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拿起秤,将李绅的银子放上去:四两七。

朱瑙啧啧摇头:“李兄,你的银子不足秤啊。”

李绅气坏了。这大钱都出了,还短那几分吗?为了让朱瑙心服口服,他抓起几吊钱,全扔到小姑娘面前:“这样够不够!”

姑娘吓得不敢出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李绅欲看见朱瑙挫败的神色。然而朱瑙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弯腰捡起两捆金银花。李绅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又要加价,谁知朱瑙竟把两捆药材放到了他的手里。

李绅捧着金银花:“……”

朱瑙和蔼地对卖草药的小姑娘道:“一会儿怕又要下雨,你早点回家去吧。晚上吃顿好的。”

李绅:“……”明明是他出的钱,怎像朱瑙做了善事似的?!

交代完小姑娘,朱瑙便大摇大摆地走了。直到他走出几米远,李绅还懵立原地。他这算赢了?朱瑙就这么认输了?

他呆滞片刻,不死心地追上朱瑙,拿着两把金银花扇子似的晃来晃去,挤兑道:“怎么,堂堂朱‘皇子’连两把金银花都买不起?”

朱瑙含笑看了他一眼,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摸出四十文铜钱,递给摊主。摊主收了钱,交给他两把金银花。

李绅:“……”

李绅:“…………”

李绅:“!#¥&%*(”

集市之大,卖零散药材的并不止那小姑娘一个人。朱瑙还有钱,李绅却是真没钱了。他不可能再跟朱瑙竞价,把集市上的药材全买了。

他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回想起方才种种,勃然色变:“朱瑙!你耍我!!”

他这才明白,打从他横插一脚,朱瑙就没打算买那金银花。故意哄抬价格,是想榨出他的银子。数钱的时候故意让他看见,也是为了逼他自己抬价。或者更早,当朱瑙发现他也在集市的时候,买药的事便是做给他看的。

李绅猛地回头,想管那小姑娘要回自己的银子。然而小姑娘早收摊跑得没影了。

他气得几欲呕血,恶狠狠地上前抓住朱瑙衣襟:“你!!”

没等他动手,斜里忽然蹿出一人,猛地将他推开。他站立不稳,连退三步,险些摔倒,勉强扶人站住了。站住后定睛一看,推他的竟是个长手长脚的少年。那少年虽瘦,力气却不小,目光如刀,刺得李绅先怯了三分。论身板,他固然比那少年结实些,可那少年的眼神却比他狠戾太多。真动起手来,谁赢谁输还说不好。

朱瑙不慌不忙理理被扯乱的衣服:“李兄这是做什么?”

亏也吃了,打又不敢打,李绅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边上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对着李绅指指点点,笑话他方才用五两银子买了两把野花。李绅丢不起这人,恶狠狠把金银花往地上一掷,道:“好,好。我记住了!朱瑙,咱们走着瞧!”甩下狠话,扭头就走。

朱瑙看着他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然后弯腰把他丢掉的金银花捡了起来。

“啧啧,五两银子呢。”朱瑙拍拍金银花上的灰,心情很好地抱着四捆花儿走了。

两人逛完集市回到住处,正好刘奇来送账本,要朱瑙看看本月的账目,朱瑙便让刘奇进了屋。程十八则去看望爷爷。

刘奇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把本月经营状况向朱瑙汇报一番,天色已然不早,朱瑙便让刘奇早些回去,自己再看看账本。

刘奇没急着走,道:“东家,咱的货已经不多了……”

朱瑙“嗯”了一声,抽出一本账册开始翻阅。

刘奇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表示,只能又道:“东家不进点货么?”

朱瑙翘着二郎腿看账本,漫不经心道:“不急。”

刘奇:“……”

刘奇很郁闷。打从洪灾以后,数不清的人来找他打探消息,询问朱瑙的动向。有些商贾甚至许以重金,请他若是从朱瑙处打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早日告知他们。但他虽然是朱瑙手下的掌柜,他也不比别人知道的多。他也一样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朱瑙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踌躇片刻,厚着脸皮继续追问:“东家往后打算进什么货呢?继续经营粮食,还是……”

朱瑙头也不抬:“我还没想好。”

刘奇:“……”

他也不知朱瑙是真的没想好还是不肯告诉他,朱瑙的心思他从来看不透。他又傻站了一会儿,确定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朱瑙准备把账册全收起来,于是开始清点数量。

“一,二,三……十,十一,十二……”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来的人是程十八。程十八见他在做事,便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十八,你找我有事?”朱瑙随口问了一句,低头继续数数。然而他的手指僵在账册上,没能数下去——叫完程十八的名字,他就忘记自己数到哪儿了。十六还是十七来着?

程十八低声道:“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他大病初愈,就已迫不及待想要做事了。

朱瑙想了想,道:“明日我找人来教你。”

程十八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他离开后,朱瑙继续数账册数量:“……七,八,九……”

“公子。”

“嗯?”朱瑙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年,“十八,还有事?”

程十八道:“我看院子里还有些落叶,我先把地扫了吧。”

朱瑙本想叫他好好休息,不必着急。然而想想这少年怕是躺不住,便耸肩道:“随你。”

程十八离开,朱瑙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一大摞账本……他无奈地把账本放下。又忘记数哪儿了。

少年走出没几步,又想起些什么,第二次去而复返。当他走到朱瑙房门前,只见朱瑙这回没在清点账册,反而对着他叹了口气。

程十八:“?”

“程十八。”朱瑙想一出是一出,“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程十八:“……”

他是穷人家出身,父母不识字,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便以出生的日子作为名字。他自己也不大喜欢这名字,只是叫习惯了,也就随它去了。因此他微怔之后便爽快地答应:“好的。”

朱瑙思索片刻,道:“你是正月十八生的……你出生那天正好是惊蛰?”

程十八点头。

“那以后就叫你惊蛰?”

惊蛰,春雷动,惊起蛰伏,万物复苏。还是一样的起名思路,可比起十八这个名字,他更喜欢惊蛰。

少年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意:“好。以后我就叫惊蛰。”

6、第六章

过了些时日,朱瑙又领着程惊蛰出门。

两人走到酒馆楼下,忽然一群孩童冲出来,围在朱瑙周围,冲着他大喊:“朱皇子,大骗子,骗小子,不知羞,骗老子,不知耻!朱皇子,大骗子……”

这些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年纪小,没读过书,成天光着屁股四处玩耍。他们有时会追在朱瑙屁股后面好玩地叫他“朱皇子”,却是头一回叫他大骗子。显然,这些话是别人教他们的。

朱瑙被人叫作大骗子,倒是一点不生气,还笑眯眯地摸了摸离他最近的那个孩子的脑袋。小孩脸一红,嘴里含混了几声,没好意思再跟着朋友一起念。

惊蛰就没朱瑙那么客气了。他上前驱赶这些孩童,孩童们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尖叫着一哄而散。赶走了孩子,惊蛰四处张望,很快就在酒馆楼上发现了李绅等人。

李绅坐在窗边,满脸得色地冲着朱瑙笑。方才那些孩子便是被他收买驱使,才在大街上念朱瑙坏话的。

惊蛰双眉紧锁,捏着拳头,恨不能冲上去把那些家伙揍一顿。朱瑙却浑不在意地朝李绅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道:“走吧。”

惊蛰瞪眼:“就这么算了?”

朱瑙淡定地往前走,摆明了就是不打算计较。

走了一阵,朱瑙始终没听见身边人出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惊蛰拧巴着脸,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朱瑙问道:“你怎么了?”

惊蛰沉着脸:“我气。”

朱瑙也没想到少年气性那么大,诧异道:“你气什么?”

话出口,才想起方向的事,好笑道,“你是说方才那些孩子?”

惊蛰撇嘴:“我不是气那些孩子,是气指使那些孩子来找你麻烦的人。”

朱瑙半晌没回应。惊蛰抬头,只见朱瑙笑弯了眼睛看着他。

惊蛰茫然。有什么好笑的?

他在同龄人里个子已算高,可毕竟年纪小,还比朱瑙矮上一截。朱瑙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呵呵道:“小孩子。”说完又继续向前走。

惊蛰薄薄的脸皮顿时染上一层红晕。他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后追上去,问道:“公子,你一点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朱瑙反问,“气又如何?雇些人骂回去?”

惊蛰一时语塞。他知道朱瑙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他闷声道:“可是公子吃亏了。”

这小子一身忠骨。当日老人家救了他一命,他便一路照顾着老人翻山越岭来到阆州。现如今他做了朱瑙的手下,便对朱瑙忠心耿耿,看不得朱瑙受一点委屈。

朱瑙笑笑,问他:“我吃什么亏了?”

惊蛰正要答,又听朱瑙问:“吃亏是什么?”

惊蛰不知该怎么答。

朱瑙依旧向前走着,惊蛰听见前方飘来一句懒洋洋的话。

“更何况,他们也没说错啊……”

……

刘奇急匆匆赶到朱瑙住处,只见朱瑙手下另外两位掌柜也在,不由暗暗吃了一惊。方才朱瑙手下的仆从叫他,说是朱瑙有事找他,他也没多想就来了。到这儿才发现人到的那么齐,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一会儿,朱瑙也来了。他见自己的三位掌柜都到了,便招呼人坐下说话。

“东家,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一名掌柜开门见山地问道。

朱瑙道:“我看了你们这些天送来的账本,几家铺子的存货都出的差不多了吧?”

众掌柜纷纷点头。

朱瑙道:“看来该进货了。”

众人皆惊,连忙坐直身体。他们早就催促朱瑙进新货了,一直也不见朱瑙有动静,可把他们急坏了。这会儿忽然听到朱瑙主动说要进货,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瑙道:“再过几天就该秋收了,粮食的价格也该下去一些。我不打算继续做粮食生意了。往后我们便进一些……”话到关键处忽然停住。

那三位掌柜急的出汗,目光死死黏在朱瑙嘴上,恨不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摇晃,逼他赶紧继续往下说。

朱瑙微微一笑,从抽屉里取了张纸出来,提笔蘸墨,缓缓写下两字。掌柜们各个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他究竟在写什么,奈何他们的椅子离朱瑙太远,什么也看不见。

待落笔,又风干片刻,朱瑙将纸条折起,交给身边惊蛰。惊蛰又将纸条拿给几位掌柜。

朱瑙道:“我会尽快安排人进货的。”

三位掌柜的胃口已被吊到极致,争先恐后抢那纸条,欲先睹为快。还是刘奇身手最好,一把从惊蛰手里抢下纸条,迅速展开。

朱瑙方才写下的两个大字映入众人眼帘,三人脸上的表情全部凝固。

良久,刘奇找回自己的声音:“东家,我们日后……经营这个??”

“对,就这个。”朱瑙笑眯眯地竖起手指,搭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请几位掌柜守口如瓶,别把消息走漏出去才是。”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

……

几日后,李绅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朱瑙开始大量采购药材,重新开起了药铺。

如今这年月,药材生意亦是一门赚钱的好生意。粮食匮乏,百姓接二连三地生病,另外还有疫情蔓延。药价虽不如粮价那般夸张,却也在灾后翻了几番。朱瑙在这一行有经验,有门道,回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明河之下,另有暗潮涌动。

不多久,一个奇怪的消息便传进了阆州城众商贾的耳朵里。

夜晚,李绅派出去盯梢朱瑙的眼线回到府上,找李绅汇报情况。

“什么?你说朱瑙在大量收购麦秸?”李绅对这个消息感到匪夷所思。

“对!今天朱瑙雇了许多人去田里,一担一担往回挑,还把筐子都盖上,不肯让人看见他们挑的是什么。”那伙计不屑地撇撇嘴,随后得意洋洋道,“他以为这样便能掩人耳目,也把人看得太傻了。我去田里找了几个农夫问,他们说朱瑙出钱把他们那儿的麦秸全都买走了。”

“把麦秸全都买走?全部???”李绅不可思议。几百亩良田产出的麦秸,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是啊,全部。足足挑了一百来担!”伙计道,“那朱瑙还让挑夫分了好几路走,显然是不想引人注意。可惜,他不管他怎么小心,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那伙计一再邀功,想讨得奖赏,可惜李绅沉浸在震惊之中,顾不上他这点小心思。李绅再三确认:“麦秸?是小麦脱粒以后的麦秸?不带麦穗的麦秸?”

伙计只能再三保证:“真的是麦秸。我亲自去田里看过了,脱粒的麦子都在,麦秸却一根也没有了。”

李绅皱眉。麦秸这东西是去掉麦穗后的秸秆。既不能播种,也不能食用,穷人家倒是会拿来喂喂畜牲,更多时候一把火烧了当做肥料来使。这东西秋收以后满山满谷堆得都是,从来没人花钱买,谁想要直接拿几筐走也不会有人说。可现在,朱瑙把几百亩田的麦秸全买走了?!

他忙问伙计:“你知道他收麦秸准备做什么吗?”

伙计面色讪讪:“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打听来这么多消息,没得李绅一句好话。这句“不知道”却惹得李绅差点发火。然而火终究没发出来——朱瑙做的事,的确没几人能弄明白。李绅自己也知道,这是为难人。

他在房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嘀咕:“麦秸能用来做什么呢?”然而纵使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朱瑙的半点心思。

伙计问道:“东家,我们是不是也去收点啊?”

“收什么?收麦秸?”李绅看鬼一样的眼神看他,“我收这东西干什么?”

伙计挠挠头:“可是朱瑙囤这么多,肯定有他的用意。没准过段时间,麦秸也会跟先前的粮食一样价格大涨……”

若是搁在以前,有人说这样的话,李绅必然一万个不服气。可是有了前车之鉴,伙计的这话也不能说是全无道理……

李绅张了张嘴又闭上,纠结再三,终是道:“算了,先不着急。反正那麦秸到处都是。我就不信朱瑙有本事把所有田里的麦秸全收完。就算这东西便宜,他哪儿来这么大地方搁呢?总之,你再去盯朱瑙几日,待我们弄明白他收那东西到底做什么用,再做决定也不迟。”

伙计听他这么说,只得出去了。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瑙暗中大肆收购麦秸的事没过几天全阆州的商贾都知道了。

晚上李绅又去喝花酒。平日里他都是较晚到的,可这回他等了好长时间,他那些狐朋狗友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还有好些个没来。

等张翔赶到的时候,李绅忍不住抱怨:“你们最近怎么回事?平日一个两个闲得到处遛鸟,这几天找你们,却都躲起来不见人。还说忙,有什么可忙的?你们打娘胎里出来干过一天正经事没有?要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不想见我,趁早照实说!我也不来讨你们的嫌。”

几个纨绔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说话。

还是张翔老实,擦擦头上的汗,道:“不是不见你,这几天的确忙得焦头烂额,饭也顾不上吃。你也少抱怨两句,咱哥几个来都来了,那就高高兴兴喝顿酒。”

李绅问道:“你们到底忙什么呢?”

这话问得很新鲜。张翔眉毛一挑,道:“你不知道?”

李绅蹙眉:“我知道什么?”

张翔打量他半天,见他好像真不知情的样子,不由稀奇了:“不能吧?你派那金四天天盯着朱瑙,这事儿你能不知道?”

“朱瑙?”李绅愣了愣,不明白这事儿怎么跟朱瑙扯上了关系。但好在他还没有笨到家,在开口问明白之前,他忽然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你、难道你……?!”

张翔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李绅震惊地巡视全桌:“你们……你们全都?!”

那几个纨绔讪笑。他们有些人好面子,不想让人知晓自己在学着朱瑙做事;有些人则是想闷声发大财,不愿更多人加入,所以才不承认。但让李绅猜准了——他们最近都在忙着收购囤积麦秸。

正如李绅方才所言,这些人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没干过几天正事儿,瞎混了这么多年,也到了该当家的年纪。他们平时成天聚在一起说朱瑙的坏话,可打从发现了朱瑙的本事以后,他们就长了心眼,纷纷派人关注着朱瑙的一举一动。李绅的人能发现朱瑙暗中囤积麦秸,他们也能;李绅还在观望,他们却不犹豫,马上就出手了。

李绅如遭重锤,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后悔:他原想着此事大可再观望几日,反正麦秸有的是,朱瑙一个人囤不完。可这么多人都开始收购了,那麦秸岂不是马上就被人瓜分完了?!

他心里已然危机感大作,然而他一向嘴硬,这时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竟是截然不同。他夸张地故作不屑:“你们没中邪吧?朱瑙那妄人做出来的疯事,你们竟然跟着他学?”

几个纨绔互相对视。他们认识李绅多年,对李绅的脾性很是了解。这会儿忍不住调侃道:“上一回朱瑙囤粮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李绅:“……”的确,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熟悉。

李绅又道:“那时候和这时候怎么一样?粮食总是能吃的,无非是个价钱贵贱的事儿。可麦秸能吃么?不能。我怎么也想不出它能赚钱。你们可仔细别全砸手里了。”

一人反驳道:“不能吃就无用了吗?凡这世上的事物,总有它的用处,只看你会用不会用。既然朱瑙重做药草生意,他收购麦秸想必是用来入药的。我这几日多方找人打听,还真打听到古医有道方子,拿麦秸烧的灰入药,有解毒、进补、益寿的功效。我估摸着朱瑙手里肯定也有这道方子。”

众人暗暗吃惊。他们中有许多人虽说跟着收了麦秸,心里仍稀里糊涂的不明白用处。听那人这么一说,顿觉恍然开悟。

有人急忙问道:“什么药方?老兄,也给我一份啊!”

那人道:“我没有。我只是听人这么说,没亲眼见过。不过道理总是这么个道理。”

众人狐疑地看着他。他们已经不怀疑药方的事有假,只怀疑这人是真没拿到方子,还是藏私不肯拿出来。有人已经开始暗中盘算怎样去打听朱瑙手里的药方了。

李绅心中更是骇然不已。竟还有这种事情?如此一来,那麦秸竟是当真有用了?难怪那朱瑙阴险地暗中收购麦秸,又是想一人闷声大发财!

他嘴上却仍继续逞强:“你们可别上了朱瑙的当了。他……”

这回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翔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得了吧李绅。咱们派人去盯梢朱瑙,不就是把他当成那杆子上吊着的铁箭,想看看风往哪儿吹么?你可别告诉我,你盯梢朱瑙,只是为了要看他的笑话吧?如今风来了,你自个儿不肯吹也就罢了,还想着让我们也从风里出来?又或者,你是想让那风只吹着你一个人?”

李绅哑口无言。

这顿花酒喝得很不痛快,李绅回去后一晚没睡踏实,第二天天刚亮,就急匆匆把手下仆从叫起来,随他出门了。

打从城里的许多商贾也跟着朱瑙一起收购麦秸开始,那麦秸便成了紧俏货。一开始只有商人们知道这件事,后来老百姓们也发现了商人在收麦秸的事儿。于是以前这东西都随意到处堆着,谁捡走几捆都没人管。现在谁手里还有麦秸的,都当宝贝似的收起来了,想白捡一根都不容易。老百姓手里没有闲钱,是不会参与囤买的。相反,他们愿意拿出来卖——留着也是无用,何不卖掉换些粮食?

于是就连集市上也有许多摊开开始兜售起了麦秸。

李绅带人赶到集市,天刚亮,不少贩夫走卒已出来叫卖货品了。李绅一眼就瞧见几个兜售麦秸的,生怕被人抢了,急忙跑过去。

“你这些麦秸怎么卖?”李绅问道。

小贩竖起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李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指着小贩带来的几筐麦秸问道:“这几筐加起来总共要二两?”

小贩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二两银子一筐。”

李绅:“……”

“二两银子?!一筐?!麦秸?!”他唾沫迸溅,险些破音,“一筐麦秸?!你卖二两银子?!你抢钱啊!!”

小贩险些被他喊聋,不悦地抹去飞到脸上的唾液:“恕不还价。不信你到处问问,现在都是这个价。”

两人互相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对方。

打从秋收以后,粮价有所回落,虽仍比灾前高出不少,可一筐麦穗也超不过二两去。如今这麦秸竟卖得比麦穗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