许久,观盘儿,有帝王之辉…”

“盘儿?”

“是,天舒,我不能常入你梦,这次来看你也是想告诉你,我魂居猫身久远,看遍宫中百态,皇后是个伪善的人,你莫被她欺骗,贤妃是个可怜的人,你要疼她,不日之后我便投胎,再不能与你梦里相见,我已入贤妃之梦,请她帮我好好照顾你,你要记得疼她…”

“锦瑟,朕不能让你走…”

“可是,我必须要走了,天舒,我走了以后,会有人似我一样爱你…”

柳玉蝉从龙天舒的梦里走了出来,她此刻已经虚弱无比,看着龙天舒眉头紧皱,似在寻找的样子,她便赶紧的离了这承乾殿,急速的回到凤藻宫。

再一睁眼,她长出一口气,一身酸痛感,令她抬手都觉得难。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入梦本就是冒险的事,可是她为了今后却必须这么做…

“主子?”银铃一直守在帐外,她听到没了呼吸的声音,就一直心惊,如今听到呼吸声乃至一声叹息,便急忙拉开了帐子,当看到贤妃一脸虚弱之态的冲着自己微笑,她便有些傻了似的问到:“你,你真的可以离魂?”

柳玉蝉费力的点点头:“是,我可以,现在我很累,我,我需要休息。”说罢也就闭了眼沉睡。留下银铃独自消化那份震惊。

柳玉蝉沉沉的睡去,一场强制入梦,几乎让她有种衰竭的感觉,她现在明白董贵妃为什么当初很难入梦,这似乎实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日渐渐落,正当斜挂天际之时,凤藻宫里却来了皇帝的轿辇。银铃听了招呼,急忙的喊着主子起来,但主子却并无醒来的迹象。

“主子,您快醒醒,皇上来了!”银铃急得在一旁摇着她的胳膊,可是却没什么作用,而这个时候龙天舒也进了门。

“嗯?她怎么了?”龙天舒在殿里被梦所扰,一下午也理不出思绪便干脆过来,却不想贤妃还在睡觉,当下也有些诧异,但看银铃这般神情,似乎很焦急,便以为是贤妃身子骨没好,关心而问。

“回皇上的话,主子中午说她,说她头很晕,有些乏力便说睡一会,可这会都叫不醒…”

“哦?她可有…恶梦或是呓语?”龙天舒若有所思。

“没,奴婢没看着有…”银铃小心答话。

此时柳玉蝉忽然眉头一皱,紧跟着却是抬手乱抓:“姐姐,姐姐你别走,别走!”说话的功夫,她眼睁开,似有些发怔的样子,好似看不见皇上与银铃。

龙天舒一惊,心中立刻激动,而银铃正要说话却也被龙天舒捂上嘴,两人一起小心的看着贤妃,气都不敢出一声。贤妃的口张张-合合,没多久眼里流了泪,口中喃喃:“姐姐,皇上的心里有的是你,我,我…不如你来照顾皇上,我…我替你…不,姐姐,你不要走…姐姐,你,你真的要我照顾皇上?姐姐…你糊涂了,皇上哪里用我照顾…好,好…你是我的姐姐,我自然应你…好,我照顾,我照顾…我一定替你好好爱他…姐姐,真的?好,那你就告诉我…对…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