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丰明也不计较他骂自己,毫不留情地直说:“这就是你最大的症结,你若是信任他的,会弄出这么多事端来?”

顾予任忍不住烦躁:“都跟你说了,没有不信任他,是我自己蠢,行了吧?”

周丰明不再和他抬杠:“好了,这个话题打住。自己牙齿还能咬到舌头,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会没有矛盾,情侣吵架那是很常见的事。”

顾予任闭了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离色达越来越近了,他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来之前,他上网了解过色达佛学院,在佛学院学习的人并不都是僧侣,还有许多佛法信徒,也有不少游客只是去那里看一看,结果就在那边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几个月,有的甚至是十几年。他担心的是,袁渊会不会突然受到什么触动,就留在那边修行去了。

六月的横断山脉山区峰峦叠翠,浓荫匝地,鸟语花香,景色瑰奇多变,天蓝得叫人说不出的纯净,云白得说不出的圣洁,仿若进入了人间天堂。然而顾予任却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盯着窗外某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丰明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拿着相机拍个不停,直叹不虚此行。他们的运气不错,虽然时值雨季,但并没有下雨,路况也很顺利。晚上九点,终于到了色达县。

向导建议在观音桥住下来:“这边的住宿条件是最好的,佛学院那边的宾馆是没有卫生间的,不能洗澡,上厕所都是公共的。我们明天一早再去佛学院。”向导年纪偏大,四五十岁左右,平时估计也不看电影不上网,所以无论是顾予任还是周丰明他都不认识,这样反倒省了他俩不少麻烦,要是碰上个认识的人,哪里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那还是算了吧,在这边住下?”周丰明看着顾予任,他这辈子没来过那么艰苦的地方,居然连卫生间都没有。

顾予任原本打算直接去佛学院的,看着周丰明可怜的小眼神,说:“随便。”

下了车,冷冽的空气一下子将他们全都包裹了起来,仿佛一下子从夏天进入了冬天,冻得他们直打哆嗦。周丰明赶紧将冲锋衣的拉链拉上:“我靠,怎么这么冷!”

顾予任只是拉了拉衣襟,抬头望着被繁星镶满的天幕,仿佛全宇宙的星星都挤到这里来了似的,不由得想起了那年在门源和袁渊在一起的情景,那时候的星空也像现在这么美,看星空的时候是他们两个。现在袁渊看着这天幕的时候,会不会跟他一样想起那段日子呢?

周丰明扭头对顾予任说:“走啊,还傻站着干什么?”

顾予任戴上墨镜,跟着进了宾馆,周丰明去开房间,还不到旅游旺季,游客不多,订酒店还是很方便。周丰明开了一个双标房,顾予任进了房间才发现:“怎么你也住这里?没房间了?”

周丰明嘿嘿笑:“我看你情绪有些不对,还是监督一下比较好。”

顾予任将墨镜扔在床上:“神经!”

周丰明把自己扔在床上:“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还有条件这么好的酒店,爽!”

顾予任洗完澡回来,周丰明还躺在床上没动。顾予任说:“洗澡去,脏死了!”

周丰明睁开眼,刚刚那会儿就已经睡着了,他揉揉眼,看着顾予任嘿嘿笑:“没想到还能跟我哥一起睡,真好!”

顾予任给了他一个嫌恶的表情,跑到窗户边去抽烟看夜景去了,拿出手机,翻出袁渊的号码,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按下去,只是发了条信息:“今天好吗?休息了没有?”

过了大概五分钟,袁渊回了信息:“还没有。”

顾予任又问:“在做什么?”心下不由得有些黯然,若是以前,不用自己问下一句,袁渊已经一股脑地把这些潜在的问题全都回答了,现在能够问一句答一句就非常不错了。

过了一会儿,袁渊回信息来:“在山顶看夜景。”

顾予任赶紧问:“这么冷的晚上,穿够衣服了吗?”

那头的袁渊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山上的夜晚很冷,想一下也释然了,那年在门源的时候,夜晚不照样也很冷吗,他回了信息:“穿了。”

顾予任不知道再怎么问了,想了许久,才发了一条:“你打算在那边待多久?”

袁渊没有再回过来。

周丰明回来的时候,看见顾予任已经在窗前立成了一尊雕像,他摇摇头:“哥,睡吧,今天赶了一整天的路,累死了。”早上六点出发,全程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说不累那是假的。

顾予任将烟头掐灭掉,回到床上,拉上被子躺下。

周丰明熄了灯,也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去五明佛学院,转过一个山头,进入一个山谷,纵使是一路对风景漠不关心的顾予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蓝天翠峰之间,大片赭红色的房子如积木一样在山谷和山坡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给人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还没下车,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氛围是与众不同的了。

周丰明张口结舌,过了许久,才发出声来:“这、这都是佛学院的?”

向导说:“没错,这些红色的木头小房子,全都是喇嘛和觉姆们的宿舍,全都是这些年慢慢建起来的,这里有好几千的学员。”

周丰明看着鳞次栉比的房子,不由得头大:“那我要找人,去哪里找?”

向导问:“是游客还是僧人?”

顾予任说:“游客。”

“你们没有联系方式吗?佛学院门口有很多住宿的地方,里面也有两个宾馆。如果非要找人,那就挨个去问。”向导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佛学院门口,院门外一溜全都是住宿和餐馆的牌子,周丰明一看就头大:“我们先进里面去找找吧?外面太多了。”

顾予任说:“你给他打电话,就说你过来看看他,不要说我也来了。”

周丰明看着他:“你都跑到这里来了,真不打算见他?”

顾予任想起昨晚那条没回复的信息,就有些难受:“他可能不想见我。”

周丰明点头:“那行,我先去找他。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嗯。”

色达的海拔已经到了4000米,山顶海拔更是高达4200米,纵使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刚到这里也有些不能适应,尤其是在爬到山顶宾馆的时候,也是累得够呛。顾予任喘着气看着眼底的风景,袁渊就在这里,他的身体受得了吗?他到底在哪个角落呢?

周丰明打听了一下,袁渊并没有住在这个宾馆,周丰明没辙了,只好给袁渊打电话:“大哥,你在哪儿呢?”

袁渊正和朋友在听一位法师的讲座,他压低了声音说:“我这在忙,晚点跟你说。”

周丰明赶紧说:“等等,大哥,我在色达了,你给我当导游吧。”

袁渊一惊,赶紧匆匆从讲堂出来:“你开玩笑吧?你现在在色达?跟谁过来的?”

周丰明看一眼顾予任:“没谁,我自己过来的。”

“你跑到色达来干什么?”袁渊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周丰明居然会跑到色达来。

周丰明嘿嘿笑:“当然是来玩,不然来干什么。大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吗?”

袁渊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周丰明说:“在喇荣宾馆,我在这边等你吧。”

“好,我很快就到。”袁渊挂了电话。

周丰明看着顾予任:“大哥说他现在就过来,你呢?”

顾予任说:“你跟他去,我自己安排,不要说我已经来了。”

周丰明点头:“好吧。”

半个小时候,袁渊才姗姗而来,他脚步不紧不慢,似乎不是在赴人约会,而是在闲庭信步似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高个子眉目俊朗的帅哥。袁渊看着周丰明,冲他淡淡地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你一个人过来的?”

周丰明好半天才合上嘴,看着袁渊:“大哥,你要出家?”袁渊虽然穿着很正常,但是他的头发剪了,剃成了一路上所见的喇嘛的发型,短短的一层贴在头皮上,人看起来很精神清爽,但也有点超然脱俗的感觉。

袁渊伸手摸了摸头发,笑着说:“没有,就是觉得这发型似乎也不错。我六根不净,佛门不会收我。”

周丰明笑着揽着他的肩:“这就对了。你要是出家了,那不得把我哥哭死去。这位帅哥是谁?”

袁渊听见他提起顾予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在这边结识的朋友,厉骁。厉骁,这是我的朋友,周丰明。”

厉骁朝周丰明双手合十,微微一鞠躬:“你好!”

这个动作让周丰明想起了泰国人,他朝对方微微一点头:“你好。”心想这家伙是谁,该不会是他哥的情敌吧。

袁渊问:“他现在好吗?”

周丰明耸肩:“我看不怎么好,你不在他身边,他天天跟自虐似的,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袁渊垂下眼帘,遮去眼中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抬眼说:“我领你去转转吧。”

“好啊。大哥你现在住在哪里?”周丰明走的时候,朝一旁顾予任的方向瞥了一眼。

顾予任戴着帽子和墨镜,拿了个相机挂在脖子上,装作游客的样子,远远地看着袁渊,眼眶几乎要撕裂开来,袁渊不会真的要出家吧,为什么还有那个家伙跟着?他紧紧捏着拳头,强烈抑制住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第七十章 乌鸦嘴

顾予任现在化身为跟踪狂,为了不让向导觉得自己的行为怪异,打发走了向导,独自一人远远地缀在袁渊几个人身后,看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宾馆旁边的坛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宗教圣地的缘故,袁渊脸上的神态非常轻松自然,是那种毫无芥蒂和负累的自然。这种笑容,顾予任也不常在袁渊脸上看到的,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酸,原来跟自己在一起,袁渊并不时时刻刻都是放松的,是他让他有了压力吗?

坛城位于佛学院位置最高的地方,整个建筑金碧辉煌,有不少游客和信徒在此逗留,坛城前面的空地上放了一些木板,有几名信徒在木板上磕等身长头。袁渊和周丰明停下来看了一会,周丰明还拍了几张照片。顾予任转过身,装模作样地拍照。

袁渊和周丰明又往坛城里走去,一层是转经廊,不少游客和信徒都在转经筒。袁渊陪着周丰明去转经筒,顾予任怕被袁渊发现,便没有过去,而是跟着人流上了坛城二层。二层有许多僧俗,他们都沿着一个方向走。顾予任刚一上去,就有一个年老的喇嘛跟他打招呼聊天,顾予任这才了解到,原来他们是在转坛城,坛城供奉着三大金刚,转一圈就是十万功德,向坛城许愿绕圈,就有可能实现,据说转108圈是下等功,转1080圈是中等功,转10800圈是上等功。

顾予任本来不信任何神佛,然而到了此处,却又有些被信仰的力量推动,他许了一个心愿:愿袁渊永远平安快乐!然后绕坛城走了一圈,转完一圈之后,便觉得应该转上108圈。于是开始跟着那群僧俗们转坛城,他包裹得非常严实,连口鼻都用围巾围上了,本来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这身打扮却契合了高原上应有的打扮,所以显得并不突兀。

顾予任转了几圈之后,突然瞥见袁渊和周丰明三人就在前头,他赶紧放慢脚步,拉开一点距离。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因为人们在转坛城的时候很少有人回头,袁渊也没有回头去看的习惯,况且他打扮成这个样子,袁渊就算看见了,也未必会认得出来。于是他冒险跟紧了一些,藏在几个红衣喇嘛身后,这样依稀就能听见袁渊他们的谈话了。

周丰明说:“就这么走吗?走上几圈愿望就能实现了?”

袁渊说:“嗯,据说是这样,转得越多,实现愿望的可能就越大。”

厉骁说:“我的目标是转上10800圈。”

“我——天,那要转多久?”周丰明本来是想说“我靠”的,但是佛门圣地,说粗口不好,生生给转成了“我天”。

厉骁说:“我每天来转上108圈,有100天也就够了。”

周丰明看着袁渊:“大哥,你不会也要转100天吧?”

袁渊笑了笑:“我转不了那么多,转1080圈就差不多了。”

顾予任在后面听见袁渊的话,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许的是什么心愿呢?会跟自己有关吗?

袁渊这么一转,就没停下来的意思,最后还是周丰明说口渴,他们才下去了,那个叫厉骁的家伙一直都跟着袁渊。真是个讨人厌的跟屁虫,顾予任觉得。

袁渊下去之后,顾予任又多转了一圈,这才下了坛城,悄悄地跟上他们。

顾予任看他们买了水喝,又去了大经堂,在门口将鞋子一脱,找到一处空地,往暗红印金的地毯上盘腿而坐,开始听僧侣诵经。宽敞的经堂内,全都是席地而坐的红衣喇嘛,他们一边熟练地摇着手里的转经筒,一边诵经或看书。这些人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也有七八岁的孩童,无一例外的是脸上都异常地平和,连笑容都那么纯净淡然。

剃着喇嘛头的袁渊坐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神态跟周围的人是那么地相似,只要给他换上一件红衣服,他就会消失在这些喇嘛中间。顾予任莫名感到一阵恐慌,总觉得这样的袁渊离自己很远,他有种要失去他的恐慌感。僧侣诵经用的是藏语,顾予任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静下心来听,却能让人心气平和下来。

顾予任一听就入了神,就把人给跟丢了,再抬头的时候,袁渊和周丰明已经不在原地了,他急忙起身去找,看了一圈并没找到。只好拿出手机来给周丰明发信息,问他们去哪里了。周丰明很快回了信息,说是去吃饭了。顾予任只好也去找地方吃饭。

高原上物资短缺,条件艰苦,餐馆的饭菜谈不上多么好吃,有人说过,这里能把饭煮熟就已经算不错的餐馆了。顾予任找的这家恰好就是能吃而已,不过他也没有觉得难吃,常年的剧组生活已经锻炼出了他对饭菜的超强接受程度,吃点苦不算什么,就当是修行了。

下午顾予任没有再去跟踪袁渊,反正有周丰明在,另外那个家伙也不能对袁渊怎么样,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坛城,许下了心愿和目标,总是要完成的,绕坛城一圈,走得快需要一到两分钟,108圈,差不多需要三个小时,顾予任转了几十圈后,便觉得酷热难当,而且还特别晒,尽管已经裹得那么严实了。难怪这些喇嘛们脸上都有两团明显的高原红,在这样的日光下,不红才怪。

顾予任想起袁渊,他完全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这么暴晒十天半月的,非把皮肤晒伤不可。便给周丰明发信息,提醒他记得让袁渊防晒。周丰明回了一句:“ok,收到上级指示。”

这天下午顾予任就一直在坛城上转圈,不停地转啊转,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杂念,转到后来,心头一切都放空了,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似的。

等回到宾馆躺下,才察觉到身体的疲惫,没有水,也不能洗澡,顾予任就那么躺在床上,除了袁渊,什么都不去想。向导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山顶看日落,顾予任拒绝了,他就想安静地躺一会儿。

周丰明直到半夜才回来:“你没去看夜景?太赞了!”

顾予任说:“看了,就在这边看了一下。”

周丰明对今天的见闻赞不绝口:“你去看天葬了没有?真是说不出的感觉,啧,太震撼了。”

“没有。”顾予任懒懒地答。

周丰明说:“那你干啥去了?”

顾予任翘了一下脚趾头,感受脚底磨出来的水泡:“转坛城去了。那个跟着我师兄的家伙是谁?”

周丰明说:“一个准备修行的家伙,这家伙不安好心,他打算怂恿我大哥也留下来修行。”

顾予任猛地坐了起来:“不行!绝对不可能。”

周丰明拍怕他的肩:“放心吧,我大哥还没到万事皆空的地步。他心里还挂着他妈,还装着你,怎么可能去修行!”

顾予任松了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回去?”

周丰明抓抓脑袋:“我大哥说还要过些日子,他在色达等几个朋友,然后一起去青海湖还有拉萨。我老羡慕他了,真是像只雄鹰一样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顾予任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有些抽痛,青海湖是他们当初的约定,然而过了这么久,他都没能兑现这个约定,现在他要和别人一起去了,这让他怎么不难受。

周丰明说:“哥,你要是舍不得,就直接去找他,然后让他回去吧,总比你们俩这样子僵持强。”

顾予任想起袁渊脸上轻松自然的笑容,摇了摇头:“算了,让他自己吧,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对了,他说的那几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朋友?靠不靠谱?”

周丰明说:“应该靠谱吧,都是在路上结识的朋友。我感觉驴友还是比较可靠的,谋财害命的事基本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路况安全问题。”

顾予任闻言没有再说话。他拿起手机,给袁渊发了条信息:“睡了吗?我准备休息了。在外注意休息,更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晚安!”

周丰明又说:“我大哥打算转1080圈坛城,我觉得肯定跟你有关。哥,你转了多少圈的坛城?你说我要不要多去转几圈呢?可惜我心里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人,以后等我恋爱了,我也跑到这里来转坛城,为她祈福。”

顾予任听他叨叨,也没接腔,慢慢地,屋子里安静下来,兄弟二人都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顾予任看见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息:“嗯。晚安!”是昨晚他睡着之后袁渊回复的。这信息让他开心了好久,袁渊答应回来了。

他们在佛学院逗留了三天,顾予任都没有去见袁渊,每天都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周丰明实在坚持不住,因为有两天没洗澡了,他要下山去洗澡。两人这才离开佛学院返回色达,住了一晚,翌日早起往成都赶。回程的路况并不顺利,赶上下雨路塌方,在路上堵了十个小时,好在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成都。

一来一回,花了将近十天时间,电影差不多也该开机了。《山海》预计投资1.5个亿,周丰明是主要投资人,他磨着顾予任和秦齐鲁各投资了三千万,美其名曰有钱大家赚。顾予任现在也不差钱,《暗恋》最终的票房将近两亿,加上跟王瑞泽索赔的四千五百万,这部电影差不多就赚了一个亿,现在他也跻身为亿万富豪行列了。

除了投资《山海》这个电影,顾予任也拿出钱来投资那些新人导演和小成本冷题材电影,以推动电影事业的发展,总之,他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电影制片人了。

6月28日,《山海》开机,预计拍摄时间是半年,加上后期制作和宣传等,上映要到明年的贺岁档了。顾予任出演《山海》的男一号,他和周丰明的合作赚足了话题,备受粉丝和游戏迷们的热捧和关注。

《山海》的电影外景地选在了三清山,这儿峰峦叠嶂,植被丰富,雨水充足,泉瀑众多,常年云雾缭绕,颇似人间仙境。顾予任身着白衣,吊着威亚在青山白云间荡来荡去,颇有点仙袂飘飘的味道。

开机半个月后,周丰明去片场探班,正好看见顾予任吊着威亚在和人对打,周丰明看着他们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不是在摄影棚里拍的吗?万一要是撞石头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话未落音,那个配角的身体突然失控,撞在了崖壁上,然后朝顾予任撞过去,顾予任躲闪不及,被带得摔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当了个肉垫,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周丰明顿时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哥!”

袁渊接到周丰明的电话时,人正在拉萨街头,他听见周丰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我哥拍戏摔下来了。”

袁渊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了,几乎抓不住手机,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发出声音:“他怎么了?”

周丰明用力吸一下鼻子:“正在抢救,还不知道情况。”

袁渊站不住,他跪了下来:“他在哪儿?”

周丰明说:“上海。”三清山地处偏僻,出事的第一时间,周丰明就找了私人飞机过来送他去上海治疗。

袁渊已经泪流满面:“我现在就回去。”他此刻无比懊悔,如果不出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袁渊的朋友见他情绪不对,赶紧问他:“袁哥你怎么了?”

袁渊哽咽着说:“我要去上海,家里出事了。”

“我帮你订机票。”

时值暑假,航班紧张,最近的机票也是第二天早上七点的。袁渊心急如焚,然而毫无办法,这天下午直至整个晚上,他都在大昭寺门口磕等身长头,一直磕得突破血流,只求顾予任平安。

第七十一章 苏醒

袁渊不记得自己磕了多少头,他爬起来,又跪下去,循环往复,他的朋友试图劝阻他,然而他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动作。几个人便轮流着陪他度过了漫漫长夜,直至晨曦微露,这才找了车送他去机场。

袁渊的额头已经完全磕破了,朋友心疼他,给他用碘酒消了毒,贴上了纱布,袁渊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临别的时候,才跟几个朋友分别拥抱,真诚地向每个人说谢谢。

中途在成都停机半小时,然后直飞上海,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距离顾予任出事已经过去了24小时,他还在重症病房里没有苏醒,秦齐鲁夫妇来了,钱一君也到了,本应该是顾予任最亲近的袁渊却是最后一个到的,这点令袁渊内心自责不已。

袁渊隔着玻璃窗看到带着氧气罩的顾予任,心口如被撕裂开来,所有的血一下子被放空,几乎昏死过去,他死死地抓住窗台,维持住身形,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眼眶几乎眦裂开来,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自动往下滚落,许久,他才哽咽着问:“医生怎么说?”

周丰明艰难地说:“颅内有出血,脊椎有部分受创,现在主要还是观察,看他的恢复情况,如果实在不行,就要动手术了。他的脊椎原来出车祸的时候受过伤,所以这一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都不敢说了。

袁渊将拳头放到嘴边,死死咬住,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然而泪水却在地上滴成了一汪水,周丰明看见他的手上有鲜血开始淌下来,他赶紧拉住他,将他的手拽出来:“大哥,你想哭就哭吧,别这么虐待自己,我哥会心疼的。”

袁渊拼命咬着下唇,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地呜呜哭出声来。周丰明拍着他的背,用力吸着鼻子:“我哥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仿佛是在安慰袁渊,又是在安慰自己。

袁渊哭了好一阵子,终于抑制住悲伤:“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周丰明说:“我去跟医生说。”

袁渊得了许可,终于能够近距离看到顾予任。距离上次吵架离开横店,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袁渊看着被纱布缠得严实的顾予任,又忍不住泪如泉涌:“师弟,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师兄。”

他的泪落在顾予任脸上,脑电图监视呈现出一些波动,一同进去的周丰明赶紧去找医护人员。医生说这说明袁渊的话对他有刺激作用,可以适当多说一些。

袁渊将顾予任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开始和他说话,说了一个多小时,顾予任并没有醒过来,最后医生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病人也是需要休息的,明天再来吧。”

周丰明伸手去扶袁渊:“大哥,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

袁渊准备恋恋不舍地放下顾予任的手,然而顾予任却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袁渊激动地说:“医生,他有反应,他拉着我的手不放。”

医生拿出手电,检查了一下顾予任的眼睛:“这应该是他潜意识的反应,他不是没有意识,可能是身体受创,有点力不从心。不要着急,这是个好现象,等他体力恢复一些,就能醒来。”

袁渊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拍拍顾予任的手,在他耳边说:“师弟,你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要快点好起来。”

起身的时候,袁渊只觉得一阵晕眩,差点没站住,被周丰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大哥,你不要紧吧?哥,你赶紧好起来,不然大哥就要扛不住了。”

脑电波又跳了一下,周丰明叹气:“看来只有大哥能让你在意。哥,你好好休息,我陪大哥去看医生。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后面一句声音压得非常低,袁渊无力地说:“没关系,一点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