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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十万大军正向蒲州进发?朱瑙还御驾亲征??”上官贤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吃一惊。

朱瑙调集兵马的速度极快,直到大军已经走到半路了,消息才传进上官贤的耳朵里。这让上官贤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了。

十万大军,这是想包围他啊!为了一个河中府,向来以不好战出名的朱瑙竟会如此兴师动众?!

上官贤身旁的亲兵立刻建议道:“将军还是尽快先退回河南,将蒲州交给陆校尉来守吧。”

上官贤略一思索,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眼下我初得河中,形势未定,我断不可轻易退却。一旦我离开,河中极可能被蜀军占领!”

他奇袭蒲州,抢下河中府,为的就是不让这块地方落到朱瑙的手里。如今朱瑙带兵来打,他自己先退了,留下的守军必定士气大损。更何况河中府上下不服的势力还有很多,只有他能用雷霆手段镇压,此事交给手下未必办得好。

虽说十万大军的阵仗让上官贤心里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但他也并没有太多担心。朱瑙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无非是想消耗他,可陶北又怎会对此坐视不理?光凭这十万士卒,就想将他困死在蒲州?只怕没那么容易!

上官贤当机立断地下令道:“时间不多了,通知大军立刻做好迎战准备。命人快马加鞭,马上去邺都向大将军请求援军!”

260、第二百六十章

数日后。

朱瑙正跟随大军缓缓前行, 一名探子打马冲了回来。

“陛下, ”探子道, “东路发现河南兵的踪迹, 谢将军已经派人去追了!”

那些河南兵八成是来打探他们军队动向的, 既然谢无疾已经有所防范,朱瑙自然什么都不必担心。他笑道:“朕知道了。一切照谢将军的意思办便是。”

蜀军入境河中府后,陈复就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族人——上官贤还没来得及冲陈氏下手。而陈氏乃是河中当地的大家族之一,和河中其他各方势力都能攀上关系。于是朱瑙就以陈氏为突破口,对本地的势力威逼利诱手段频出。有陈氏牵线,又有十万大军的威压,蜀军几乎没有碰上反抗者, 顺利过了华州, 正直奔蒲州城而去。

上官贤试过在半路上阻击他们, 但谢无疾身经百战, 对任何可能布下埋伏的地方都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和防备, 令上官贤的阻击难以施行。而且双方兵力悬殊过大,上官贤也不敢冒险,已经将主要兵马都调回了蒲州,准备在蒲州抗击敌人。

再过两三天, 蜀军的主力也将到达蒲州了。

朱瑙望着前方的茫茫山林,淡定道:“不着急赶路, 让将士们加强戒备。”

“是!”传令兵忙跑下去传令了。

……

……

邺都。

天色渐晚,陶北回屋正准备歇下,屋外忽有亲随通报:“大将军, 有蒲州发来的急报!”

陶北听到蒲州二字,不由一愣,立刻重新将衣服披上:“快呈进来!”

上官贤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能力极强,若非有特殊情况,他不会送急报来。

不片刻,急报被呈了上来,陶北借着烛火的光匆匆看完,顿时脸色大变:“蜀军出兵十万进攻河中?!这,怎么会这样!”

他还在为上官贤得了河中而感到高兴,这还没过多久,蜀军居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动作。算算从蒲州送信到河中的时间,只怕现在蒲州已经被蜀军包围了!

陶北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冷静下来,略一思索,立刻道:“走,去找张太师!”

张太师,便是化名张灵的张玄了。自从陶北扶植朱新登基之后,便将张灵拱上了太师的高位。不过太师分位虽高,名义上可辅佐天子治理朝政,但实则从前朝起这职位就是一个虚职,朝政大权一直掌握在陶北和他自己的亲信手中,张灵根本沾不到多少。

陶北要的是个傀儡皇帝,连带着小皇帝身边的人他也不敢重用,唯恐有朝一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虽说小皇帝朱新身边只有张灵一个人,他也没有放松因此警惕。但他又倾慕张灵的见识,因此以高位虚职供起来,实则仍把张灵当做一个谋士来用。

这夜深人静时分,张灵也已经睡下了,被手下吵醒,说是陶北到访。他吃了一惊,只能起来迎客。

张灵换上衣服来到大堂,陶北已在堂上候着了。张灵问道:“陶大将军怎会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陶北沉着脸道:“先生,我方才收到蒲州急报,朱瑙亲率十万大军,包围了蒲城。”

张灵顿时愣住了。

陶北问道:“依先生之见,朱瑙是何意图?陶某当如何应对?”

在此之前,张灵曾帮陶北分析过几次朱瑙的行事做风,他似乎较常人对朱瑙更为了解,因此情急之下陶北便先来请教张灵。

而张灵半夜三更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还正糊涂着,冷静了片刻,终于有了些许思路。张灵道:“大将军,据我所知,朱瑙并非尚武之人。他轻易不动兵,一旦动兵,必有所图,且恐怕有一定的胜算。”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倘若没有图谋,没有胜算,谁又会无缘无故地兴兵打仗?其实也是张灵当着陶北的面,不好过分抬高朱瑙。他想说的是,朱瑙此人眼光毒辣,轻易不动兵,一动往往就是一击致命,至少也给敌人以重创。想当初,他和谢无疾不就是围了汾阳那么久没动,一出手,瞬间就把黑马军和玄天教打得溃不成军了!

张灵又道:“上官贤乃大将军手下三大爱将之一,在中原军中亦极具声望。朱瑙兴师动众为蒲城,只怕为的不是蒲城,为的是上官将军啊!”

陶北狠狠皱了下眉头。原来是冲着上官贤去的么……

中原因历来是龙脉所在,因此形势也比江南和蜀地更复杂百倍。中原有太多豪强权贵盘根错节,在权利的快速迭代中,每一任掌权者都留下一个不小的烂摊子。陶北掌权后,他不可能将所有势力连根拔起,他顶多只能打压异己,扶植亲信。而他手下有三大干将,分别被他委派驻扎于汝州、冀州、徐州,为他镇守三边。其中上官贤就驻在河南汝州。

陶北自己刚刚在云阳败北,如果上官贤再吃一场败仗,那他的嫡系势力必将大受打击。难保中原各地不会因此人心思变。而比起外患,陶北更害怕内忧。他在中原的脚跟立得并没有那么稳,否则他又何须打出幼帝的旗号来笼络人心?他大可像朱瑙一样自己称帝了!

陶北顿时头疼不已,连忙请教道:“那依先生所见,陶某该如何是好?”

张灵只是比常人更懂察言观色和剖析人心,行军打仗的事他可一窍不通。他只能道:“大将军当集结重军,务必解蒲州之围啊!”

不用张灵说,陶北也是这么打算的,他不过想问问张灵有没有其他主意罢了。陶北并不知朱瑙的“胜算”在何处,难道是欺他粮饷不足吗?

陶北的确面临着国库空虚的难题,但他哪怕勒紧裤腰带,去抢去借,也不可能对上官贤置之不理啊!若朱瑙凭区区十万人就想吓住他,未免小瞧他了!

陶北看出张灵再无更多妙计,于是拱手道:“打扰太师休息了。陶某告辞。”

张灵道:“那我送大将军出去。”

陶北出了太师府,已然睡意全无,连夜命人向各地驻军发去消息,让他们即刻抽调兵力,准备前往河中府解蒲州之围。

……

……

广昌县郊。

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不紧不慢地前行着,骑在人群中的魏變抬头看了眼天色,下令道:“再行二里路,便停下扎营吧。”

周遭众人忙道:“是,大王。”“是,哥哥。”

他身旁的一名军官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道:“也是饿了。”

魏變听见了,劝道:“再忍一阵吧。”

那军官闹了个脸红,忙道:“我没事,就是再饿几天也没关系!”

魏變好笑地摇摇头。

自从在汾阳被谢无疾击退后,魏變带兵退回幽州。虽说领了朱瑙给他表的幽州牧,又得朱瑙送还他一批辎重,不过这两年他的日子却过得不太好。

幽州乃是苦寒之地,原本田地就少,这两年更是遭逢天旱欠收。以前中原大乱之时,他带着黑马军四处替人作战,挣来的钱粮倒也够大军用度。但是自从陶北平定了中原,朱瑙又稳定了西北,黑马军这两年顿时没了营生。存粮都吃完了,牲畜也宰完了,再这么下去,他们眼瞅着要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了!

魏變是绝不愿意做匪军的,可这么多张最要吃要喝,很多事情根本容不得他选。幸好就在他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朱瑙又找上门来了!

几名军官骑着马踱到魏變的身边:“哥哥,咱们才收了他们那么点钱粮,会不会要少了?”

魏變无奈道:“见好就收吧。你以为这年景容易么?”

前不久,朱瑙派来的人请求陶北出兵,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谈妥了条件。陶北当下也不拖延,很快就整兵南下了。

那军官嘀咕道:“我听说中原兵强马壮,陶北的名气可不在谢无疾之下。咱们去跟中原军作战,只怕是凶多吉少。咱们弟兄都这样豁出性命了,合该要得更多才是……”

魏變摇头道:“你放心,我肯赚这笔钱粮,是因为这笔好赚。若真要弟兄们赔上性命,我要的自然也不是这个价钱了!”

那军官眨眨眼,有些一知半解的。他对局势没有魏變看得那么明白,不过若真如魏變所说,那自然是好事。他们想要衣食无忧,如果不用豁出性命也能衣食无忧,那当然最好。

茫茫风沙中,黑马大军继续向南行进……

……

……

陶北坐在府邸中,翻完了徐州呈上来的回函,不耐烦地自言自语:“高洪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高洪是他手下三大将之一,如今正驻扎冀州。数日前陶北往冀州发了急函,让高洪准备抽调兵马南下援助蒲州。

陶北正心烦间,外面忽然有人通报:“大将军,有冀州来的回函!”

陶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道:“拿来!”

手下将冀州回函送进来,陶北迫不及待地打开,满以为会是好消息,可刚看了两行,笑容就凝在嘴角上了。他死死盯着那封回函,眼神转瞬间便从暖春转入了严冬。

他身旁的亲信察觉出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陶北猛地把那封回函扔了出去,亲信忙上前捡起,看了几行,也勃然色变:“黑马军忽然向冀州边境增兵?!这、这……”

黑马军的统帅,黑马王魏變,两年前被朱瑙表奏为了幽州牧。陶北其实也早有笼络他之意,但一则中原事务繁忙,陶北分身乏术;二则那魏變是个好财之人,陶北也挖不出大笔钱财去收买他。他想着那黑马军暂时不具威胁,因此便搁置下了没管。

如今黑马军忽然向他北方边境进军,毫无疑问,是受了朱瑙的指示!

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261、第二百六十一章

黑马军陈兵冀州边境, 并不是为了入侵冀州, 而是为了牵制住中原兵马, 使陶北不敢大举兴兵发往西南。只要陶北不抽走冀州的兵马, 那么两军就只会在边境对峙, 而不太会打起来;可一旦陶北敢把人调走,致使北方虚空,那黑马军可就不会客气了。

冀州是决不能有失的,一旦冀州失守,邺都就失了门户,敌人可以长驱直入打进他的都城来!

可如果要守卫冀州,他就很难再发兵救援蒲州了。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 不管陶北怎么砸锅卖铁勒紧裤腰, 他都不可能两线同时开战。两线作战会迅速将他拖垮的, 无异于自杀。

那有没有可能先解决了黑马军, 再去对付蜀军?只怕可能性也不大。黑马军虽然不如蜀军那般厉害, 但也不是等闲之辈,且又背靠幽州。陶北一下令出兵,黑马军很马上先退回幽州去了;等陶北撤军,黑马军再跑回来, 只怕这边还没折腾完,蒲州都已经失守了。

这一手, 让陶北难受至极,却想不出破解之法!

他用力摁了摁青筋直跳额角,耐下脾气, 道:“把幕僚全都招来,再把太师也请来,我要与他们商议对策。”

不多时,张灵等人被请入大堂。

陶北将黑马军出动的消息告诉众人,众人也都吃了一惊,很快明白了朱瑙这一手安排的用意,顿时也暗暗叫苦。

有人建议道:“大将军,那黑马军见钱眼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并不忠于朱瑙。我们不妨以利诱之,使其退兵。”

又有人建议道:“朱瑙曾表魏變为幽州牧,破虏将军,是以魏變愿为其做事。大将军不妨启奏圣上,为其加官进爵,魏變自会背弃朱瑙,转投大将军麾下。”

不过这些话也有人不以为然,便是张灵。张灵可曾经亲自雇佣过魏變,他心知魏變虽然好财,虽然跟“忠”字沾不上边,却也算个重义之人。魏變若不接买卖也便罢了,可若是黑马军已经出动,是不会半路变卦的。要不然在这乱世中黑马军早混不下去了。

陶北不置可否。他也与黑马军打过交道,也知道想让魏變变卦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就算魏變当真能被收买,可他哪有收买魏變的钱啊?筹措军费就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佬!

于是他又转向张灵问道:“不知太师有何见解?”

张灵笑了笑,道:“大将军,我虽不懂兵法,但也知道兵法里有一句话叫‘兵不厌诈’。不妨如诸位所言,大将军先派人去笼络魏變,稳住黑马军,使其放松戒备。背地里再抽调兵马前去救援上官将军。那魏變还以为我们中原军仍被他牵制在冀州,却不知,大军早已跑到河中了。”

陶北沉思。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蒙蔽敌人后偷偷行动。只是稍许有些冒险。万一当他大军南下后被魏變发现了,魏變果真对冀州发动攻势,冀州的边防就危险了。只是眼下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片刻后,陶北做了决定,道:“便如太师所言,立刻安排人手,前往冀州游说魏變!”

……

……

将军帐里,魏變半躺在胡床上,几名亲近的手下围着他,还有一名负责接待使者的官员站在下首。

“大王,”那官员道,“陶大将军派来的使者说,他们愿出蜀军给的两倍价钱,让我们退回幽州。陶大将军愿表奏晋帝,为大王封王。”

魏變虽然号称黑马王,那只是他自己封着玩的,并不受礼法的认可。陶北这回出手倒是够豪迈,只要黑马军肯退兵,他就让他扶持的小皇帝真的给魏變封个王爵,比朱瑙给的幽州牧和破虏将军大方多了。

林深眼睛登时瞪得滚圆:“他们果真愿出两倍价钱?”

这林深最是迷财,从前在汾阳的时候,便是他见财起意,差点将黑马军给卖了。只是此事后来朱瑙不曾揭发,魏變等人至今也不知道。

林深才刚说完,脑袋上就被人拍了一巴掌。打他的人是魏變手下另一名军官,他呵斥林深道:“你傻么?他说的你也信?陶北什么家底你不清楚?别说两倍,就连一半他也拿不出来!”

林深讪讪地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

这几年黑马军与中原各方势力接触最多,对陶北那点家底确实心里有数。这话明摆着就是忽悠,听听也就算了,要是以为他们会当真,也太看不起他们了!

魏變勾着嘴角道:“陶大将军看来是想麻痹我们,然后来个暗度陈仓啊!”

众军官们也纷纷嗤笑。黑马军打仗或许不是最厉害的,可这几年他们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要论耍心眼,还真没几个能哄住他们的。

魏變翻身坐起来,冷笑道,“去给那使者回话,想收买我?可以!二十万石粮草加一万两,白银铜钱都可以,半个月内运到我面前来。一笔付清,概不赊账!我收了钱粮,立刻退兵,绝无二话!否则,黑马军半步都不会往后退!”

别说半个月了,就是给陶北三个月,他都未必凑得出这么多钱粮。就算凑到了,他也不可能用来收买黑马军,他自己的军队还紧着呢!

那官员得了命令,便赶紧出去回话了。

……

……

半个月后。

陶北站在院子里,焦虑地踱着步。

最近这半个月,每天都有数匹快马往来于邺都与冀州间,交换最新的消息。若非陶北在邺都走不开,他都恨不能亲自去冀州主持。而今天冀州的来使还没到,已比往日晚了一个时辰了,这让他颇为心焦。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他心知是来使到了,不等人进来,就快步赢了出去。

府外,刚从马上跳下来的果然是冀州来使。那来使见了陶北,正要行礼,被陶北摆手打断了。

“冀州形势如何?”

“回大将军,”使者的脸色不太好,“高将军遵照大将军的意思,暗中集结兵马,正欲南下。可今日就在清晨,黑马军忽然发动攻势,烧了一座哨楼。”

陶北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他下令驻守冀州的高洪一面与黑马军周旋,一边暗度陈仓地撤防。也不知是消息走漏了,还是被黑马军猜到了他的意图。一座哨楼虽然不算什么,但那是黑马军对他们的警告——别以为他们是纸糊的老虎,他们虽然只是牵制冀州兵马的,但他们会认认真真地牵制,他们是真的有可能全面发动攻势!

在这种情况下,陶北实在没法下这个决心,置冀州安危于不顾去为上官贤解围。

良久,他脸色铁青地按住额角,缓缓道:“传令高洪,让他暂时按兵不动,加强边防。冀州不得有失。”

“是!”

陶北又一字一顿道:“再派人去河中送信,告诉上官贤,坚守蒲州。我会尽快想办法派遣援军的。”

“是……”

……

……

冀州边境。

“大王,高洪已将抽走的兵力调回原处了,并且加强了边防。”探子向魏變汇报道。

魏變哈哈一笑,扭头问身边人:“何兄可还满意?”

何牧是朱瑙派遣来的使者,负责与魏變商谈条件,并监视黑马军的动向。前几日高洪明面上依旧坚守边防,实则暗中抽走了人马想要南下,却不知无论是蜀人还是魏變,这几年在中原一带都布下了许多耳目。调动兵马这么大的事根本不可能毫无动静,于是这动静很快就传到了魏變的耳朵里。

于是在何牧的敦促下,魏變立刻出兵攻下了一座哨楼,动作虽然不大,但足以给高洪和陶北起到警示的作用了。

果不其然,高洪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何牧道:“大王果真一诺千金。我会马上向陛下上书,禀明此地发生的事。陛下定会重谢大王的!”

魏變听说还有重谢,顿时心花怒发:“那就麻烦何兄,替我好好向陛下美言几句啊!”

“一定,一定!”

魏變收了朱瑙的钱粮,自是不会轻易叛变。原本倘若他糊弄了事,假装不知冀州军的动向,抑或故意敷衍拖延,朱瑙也未必能拿他如何。然而魏變肯接下这笔买卖,除却眼下幽州确实急缺钱粮之外,他也仔仔细细考虑过往后的路。

如今天下已不是先前那一团浑水似的乱局了,他原先那浑水摸鱼的过法已经难以为继,他必须有更长远的打算。虽说眼下要他立刻在三大诸侯中选择一方还为时过早,他仍担心自己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但是时局容不得他犹豫太久——毕竟黑马军上下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呢!

他或许没有那么好的眼光能看出究竟谁才是真龙之命,但他做出选择也并不难——俗话说得好,有奶就是娘!

陶北有更多更强的兵马又如何?他已经穷得叮当响了,自己的兵马都喂不起了,根本养不起黑马军。反观朱瑙,不说富得流油,至少保他黑马军这两三年不被饿死,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而江南的韩如山……倒不是魏變不考虑他,而是人家偏安江南,压根没打算跟远在万里之外的黑马军扯上什么关系啊!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朱瑙不来笼络魏變,魏變都打算派人去向朱瑙示好了。至于倘若最后得了天下的人是陶北该怎么办……眼下魏變也不想这些了,先活过这两年再说吧,但愿朱瑙不会让他失望。

魏變扭头向手下吩咐道:“务必给我盯紧了那些冀州兵,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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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城。

上官贤站在城墙上,眺望东北——那是邺都所在的方向。大风卷着狂沙迷了他的眼,让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亲兵从城楼下方跑了上来。

“将军,邺都的信使到了,方才从西南门进来的。”

蒲州城被蜀军包围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而在城池被围之前,上官贤就已经派人向邺都发去了求援信。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等邺都的回信。

然而听到他盼望已久的信使终于到来的消息,他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添了几分忧虑。他低声问道:“身份确认了吗?不会是蜀军派人伪装的吧?”

战争中,伪造信件、假传消息的手段十分常见,上官贤带兵多年,这样的手段早就见识过了。

秦兵忙道:“仔细确认过了,是邺都信使无误。”

上官贤却仍然愁眉不展。即使他还没有看信,就已经知道送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十万大军把蒲州城给围了,信使想混进来并不容易。若非信使本事出众,就是蜀军有意把人放进来的。

片刻后,上官贤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襟,转身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他眉间方才那一抹忧虑已经荡然无存,神色变得极为平静。无论信使送来的是什么消息,都没关系。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他会顽抗到底。如果蜀军想要困死他,那在他死之前,他也会拼命耗干蜀军的血液,绝不让蜀军占到便宜。

即便最后要为蒲州陪葬,他也在所不惜!

262、第二百六十二章

“上官贤跟随陶北已有十余年。昔年陶北尚在相州驻军任百夫长时, 他已陶北手下做事, 据说当年陶北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后来他便一直跟随着陶北南征北战, 对陶北极为忠心, 为其立下诸多汗马功劳。两年前, 陶北还将长女嫁予他为妻。”

“上官贤手下有两名副将,名为米淳、张漭。米淳跟随上官贤多年,是上官贤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张漭则是两年前陶北委派给上官贤的,除协理军务外还复有监军之责。”

“另外军中有四名校尉……”

朱瑙与谢无疾等人围坐在帐内,几名探子正在向他们汇报对蒲州城内军队的调查结果。等探子们将各级军官的情况汇报完,众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大凡作战,若能从敌人内部攻破, 收买敌军, 使其自相残杀, 无疑是最好的方法。然而这城中的军官, 听起来却很难找到下手之处。主将上官贤与陶北相识于微时, 多年并肩作战,甚至还结成了亲家,这样的关系是最不容易撬动的。而下面的军官不是忠于上官贤就是忠于陶北的,想要收买也都不容易。

当然, 虽说不容易,他们也不可能就此放弃。众人商讨了一番, 还是选择了两个听起来似乎可以作为突破口的人,并讨论了一番离间的计划,便安排人去执行了。

朱瑙问道:“本月的粮草送到了么?”

手下忙道:“启禀陛下, 今晨刚刚运来一批。”

朱瑙道:“账目呈上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