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风夕一步一步后退,每一步,都象是踩在自己的心上一般,让他吃痛!他不敢看冬宁也的眼,而是看着他身后的影西:“你们已经好了,何必还咄咄逼人?现在夏拓已经陷入死地,国之将陨,代价还不够么?”

影西一怔,夏拓已经陷入死地!这话听得她一阵心驰摇移,一时间,竟有些心软,忘记了面前这个可恶的男人曾经是如何的折磨着她,将他们一次次逼入绝境!

“你在我面前自焚,我就放过夏拓,如何?”也淡淡的说着,双手背负在身后,修长的身姿在浓雾飘摇之间,或明或暗!

风夕浑身一震,真是报应啊!不久之前,栖梧也同样说过这样的话,向着冬宁也,让他自尽,而给影西解咒!太快了,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来到了面前!冬宁也的表情,分明就像是猫在逗弄快死的老鼠,他森森的一笑,突然双袖一展,口一张,两股火龙就直向着影西卷了过去!

影西一惊,急忙聚力于脚下,就直纵而上!但是也比她更是快,他右臂一个大回环,在她面前就一下子耸起一个巨大的蓝色半环光幕,强寒暴显,将火力直吞了进去!这让影西卖力的纵跃一下子成了滑稽跳高运动,直把影西给气个口斜眼歪!这个王八蛋夏拓风夕,这边求饶,那边搞突然袭击!刚刚对他那些怜悯之心一下子被她的怒火拱了个干净,就差指着他破口大骂了!

“你真是一头教不会的蠢猪!”也手风一收,身形直突而去。本想当着影西的面,就不要搞的太过份,他若是肯乖乖自焚,现在他心情好,或者还会放他止魂下世!可他不让碰什么,偏就来碰!他身形极快,双目赤红,双手曲结,一个冰霜聚在他的十指之间,然后他猛的向左右一拉,一下子连成一大串,蓝光突显,霜力强凝,向着风夕直甩而出!

风夕腰身弯拱,一时间脑子转了千万圈,他现在开狱火咒,根本等不到凤神降世那一招就得自焚,有冬宁也在,他一定不肯让自己止魂下世转生!他不食烧灼灵魂,但可以折磨他,所以,只能借普通火法逼压他的寒霜。再找机会逃跑!他拱腰反臂一挥,无数急火如烟花乱坠,直逼着寒霜而去!

也早就料到他不敢用狱火咒,就算他敢用,他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现在身体,付魂愿力强劲,共享的愿魂源源不绝的拱进他的体内。就算天火进来,也烧不到他的主魂!他旋身而起,口出黑雾,在他身侧一个一个的形成人形,袅袅的在四周浮涌,有的带着翅,有的,身后摇着数条长尾,有的,指尖长如芒刺,有的,还推起浮涌的沙!全是黑烟所聚,氲氤不散,在他身侧四周上下,越来越多!

风夕惊呆了,纵魂之术!他早就知道,冬宁可纵魂于千里之外,操纵生死魂魄,拘魂散魂,就是人间的地狱阴使!如今,他竟是亲眼所见!他果然是想折磨他,是想用这些愿魂,把他拖进地狱!

“这些都是我拘的愿魂,储在体内还没有吸收,都是好招法,玩玩吧!”也的唇边浮起轻笑,眼却浓红如血,他的发飞舞,十指轻动,有如操纵一堆扯线的木偶一般,猛的一挥,那些人形的浓雾号呼着直扑向风夕!也肩头一拱,骨翅弹出,双翅急挥,无数霜冰如刀剑扑天盖地,密暴如雨,急急而射!

影西看得魂力乱涌,身上布袋里的霜晶有如感应到她灵魂的紊乱,跳动个不休,突然间一个阴极阵掠张开来,让她四周围罩起来!

风夕盯着那些愿魂喷薄而致,心里一阵乱翻,灵魂险些脱体而出!那些愿魂各施其术,乱阵齐飞,有如一堆强妖而至,他们体魂尚存,悟觉已经全无,只剩愿念,嘶吼而出!他展翅急掠,腰身一拱,旋身避过追身而来的霜晶。他展翅长鸣,身后涌起巨大的凤凰浮图!身体烧灼开来,死生关头,狱火不得不出!他啸声未尽,双鸟自口而生,盘旋头顶于十字交叉,口吐烈焰,将最先贴近过来的数个愿魂直灼个干净!

也的笑意更是掠起,手指动个不休,自魂力而感觉到火灼的疼痛,但,这种痛太轻了!他仰头向着天,口中的愿魂还在源源不绝的涌出!向着风夕号呼着围笼而至!风夕不是栖梧,他的双啼悲火沙实在是太弱,根本还是留着余力,不敢尽放!曾经的夏拓风夕,在夏拓呼风唤雨,权霸一方,曾经手刃夏拓贵之流,与其用天火之力拼斗三日!当时的风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只丧家之犬!也脚下微动,地面翻出黑云,那是他为风夕所准备的地狱墓场,让他与这些愿魂纠缠不休,永失轮回!

影西盘坐在地上,天上的黑雾将风夕的火鸟都要包裹起来了。她看着那浓劲的黑雾越团越多,不由的叹息,权力,荣华,长生,一如佛家所说的贪嗔痴,原来,只是这些黑黑的东西!遮住了眼的亮,心的静。让人迷离,让人陷落的,全是这些黑黑的东西啊!她也一样啊,胸口跳动的心,贪嗔痴都占全了呢,都是这些吧!黑黑的,愿念!

号呼声不绝于耳,风夕灼烧的越来越凶,却烧不尽那些贴体而来的愿念!他感觉到胸口剧烈的疼痛,撕扯一般的挣扎,有黑气从身体里透了出来!他还没死,他的意识还在,他的心还在跳动,为什么?为什么这黑气就已经开始向外冒?!他的眼突张着,翅膀沉重的像飞不动一般的乱抖,他觉得眼前的景色在变得灰暗,但是他依旧可以听到心在跳动,为什么?为什么?

“你的命魂很强,如果自焚,说不定还能涅槃重生!你偏是不肯啊,哼,都是愿念!”也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他的耳膜,一直刺进他的脑海,一直刺进他突跳的心中,一刺到底!不可能!他想大声的驳斥这声音,但心跳却嘎然而止,声音一下消失,眼前只看到无数的手伸向他,无数无数的手拽着,静静的,却是有着他无法挣脱的力量,一直拉一直拉…!黑雾渐渐的散去,只有空中有残余的烟火,破碎的衣片还烧着,像是一朵朵小小的红花,在烟云中飞来飞去!

也掸了掸沾在袖上的飞灰,忽然开口道:“执哥哥来了好久,还不出来!”

影西正在发呆,一听这话,一下子跳将起来,向着四周乱看!这里一马平川,哪有半个人影?她忽然感觉到气流的涌动,自上而下!她抬起头,正看到两个小小的白点,烟雾太重了,原来他们一直旋在半空!她直跳起来,坏心情被重逢的喜悦冲掉了,向着两个小点直迎了上去!可不就是他们吗?执还有净,白色的裘袍,银色和略有些浅金的长发,碧蓝的眼眸,淡淡的和张扬的笑意!执本能的伸手去接一纵而上的她,突然间又觉的有些不妥,直缩了回去,倒是净毫不介意的掠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个满怀!让他一时有些后悔干嘛要缩手!

“哈哈哈,你真命大啊!”净蛮不在乎的大笑着,抱着她忽上忽下的乱飞,旋得风劲吹!

“是啊是啊,我还没死,臭小子!”影西的脸笑成一朵大花,看他们还好端端的,心里的一块大石真落了下来,让她觉得轻飘飘的,美滋滋的,满当当的,她拍着他的肩,看他蓝色的眼眸快凝出水来,看他笑意盎然,看他神彩飞扬,长长的吐了口气:“唉,白为你担心了呢!”

“干嘛为我担心,我好的不得了啊!”净向更高处掠去,得意的将发辫的梢尖乱甩着扫她的脸,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觉得快活无比。难怪两个哥哥都愿意听这样的话,真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啊!

“我追着风夕过来。本想杀了他,但看正主在打,当然不好打扰了!”执笑着,不再去管空中两个活宝。慢慢向着也走过去,感觉到他勃张的寒意,他也平静了下来:“你们真的找到了?”

“嗯!看来你们也很好!”也迎着执踱过去。

“接下来呢?有新任务了吧!”执看他平静的眼眸,早就猜个八九分。

“是,执哥哥帮我救人!”也低语着,向着他。

“夏拓的人还没死绝呢,借他们天火力减少一些数量你也好办事啊!”执根本就是明知顾问,笑容凭添一些意味。

“她要救!”也根本就是在满足他逗弄的心理,略扬着眉轻语:“执哥哥让其他各部的全都回去,一个不留。我去压母雀,我想它已经快要再裂体了!”

“哦!她要救!”执笑得很坏,也就全当看不见。

“龙璃的人还在,不肯跟我们一起走,现在估计隔在莽原之外了!”执低语着:“那里也很麻烦!”

“真没回去?!”也微蹙了眉:“让净去吧,反正他上不得冬宁山。让他帮龙璃一把!别跟影西说。”

“那自然!但是我不知道我能救几个,我尽量引,不过我估计也帮你引不了多少!”执抚着下巴:“现在救很麻烦呢,数量估计已经比上次还多了!”

“没关系!能推爆的就推,不能的往回引,能有多少就多少!”也静静的说着:“反正我现在力气没处使,不能杀人,只好救人了!”

“难怪你刚才故意散魂!”执扬着眉,向上斜看着:“那不如多聚点阴极阵给她,反正你是要带着她的!”

“聚了,再多的话她非到处散不可!现在都保不齐,活活能把我给气死!”也忽然向上吼着:“净,给我下来!”忍他半天了,还敢越飞越高,连他都快瞧不见了!

执简直快笑出声了,肠子都快绞一起了,不对,他没肠子!那怎么觉得肚子都疼了??

净远远的听到,吓得忙收翅下坠,一跳到地上,就冲着两个哥哥讪笑着,马上开始出卖同盟:“是她,是她啦,非让我带她上去看看城那边啦!都是她!”

“冬宁净!你找抽!”影西直跳起来,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记猛拳。“哎哟!”净捂着头一个踉跄,猛的回身,直追上去,要揪她的头发:“你给我站住!”得手的那个掉头正跑的欢,回头冲他扮鬼脸:“站住才是笨蛋!你小子是汉奸!我为民除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站住,我动手了要!”他根本听不懂她的怪词,拔脚就追,两人谁都没运气,根本就是在比拼奔跑速度!

“你…们…两…个!”也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脸臭到家了。

执已经快笑弯了腰了,他撑着也的肩,笑着说:“算了,随他们吧,难得一家团聚嘛!”说完,连他自己都是一怔,不知不觉,竟将影西的台词挂到了嘴边!

一家团聚!也怔怔的看着他们,影西的笑声远远的传过来。是啊,好久没有见到了,她这样张扬,肆无忌惮,无赖又不讲理,昏话满天飞…是因为,一家团聚啊!

“聂影西,你给我站住!再跑,你就倒大霉了!”

“叫嫂嫂,没大没小!”

“我,我这样叫你,我就是吃屎了我!”

“哈哈哈,你一直在吃,没发觉吗?笨~~~蛋!”

“你,你,你!”

“你什么你?猪头!”

“你你你你!!”

“白痴,你跑得真慢耶,你倒底是不是妖怪啊!~~~~”

一家团聚,难得的快意!

第206章 夏拓沦陷(3)众人的决择

“不要!!”洛瑶颤抖的手指紧紧的压着龙璃的手,他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他的眼中布着血丝。盯着龙璃的眼:“这是冬宁惹出来的,该由他们来解决!!”

“不把凤神打散,就算冬宁也可以控制妖鸟魉雀,到那时一样出不来!就算逃回西海,好日子也到头了!”桢罗盯着他们,低声说着:“整条河都会被它灼干,夏拓成流火之地!蔓延四海!一切就要结束了!”

“你给我住口!”洛瑶狠狠的打断她的话,失控的低吼出声。他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龙璃的手,将浑身的力都压在那十指之上,他挣扎着:“不值得,不值得!!!”

“真在这里!”三人正纠缠间,忽然听一声低呼,然后眼前闪过两道碧影。两个人自北而来!

“你,你们?!”龙璃一回眼,略有些诧然:“不是回去了么?”

“魉雀都快吃到东南边境了,怎么回去?!”休淮轻哼出声,看着龙璃指尖的血丝:“你这是要做什么?”她瞥一眼他身边的桢罗:“你果然是打的如意算盘!”

若月一把摁住洛瑶的手臂,看着龙璃:“别冲动,你要过去,我带你土遁!”

“你能遁多深?地下已经火灼,水都要灼干,你能入地多深?!”桢罗不屑一顾的略扬着眉,紧盯着休淮:“还有你,你的平渡,能渡多远?过得了凤神降世的天极之火么?”

休淮回眼看她:“你从来都没信过我!你来这里,绝不是要帮冬宁,而是…”

“你错了!我曾经信过你,只是现在不信你!”桢罗的碧眸真迎上她的眼睛,皆是深碧如墨的颜色:“我来这里,要帮的,是冬宁那只小狐狸,究竟为什么,你心里最明白!”风鼓起二人的发,绿意如春丝万缕:“不仅要帮那只小狐狸,我还要帮的是,他!”她一侧脸,正对上龙璃的目光:“你不想知道她的心意吗?你强留她在这里,就算陪你渡过千年万年的好时光又如何?她的心,究竟是向着你,还是向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不想试试吗?不错,你能成全她,就算她摆着妖怪不做,只愿做个数十年便老死化尘的人类,你也愿意成全!有这份胆量,还怕什么??!!”

龙璃看着她的眼,这碧深的眸子中有着令他略恍然的含意。是啊,他很想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是向着哪里?只不过,他害怕那答案而已!她总是露出虚惘的神情,让他觉得遥远,让他恐惧,让他不敢探求,让他只愿意这样一味的等待!他不能拒绝她任何的要求,就算那要求是死,他也愿意接受,因为他抱定了念头,无论她去哪里,他都要跟随!但只是跟随还不够,贪婪的念头在随着时间增长,增长得有如海中的涛波,时时刻刻的汹涌。他只是不敢,不敢去看那怅惘眼底的深处,究竟有没有他的存在!他一直是想试的,所以当女桢不肯随行龙部,他不但没反对,反而觉得有些快慰,是他的自私在作祟。值得与不值得,他心里最是清楚!

他回眼看若月,眼波宁静,如水一般清,如海一般深遂,总是温柔!是这样的眼神,才让思清一直念念不忘吧,思清,我总是会帮你的,不论你要什么,总是会帮的!你想救影西,那么就去救,你想去见她,那我就替你开道!值得,他觉得值得!

“洛瑶,放手!你现在要做的,是为我布阵!而不是拉着我的手!”龙璃轻轻的说着,虽然轻,却是坚定,却是执着!

“不!”洛瑶叫着,声音哑涩而颤抖,他第一次这样对着他的大王说不!却是这般的嘶扯欲裂:“就算是要用,也该是…”他话音刚是过半,忽然神色一变,不止是他,所以人都盯着绛云大河的水面,水面翻涌,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觉感般的,那,那是…

“就算要用血祭大法,也该是老臣!”声音随波而出,翻卷出数道人影,齐齐跪倒在岸边,向着龙璃:“属下来迟,请大王恕罪!”

“孤…霜!”龙璃盯着为首的男子:“你,你怎么来了?他看着他身后,允诺,允思,鬼据…”他一时略起怒意道:“你们,当我的话是放屁么?!”

“大王亲征南地,却让小犬先退。大王的情意,老臣感激!但是大王乃西海至尊,尔等不顾大王危机重重,先行返国,就是死罪!”孤霜伏地低语,声音却是铿锵:“我等恭请大王回銮,老臣愿意身死以报家国!”

“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你!”龙璃微眯着眼,盯着地上众人:“他们奉命回朝,何罪之有?”

“老臣一直与大王针锋相对。并不是有意仵逆大王,只是全为西海之意考量!”孤霜依旧轻语:“如今大王要为一个女人而弃西国,又如何对的起西海百万秋执之姓,三千岛众?!老夫愿意身死,以报大王之恩情,以报西海!”

他言语间,其他人等已经不顾一切扑冲过来,将龙璃全身上来团个结实,让他动弹不得!桢罗略扬着眉,看好戏一般的看着他们在这里拉拉扯扯,眼角倪着南方火光冲天。休淮指尖略颤,她的眼不由自主的看着若月。现在不只是魉雀,还有一个凤神!她看着若月,他平静的目光给了她力量,选择,现在他们这些人,全部都要做一个最难最大的选择!包括她在内!

“孤霜,你自水路来,最是明白,水下的滋味如何!”他并不挣扎,语气竟是清淡了下来:“从临港来这里,有感觉吧!”

“是,入这里,水质略温,有火力烤灼,炙魂力而内,微微而痛!”孤霜不解其意,却依旧如实以告。

“南部莽原,有凤神烤灼大地!数日之后,绛云水即干!我等皆是凭水而生的世间之妖,内河不继,西海难存!”龙璃道:“不平凤神,魉雀难以尽收!终将漫散大地,我西海难保,我此行前来救人,为国而言,并无错处!”

“是!可是…”孤霜的话被龙璃续下的话打断了去。

“思清是我心中所爱,我为她身死,是我心甘情愿!”龙璃静静的说:“为国为家,我两不相负!”

“可…”孤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他抬眼看龙璃,一时竟被他眼中神彩所迷,有些哽咽:“大王…”

“放手!”龙璃看着洛瑶,轻声说:“再不放手,我就崩了内脉!”

洛瑶浑身乱颤,牙根咯咯乱响!心甘情愿,这四个字,真是让他体会到底!心甘情愿,再多的理由,也比不过这一句,心甘情愿!他慢慢收回指尖,慢慢的颓然放下,慢慢的佝偻着,有如一夜沧桑!

若月盯着女桢,或者是说,他盯着女桢体内的,思清的灵魂!他不是冬宁,他看不到!但是,他却可以感受的到,思清的挣扎!他心中有悲意,是他害了她,将她陷入到如此的境地!让她曾经的梦,都灰飞烟灭!他突然怀念,她握着杯子懒散的样子,看着过往的行人,微微的笑!她简单到底,只想这般碌碌一生,他曾经以为,这最后的一世,也会如此。给她财富,保她周全,便是一生了得!是他错了啊,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人。总是想着周全,结果全是狗屁!空气灼热,烤得皮肤滚烫,心却寒凉,有如曾经的过往!

碧浪千波涌,明月共潮生,追天覆地无所困,有如飓风!身沉海之底,清歌心迷离,雨注千钧不平息,更胜鲛龙!

指深入胸口,血流如注,染红指尖,更渗肤底。龙璃长发翩飞,蓝袂如净空,他通体开始泛出红色的光华,像是初生之日,明艳万丈!

“大王!”众人开始悲呼,齐齐跪倒,身后浪卷如幕,高悬而不坠落!

“布水龙吟,卷水漫地大阵!”弧霜咬着牙,目欲呲裂,眼眸深处,有泪凝住,却坚忍着不肯下坠。放眼西海,御水最强的不是他,鳞转最坚的不是他,但二法合一者。唯有秋执龙璃!唯有他!所以,才会执着扶持他!却因他太年轻,所以,才一味的想控制他。那是,想好好的保护他啊!西国内患重重,宫廷多变,他是想,静静的等他长大!

他等到了,却是如此的安排,如此的结局!他多少年,都不曾流过眼泪,久到已经快要忘记,他也会哭泣!

大浪涛天而起,瞬间河床水流暴涨,弥漫而过河岸!休淮,桢罗,若月皆被大涛而卷,却是平平软托,并未陷水而入!孤霜等人在水中旋起一个个涡旋,急急如倒斗,手腕翻结之处,水涛乱涌,漫过旱地,有如洪水,一路向南!眼及之处,已经是一片汪洋!

“万物凭水而生,凌绝千波起舞,鱼儿自水游,泪落融海涛,咸苦因我涩,珠光因我明。悲欢皆有因,漫散无尽涯,一曲催我心,天涯随我意,我乃鲛之子,我乃海之尊!”涡旋之中,涌起悲歌,声音且高且低,荡人心魄!休淮只觉心中一阵乱翻,若是没有秋执的分水之法相助,她都要压制不住而纵身入水底!她捂着胸口,碧眼一阵闪烁,看到远方红光大炽,隐隐的有凤鸟嘶鸣!他们,是要把凤神引过来!

龙璃纵身而起,衣袂瞬间被撕裂,他的浑身开始长鳞片,自手脚开始,慢慢遍布全身。鳞片片倒竖而起,有如尖刀!他在半空中侧身而转,有如游龙!他的眼开始耀出光来,象是两枚金灿灿的珍珠!他十指相抵,血丝还在向身体更深处而渗,他的胸口有一个细小的洞,在不停的流淌着鲜血,却不是坠落,而是遍布全身上下!

“血祭追鱼!”休淮仰头向上,喉间轻哽出这四个字来,叹息!她侧眼看涛中女桢,她的脸正仰看着上空,手掌捂在胸口,她正微微含笑,眼眸深处,却是迷离!她在赌命!

思清坐在树下,苍茫的心神空间,一片空旷,不分天与地,只有,这一株大树!突然,她觉得眉尖一湿,有什么落下来了!她不由的伸手一抺,却吓了一跳,血!浓稠的鲜血,还泛着微微的腥气!怎么有血?她不由的仰头看着密杈,抺着指尖:“是你的?桢罗?你在跟人拼斗,所以,血落在心底,让我感应到了?”

“是龙璃的!”她的声音让思清一下子跳将起来,心开始乱跳:“那怎么会落到这里!”

“是他的血,落到你的心里!”她忽然轻笑起来:“你的悟魂真的很强啊!透过我的眼看到他的血,感觉到了吧!还坐的住吗?”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样了?”她急急的伸手去摁那树身:“他受伤了是吧?!你为什么不帮他,你不是很强吗?”

“我正是要帮他,你肯不肯?!”树身开始晃动,像是要将她包裹进来一般。脉落明晰,可见里面细密的小小急流!

“你有最强的悟魂,我有最强的体魂!要不要?!”桢罗的声音一点一滴的灌进她的脑:“要不要?!”

“你!我早说过,只借你身体!”思清后退了一大步,盯着这巨大的身躯:“你早该知道的!你最强的搭裆是休淮,不是我!”

“你只借我身体,没有强悟,你的身体一旦破败,命魂就会关闭!你我只有共死!”她淡淡的说着:“龙璃正在用血祭追鱼,鱼裂一出,没有我的帮助,他就会为你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被命运之主拖进命轮!”

思清大惊,觉得胸口一阵突跳,浑身痛得要直不起腰来!她咆哮着:“那你还跟我废话什么,我要你去助他!你答应过我,借我的身体,就要帮助我!”

“我不开血祭之法,救不了他!你不与我身魂合一,就凭这人类的身躯!我的悟魂,根本顶不到那一招!”桢罗轻笑起来:“再问一次,你,要是不要!!”

思清浑身颤抖起来,麻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她几乎要蜷倒在地上,偏是那声音,还源源不觉的涌进脑海!

“夏拓的血祭,签给凤神!冬宁的血祭,签给狱主!秋执与其他在这世间的妖怪一样,祭给命主!而我,桢罗的血祭…哈哈哈!”她狂笑出声,枝摇叶摆,有如狂风乱卷:“是签给人类!真是可笑啊!最强的妖法,偏要最软弱的生灵来制约!上天的安排,最大的笑话!”

“我无命止之魂,体魂最强,悟魂却弱!我等待一个值得我托付的人类,拥有最强的命魂,最强的悟魂,来容纳我的魂力!我身躯经千百载,汲血无数,为至强妖木,却是偏偏,需要人类来救赎!”

“我的血祭之法,乃是生法,与各妖的死术不同!越是尽放,越有生机!乃可中融天火之热,狱冰之寒,所以,桢魂乃万妖所向,皆虎视眈眈,要与我相融!他们却是不知!可融者,唯有人类!唤木之生诀,施展只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要你心甘情愿!”

思清倒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怪不得你如此痛快要来这里!你是要逼我,接受你的力量!你根本已经放弃了休淮,因我与她有共同的命止,所以,你要这肉身,永远的承载你的力量!

“不错!”她听到她心灵的声音,笑意更是深浓:“郁东镇那次,你悟觉强出,逼我体魂回收!我就知道,你是最合适的对象!命止与休淮一样,悟觉更胜前生,更重要的,你身体里没有蛇魂,没有杂质,是我最佳载体!你若接受,体魂与我合一,悟觉皆归于你!你以强悟催行妖法,身躯败坏而不收命魂,我们就有一线生机!我在赌命,你要是不要!”

要是不要!万枝乱颤,声音如涛涌!要的话,就与女桢签血契,以报她的愿念,从此变成妖怪,人类的世界,与她越来越远!不要的话,龙璃就身死当场,与影西相见,更是遥遥无期!她的脑如炸开一般,心口如刀割。要是不要?那无数的枝叶如同龙璃的眼睛,休淮的眼睛,若月的眼睛,影西的眼睛,千万人的眼睛!一直这样盯着她,一直这样问着她,要不是要?!

她真是幼稚,以为真是可以在这里平静渡过四十年快乐的岁月,以为真的可以让一切回到原点!以为曾经的事,有如一场梦境!睁开眼睛,便又是曾经的天空!休淮身体里有蛇魂,为了守蛇魂之契,所以会汲妖之魂力,体内魂力杂乱,有如冬宁!就算这身躯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如曾经的清明,不能再令女桢之木重生!就算可以,这世界也不容许他们再等四十年!旧约已毁,新约可成,要,还是不要!

又有一滴血落了下来,落到她的睫,滑下她的脸,她没有伸手去抺.因为有更多在纷坠,象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慢慢的伸手向它,触到那软如肉躯的枝干,无数的枝叶在包裹下来,有如无数的手臂,紧紧的搂住了她!她看到无数的人在挥刀向着自己的身体,在流血,在死去!那是女桢在等待,那最强的可以驾驭它的灵魂!

我乃天上桢罗木,陨化世间为桢魂,娇美瑶华赛桃李,洁然自傲更胜兰,严冷霜雪难相逼,因比松梅更耐寒!我自始为东方主,万木皆因我丛生,我自土中生魂意,我乃木中第一等!

第207章 夏拓沦陷(4)阴之最强,以制雀母

影西看着面前巨大的魉雀,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看’,之前被封掉了视觉!她根本没有看到这般的景致!天啊!如此的巨大,简直象一座大城一般在天空之中,将身后所有的东西都挡了过去。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它的全形,只是看到浮在半空的脚爪,漆黑翻腾的黑云,像两根巨大的柱,她紧搂着冬宁也的颈,在半空中飞掠,她全身的神经已经崩得快要断掉,耳畔是啸涌的风!他们两个在它的面前,就像是微小的沙尘一般,微不足道!

“我要上去,把视觉封上!”也感觉她魂力乱翻,狐气已经不受控制的弹了出来,在她周身乱走:“快,不然我就封掉你的视觉!”他吼着。

“噢!”影西急忙动手,他来封,到时她解都解不开!也猛然急掠向上,一下纵高数十丈,掠到它的面前!它现在太大了,若是反食它的愿力,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给撑暴!但正是如此,激起他勃发的妖力,他一直想试一试,他的力量,究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对于魉雀,外间一直疯传是冬宁山的99只眠兵,都说魉雀一出,一吞魂即裂体,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其实不尽然。是99个,但是,只要控制这一个!魉雀乃是冥之阴使,连通九冥九狱,会控制魉雀,才可以开冥道,复往各界!否则,只能开幽鬼阵,直通狱门。母雀镇在冬宁山绝阴殿的冥门之壁,腹中眠有98只雀子。一吞愿魂,子雀裂体而出。并不是吞一魂便化一雀,而是吞得腹胀,自裂而分!母雀分体之后,再吞愿魂,腹中还是98个雀子,周而复始,源源不绝!直至再无一魂可食,狱门大开,魉雀归服!若控母雀,需得将自体之中付魂之愿交给它,与它愿念相通,它便随其愿而入其地,以强阴之力压其额顶,令它听从其命而分体。但随着它的魂越食越多,愿念越加强劲,会慢慢失了控,最终难以收服!

他曾经收过一次,但那是替母亲收拾残局。雀子已经不多,母雀共享魂力已少。但现在,魉雀扑天盖地,数量更胜从前,母雀腹胀如爆,他低咄出声,指尖相抵,阴极出冰霜,直掠母雀头顶,强压而下!母雀头颈暴伸,口中涌出大团黑气,直直灌进冬宁也的体内!

影西的心乱跳不休,袋内阴极阵顿时连张三个,结成三重阵,将她团团包裹!

“上来了!你可以开视觉了,别看我!”也吼着,啸声太大,令人震耳欲聋:“你去后面坐一会,不要离这么近!”他的身体勃张,衣服都被扯裂,寒气暴涨,影西再这么贴着他,会直接冻死!

影西解开视觉,松开也,眼前浓黑让她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方向。脚下站着的,是它的头么?像一个大校台一样,团团的黑雾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看到面前也的背影,他的头发乱舞着,阴力暴涨,有如急冰!方才灼热的空气,顿时变成深冬一般,凝成霜来!她根本感觉不到魉雀在动,只觉得脚下嗡嗡乱震!她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了刚想坐下,也的吼声又传过来:“不行,再退!”

她辩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是雀头的边缘,只好不顾死活的又后退了好几步,耳畔的风乱吹,黑雾越来越重,她的心魂乱涌,疼得她浑身都要裂开了,霎时间,袋里的阴极阵又扑扑的连张了三个!她终是明白,为什么一百多个还不让她送人了,根本,像她这样小妖怪,非常浪费这种阴极阵!

她盘坐下来,奋力调息,拼死将狐气向自己的体脉周围引导,她的脸被风吹得像乱翻的书页一样,一波波的荡着!她不管不顾,双手团起,不能帮忙,怎么着也不能让魂出来!

也强压雀首,逼着它再吐愿力,他的双指已经碧蓝,眼眸深红如血,他感觉体内强寒勃张。快要裂体而出!无数的愿力在推积他体内的愿魂,号呼声嘶喊一片!他浑身的力勃张着,不停的将愿力导进他的付魂,他以自己的身躯来反噬雀母所吞的愿念,如同化魉一般,不停的吞!

雀母突然仰起头来,口出悲啼!它身体直立起来,这一动作有如山倾,将闭目安神的影西直接掀了个倒栽,嘀里骨鲁就向后滚了去!影西大惊,本能的双手乱抓,也一直注意倾听着身后的动静,听到她细小的惊呼,本能的翅就直直的抖了出去,反着去兜她!他的手指已经深陷进魉雀的头顶,此时放手,就是前功尽弃!影西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她借着那骨翅的托力猛的一侧跃,直跳起来,那力将她平推,加上她的跃力,差点就跃过也的头顶,跳到他面前去!

“别过来!”也吼着,又不敢反震她,只得吼声如雷:“跳回去!”他猛的将雀母的头压平,这一压,胸口难以承载越聚越多的魂力,一下子扯裂开来!

影西惊得猛得收气回跳,空中一个大空翻,象杂耍一般的向后翻了两圈,她刚一落地,忽然看到也的后颈在起变化,碧蓝的光下,好像是骨头在突出来!这一看非同小可,她感觉胸口乱震,也要化魉了么?她感觉到浑身是快要冻僵的冷,身体的狐气开始紊乱起来,又开始不听话的乱窜,在她的皮肤里乱撞!

“也!”她叫着,她没有那么强的力,只是凭着嗓子大叫,声音却弥散在魉雀的悲啼里。她向前猛冲了两步,一下子被他的翅隔了回来,他有如长了后眼一般,平推得她不让她贴近:“你就在那好好呆着!”他的声音划穿魉雀的鸣叫,直送到她耳中。他的翅反裹过来,骨骼变得出奇的柔软一般,反着交叉,将她牢牢的固定住,有如一座骨牢一般!

她盯着他的后颈,一会工夫,已经弥漫到快到肩了,透过破碎的衣服,隔着浓雾,还是看得清楚!她抚着翅上的骨头,有如抚着他的脸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强撑着大张着眼,憋了半晌,忽然大声吼着:“加油啊!”她扯着脖子大叫,眼泪随之而夺眶,除了这个,她已经想不出要说什么了:“加油啊!”

“笨蛋!”他低低的呢喃,却是轻笑出声!不过,声音却真是给了他力量一般!他半松的指节猛得扣紧,蓝光暴现刺目,阴霜在指尖大张,强摄魉雀的魂力!他破开的胸口在慢慢合拢,后颈又生出皮肤来,一点一点的!但是,他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满溢,这种冲撞的力量在越来越强,他不散魂出去,就没办法再反噬魉雀的愿念,不然会被撑暴。但是散魂出去,马上会被雀母再吃进去,这样周而复始的僵持,根本是没完没了!而且雀子越来越多,他早晚撑不住!现在他的双手都必须要压制母雀,根本没办法动一下!他的念头飞速的转着,忽然他脑中一闪,想到了,想到了一个方法!地火!他可以用地火的!用地火之力在体内灼燃,以付魂愿力相压,两股力两相抵消,用这种方法消耗愿魂之力,正合适!当然,这样身体会忍受极大的痛苦,非常非常的疼痛,但他不在乎,他坚信自己可以忍受!但是,但是影西要怎么办?他的翅正拢着她,一会的冷热相激,一定会波及到她的,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乖乖听他的话?他脑中乱闪,手下却是不停,愿魂疯了般的狂涌,他忽然吼起来:“影西!你下去!”

“什么?”影西想都不想就拒绝:“不,我不走!”他现在正在跟魉雀以死相拼,怎么可以让她走?!

“不是让你走!”他的声音直逼过来:“去下面看看有没活人,把他们带上来!”他吼着,这理由最是好了,她一定愿意!

“啊?”影西怔着,是啊,他们是来救人的,他动不了,就得她去了!

“下去找一找,没有就快点上来!”也喊着,他感觉不到下面有生魂的气息,所以不怕有夏拓的人动手。她的阴极阵可以抵挡魉雀对愿念的感应,下面该比这里安全的多!

“好!我去!”她的心突跳着,却有些雀跃起来。也给她指派任务了呢,而且是救人呢!她在上面也只能喊两声无意义的加油,正懊恼的要死!

“我一松,你就跳!”他大吼着:“没有就快点上来!不要浪费时间!还有,不许跑太远!”他的灼力会很快开始和结束,只要一会就可以,他不希望她离开他太远!

“好!”影西运力于脚上,她感觉到他的翅在松,一霎便让她要失了平衡,她猛的向上一跃,然后就急急连纵数下,斜斜的滑空而下!

在她离开的一刹那,也双指交错而抵,一指尖泛红,一指尖泛蓝:“来吧!”他低哼着,猛的运力,将火灼之力同时灌进自己和母雀的体内!

这普通的地火只能耗他们的愿力,而不能使他们灼烧!但依旧令母雀嘶鸣,并不是因为疼痛,它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它只觉凭着愿念在号哭,但是也感到疼,非常疼!但这种疼可以令他更是清醒,他寒热相抵,骨翅咯咯作响,尖端通红,然后变得极蓝!两股力飞窜着,被他同时催到最强!

母亲!你也会用地火,为什么,为什么在操纵…他的眼忽然睁大了,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当年父亲阵亡,他们都认为母亲之所以愤怒至此,宣兵夏拓,与其结为世仇,不惜纵魉大战。是因为,母亲没有继承到父亲残余之力,因而暴怒!在母亲力竭之时,他曾经问过她:“做人有什么好?”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做人,有什么不好?”原来,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