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有多少魂魄,葬于雀口!”休淮长发浮动,碧眼如墨:“只是一夜风动,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夏拓风夕固然可恶,但是城中多是无辜的牺牲品!”

“思清还在那里!”若月静静的看着郁东镇的方向,忽然开口道:“女桢留在那里,究竟想干什么?”

“她想把思清带入绝境,逼迫她接收自己的力量!她还是不肯信我!”休淮看着自己的腕,她以血入土,以唤醒枯竭在焦土深处的桢木之根。但是因为有蛇魂的存在,这血不够清澈,效果甚微!女桢定是看透了这一点,便想将这赌注,压在新的载体之上!

“我想不单是如此!她还有其它的念头!”若月略是思畴,说着:“我们…”

“你想回破风城?”休淮接口道:“你想回去?”

“怕吗?”若月回眼看她,忽然轻问。

“有你在,我就不怕!”她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这样清楚的表达内心的依赖。她永远也做不到冬宁也那样,为了爱不顾一切的释放,哪怕人神共愤,也要追逐!但是,她至少可以做到,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怀,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心!

若月笑了起来,温柔有如月光,他柔和的眉眼焕发着重生的光彩,眼底深处隐埋的温柔绚暖夺目。她并没有说,我力量强过于你,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她却是向他说,有你在,我便不怕!如此,尽够了!

只是一夜,魉雀的数量已经激增了数倍!一直跟随着母雀,连倾数座重城大关,遮天蔽日的席卷夏拓!城中妖怪各展其法,以躲避雀鸟的追逐,但因恐惧而放大的愿念,只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没有火光冲天,硝烟漫布,没有哀号呼喊,咒骂恸哭,甚至连死亡的瞬间,都变得如此宁静,悄无声息。一只只魉雀腹胀如鼓,又将到达裂体的边缘!冬宁也坐在母雀之顶,已经嗅到火气的味道,想是已经有夏拓本族的人,耐受不住而心火焚体,魉雀不能吞吃燃烧的灵魂,但是它们是只凭愿念行动的个体,只有不顾一切的索魂,火灼的灵魂会令它们也一并燃烧,化为灰烬!但是没关系,魉雀他多的是,裂体而生,只会增多而不会减少!但是夏拓的人,却是有数的!

他的眼微微的凝着,盯着皇城的方向,那里也微微有着火灼的气息。当然不是自焚,而是他们的阵法!为了隔离魉雀,而造出的封火大阵!手还真是快呢,想必他一撤兵,对方就猜到他的意图。早将精锐退守,真正的主力,该是在那里吧!他真正想要的灵魂,都该是在那里!

他指尖轻拢,拈指而放。母雀振翅而呼,大群的魉雀引颈相随,胀大的腹部再一次开裂!更多的妖鸟随之而出,向着皇城的方向,浓烟般滚滚而去,象是巨大的黑色龙卷风,疾风闪电一般的掠动!

皇城之内挤的水泄不通,连街边都搭着简易的窝棚,人们嚣攘着,漫骂着,唏嘘叹着,推搡着挤在一起,如同一大笼待宰的鸡一般簇拥着!风夕在皇城凌烟关大厅烦燥的乱踱着步子。是了,冬宁也一撤军,他就料到了。所以,他将镇守主力全都调了回来,也正是如此,兵马一动,周边大批的百姓便随之而涌进都城,人口激增数倍不止,弄得连大街上都是棚所!

这样多的人,分明就是告诉魉雀有大量的美食在这里,召呼它们快点过来!但是,他下令封城时已经是如此,他若下令驱逐只会引起内乱!他本想连夜逃到凤翼山,但是,那帮家伙们万一见死不救的话他就更无处可躲!他现在只求栖梧与本族的封火大阵可以守住皇城,最好一把火将那些魉雀全都烧光!最好让冬宁也拼得也力竭爆体,跟他的死鬼爹妈一个样!凭他再怎么想,还是难压心头惧意,他五百年心火之期已经近在咫尺,催动狱火咒无异是自取灭亡。他还不想死!

栖梧立在城头,封火大阵已经漫布皇城之外三十里,形成巨大炎罩!他感觉体内力量翻涌,简直要控制不住的开始灼烧起来了!这种感觉让他兴奋的有些微微的发抖,眼中充满着疼痛而喜悦的快意!他的指节咯咯作响,实在是美妙!他终是等到了,可以让他凤翼高展的一天!他不在意谁会死,这个世界本就是要强者而存。那些力量软弱的,被摄了魂也是活该。反正,他们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他猛的凌空而起,在起身的刹那通体灼燃,有如焚火!当然,这并不是他的焚心之火,而是他力量爆发而出的火光,他展臂而翔,向着北方,冬宁也所来的方向!他是要去迎接,他的神光!

“大王!栖梧出城了!”影坤急步入厅,向着风夕回报:“他刚才,自城顶凌空而出了!”

“管他去死!”风夕急挥手臂:“叮嘱我夏拓本部,一定结好大阵!其它的一应不管!”

“是!”影坤垂首接令,刚旋身要出,忽然风夕又说:“等等!”说着,他已经贴近了坤,压低声音说:“城里人太多了,你想办法弄出去一些!”

“什么?”坤微是一怔,一旁倚柱而立有的海也不由的扬着眼看他!坤默然了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着,他便退身而去!

海环臂而立,面无表情,指节却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风夕!这还是他自小便认识的风夕么?难怪人类会说,患难而见真情!真是,一点都不假!

冬宁也远远的看到一团火焰冲灼而来,那火中的,正是栖梧!也的眼微微的泛着红,已经有魉雀扑闪着冲向栖梧,他却浑然不理,任由它们贴近,然后,灼烧!他的狱火咒已经打开,正在自内而外的燃烧,但是,热度还不够!不足以让他自焚,他面中含笑,眼中的光泛着金红,他简直爱上这种烧灼的感觉!一次一次的自焚,然后自火中而生,在内心之中催动狱火咒已经不能将他送到至高的顶点!他需要一场战斗,才能顺利通过凤神于世的最后一次考验!也自母雀头顶一跃而下,在它的头上,留有他魂力而压上的蓝花!他指尖的极光向着栖梧的身后,皇城的方向!母雀自他头顶旋了个大圈,然后,便展翅而飞!大团的魉雀追逐着它,一起掠卷而去!

栖梧抚着自己的眉轻笑,看着身边掉落的几只魉雀,它们已经慢慢化成枯架,慢慢的蜷缩,慢慢的化成尘土,它们至化为灰尘都不会有哀鸣,它们只会在食魂的时候悲啼,那是地狱对愿魂的镇魂之歌!它们从来没活过,也谈不上死,只是器具而已。地狱用来消减愿魂的器具!

“你的眠兵不怎么样!”栖梧看着他,连同看着他怀中的女子。

“你的狱火咒,也不怎么样!”也讥诮的回应,他早料掉栖梧会直接来找他。为了成神!他根本就没打算管夏拓的死活,因为他知道,魉雀是烧不尽的。他的目标,一直是冬宁也!风涌起,漆黑的焦土随风而散,无影无踪。栖梧的眼热切的看着他,如同一名女子爱慕的眼光!他看的不是也,而是他从也的身上,看到自己未来的模样!这让他,浑身都忍不住要发起抖来!

“看到了吗?它们,就是你的下场!”栖梧双手微扬,眼尾扫过他怀中的影西:“哦,我说错了,是你们的下场!”

也毫不以为意的将影西轻轻的放在地上,让她倚着一块大石坐着。整理好她衣袂上的褶皱,轻抚她的脸颊,理顺她散乱的长发!他知道栖梧不会偷袭他,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杀他,而是借由杀他而成神!正是因为如此,他会一直等待,等待着对方释放最强妖力,以助他踏上最后的阶梯!

影西听到了栖梧的声音,这声音让她浑身颤抖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抓着也的袖口,抖着声音低语着:“放,放…”她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但还是压制不住乱抖的声音和急跳的心。也知道她的意思,伸手在她的额前轻扫,已经释解了她的咒缚!她的眼前一直急光直涌,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鼻间全是火灼的气息,她伸手抓着他,胸腔跳动的快要裂开,手心一冰,一个冰棱在她的指尖!

“拿好了,不要放开!”也轻轻的说着,一直等待她完全的张开了眼睛。他是如此眷恋这目光,自她的眼底,看到她的情意,就可以使他平静!

“我还是给她放把火,这样你才更加令我期待!”栖梧已经耐不住的出声,他实在讨厌这种四目相对的顾望,这种眼光太温情,不是他所要的灼热!

“你办的到吗?”也站直身体,慢慢向着他踱去。他的眼开始泛出红色,他每一步,都走的这般的平静,一如往常!他体内的力量勃发翻涌,凉意泛滥出蓝色的光,他的发丝在风中轻舞,衣袂翻卷如同天边的云,他的手指蕴出寒意,令他的指尖已经微微泛蓝!影西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紧紧的握着他的冰棱,一如握着他冰凉的手指!什么都不用再说,语言与他与她,已经是无用!她要看,他要她看,就是要看着,他们在地狱的边境游走,上来,或者下去,都是一起!

冬宁也的眼眸泛出浓红,血一样的颜色,他的脚下开始翻卷黑雾,手指曲张起来!栖梧此时笑得有如一个纯良的小孩,他的身体越加的灼烧起来,他猛然仰臂而起,身后是巨大的凤凰浮图!我自火中生,我乃火中第一等!就是如此,怒张的焰翅,喷薄的烈火,万物都将随之燃烧,众生都需顶礼而拜,一如日光!他向空中直跃,而后垂直而下,双臂推展向着也,身后焰翅已出,双眼如火般灼烧!他唇角泛着笑意,烈风都变得炽热,自他翻臂之间,双手手心之中,涌出红色火莲,自他口中,探出赤焰鸟头!光影乱颤,火光燎绕,热气蒸腾!他双臂大展,有如怀抱,火鸟纵生,泛世红海!“双啼悲火沙,狱火灼红莲!”他身姿飘摇,快如闪电,火鸟自口而出,一分为二,于空中十字交展,向着冬宁也,就是两道火灼龙焰!红莲一出纵大,飞展乱旋,花瓣为火,蕊丝是焰,一时间,翻腾火海,泛濫成灾!

也旋舞而飞,涅罗之翅振裂而出,翅骨乱颤,骨刺有如尖冰!他侧身展翼,凌绝而上,翅向下急抖,万千冰芒,蓝光如暴雨,急急钉射火花!他双手交握双翅之间,霜骨之剑自翅而出,他手指轻挽,飞身而上,向着栖梧,直掠而去!

“很好很好!”栖梧大笑着,身形在半空中急闪,避过他的霜锋:“看来你吃了不少的魂,竟然不怕与天火直触!”他的身影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偏是这样,他的声音还是不急不徐的发出来:“我想,是魉雀在给你继力吧,它们吃多少,你们冬宁兄弟,就能分多少!”

“哼!说中了!”也的声音依旧平静清冷,他急追着栖梧的身形,蓝与红交织在一起,象是天边两道极光:“去死吧!”双臂挥展,冰霜乱飞,籍由水气凝成霜刺,将火灼莲花打得乱散,阴力与天火的接触灼烧到他的身体,但他未觉般急追着栖梧!他一边闪避着火鸟喷吐的火焰,浑身的霜气更是暴长而出,在他身体之下的地面黑云越加的浓重,慢慢旋成黑洞,翻滚的黑雾在慢慢的凝聚,强劲的阴寒霜气漫散而出,天色竟然开始泛出黑来!他双眼浓红,手中蓝光急舞如花,他紧逼着栖梧,双剑已经脱手而出,在他臂间乱旋,一直随着他刺向栖梧!他手中阴气暴涨,蓝光将火力逼压得无法尽放!栖梧眼向着下:“幽鬼阵!?”

“开你的凤神降世!”也猛然掌心向他而去,突然向上直扫,竟将他头顶之上的一只火鸟拦腰斩成两截,霜劲直裹着它,压迫它的烟火,直向上漫冻!栖梧略是一惊,身猛的向后一翻,胸口一震,又是一只飞涌而出!冬宁也的寒力太强,这只明显后力不继,乱剑直刺,不待它与残存那只合并出火,已经被霜冰得蜷缩而团!

“好!既然你幽鬼已出!我自然以凤神相迎!”他看着地面上黑雾团起的大掌,身后的浮图已经完整突现,他身体怒焰升腾,火灼四溢,凤图渐渐立体,团裹着他的身躯,似要合而为一!

“我就等着你!”冬宁也长发翻飞,双眼如血,他急飞而上,手自下一挽一勾,地面震动,巨掌摁地而起,巨颅仰头而呼,他手腕交翻,幽鬼自地而出!

影西手握着霜冰,那自她而展的阴极阵护住她周身之地,但她依旧感觉又寒又热,她根本看不清两人,只觉眼前极光乱舞,她坐在那里乱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是,她的眼一直执着的大张着,拼命的找着冬宁也的影子,拼命的找寻着,支撑她的力量!

执看看天色,掸掸身上的白衫:“差不多了!”他淡淡的说着,看着屋中的众人:“把夏拓没死的家伙们,一个一个翻出来,全都宰了!”魉雀食魂,他与净的魂力也在增长,这是同族力量相应!也正是冬宁令人恐惧的地方,他活动着手腕,唇边是若是似无的微笑,令屋内各部众人,不由自主的惊惧起来!

净靠在执的座边,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由的嗤道:“你们怕什么?不是给你们聚阵的霜晶了么?只要定的住魂,它们是不会来招惹你们的!再说,还有我也哥哥控制它们呢!”

“是!”龙部迅目拱手向着他们:“属下一定倾尽全力,一个不留!”说着,便直出了房门!

桢罗倚在门边,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执看着她:“怎么?你也要去?”她淡淡的轻笑,掠着自己的发丝:“我们留在这里,总是要出点力吧!”说着,她踱向执:“夏拓的血肉太热了,我没什么兴趣。但是,其他各族,好像有味道不错的家伙!”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执的眼中略有疑问:“还是因为影西么?”

“冬宁也让她下地狱,我还没同意呢!”她的眼凝冷了下来:“你去你的,我去我的。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说着,她就径直旋出了屋,留下执跟净在那里发怔!

“她什么意思?”净半晌忽然问着:“我怎么听不懂?”

“别管她了,有龙璃跟着她,反正不碍着咱们就好!”执略挥了挥手,一勾手将净揽了过来:“我们也走吧,不然,岂不是错过盛宴!”

第201章 魉雀的悲啼(5)成神?成鬼?

幽鬼一出,天色昏惨,黑色的巨大形体直将大地震裂开来!翻卷的浓黑烟雾之中有哀恸号音,那是万愿齐悲的声音,更胜雷鸣!自栖梧的身后,凤神鸣啸而夺世,浑身通红的怒焰,展翼而高翔,刺目的红光将黑色的光云穿透,尖锐的啸声,喷薄出灭世的红火!

极热与极寒的碰撞将影西的身体撕裂开来,就算有阴极阵的抵挡,依旧无法完全御住这强大的不世之力。身体已经达到极限,强大的力相碰撞而制造出的强压就连顽石也要破败,更遑论这血肉之躯!影西的发乱舞着,衣袂都扯断开来,她的身体开始破裂,有血渗涌了出来!她的牙齿紧紧咬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但血珠飞溅出来,循着阴极阵的气诀而飞旋,并不落下,有如绽放的花瓣!她的觉感开始败坏,眼前已经是一团模糊。她之前所催发的狐气已经完全被打散,她的手已经感觉不到在抓着什么,只是凭着意志在竭力的曲结!

她要死了,这根本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忍受的地步,她可以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奇迹!无须再忍耐了,这样的痛楚,这一世的命,已经受够了折磨!她的灵魂在体内号哭,翻涌给她这样的信号,只要她心里一松,就会随着地上硕大的黑洞的着力而陨落,再也不用忍受这般的苦楚!她的口中全是血,牙根涌出的血连同脏腹的血一起在口中翻涌,她的耳边都是巨大的轰鸣声,她身后的大石在碎裂,渐渐无法支撑她颓倒的躯体!

也嗅到她的血味,这泛着腥气的味道令他浑身的寒意急窜而出,令他的胸口爆裂开来!他的眼浓红,口中开始泛出黑气,等我!要等着我,在我下去之前,不许你先走!他手腕翻转,结花式挥出,向着影西所处之地,一团阴霜之气平推而至,绵而浑厚,将影西连同阴极阵直推向更远的地方。

“没用的,推的再远也没用!”栖梧笑起来,手臂向后,人如同凤鸟展翅:“你把她带来这里,不是已经义无反顾了吗?何必还多此一举!”他咯咯的笑着,看着天空之上的凤神,这热度将他快要焚烧,灼力漫延在他的四肢百骸:“罪孽深重的灵魂,都将受到天火的惩罚,比如,你们!”

“你的废话太多了!”也骤然向上直冲,身形笔直如急飞上向的霜箭,他旋身展袖,身体的死魂借由他身体的裂缝飞涌出来!影西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的面色变得愈加的苍白,将身体内的死魂尽放而出,荡魂天舞!将死魂过给幽鬼,以强寒压服凤神!幽鬼全身而出,追逐着天上的火鸟,吞噬着它喷吐而出的烈焰,地狱的阴极之力,抵压上天的阳极之火!他凌绝于空,双臂挥展,时而交握,时而飘摇!他的身姿轻渺如蝶,眼眸赤红如血,霜剑如冰莲,冰花如飞叶!幽鬼巨如山,在他身前乱涌,喷吐的愿念追赶着天上的凤鸟,手掌如天电斩乱云,张开巨大的黑洞之口!

栖梧感觉体内灵魂乱荡,心中的愿念在受到幽鬼的召唤,他身形上下翻飞,将凤鸟越聚越大!这阴力好强,强大到一直压制着他的火势漫延,强大到,他的灵魂都快要被拉出来!他的眼暴张,最后一次的燃烧,为什么迟迟不至?他的身体已经被撕扯得裂开,有血渗出他的衣,他感觉到撕扯的疼痛,这种疼痛让他愤怒!他要的,是烧灼,不是撕裂!他大吼着上飞,掌势平推,凤神喷出大火,如帘幕暴张,扑天盖地的卷向幽鬼!

也身形急退向后,在空中翻舞,他的眼不由自主的看向影西的方向!胸中的声音在问向她的心,还有,自己的心!魉雀过继给他的死魂已经让他放的差不多了,栖梧所唤出的凤神火势太强,要想杀了他,唯有将自己的主魂奉祭给幽鬼,以强寒之力将他拖下地狱!他们说好了一起死。那么,他就得先吃了她,吞了她的灵魂,一起献祭给幽鬼,地狱之门便会为他们而大开,将这片土地的生灵通通拖下去!他们,便永远的在一起!如此,可好?

好,很好!影西躺在地上,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回响!她大张着眼,眼前却是一片的迷蒙,她的手指紧紧的握着,血滴渗满了蓝色的冰霜!她的身下是大团的血渍,她忍的好辛苦,承受的好累啊!他们是罪孽深重的灵魂,能如此,已经是最好!灵魂永远的纠缠,一起泯灭,也是一种幸福!

栖梧看到他眼神的流转,猜到他心中所想!他想施展血祭之法,他想与他同归于尽!他身体内部翻涌得他控制不住火势,如果此时狱门大开,他一定会连同凤神一起陨落地狱!绝不能让他这么做!他手腕一翻,一股强火就喷啸着向着影西的方向:“你想跟她一起死,没这么便宜!”他低喝着,头颈一低,凤神啸呼着强火就向着影西而去!冬宁也的愿念就是聂影西,不成全他,他就永远召唤不出最强鬼阵!

也犹自一惊,身形竟是奇快,他手臂一摇,幽鬼急挡在凤神之前!他手臂一兜,竟是将栖梧的火势直接燎在自己的身上!他浑身一震,胸腹向前一突,凤神身形直冲,直将幽鬼穿体而过!他手掌上下翻飞,以自己的身体直冲向凤鸟,结起阴霜之气,将它生生的顶了回去!他的眼怒意纵生,口中阴气更炽:“凤翼栖梧,让你下地狱太便宜你了!”他将巨大的火鸟直推回去,浑然不觉天火漫烧的灼痛!他口中阴气回噬,有尖啸之声不绝于耳,他直直的向着栖梧,右手如勾爪,如电闪掠一般直掏向他的胸口!

栖梧猛得一惊,不知他从何来的力量!竟然可以抵制住凤神扑天之势,他竟反噬幽鬼之力,竟然直接取他的身体!他掠翅急退,竟是比也要慢,也直切了过来,裹涌着黑气直透过他炙火之罩,瞬间便穿进他的身躯!

“你!你怎么…”栖梧吃痛,盯着他穿体而入的手掌,不敢相信般的喃喃道。

“我说过,你的狱火咒不怎么样!”也浑身被火势而烧,他左手挥起幽鬼,旋转着压抵凤鸟!他右手深入栖梧的胸口,猛的一旋,血花飞溅而出,血滴刚一出体,便被他烧灼的大火炽烤化无!也的唇角微微的荡扬,手中的阴霜之气在体内绽放,他将反噬的幽鬼的愿力推在右掌间,源源不断的直送了进去!

“浑蛋!”栖梧挣扎起来,他天火之势暴涨,将冬宁也团裹而起。但是,也紧紧的揪住他体内的脏器,让他无法脱身而离,越是灼烧的疼痛,越是要将这疼痛奉还给他:“凤翼栖梧,用熔火之心啊!只要向凤神献祭,大地就会变为焦土!”他的眼浓红,第三只眼在额前慢慢张开,天火的烧灼让他的皮肤开始绽裂,让他形容开始扭曲。灼烧的灵魂让他的身体疼痛,但是,他的笑却是飞扬:“我本想减除痛苦,与她一起陨落地狱!但是,你的火提醒了我,现在,我想先看你怎么死!!”他的手在他胸口之内搅动,手掌握紧他的心脏,让那份灼热刺激他浑身的暴虐,他手心的阴力在不停的涌送进去,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他紧贴着栖梧,与他一起上下翻飞,他骨翅不停的缭击着他的焰翅,红色与蓝色的光屑有如烟花,在半空之中放落着!

栖梧觉得心跳就将要停止,翌今为止唯一没有烧灼到的地方!他蛊惑的话语涌进他的耳膜,他的手掌抑制着他心脏的跳动,将它,快要爆炸般的疼痛!熔火之心,夏拓的血祭之法!如此便与凤神合二为一,凤神便以虚化实,成为真正的天罚之鸟!但是,他的目标是成为凤神,而不是,凤神的祭品!他的眼前一阵迷离,心脏开始在强压大下微颤,一下,又是一下!快烧吧,快烧起来!只差这一点点而已!

突然,也感觉手指间传来炙痛,有火!他微是一怔,更强的阴力送了进去,但是,火势在长,一点点蔓延整个心室!栖梧微笑起来:“冬宁也,谢了!”他的身体开始萎弥,开始蜷曲,开始发黑!他,开始自焚了!

不好!他要成神了!也大惊,猛的一回手,直将他击飞出去!他的身体在半空之中开始化鸟,展开的焰翅竖直起来,翻腾在烟火之中!

栖梧舒展着身体,看着这肉身在缩减成黑黑的一团,他的心狂跳着,这份疼痛却不能令他意志远离!烧吧,完全的灼烧吧!然后,他将自灰烬之中重生,成为真正的凤神!这第三百次的燃烧,如此的华美!

突然,他的眼一下子睁大了,他看到所召出的凤神正在向他而来!怎么可能?他并没有放出熔火之心,他并没有献祭给凤神,他并没有!他挣扎着想向后退,但身体的燃烧已经让他的感官渐渐的丧失,他无法再操纵身体,无法再挥展双翼,唯有清晰的意识,还在觉醒!他清楚的感觉到它侵体而入,他清楚的感觉它尖锐的口,在撕扯他未灼尽的肉身!他想号叫出声,却是不能,他满心的疑惑,满心的怅惘,满心的痛楚,却是无从释放!在他灼燃成烬的一刹那,他清楚的听到一个声音:“你的心,我收下了!你的愿念,我为你达成!”

也将他直打飞出去,不再看他,径直向着影西而掠!他成神了,真是他送了他最后一程!他一把将地上的影西直抄了起来,她满身的血将他身体的裂口瞬间凝合,但又是瞬间的裂放!是啊,她的血治不了他,身体会接受,但他的愿念又放裂!他将她抱起来,手势一翻,幽鬼就向着凤鸟而去!凤鸟很快就会化实,这种程度的幽鬼是挡不住的,他只想拖延一下时间,让他带着她离开!这里很快就会化为火海,无一幸免!

“也,也!快吃了我吧!”影西昏溃的乱叫着,她的觉感已失,根本感觉不到他的贴近。更感觉不到他的怀抱,她只是凭着残存的意识在乱喊着,说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心意而已!

“我们走!”也知道她在胡喊,却依旧忍不住应着她。向着南,向着凤翼山,直掠而去!就算连跟她一起死,栖梧也不肯成全他!他猜到他的愿念,知道如果他不食她的魂,他就不会释放血祭阵法,他就会乖乖的在这里坚持,直到他成了神!他的身形化成一道蓝光,急闪而逝!他的眼前一阵迷乱,他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心跳,她的身体在慢慢的凉冷,她的灵魂却在灼燃!她已经忍受够了,突破了身体的极限,灵魂的极限!

一道蓝光直跌到凤翼山的深处,这通红的山谷静静张开着它的怀抱,也像是一只力竭的鸟,浑身的灼燃让他的身体已经发黑,身体破败的泛着黑气!他到了凤翼山了,这里原来是他最终的葬身之地!他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等待地狱的召唤!他乌焦的指尖掠过她青紫的脸,他听不到她的心跳了,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她再也不能够,笑着对他说,你看我,你看我!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他做到了,就算是最终,他也没有化成魉雀!他的意识依旧是清晰,眼神依旧是深远,他盯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灵魂!她的命魂还是执着的大开着,她,还是一个生魂!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就算眼中溢满浓血,就算身体这般的破败,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看着她。等我,等我!很快,所有的疼痛都会消逝,一切的愿念皆能成全,我们从此,再也不会离分!

他微微的轻笑,额间的血眼在张开,他怀抱着她,这是他一生最眷恋难舍的愿,这是他唯一执着的暖,这是他,无法舍弃的灵魂!他的血眼浓张,浑身的痛楚已经无觉,他的身体开始破裂,他看着她,他俯下头去,吻上她的唇!他紧紧的拥抱她,黑雾团着他们,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佳客远至,不思相见,却要赴死!”山谷之中,一个声音倏然而至,漫漫回响,激起他的强寒,突然勃发!他猛的抬起头,在这纷乱的回音之中,准确的寻找到出声之地!光秃的山壁之上,尖峭的石峰之间,隐隐的,一道光影!

“滚开!”也手锋一掠,一道急霜而至,直侵上山!他轻飘而起,带着影西,几个起落,便直上而去!

峭石之上,声音的源头,红光突现,一下隔挡住他的阴霜!红光之内,盘坐着一个老者,正向着掠卷而上的也,淡淡的轻笑!

“老夫身居远南已久,见到阁下,忍不住出声相邀,扰了阁下清静了!”他一袭灰色的粗袍,双眼看着也,笑容清浅,却是给人安抚之力。他身形浑然不为也的阴霜之力所动,眼眸宁静,直看着他。

也盯着他半晌,忽然放下手来,静静的旋过身,便要挥翅向下落去。

“阁下携强法而来,不是为着在这里寻人么?为何见了老夫,又如此轻易舍去?”他灰白的长发在风中飘摇,依旧是这般不紧不慢的低语。

“尊驾避世久远,早已经望穿生死。身心不在红尘!”也微微的叹息,他的本意,正是前来此地,找寻一个力法更胜栖梧之人。但是如今…他紧了紧怀中的影西:“就算也早来一步,以强法相逼,总是无用!”他看着怀中的女子:“也只求一个静死之地,尊驾不会相扰吧!”

“阁下法力尚强,却无生意,一心求死!又是为何?”老者声音清远,缓而晰然,他看着也的背影,低语着。

“了无生趣!”也应着,凭他如何可以平缓人心,让人宁静,也的耐心也终是有限。他淡淡的回言:“别再打扰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去救你夏拓同宗吧!”他说着,身形一动,便飘然而起,向着更高的峰顶而上,魉雀只会越聚越多,这个世界,终将化为乌有!只是可惜,不能亲手宰了夏拓风夕,影西已经等不了了,他也无心再战下去!就这样吧,一起死了,也算不错!

他刚一掠身,一道绵力纠缠过来,不急不徐,却是裹拉着他的腰身,将他直扯下来!也旋身一个挥臂,切斩向那绵软的火力,略是发怒道:“老东西别缠着我!”

“阁下的火气好大!”那老者却是不以为意,他手腕略转,将霜劲化解。微微笑着:“老夫若愿是助你,阁下还想死么?”

他一怔,看着对方轻笑的面庞,一时有些错愕:“你…!”

“阁下乃是纵魂的专家,她还未死,阁下最是明白!”他拈起长髯,平静轻笑:“炙魂焚体会灼烧她的灵魂,纵是强寒之力,也不可阻挡!但是,并非无救!”

“你愿意救她?”也盯着他的眼,低声说着,声音之中,竟有些颤抖。

“阁下为了怀中至爱,驱动阴鸟,族灭夏拓!老夫是该为天下除害,眼看你们身死才对,是么?也正是因为如此,阁下来到此地,根本不思寻人,便要求死。”他微微轻缕长须,眉眼却是舒展:“阁下并未开口相求,老夫便自动请愿。根本就有违人之常理,难怪阁下疑惑!”他轻轻叹息,看着也怀中的影西:“你可愿意,让老夫医治她?”

“如何医治?”也向着他盘坐下来,胸中的疑惑满溢,但希冀却更是胜涌了出来。他将怀中的影西放在地上,看着她:“她悟觉之魂已经破败,要如何医治?”

“她的魂我看不到,但我可以再向她施展炙魂焚体,逼她灵魂灼烧!”他看着也:“你只要将她有用之魂先摄出来,留下无用之魂以承担火力,我的强咒进去,先抵消部份火法,再灼魂,便可使咒法尽消!”

“魂魄皆是有用,哪还有无用之魂任你灼烧!”他微是叱出,却突然一怔,他盯看着她,手指突然颤抖起来!

“止魂无用!”他微微笑:“你根本不肯放她下世,要止魂何用?你们此番戮魂无数,她罪孽深重,所以命运将她带来此地!用这种方法,将她推离轮回之境!”

也怔住了,他终是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愿意救她!是命运,命运要用这种方法,来拒绝她!

第202章 愿念两成全

“这里是南岭望炉崖,冬宁大王好快的身形!挥展之间,已经横掠南海!比起之前所来,更是快迅!”老者轻掂足尖,纵身向上,带着冬宁也直达峰顶。这里有一处小院,几间零落的石居,远居山顶,触手可及烟云!进得院来,屋内陈设甚是简素,一处石台,一个石桌,几个石墩,台上叠放着几件布衣,窗上并无任何遮帘,光透窗而入,氤氲的落在桌面。

“你认得我?”也将影西轻轻放在石榻上,转眼向他:“你在那里,是等我去么?”

“老夫只是等待命运的指引!”他看着影西:“大王可准备好了?老夫要开始了!”说着,他双指一并,氲起一团火气而上,在指尖忽隐忽现,明明灭灭。

“等等!”也拦在他与影西之间,眼凝着他:“你真能抑住栖梧的咒法?”他火气不出,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强,况且此时拉影西的魂出来,实在是死生难料!

“你怕老夫是专门来阻挠你的么?甘心不要你们死在一起?”他微微含笑,抬眼看他:“反正你也是准备要吃了她的魂的,少吃一个止魂,又有什么关系!炙魂焚体一定要烧尽魂魄才能消陨,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说着,他指尖一翻,光芒倏然变得极是刺目!

“你看清楚,我要把她的咒法,全部压服在一个点上!炙魂焚体所用的天火,会籍由魂力而灼,等我将它压制。你便可以分魂!”他虽然说的轻描,但眉尖却是微蹙。压服同宗其他人的狱火咒,不单单需要更强的火法,还需要异乎寻常的控制力!他手腕一探,直向着影西的腕脉而去,那里已经没有半分脉息,他微咄出声,一缕火着之力便被他强压了进去!

也不敢懈怠,眼微微泛红,直盯着影西,看着那团火气直涌而入。顺着她的体脉直入精魂,追逐着那缕火光!

“你罩住她的肉身,不然一会烧起来,她可就无体可用了!”那老者喃语着。但这点也已经想到了,不待他提醒,他已经伸出左手向她的肩颈。寒霜之力追身而下,他忽然想起六百年前,他剥离休淮之魂,那时他力不及当下,但是却无半分情意。正是因为如此,那时他也算做的干净利落,不像是现在,越是细密的看,身体内部却越是翻涌紊乱了起来!他极力的稳住神,看着两团火力于魂中所遇,一股强压向下,直直将她的灵魂中的火气滤净了开来!老者手指颤抖,直顶着火力直压,两团火气纠结在一起,直拱得影西的身体都乱抖了起来!

也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身体微裂,眼浓红如血。两团强火已经聚在她的止魂,簇簇而欲灼,其它的灵魂,已经清净透彻起来!这家伙果然不是吹嘘,他的咒法,真是可以隔断栖梧的法术!

也的第三只血眼猛然急张开来,时机已经到了,由不得他有半分犹豫。他的血眼怒张,低喝出声,影西浑身一颤,猛然随他摄魂之力而胸腹拱起,她的口微微的张开,一道淡淡的烟气自口而出,飘飘渺渺的在也的身边游荡!

“老夫放手了,冬宁大王,看你的了!”他浑身似如要灼燃一般,灰白的发乱散了开来。他猛然一收指尖,只听一声细小的‘嗤’的一声,两股炙魂焚体的咒法两相消抵,余火一下灼燃开来,瞬间将她的止魂灼个干净!也的左手猛的一压,掌心之中的寒气突体而入,咒火顺着寒气一下子烧灼出来,直接燎烧到他的指尖。就只是这些余火,也是极强,就凭得也有阴极之法,依旧将指尖烧得焦黑,加上他之前也受到栖梧的火灼,一下子,便有些许焦土的气息弥漫了开来!也猛的回指攥握,将余火尽数吸进体内,体内的愿魂一下子号呼起来,他阴霜之气逼压,将炎灼之气在周身形一个回旋,慢慢被阴力食化。他的身体微颤,面色却平静如常!

“好冰法!”那老者微赞着,却是余息不定,他看着冬宁也:“也只有冬宁大王,才能如此镇定的忍受天火之灼!”

这一放一收,一压一制,只是在瞬间,却不并亚于之前与栖梧争斗所施放的强霜及强火。只不过,两人都是控制的极好,这屋内一桌一椅,都并未受到任何的强压,仿佛两人只是在屋中闲话,毫未释放招法!

老者慢慢踱身而出,抚髯轻笑。他的笑声轻缓,脚步轻飘,火力瞬收而无。他身姿飘摇,背影挺直,长发飞掠,渐行渐远,弥漫的云雾就在房外,若隐若现,有如仙宝之境!一时间,令人恍惚!

也看着绕身而荡的生魂,上一次这样看着它,是在人类的世界。那时,他想要的,是女桢!他慢慢的将这魂魄逼压在床榻上的身躯里,看着她的面色由青灰转成苍白,她的唇角慢慢渗出一缕血丝,是鲜红!

他坐下来,撑起她的头,将她移到自己的怀中,感觉到她的身体由僵冷变得温软。然后,他听到她的心跳,一下,又是一下!他仔细的倾听着,这细小的声音令他平静,让他裂开的身体慢慢的愈合,他的眼泛起柔光,又回复出成那动人的琥珀。他更紧的拥抱她,耳畔那撕扯欲裂的号呼声已经渐渐消陨,他又回到最初那种淡淡的宁静之中去了!

他静静的抱着她,一点一滴的感受着她细小的变化,生的变化!他听到她低低的叹息,仿佛一直以来郁结于胸的气都被一下吐了出来一般。随着那声叹息,她轻轻的嗯了一声。随着这声音,她的眼睑开始轻动,她的眉蹙了起来,她微微的开始在他的怀中蠕动起来。他盯着她看,身体随着她轻动而颤抖。她的眼慢慢的睁了开来,直看着他的眼。然后,她的唇边荡出一个轻轻的微笑,她的唇翻耀出一个美好的半月弧度,随着她唇角的上扬,连带他的,也上扬出一个静静的笑来!他紧紧的抱住她,鼻尖碰触到她的,他胸口有一阵温暖的翻涌,满溢着快要荡出来了,他的喉间堵涩的难受,竟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的,抱着她!她身体撕裂的伤口因魂魄重归的力量又渗出血来,染红他们的衣衫,燎伤他的肌肤。他却不管不顾的抱着她,无觉般的怀抱着她,他只想拥抱着她,只想如此!

“我还觉得疼,是没死吧!”她喑哑的低语,悟觉的魂力正在觉醒,她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他周身所漫散的寒气让她觉得安宁,他紧紧的抱拥让她平静。她贴紧他的身躯,汲取他冰凉宁静的气息,她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在那里,她一直跟随着也,在漆黑的甬道里,漫无目地的狂奔,没有出口,没有方向。她只感觉到他的寒意,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时一刻也没有放开。所以,就算再怎么黑,再怎么迷惘,她也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与他,在一起!

“没有,没死!”他收紧他的手臂,低低的应着。她的心跳忽急忽缓,气息若有似无,但是,还活着!

“哦!”她静静的听他的声音,倦怠的体魂让她的心跳虚弱不定,她强撑着眼皮,头搁在他的肩窝,她挣扎着想清醒。但是破败的身体在向她抗议,她的喉间低低的咕叽了几声,发出混淆不清的呓语,她的手臂根本不听从她意识的支配,怎么也攀不上他的肩头。他知道她是强撑,灵魂的伤得到救治之后,身体的伤口就越加的泛滥开了。他轻抚着她的发:“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他轻轻的安抚着她,指尖却微微的颤抖,他总是要为她牵挂的。担心完这个,又要担心那个,疼痛完这样,又要因那样而疼痛,这该死的折磨人的情感啊!在他的身体内部弥漫着,沉淀着,细小的发芽,疯了般的飞长,恣意的泛滥!却是让他,如此的平静起来!

她的呼吸略是沉重了起来,心一放下,身体的倦怠就席卷了她!她在他怀中睡去,如此的安静,还是笑意满满!

影西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肚子叽里骨噜的乱响将她的意识一下从睡梦之中拉醒了来。她张开眼,也并不在房中,这一下让她一下子直坐了起来!她一撑身而起,顿时感觉浑身要折断一般的疼痛,这种疼痛令她胸口血气乱涌,差点一口血呕了出来!她压着胸口,强撑着定了下神,深深的吐了口气!虽然是这般的疼痛,但她的意识却是更加的清楚了起来,自从她中了炙魂焚体之后,身体与意识都是处在昏溃的边缘,更多时候都是神志不清的。但是现在,那种混乱昏着已经不见了,她甚至可以隐隐的觉查到体内狐气的翻涌,在顺着她的体脉静静的游走!

“也!”她张口轻唤,声音哑涩,却是清晰。她翻身下地,浑身纠缠的布带绕得她一个趔趄,她这才发觉,自己现在包裹得像一个木乃伊,她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灰布大袍,全身的伤口都被裹缠着,原本的衣服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她环视着屋子,脑子里还残存着的,是也与凤翼栖梧对战的片断,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暮霭沉沉,茫荡天与地。情仇切切,贯绝生与死…”房外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声音苍老,却清明有力。不由的让她,一步步蹣跚着向外而去。门外云雾缭绕,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隐隐约约间,一个身影倚石而坐,细风阵阵,卷得发舞袂飞,影西倚着门框,轻轻的开口:“请问…”

“大人醒了?”那人回眼过来,云雾之外,看不清姿容,声音却是轻轻飘转过来:“冬宁大王前去汲水,此山之中只有一处泉涧,在北岭之外。大人需耐得性子等上少顷!”

“是你救了我么?”影西慢慢挪动步子,渐渐的贴近他。她感觉不到他的妖气,就算是这般的近,也是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出得门来,她才发觉这是山顶,云雾都在脚下,所以才是这般翻涌如仙境。触目而望,四周皆是通红的山峰,红色的山,凤翼山么?他们,竟又回到这凤翼山了么?她走近他,这才看清,是一个老者,头发已经花白,面上虽然是沟壑纵生,皱纹密布,却是精神矍烁,眼眸清亮!单看眼睛,根本不相信他是这样一个苍老的容颜。他的长发与长须皆随风而荡,他背姿坚直,坐在峭壁边的大石之上,面上带着轻笑,看着这通红的山体!

“老夫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他略略轻笑,回眼看她。

“老伯…”影西一声出口,却觉得有些晦涩,她怔仲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着:“老伯也是凤翼的人吗?”

“不错,老夫乃凤翼一族,与夏拓同宗,皆为凤神陨世之子!”他眼神清远,凝看远山,双眉微蹙:“这宁静已不久远,末世将要来临!”他微微的叹息。

影西黯然低垂下眼眸:“也,他是因为我,才会…”她艰涩的低语,胸口中郁结的难受。是啊,也是因为她,才会掀起这样的浩劫,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啊!如今,死了无数的人,她却活着,做这样的悲凄,都会让人觉得假惺惺!她捂着胸口,那里突跳得她好难受,她的眼酸涩,却是涌不出泪来!她惶惶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突然觉得,如果此番就这样死了,或者真会好过些!

“老夫一向避世潜修,不知似水流年,光阴荏冉,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老夫心愿成神,知应顺天意,火灼之期,全凭命运作主!”他环臂而语:“之前妖气弥漫,愿念丛生,老夫便知,冬宁的大王,唤魉而出,力逼夏拓!南土火灼霜侵,强法彻动天地。夏拓乃我同宗,老夫也正待最后一次焚体,五百年之期早已经到达,身体却一直不曾焚燃。”

“当时老夫便觉,此次正是命运的安排。老夫欲出而救夏拓,正好可以催行火法,以使火力灼燃,完成老夫最后一次涅槃!”

影西听住一般的看着他,听他轻声慢语。他微笑,知她心中的疑惑:“夏拓阳极之功,冬宁阴极之力,皆为不世杀法!招法一出,死伤无数。老夫不知此行前往,究竟是去救人,还是去害人!”

“这世间的人,妖怪,精兽,皆是顺应命运之主所轮回。无论此生是强是弱,最终命丧何处,都不算是悲哀!命运终会为他们,做出下世的选择,终会给他们一条,来生之路。今生掠夺他人的性命,来世必当报还,周而复始,轮回不息。但是夏拓狱火咒,冬宁幽鬼阵,皆是不世夺魂之法,火咒由其力而伤其身,由其身而灭其魂!幽鬼或者魉雀,皆是索魂无度!灭其魂而令其无法往生。这二法,皆使人脱离命轮之境,才是最大的悲哀与罪孽!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踟躇不决,不知是该去,还是要留!正当此时,蓝光而下,冬宁大王与大人降于此地!老夫胸中郁结的困惑,才豁然开朗!命运将二位推在老夫的面前,为老夫指点了一条两全之路!“他回眼看影西一脸的困惑,微微的含笑:”放眼天下,可以纵魉者,唯有冬宁也一人。他可以是拘魂的阴鬼,也可以渡魂的神使!可以改他心中善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他看着影西:“他可以为你,食尽天下之魂。一样可以为你,引渡天下之魂!”

影西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微微抬眼,看着他,听他接着轻语:“他唤出魉雀,滥杀无辜,是因你而起。也正是因为如此,命运不能再接纳你的灵魂!炙魂焚体必须要灼魂而消,你的止魂,已经消陨!没有止魂,无法再下世。但是,没有哪个世间是永恒的,命运之所以让灵魂往生,其实是给你们一个永恒的所在。你不能再下世,如果此世就此灭亡,你将永堕地狱,成为狱使口中之食!冬宁也必然是会为了你,而力挽狂澜,不会让魉雀再继续肆虐人间!这样比起老夫以强法相压来说,不是更为有效吗?”

“冬宁也可以开冥道,放死魂往生,闭合的止魂,他也可以重开再继!若是他肯这么做,便是渡人,便是救人了!”

“大人留在他的身边,是命运给他的成全!大人拥有人类之心,常怀渡人之念,曾经杀过多少人,如今便要渡多少人,如此以赎罪过。终有一日,命运之主也会重新接纳你们,止魂重生,有血有肉,也并非不可能!”

影西一下子惊住了,她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止魂重生?有血有肉?真的,可以有那一天吗?

“也许会有,但却很难!冬宁之人一生杀人无数,不仅是如此,此先数百年来,掠魂之数,何止百万?这就是为什么,命运接纳他们在这世间生存,却一直不肯给他们血肉,将他们拘于此界,永无下世的原因!他能与你相遇,生出情意,或者也是命运的安排吧!”他胸口微震,双眸笑意更是深浓起来:“如同你与栖梧偶遇,中了他的炙魂焚体。如同你与老夫在此相见,籍由老夫之手,令你止魂消陨!”他仰头向着天际,浓云在他身边流转,他听到凤鸣之音,清澈而宁静!他做对了啊,所以,上天在向他召唤,他突然慢慢灼烧起来,一点点,然后,在慢慢的扩大!

“老伯!”影西一惊,不由的想冲上前去:“你,你怎么…”

“老夫愿意救你,只是遵行命运的安排!老夫也有愿念,如今是二位对老夫的成全!”他声音平静,一股绵力将她推远,不急不徐,象是手掌浑而有力轻拨:“老夫早该焚体,一直却不曾如愿!老夫也曾想过,是否该如栖梧那般,于世间找寻一个强法之人与之对决!”他的身体在大火之中焦灼,惭慢缩萎,但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清晰的传过来:“夏拓狱火咒,是天罚之火,并非是为了惩罚世人,而是给予我凤族子孙的考验!只有经历天火的洗礼,才有资格成为真神,妄动强法,只是自取灭亡。这才是狱火血祭的最终意义!老夫之前为救大人,催动强法,致此完成最后一次焚体!老夫如愿以偿,大人重获新生!多谢,多谢!”他轻笑出声,有如凤鸣,他在火中化鸟,凤翅高展,然后漆黑蜷缩,他全身焦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二位在这世间所渡的第一人,正是,老夫!”他话音刚落,浑身已经化为灰烬。但是,在这灰烬之中,旋起烟云,慢慢升腾,灰烬在烟云之中旋而不散,重新聚合,先是爪,再是腿,然后是身躯,火红的羽翼,团蛇的尾,孔雀般的顶翎,鹰般犀利的眼眸!浑身火灼的烈焰,凤凰!

影西呆呆的仰看着自火中而生的鸟,传说之中守卫南方的神鸟,火焰令他的全身耀出赤金的光华,在这浓云之中,闪出五彩的霞光!他展翅而起,引颈而歌,啸声清远而悠长!他在空中向着她旋了半转,便振翅而向高天!与此同时,凤翼山四岭震动,有火球自四面八方的峡谷山隙之中团跃而出,像是绽放了盛大的烟花,是啊,一定是山中的同族,在恭贺他吧!他们在向着他发出祝福的火焰,凤神陨世的子孙,又有一个重归了他的怀抱!

“再见!再见!”影西拼命的向着那个小小的光点挥着手,一时之间,竟是泪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