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之后不久,袁渊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说是有几个在国外的同学都回来了,大家决定在北京聚一下,问他来不来参加。同学的原话是:“咱们基本上都到了,就差你了,你现在是我们班混得最好的一个,不来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屌丝啊。”

袁渊无意拒绝同学的邀请,但是想到王瑞泽可能也会去,便有些疙瘩,他问:“所有人都去吗?”

同学是个很识趣的人,这几年袁渊和王瑞泽的抄袭纠纷闹得不可开交,知道他俩肯定合不来,便说:“我们邀请了所有人,但也有人应该不会来,王瑞泽去香港了。”

袁渊便没了顾虑:“具体什么时间?在哪儿?”

同学说:“就这个周六,先在学校碰头。”

袁渊答应下来:“好,我一定到。”

顾予任听说他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十周年的时候没见聚会,这会儿聚什么,不就是你拿了最佳编剧奖,想跟你套近乎么。你落魄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拉拔一下你,和王瑞泽打官司的时候也没见站出来声援你的。这会儿倒要聚会了。”

袁渊不由得笑了,心说当初你还不照样落井下石,我跟你都不计较了,跟那些同学计较什么呀,便说:“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当初也有不少同学帮我,只是帮不上忙而已,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这么土豪?”

顾予任伸手揉揉他的发顶:“你想去就去,谁欺负你回来告诉我,帮你教训他。”

“行啦,你以为还是小孩子呢。”袁渊推开他的手,“别老是薅毛,都要被你抓得谢顶了。”

顾予任凑过来,捧住他的脑袋看:“我看看,真要谢顶了吗?没有的事,头发依旧那么浓密。不过就算是谢顶了,也是我最可爱的师兄。”

袁渊白他一眼:“少在这儿甜言蜜语,我要是真谢顶了,你绝对一转身就去找小年轻去了。”

顾予任搂着他:“小年轻什么的我才瞅不上,他们有我师兄这么才华横溢吗?他们有我师兄这么贤惠温柔吗?他们有我师兄这么体贴入微吗?等等,师兄,我在你头上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袁渊说:“上次我也见到了一根,拔掉了。老啦。”

顾予任说:“拔了干什么,留着吧,这是岁月的见证,我会陪着师兄一起慢慢到白头的。”

袁渊将头靠在顾予任肩上,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

聚会那天,顾予任要开车送袁渊去学校。袁渊说:“我自己开车去吧,他们在学校聚会,回头肯定要到外面去吃饭的,我开车去也方便。”

顾予任说:“我帮你当司机还不行?”

“别闹。”袁渊说。

顾予任突然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好吗?”

袁渊愣了一下:“啊?”

顾予任说:“藏着掖着啊,虽然外界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们还从来没在公众面前承认过。要不,干脆出柜得了?”

袁渊想了想说:“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不用刻意了吧,咱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承认,也不否认,熟人朋友都知道,这就足够了。”

“但还是需要遮遮掩掩,想着就不大爽。”顾予任说。

袁渊笑了:“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活得肆无忌惮的。习惯这种状态就好,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我非常满足。”

顾予任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周六这天,袁渊开车去学校赴同学会,班里的同学果然差不多都来了,只有两个人没到,其中一个就是王瑞泽,还有一个女同学在家坐月子,走不开。虽然很多人毕业后都留在了北京,但是袁渊却很少和大家聚会,只和其中两三个关系稍好点的偶尔见过。

毕业十年有余,当初的小鲜肉都变成了老腊肉,岁月如刀,在彼此的脸上都留下了印痕,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了不了女生的眼袋和细纹,再逗比的笑容都掩盖不了男生脸上的肥肉,不论男女,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往横了长。唯独只有袁渊,身材依旧保持得跟原来一样,脸上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从容和优雅。

所以这人比人气死人,现在最成功的是他,最年轻帅气的还是他,大家都抓着袁渊好一顿蹂躏,以泄公愤。袁渊只能直告饶:“各位兄弟姐妹,饶了我吧,今天我做东行了吧?”被大家这么一闹,袁渊感觉又回到了当初的青葱年少,还是老同学亲切啊,虽然平时很少联系,见了面还是觉得亲切,没有芥蒂。

一个豪爽的东北女同学说:“那必须是你做东,全班唯一的壕就是你了,不劫富济贫简直说不过去。”

大家在学校里缅怀完青春,又去拜访老师,最后开拔到酒店去休息。刚落座不多久,有人推门从外面进来了:“抱歉,有事耽搁了,现在才到。一会儿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罪。”

袁渊正低头和一个同学聊天,突然听见大家都静了,抬起头一看,王瑞泽居然来了,他含着笑正朝自己看来,袁渊的脸色就变了,不是说他不来了吗,怎么又到了?他不解地看向主持这次聚会的同学,那个同学也看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们的班主任何老师说:“瑞泽到了,过来坐我这儿。我看你们在聚会,就说怎么感觉少了个人,原来是王瑞泽没到,我给他打电话,说是刚从香港回来,就把他也叫来了。这下好了,咱们班这下都到齐了。”

一个女生看了袁渊一眼,说:“何老师,周璧也没来呢。”

何老师显然不记得周璧了,被学生提醒了一下,然愣了一下,然后说:“是吗?是不是成都那个女孩?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你瞧我这记性。”

女同学说:“我是成都的,周璧是西安的。”

何老师被自己学生弄得有些下不来台,颇为尴尬,王瑞泽赶紧说:“何老师年纪大了,带的学生也多了,肯定是记混了,不过没关系,我们都记得何老师就好。”其实何老师年纪也不大,比他们大了几岁而已,她研究生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是他们,而且一个班还不到20人。不过王瑞泽最讨她喜欢是真的。

袁渊顿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本来以为王瑞泽不来,自己才来的,没想到他居然中途跑了来,简直是如鲠在喉,早知道就该听顾予任的,不来了。

菜上来了,大家碰过杯后,王瑞泽第一个端起酒杯开始挨个给大家敬酒。袁渊冷冷地看着,心想他不会想趁此机会还来给自己敬酒吧。快到他的时候,袁渊离了席,找借口上洗手间去了,然后给顾予任打了个电话:“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把我叫走。”

顾予任说:“怎么了?聚会不开心?”

袁渊没好气地说:“王瑞泽那狗日的来了,真不要脸,大家都没叫他,他居然让我们班主任给他打电话了,我简直想吐他一脸。”

顾予任说:“好,一会儿就打。你喝酒了没有,要不我来接你?”

袁渊说:“嗯,你来接我吧。我挂了电话,一分钟后你给我拨过来。”

袁渊刚回到餐厅,电话就响了起来,袁渊接通,脸色立马变了:“好,我马上来。”跟众人说,“实在抱歉,有点急事,我马上要离开。你们吃得开心点,我先去买单。”

组织聚会的同学说:“有急事还不赶紧走,结什么账,我们还买不起单吗?快去。”

袁渊看他一眼,点头:“那实在抱歉了,回头我再请大家吃饭。”说完匆匆走了。

袁渊一走,大家自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事是假,不想跟王瑞泽一起吃是真。王瑞泽正在给大家敬酒,见袁渊一走,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剩下的人也就懒得敬了,对着全桌意思了一下就算完事了。

袁渊离开之后,给组织聚会的同学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晚上他做东,请大家去吃饭,让他挨个通知同学,不要叫老师和王瑞泽。本来好好的一次聚会,掉了粒老鼠屎进来,叫人倒尽了胃口。

这次聚会过后不久,何老师某天突然给袁渊打电话,说要请他写个剧本,袁渊说:“何老师,非常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正在写别的剧本。”

何老师说:“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写,过一段时间都没有关系的。你抽空给我写一个就好了。”

袁渊问:“何老师也要做制片人吗?”

“对呀,有个制片公司邀我合作,盛情难却,只好接了下来,但是我看了剧本,实在不像样子,所以想请你重新写一个。你看能不能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帮我这个忙?当然,价钱不是问题,都是市场价。”

袁渊直接问:“请问是哪家制片公司?我跟两家公司从不合作,一是影晟国际,二是王瑞泽工作室,而且就算是他们投资的电影也不行,这两个公司就算是给我一个亿,我也不会给他们写剧本。”

何老师显然没想到袁渊说得这么直接,她有些支吾:“不是这两家。”

袁渊又补充一句:“我也不是光针对这两家公司,而是针对于王瑞泽和吴成刚这两个人,跟他们有关的,我是一概不接。我一般都会在合同中声明,但凡我写的剧本跟这两个人有半点关系,我会向对方索要稿酬五倍的赔偿,并且以后永不合作。”

何老师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跟他们没有关系。回头我再跟你联系。”

袁渊知道这个何老师并不做电影,她是从事理论研究的,现在突然冒出来找他写剧本,又担任制片人,谁许了她这些好处呢?实在令人怀疑。果然,这之后她并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袁渊自然也不会打电话再去求证,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

业内基本上都把袁渊当成了摇钱树,他要求不能和影晟以及王瑞泽工作室合作,自然就不会有人冒这个险去和他们合作。只要能拿到袁渊的剧本,还愁拉不到投资吗?根本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合作。

自打视频事件之后,影晟与王瑞泽工作室很多艺人都在出走,光顾予任工作室就接收了三个艺人。如今留在那两家公司的,都是合同未到期,被索要高额违约金的艺人和新人,公司基本上都成了空壳子。

周嘉英迫于压力,踹了王瑞泽,王瑞泽本来和吴成刚已经分手,如今被这事一闹,两人被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合作倒是紧密了许多。不合作也没办法,很多人为了避嫌,都不愿意跟他们合作。

袁渊觉得有些解气,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一天,而自己居然也有资本去孤立这两人的时候,风水轮流转,终于到自家了。

第七十九章 票房

九月底,金鸡百花奖开幕,《开花》这部电影虽然获得了几项提名,由于开头部分题材敏感,所以没有获得任何奖项。

十月初,金马奖入围名单公布,《开花》榜上有名,由于已经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过奖了,现在又入围了金马奖,所以袁渊和顾予任对票房倒是没有太多的期许了。

《开花》档期定于11月15日。虽然后期宣传也是按部就班进行的,但并没有大肆宣传,其实有华泰安,有顾予任,还有袁渊,再加上两个电影节,就已经是电影最好的宣传了。懂电影的人都会去看这一部电影,华泰安几年才出的一部电影,顾予任伤愈复出的第一部电影,袁渊获编剧大奖的电影,不去看都太可惜了。

首映当天,袁渊和顾予任包场,带着母亲去看电影《开花》,虽然他们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已经看过了这部电影,但这部对他们全家都意义非凡的电影,自然值得一看再看。

画面一开始是灰色的,图书馆被红小兵们抄检,许多书本被扔出来,堆在一起,最后付之一炬。一个上学路过的少年混在人群中,偷偷捡了一本书藏在书包里。下午学校照例不上课,让师生去搞劳动,学生们毫不客气地在背后朝老师扔粉笔,管老师叫臭老九,少年叹息着将自己的书包收起来,瞥了一眼正在用扫帚撮斗大闹天宫的同学,悄悄开溜,跑到学校后面的郊外的山坡上,晒着太阳偷翻从图书馆翻捡出来的剧本《玩偶之家》。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赶着一群牛进入画面,色调变成了暖色,这是少年和戏剧作家的初遇,令人充满了希望。

故事讲述得行云流水,非常平淡,三人安静地看着,没有爆米花,也没有饮料汽水,有的只是安静的专注。母子三人仿佛一起回到了那个时代。顾予任出演十七岁的少年,居然也完全没有违和感。本来他们还打算安排一个少年时期的演员的,导演说不用换,顾予任就挺好的,他年轻过,肯定演得出年轻的迷茫和无措。没想到顾予任不负众望,表现得非常出色。

整场电影116分钟,没有多余的画面,仔细品尝,都能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来。这是一部需要静心品尝的电影,不符合看惯了商业大片的人们的口味。

所以电影一开始,影评就出现了两种极端,有人说这是一部好片,尤其适合有着梦想的年轻人和有过梦想的中年人去看;有人说这是一部烂片,华泰安加顾予任加袁渊也挡不住电影的沉闷和无聊,全剧几乎没有高潮,看得人想睡觉。不过豆瓣影评还是给出了8分的成绩,去看这电影的观众多数还是真正懂得欣赏的。

首映当日的票房成绩居然不差,有一千五百万,可见大牌导演和大牌明星的号召力还是不错的。

电影首映的第二天,金马奖提名名单公布,《开花》获得了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原著剧本、最佳男主角、最佳新演员等五项提名。这无疑又是对《开花》的新宣传。所以电影上映三天,票房就突破了五千万,对袁渊和顾予任来说,无疑又是一种鼓励,好好做电影,不问成绩,该来的自然会来。就算是没有好的票房,那也能积攒下好口碑,有了好口碑,还怕日后没有票房吗?

20日,袁渊和顾予任一起出席台湾的金马奖颁奖晚会。他们对得奖倒是没多大信心,因为金马奖从来都是偏爱冷门电影,虽然《开花》也是个冷门的文艺片,但是它已经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过奖,所以金马奖会颁发给《开花》的可能性非常小。

顾予任倒是无所谓,他知道自己已经拿过金马奖了,这次再颁发给他的可能性很小,于是他对袁渊说:“咱们不一定要拿奖,上台湾来看看也不错。这里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明天带你出去转转。”

袁渊点头:“好,等颁奖礼结束之后,咱们在台湾玩几天再回去。”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提名颇多,但是最后《开花》只拿到了最佳新演员奖。袁渊对顾予任说:“还算好啦,总算没有铩羽而归。华导没来是明智的。”

顾予任说:“华导早就知道金马奖评审们的脾气,所以不愿意过来陪跑,一大把年纪了,不来是对的。”

袁渊一想也是,老人恐怕早就知道不会拿奖,所以不来,万一就算拿奖,也可以让顾予任代领,反正他是制片方。

颁奖礼结束之后,袁渊和顾予任接到了不少电话,是台湾的电视台想要给他们做采访。袁渊和顾予任婉拒了,国内的媒体采访邀约他们都没有答应,肯定不会在台湾接受采访。

两人在台湾玩了一圈,体验一下还有着孔孟遗风的文化。传统文化这东西,树立起来需要几百上千年,破坏起来却只需要短短几年,重新树立却又不知道要花费多久了,真令人唏嘘感叹。

从台湾玩了一圈回来,《开花》的票房已经有了1.1亿,成本回来了,加上海外票房、后期网络点播收入以及拷贝收入,还能小赚一笔。袁渊和顾予任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因为这部电影让他们收获了太多太多。

周丰明又开始催着袁渊创作《山海》2,之前袁渊就说过,一部电影可表现的东西不多,而《山海》的内容浩繁,如果成绩好,还可以制作续集。周丰明这家伙从上一部电影中尝到了甜头,自然想做第二部。袁渊也答应了,顾予任的工作室现在花钱多,他投资很多,收回来的极少,像他们自己投的《开花》,没亏本已经算不错了,那些投资的小成本影片,能赚钱的几乎没有,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的,虽然每次都是一两百万几百万的,看着不算多,加起来就多了,所以得适当投资一些商业片才能赚钱。

顾予任现在接戏也不多,光靠公司里那些艺人的抽成,是填不上投资亏损的窟窿的,幸亏还有广告收入。此外袁渊帮人家写剧本的时候,碰到有好的项目,他也尽量促成对方和顾予任工作室的合作,参股一部分,多少能分点红。像跟周丰明合作,袁渊还是非常乐意的,周丰明肯定不会让顾予任吃亏。

顾予任自嘲地说:“我现在都是靠着老婆挣钱养活。”

袁渊说:“我这是在做前期投资,等你以后做导演赚大钱。”

顾予任想了想说:“其实导演也赚不了什么钱啊。我以后可能还真不如你赚的多。”

袁渊说:“怎么可能,你每年的广告收入都比我多啊。”

顾予任笑:“接广告是需要曝光的。品牌商都很现实,你曝光少了,他们就会启用新人,保持新鲜面孔。演文艺片哪有商业片人气那么旺。这次这么多广告,还不是因为我在威尼斯拿奖了,等过了这阵,跟我续约的肯定没有了。”

袁渊笑:“没有广告也饿不死你,你不是个老板嘛。”

顾予任抱着袁渊的腰,在他身上蹭:“以后我要是默默无闻了,赚的也不如你多,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反正我养得起你,你每顿只要干丝就可以了。”

话虽这么说,顾予任不可能完全没有打算,除了投资电影,他在秦齐鲁的牵线搭桥下,开始投资影院。大城市的蛋糕被分得差不多了,插不进去,那就朝中小城市发展,现在居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三四线城市的人们素质也在提高,他们更懂得享受生活,一场电影还是消费得起的,而且小城市投资成本低,几百万上千万就能搞个很不错的影院了。这一年,顾予任就拿出自己的广告片酬开了一家影院,虽然资金回流时间稍长,但是风险比投资影片小,是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开花》的票房最终票房是1.6亿,除去成本,两人最后赚了一千多万,文艺片也不是没有春天呀,关键是要影片好。

顾予任在职研究生也到快毕业的时候了,他开始尝试着拍电影,也在准备毕业作品,当然,剧本肯定会出自袁渊之手。这之前,顾予任也拍过不少短片、微电影之类的,还有几条公益广告,剧本都是和袁渊一起想的,拍出来效果还不错,其中有一条广告甚至还被央视采纳了。

关于毕业作品,顾予任在犹豫,到底是拍那部同志电影还是拍别的,那个同志剧本袁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他也非常喜欢,就怕自己的水平还不到家,糟蹋了这个剧本,他想第一个试手的电影还是不要拍这个的好。袁渊倒是很信任他,不管怎么呈现,都是将他们的故事表达出来,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人因此给顾予任定性。

关于定性问题,顾予任完全不担心,出柜其实一直都是他的计划,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出了,倒也是好事一桩,省得以后再遮遮掩掩。

为了毕业作品,顾予任去拜访了很多前辈导演,跟他们请教讨论,最后顾予任下定决心,一咬牙:拍!于是这部叫做《幸福之门》的电影定于五月开机,顾予任本来计划他们自己本色出演,最后考虑再三,还是否定了,因为袁渊不肯答应出演男二号,顾予任也不愿意跟另一个男人演感情戏,哪怕袁渊并不介怀。

第八十章 示范

《幸福之门》的主角挑选颇费了一番周折。原本是定了顾予任来出演,现在换了人,要找个合适的演员并不容易。

这个故事主要是从男主角的视角出发,讲述他从十六岁到三十多岁的情感经历。所以演员必须要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才能够演得出一个同志的沧桑心境来。顾予任将主角定位在三十岁左右的演员,到了这个年纪的演员,演技好的大多事业如日中天,很多人都忌讳这个题材,要么就是没有演技只有颜值的演员,要么只有颜值没有演技的。

顾予任和袁渊将他们所知道的合适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都列出来,挨个去联系,人家先听到顾予任拍电影,都表示很感兴趣,待一听到题材,就都说要考虑一下。虽然这年头大家都在卖腐,然而真要拍这个题材的时候,又有很多人不敢接了。

也有表示有兴趣的,不过近期没有档期,一年后才可以。这要是等到一年后,黄花菜都凉了。就在顾予任犹豫着要不还是自己顶上的时候,宁秀吴打电话来了:“小予,你的电影找到合适的演员了没有?”

顾予任说:“还没有。”

宁秀吴说:“小冯说他想演这个角色,你觉得合适吗?”

顾予任一愣:“你说冯一清?他不是有档期吗?”

宁秀吴说:“他那边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杀青了,你开机时间稍微迟点,等他完成这边的拍摄就来你那边。你看怎么样?”

顾予任在心里衡量着,推迟一个月时间也相差不太远,便同意了,冯一清形象比较俊美,倒是挺适合演同志的。于是这部原定于四月份开机的电影就推迟到了五月份,就是为了等冯一清。男一号定了之后,其他人就好办了。资金也不是问题,都是他们自己投资的,纯文艺片,花费也不会太多。筹备了三个月,电影终于紧锣密鼓开机了。

因为题材敏感,顾予任并没有对《幸福之门》做任何宣传和炒作,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惹来麻烦。

还在拍摄《开花》的时候,顾予任就邀请华泰安以后为他监制电影,华泰安很爽快地答应了。后来顾予任定了这个题材,心里怕老爷子对同志会有偏见,不一定会愿意来给自己监制,没想到老爷子满口答应了:“存在即为合理,我们做电影的,就是要勇于反应社会现实,还原事实。艺术无疆界。”老爷子这豁达通透的观念令顾予任和袁渊佩服不已,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幸福之门》讲述的是性格偏内向的男主角在十六岁时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经历了暗恋未果,相恋七年的初恋男友不得不结婚生子,朋友被查出艾滋病,意外出柜,被同事排挤,失业等挫折之后,遭遇人生的低谷,但始终没有滑向出道德的底线,最后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剧本最后的旁白是:幸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是心理上的满足和快乐。幸福的门是自己打开的,需要去坚守,你关上,或者放弃,幸福就离你远去了。

这个故事其实没有具体的原型,而是整个同志圈的真实写照,害怕压力而深柜、缺乏责任心而放弃、被社会歧视与不理解,同志往往很难获得幸福。故事要表达的是,其实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你获得幸福的最大阻力,幸福的最大阻力,其实是来自你自己,你选择怎样的路,就决定了怎样的结果。

电影的拍摄地点就定在北京,袁渊完全停了自己的工作去跟组。顾予任虽然是第一次正式拍电影,因为之前拍过微电影和广告,操作起来倒还算驾轻就熟。

这个电影有不少校园戏,因为学校未曾放假,电影就先拍后面主角参加工作后的部分。第一场戏就是分手戏,这场戏是在摄影棚里进行的,地点是在主角和初恋男友的家里。主角下班回到家,发现出差的男友已经回到家,主角一脸兴奋,扑上去和男友亲吻,男友被动地和他接吻,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男友表现得有些抗拒,主角发现不对劲,男友开始摊牌说分手的事,主角被这个消息刺激得一下子炸了,两人开始吵架。

这是一场情绪对撞非常激烈的戏,对角色的情绪控制能力要求非常高。尤其是对两个才见面的演员来说,一上来就是吻戏,这难度不可谓不大。与冯一清对戏的是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不到一年的男生,叫林诺,虽然长得比较成熟,事实上经历还是不太足,演技颇为生涩。两个直男演亲热戏非常别扭,演了好几遍都找不到感觉。

顾予任第七次喊“咔”,停下来说戏:“小冯你要自然一点,不用那么拘谨。他们相恋七年,见了面互相亲吻,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为什么要表现得跟第一次一样那么小心翼翼的?”

冯一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导演,总觉得有些别扭。”

顾予任点头:“我能理解,第一次拍这类戏总是有些放不开。其实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与男人和女人谈恋爱的感觉是一样的,你把他想象成你的爱人,无所谓男女,这样就能亲吻得比较自然了。再来一遍。各就各位。”

男友在沙发上坐好,主角进屋,看见男友,忍不住开心地笑了:“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

“嗯,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男友瞥一眼主角,拿着遥控器换台。

主角连鞋子都没换,扑上去将男友压在沙发上,与他额头相抵,轻声说:“是不是想我了?”说完去亲男友。男友回应他,主角扶着他的头,准备加深这个吻。

顾予任叫了一声:“咔!”

冯一清起身,抓了抓头发:“对不起导演,有点走神了。”他刚才努力地去把对方想象成女人,结果那么一闪神,情绪就不对了。

顾予任说:“小林的情绪也不对,小冯凑上来的时候,你表现得有些急切了,事实上他心里有事,应该是略有些抗拒的。袁老师,你过来一下,我们示范一遍给他们看。”

坐在镜头后面的袁渊突然被点名,不由得一愣:“叫我?”

顾予任看着他:“嗯,你配合我一下,我们给他们做个示范。”

袁渊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僵硬,小声地说:“我不会演戏啊。”

顾予任看着他,令袁渊无法抗拒,只好走过去,小声地说:“怎么演?”

顾予任说:“这戏你比他们更熟悉,情绪就不用我说了。坐下吧,配合我就是了。”

袁渊只得坐了下来,顾予任从门口进来,看见袁渊,笑了:“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

“嗯,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袁渊瞥他一眼,木然地换台。

顾予任扑上来,将袁渊压在身下:“是不是想我了?”说完用鼻子在袁渊脸上蹭着,亲了他鼻子一下,然后亲吻他的唇,袁渊被动地撅嘴回应一下,顾予任想要加深这个吻,袁渊扭过头去避开他的唇舌:“有点累。”

顾予任起身,若无其事地说:“就是这样的。懂了吗?”

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刚才他们的表演一气呵成,再自然不过了,完全都不会觉得别扭。

冯一清和叫林诺的演员猛点头:“懂了。”

顾予任拍了几下手掌:“好,各就各位,开始。”

袁渊坐回原处,看着顾予任,不由得腹诽:这家伙,还真敢叫自己去做示范!好在这个电影没有床戏,不然还要叫自己去表演床戏了。

华泰安看着袁渊呵呵笑:“小袁你没试过去演戏?我看你表现还不错啊。”

袁渊脸上不由得发热,他哪里是演戏,完全是本色演出啊:“华导您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吃这碗饭的人。”

华泰安点头:“也对,你也用不着吃这碗饭,当编剧更好。”

由于顾予任和袁渊的示范,这场戏的前半部分总算是过了,接下来开始吵架,又开始反复地ng。第一场戏拍了足足一天都还没有拍完,把人给累得够呛。

袁渊给顾予任提意见:“要不把一场戏分成两部分吧。”

顾予任说:“分成两部分拍,情绪就很难对接得上,质量就要大打折扣。这是他们成为电影演员的必经之路。一个好演员,谁拍戏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拼凑的?”

袁渊也理解,拍电影比电视剧难度大的原因就在这里,电视剧的功劳很大一部分要归结于剪辑师,而电影这方面就相对少很多,往往是一场戏从头演到尾,不管有多少台词,这也是电影演员比电视演员功底深的原因。

袁渊说:“这样下去三个月能拍完吗?”

“应该差不多,前期不熟悉,磨合需要时间,过几天就好了。如果实在不行,适当延期一些也不要紧。”顾予任说。

“今天这事下次你别叫我示范了,大家伙都在怀疑了。”袁渊想起今天做示范的事,还有点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