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突然有个想法,提议道:“我们何不原路返回看看?”

众人乍听之下,均不明所以,只是瞪着我,唯有陈爝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由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

我点头道:“没错。现在离火灾发生已过了十几个小时,说不定火已经灭了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到刑具博物馆,从那里出去。”

袁嘉月激动地说:“是啊,这个办法可行!韩先生,不如你就辛苦一点,回去看看上面的火灭了没有?如果灭了,好带大家逃离这里!”

她的提议没人表示反对,连陈爝也不说话。这回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不行了。这差事我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还未等我点头允诺,汤洛妃就从人堆中走了出来,高声道:“我同你一起去,互相也有个照应。”

她说话的时候冷眼看着袁嘉月,有点挑衅的意味。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出陪我,心头的恐惧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还有点期待遇到些什么小困难能让我英雄救美。

临行之前,袁嘉志、陈爝和我三人一起将袁嘉亨的尸体抬进孽镜台安放,并脱下他的外套盖在脸上。众人受惊过度,不敢单独回囚室,所以都围坐在石殿上。陈爝、袁嘉志、储立明三人继续寻找出口。上次粗略寻找并无收获,考虑到地宫有存在机关的可能,是以这次务必要一砖一瓦,进行地毯式搜查。我和汤洛妃则原路返回,去入口打探。

我们俩一人手持一支火把,并肩而行,再次踏上那条奈何桥。

其实我对博物馆大火是否已经熄灭并没有太大把握,像这种体量的建筑,烧上三天三夜也不无可能。不过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找不到其他出口的情况下,从地宫的入口出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走在宽阔的奈何桥上,渐渐只剩下我和汤洛妃的足音,四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我见汤洛妃低头猛走,也不说话,猜想她可能是害怕,于是搜肠刮肚,想找些谈资来和她聊聊。一来打发一下时间,二来也可以打消些恐怖的念想。正思索间,却见汤洛妃停下了脚步,垂首立在原地。

还未等我开口询问,一阵刺耳诡异的怪笑声,竟从她口中传了出来!

2

她这一笑,吓得我头皮发麻,从脚底生起一股寒意来。我没听错,这正是当时我们刚到阎罗殿时听见的笑声。这尖细的嗓音令我印象深刻,决计不会听错!

但我想不明白,汤洛妃何以要发出这诡异的怪笑?况且这声线和她本人的相去甚远,完全不像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只可惜笑声稍纵即逝,再去回想,也很难记起全部。

死气沉沉的奈何桥上,仅有我和汤洛妃两人,我当时紧张的情绪可想而知,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袁……袁夫人,有什么好笑的?”

汤洛妃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笑?我几时笑过?”

“你刚才明……明明笑了啊?”我紧张得六神无主,说话都有点磕巴了,“袁夫人,我胆子小,你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啊……”

她若随便扯个诸如“想到个笑话”之类的谎话也就罢了,谁知竟睁眼说瞎话。这座桥上,除了我只有她,要不是她发出的笑声,还能有谁?

汤洛妃语气诚恳地说:“韩先生,我真的没笑过!我可以对天发誓!”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说谎,难道她被什么“脏东西”附体,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过?这事我越想心里越毛。

我又问道:“那你刚才停下来干吗?”

汤洛妃双手交替,上下搓着双臂,解释道:“之前我还认为是错觉,可一上这桥,就觉得阴冷异常,在石殿就暖和不少,看来地宫里也是有温差的。我刚刚停下来,就是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笑过……”

她这么一说,我更怀疑她是被附体了,因为根据许多古代文献记载,古人被附体之前,周身都会有阴冷的感觉。

“你先别着急,也可能是我听错了。”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宽心。

嘴上虽这么说,但我对自己的听力有着绝对的信心,除非刚才是我出现了幻觉,不然绝不可能听错!那笑声和刚进阎罗殿时听到的别无二致!

这事我不能释怀,所以接下去那段路,我和汤洛妃都没说话。

我这人受心理暗示能力极强,很容易胡思乱想,只要看了恐怖片,当天夜里绝对做噩梦。嘴上虽然说没事,但脑子里顿时涌出各种恐怖的想法。比如汤洛妃若是被女鬼附体,待会儿会不会趁我不备,对我痛下杀手?或者待我劳累,阳气渐弱时,把我给附了?要是真附在我身上,那我可就得归位了!

陈爝这家伙破案拿手,驱魔除魅可不是强项,说不定还会把我送去镜狱岛上的南溟精神病院,接受庄大夫的电击治疗。这事我思来想去,越来越怕。

汤洛妃见我吓得面无人色,柔声问道:“韩先生,你怎么脸都绿了?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我一时无言以对,随口瞎扯道:“我走路走多了,脸就会变绿。”

汤洛妃以为我在逗她,扑哧笑出声来,这次的笑声与刚才的截然不同,加上她一笑百媚,不可方物,也使我心情放松了不少。我心下暗道:袁夫人这样好看,就算是个女鬼,栽她手上也值了。唉,韩晋啊韩晋,陈爝骂你花痴,读者也骂你花痴,看来你还真是个花痴,这件事以后就不要讨论了。

我们穿过鬼门关,来到一条漆黑的隧道前。没记错的话,穿过这条隧道,走过一条向上的阶梯,就能找到螺旋楼梯,拾级而上就能回到入口。

进入隧道,又走了几十步,汤洛妃忽然“咦”了一声。

我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这回轮到汤洛妃的脸变绿了。她伸手指了指前方说:“没路了。”

我循她所指看去,前方灰蒙蒙一片,将手中火把往前探了探才看清楚。果然如汤洛妃所言,隧道的尽头不再是通向螺旋楼梯的石阶,而是一面凹凸不平的岩壁。

这岩壁与隧道浑然天成,不像临时用碎石泥块堆积起来,仿佛初始便生在此处一般,完全没有人工斧凿过的痕迹。

我走上前去,用脚踹了踹这岩壁,岩壁没有回音,看来这块巨岩厚实异常,想要将之凿穿也并非易事。何况我们没有掘土的工具在手,想要挖地道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韩先生,你先别着急,静下心来想想看,会不会是我们走错道了?”汤洛妃见我方寸大乱,忙来安抚我。

“不可能啊,从奈何桥到此地,只有一条笔直的路,没有别的什么岔路,我们怎么会走错呢?一定有问题……”

我心中乱成一团,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此事之诡异,超出我之前遇到的所有情况!密室杀人也好,不在场证明也好,起码都能以人力解释,可眼前这块千斤巨石却真真切切挡在我们面前,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我清楚地记得,众人进入隧道时畅通无阻,怎么回去的时候凭空出现这样一块岩壁堵路?这面诡异的岩壁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行,这件事太过古怪,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和大家商议一下!袁夫人,我们快走!”

我觉得这隧道处处透着诡异,不宜久留,立刻返身折回。

这件事让我回想起曾在傀儡村遭遇过的“鬼打墙”。彼时我们组成的荒村探险队在山林中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出离开村庄的路。不过那件事还能用科学解释,可眼下这凭空出现的岩壁,真比鬼打墙还古怪数倍!就算陈爝在此,怕也参不透其中玄机。

“韩先生,我们刚才不会是见鬼了吧?”汤洛妃之所以陪我同行,完全是因为袁嘉月那句话,逞了一时之勇。见了这堵“幽灵墙”后,她心中也害怕起来。

“不会,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鬼……”

其实我比她更怕,走路时腿都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先是在奈何桥上听见了女鬼的笑声,又在隧道里撞上一堵幽灵墙,此前受过的所有唯物主义教育在此刻完全幻灭,谁要说这世界上没鬼,我头一个反对。

陈爝要是继续扯什么科学理论,我就把他头按在岩壁上,让他告诉我这个世界怎么了!

汤洛妃边走边说:“可是,刚才的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袁夫人,你放心,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科学的解释。你要知道,我们在这地宫待了很久,脑子肯定处于缺氧状态,人一缺氧,就会产生幻觉。所以刚才见到的一切,说不定是个幻觉呢?”话虽如此,但此时我心里完全没底。

我俩心头惴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没过几分钟,就回到了奈何桥上。我过桥时就差没牵着汤洛妃的手跑起来。

回到阎罗大殿,见众人正围坐着说话,我才放下心来。

陈爝见我们神情有异,出言问道:“怎么回事?上头火灭了没?”

我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喘粗气,缓了好半天才道:“隧道被堵了,出来好大一面岩壁,根本过不去!”汤洛妃在我边上用力点头,替我佐证。

储立明没听明白,张嘴就问:“怎么会没路呢?你是不是走错了?”

我急道:“这儿通向楼梯只有一条路,我又不瞎,怎么会走错!”

袁嘉月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惊愕的神色:“你的意思是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面墙!而这面墙,在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

我用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听我说得言之凿凿,加之汤洛妃也极力佐证,心中俱是惊恐,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谭丽娜又开始大呼小叫,董琳则抱着汤洛妃低声抽泣,最可恶的就是袁嘉月,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半天,大意是我眼神不好,看错了还在这里蛊惑人心,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其余人均低头不语。

我们这里最镇定的要数陈爝,仔细听完我说的话,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便道:“我自己去看看,你们都留在这里。”我本想说陪他一起,但刚才着实被吓得不轻,所以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口。

“董琳,你陪陈先生去看看吧!”汤洛妃忽然说道,“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对吧?”

“嗯,我没问题。”董琳站起身来,“我陪陈先生去!”

她平时在袁府常受袁家人肆意责骂,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谁晓得竟有这样的魄力。这事使我对她另眼相看。

“你不怕吗?”陈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怕也没用啊。不过比起害怕,我更希望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董琳回道。

“确实如此,光害怕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陈爝说这番话时故意提高音量,仿佛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他说完话,就带着董琳朝奈何桥的方向走去。

3

席地坐定后,储立明拿来了罐头食品和饮用水分给我和汤洛妃。我肚子虽然很饿,却对这些罐头提不起胃口,想到之后逃命需要力气,还是捏着鼻子吃了下去。

在我看来,这种罐头除了保质期长之外,一无是处。不过陈爝在家里囤了很多,平时也会见他吃得津津有味。

通常大家都认为这种食物没有什么营养价值,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我看过一些报道说某些罐头食品中含有的有益微量元素,甚至比新鲜水果蔬菜中的含量更多。因为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不是即食的,通常会被氧化,氧化的过程会破坏其中的有益物质。

单从这方面来说,罐头食品中虽然不含新鲜水果蔬菜中的重要元素,但是其营养物质却不会因氧化而流失。

汤洛妃吃了几口,就把罐头放在一边,问储立明道:“嘉志人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袁嘉志不在石殿中。

“刚才发了一通脾气,自己回囚室睡觉去了。”储立明双手一摊,脸上尽是无奈的表情。

谭丽娜接过储立明的话头,继续道:“他脑子有问题,你们不用理他,神经病发完,自然会出来。”说着又把头转向一旁的袁嘉月,冷冷道:“也不知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会教育出这样的男人。遇到事情就像莽夫一般,不会过脑子。”

袁嘉月反唇相讥:“自己瞎了眼,还怪上别人了?不过也能理解,都已经离婚了,还厚着脸皮到男方家里分家产的女人,多半都是无耻之徒!”

谭丽娜怒道:“你说谁无耻之徒!”

袁嘉月冷笑着说:“我说谁,你心里清楚。”

谭丽娜霍地站起身,指着袁嘉月道:“你这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如果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袁嘉月听了这话,面色大变,站起来就准备和谭丽娜放对。

这两个女人针锋相对,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储立明见了,忙从中间将两人拉开,说:“现在特殊时期,两位美女都压一压各自的暴脾气。你们要打架也行,等咱们出了这地宫,立马给你们俩摆个擂台,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门口卖票。”他说话神情十分诙谐,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也劝道:“储医生说得对,眼下需要大家同舟共济,不是闹分歧的时候。”

这些话显然消解不了她们俩的敌意,她们虽没动手,但看对方的眼神都透着怨恨,巴不得立刻将对方置于死地。

好不容易将两人劝下,汤洛妃忽然说:“你们父亲生前最讨厌吵架,尤其是家里人吵架。嘉月,你和嘉志的脾气都太大,平时要收一收。”

她这话像是长辈批评晚辈,辈分上虽是如此,可深究起来,她也只比袁嘉月年长两岁,哪里压得住袁嘉月,眼看好不容易平息的战火又要点燃,我忙岔开话题:“对了,储医生,现在几点了?”

储立明看了眼腕表,回道:“下午五点三刻,哇,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不知不觉,竟然已过了这么久。若在平时,可以参考天色来判断时间。但长时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人对时间的感知就变得模糊了。

我们说话间,袁嘉月回了转劫所内,石殿里只剩下汤洛妃、谭丽娜、储立明和我四人。汤洛妃刚才受到惊吓,还没完全缓过来,所以话不多,谭丽娜还在生袁嘉月的闷气,故而只有我和储立明在交谈。说是交谈,无非就是表达一下对目前处境的看法。

储立明低声道:“如果真按韩老弟所说的,那这地方也真够邪门,出去的路找不到,来的路又被堵了,存心要我们死在这里。对了,还有夏律师的死、莫名其妙的火灾以及前厅反锁的大门,啧啧啧,不想还好,往深里想,鸡皮疙瘩爬满身。”

我点头道:“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不是单凭人力可以办到的。”

从我和陈爝踏进刑具博物馆那刻起,诡异恐怖的事就没有停过。如果不是我们运气好,找到这个地宫,此时我们所有人恐怕都已经变成了焦尸。

储立明又道:“你们别嫌我迷信,这世界上,很多事情说不清啊。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难道都是瞎编的迷信?胡扯!你当老祖宗会把一些糊弄人的玩意儿传给子孙吗?不会啊!所以别看我学的是西医,但我对风水堪舆、阴阳术数都非常推崇!话说到这里,韩老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储立明拍了拍我的大腿,笑道:“专业人做专业事!”

他这么一说,我就更糊涂了。

储立明接着道:“我听说,那位陈先生,曾经在美国当过警察局的刑事顾问呢?我跟你讲,他那套东西,什么逻辑推理,在这里根本没用!你看看这鬼地方,又是阎罗殿,又是奈何桥,隧道里莫名其妙还长出一面墙,上哪儿说理去?所以你知道破案讲什么?”

“讲证据?”我试探性地问。

储立明拍了拍他自己的大腿,笑得更高兴了:“孺子可教也!就是要讲证据啊。什么是证据呢?古人说得好,死无对证,人死了,就没有证据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死人复活嘛!所以破这种案子,需要的不是警察,是神婆。”

“神婆?就是灵媒破案吗?”我随口接了一句。

“没错!美国芝加哥有个案子,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失踪了,后来警方怎么也找不到他在哪儿,急得没辙,最后找到一个当地很有名气的灵媒。那灵媒让警察取来男孩的物品,在鼻子下闻了闻,当即就表示男孩已经罹难,尸体掩埋的地址都讲了出来,是某个独居男子家的后院。那帮警察起初不信,结果去那男人家后院一挖,乖乖,挖出二十几具尸体!原来这男的还是个连环杀手呢!”

储立明说得唾沫横飞,看来他平时对这种伪纪实类的破案故事非常感兴趣。

我听得无聊,又不好意思坏了他的兴致,只能赔笑点头。他把我的客气当成兴趣,一发不可收拾,继续说了好几宗“灵媒破案”的故事。我心想,他要是把这份说故事的热情化在笔端,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推理作家。

储立明说完最后一个故事,又拍了拍我的腿,神秘兮兮地说道:“知道神婆为什么都是女人吗?阴门阵听说过没?因为女人体质阴,容易被鬼上身……”

听他说到这里,我心头一震,想起奈何桥上的怪笑声,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用眼角去瞥身边的汤洛妃。

不瞥不要紧,一瞥之下,吓得我差点儿心跳停止。

只见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蛇,正盘踞在她的腿边,随时都会向她发起进攻!

我刚想出言提醒,撑在地上的手背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团冰冷湿滑的物体在我皮肤上蠕动。

4

“蛇!有蛇!”

没想到最早惊叫起来的人是储立明。他站起身来,一脚踢开一条正匍匐在地的黑蛇。谭丽娜大叫着躲在储立明身后。我也抬起手,甩掉盘在我手背上的那条黑蛇,大声道:“大家小心点!地上有蛇!”说话的同时,我伸手将汤洛妃拉起。

地上少说也有十多条黑蛇弯弯曲曲地游走,黑色的鳞片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三角头两侧绿豆大小的双眼闪烁着凶光。这些蛇性情极凶,蜿蜒曲折地朝我们逼近。

也许是听见了我们的呼喊声,袁氏姐弟从转劫所内跑了出来。袁嘉月见满地都是游走的黑蛇,忍不住发出尖叫,袁嘉志低声骂了一句,举着火把去燎地上那些黑蛇。蛇类对热感应十分敏感,火焰还未及身,就纷纷往后退却。

“哪来这么多蛇!”谭丽娜从储立明身后探出头来。

“是……是虿盆里的蛇!”我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讲出这句话。

“虿盆?什么虿盆?”谭丽娜问道。

“就是碓捣狱里的一个刑具,我和陈爝去查探的时候,发现其中还有活蛇,就把盖子盖起来了。谁知道它们竟爬出来了!”

“有这种鬼东西,你怎么不早说!”袁嘉月怨起我来。

我无暇和她斗嘴,学着袁嘉志的样子,用火去燎地上的蛇。面前好几条黑蛇都扬起头来,嘴里吐着信子,身子绷如一张满弓,这是它们准备发起进攻的前兆。

这些蛇是否有毒,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所以我也不敢托大,脱下外套包裹住手臂,再握住火把去烧它们。这些蛇十分灵敏,火焰燎过去,它们就扭着身子闪开。就这样你来我往斗了半天,累得我满头是汗,一条蛇都没烧死。

储立明和谭丽娜退到了墙边,避无可避,此时一条黑蛇急速向他们爬去。谭丽娜只是闭着眼哇哇乱叫,储立明虽然胆小,但思路清晰,知道这蛇若有剧毒,被咬上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于是游目四顾,见身边有块巴掌大小的碎砖,便弯身捡起。那条黑蛇已逼到眼前,储立明来不及多想,用力将碎砖狠狠砸了下去!

砖块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黑蛇的头部。储立明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竟用砖块砸死了黑蛇,胸中豪气顿生,又捡了几块碎砖,朝余下的黑蛇投掷过去。

我和袁嘉志也改变策略,不再用火燎,而是去寻身边的砖石。袁嘉志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块半米左右的厚实砖板,十分沉重,对准蛇头,真是一砸一个准。这些黑蛇可能是饿得太久,见同伴被砸成蛇泥,纷纷上去撕咬吞噬,看得我直犯恶心。

袁嘉志、储立明和我杀得兴起,过不多时,十几条黑蛇都被我们用砖石砸烂了。只见烂蛇碎石铺满地,石殿中一片狼藉,空气中似乎也飘浮着一股腥臭味。

我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袁嘉志道:“这些黑蛇是从碓捣狱石室出来的,那边恐怕还有不少。不去把这些蛇都杀死,恐怕晚上都无法安眠。”

储立明或许是想到夜里被蛇袭击的画面,听了我的话后,面色越发惨白,嘴上道:“对,一条活口也不能留,务必斩尽杀绝!我跟你们讲,蛇这种动物最是记仇,我老家那边也有很多传说,什么半夜回来袭人,这种事多得不得了……”

我怕他又要开始讲故事,没完没了,立刻打断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找余下的黑蛇吧!不然让这些家伙钻进犄角旮旯,再要找就难了!”

袁嘉志从头至尾没有发话,就是手里攥着砖块,一双眼杀得血红,看上去有点瘆人。

商量下来,我们三个男的去碓捣狱石室杀蛇,汤洛妃、袁嘉月和谭丽娜留在石殿中。虽然满地死蛇不太雅观,但也比我们去冒险杀蛇来得安全。计较已定,我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提着碎砖,当先走在前面,袁嘉志和储立明跟在我的身后。

前行的路上,不时会照到一两条黑蛇,均被我们几个用大石头砸死。来到碓捣狱石室门口,又见了两条,分别被袁嘉志和储立明砸烂了蛇头。

正当我和袁嘉志准备进入石室时,储立明忽然拉住我们,说道:“你们难道还真想进去杀蛇?”

“不然怎么办?”我反问道。

“你知道这虿盆中有多少黑蛇?靠砖头砸下去,几时是个头?再说,这里面的砖墙都塌了,碎石碎砖散落一地,把这些蛇都找出来并非易事,不小心还要被咬上一口呢!”

“那怎么办?难道就放任黑蛇四处游走?”

“当然不是。只不过想要阻止这些黑蛇半夜偷袭我们,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忙问。

“把这扇大门给关上,用绳子捆住门环,将黑蛇都堵在石室中就行了。既节约了我们的体力,又不担心黑蛇袭击,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便让袁嘉志守在这里,和储立明去刀锯狱石室找来一条手腕粗细的麻绳,穿过实榻门的两个铜环,紧紧捆住绑了个死结。门中央虽有缝隙,但黑蛇是无论如何都过不来了。接着,我们三人又去其余几间置放刑具的石室巡视了一圈,确定再无黑蛇遗留才放下心来。

检查完毕,储立明松了口气,叹道:“真是天灾人祸,石墙倒了,竟把虿盆也打翻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惊得直冒冷汗。

在碓捣狱石室发现袁嘉亨尸体时,我记得虿盆并没有被打开,盆盖还是盖着的。况且白膏砖堆砌起的三角石墙位于石室的东北墙角,而虿盆在西南方位,相距十几米,就算石墙倒下乱石纷飞,也落不到那么远。

换言之,虿盆的盆盖,一定是我们离开之后,被人动手掀开的。而听见巨响后,首先到达这个石室的是袁嘉志、陈爝和我三人,但此后搬运袁嘉亨尸体时,几乎所有人都帮忙了,混乱之中,根本无暇去理会谁动了虿盆的盆盖。

身处地宫的八个人,包括我在内,个个都有嫌疑。

保险起见,我并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两人。

我们三人回到石殿,发现陈爝和董琳也刚探完路,正盘坐在地上吃罐头。汤洛妃已经把我们去石室杀蛇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我见陈爝表情轻松,并无太多沮丧的情绪,心中生疑,忙问道:“怎么样?你们是不是也见到有一堵岩壁挡住了出口?”

陈爝点头道:“嗯,没错,确实走不通了。”

我激动地说:“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地方真的太诡异了!现在怎么办,这边找不到出口,另一头的入口又被堵上了,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吗?”

谭丽娜听了,歇斯底里地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这里!”董琳在一旁安慰了好一会儿,才令她镇定下来。其实不只谭丽娜,储立明和袁嘉月情绪也非常糟糕,虽没大喊大叫,但能从他们流露的神情中感受出来。

我望向陈爝,希望他能找到出去的办法。陈爝伸了个懒腰,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甚至比探路前还要笃定几分。但看董琳的表情,兀自愁眉不展,几次想要张口,却一直犹豫。

我说:“董小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董琳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笑。”

第七章 溺毙1

听董琳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麻。之前我在过奈何桥时,也听见有个女人在笑,董琳这话,更证明我所听见的声音不是幻觉。

谭丽娜带着哭腔骂道:“你别胡说八道,净在这里吓唬人!”

董琳一脸委屈地道:“我没有……”

我尽量用温和的口吻问道:“你是在哪里听见笑声的呢?”

董琳磕磕巴巴地道:“就是和陈先生去探路时,在那堵岩壁前忽然听见的。我当时以为听错了,还问了陈先生一句。”

我看向陈爝,他冲我摇了摇头,双手一摊:“别问我,我可没听见。”

董琳用力点了点头:“所以我更害怕了,我就想,这里是不是有鬼……”她说话时缩着脖子,看上去被怪笑吓得不轻。

储立明也哭丧着脸道:“姑奶奶,是不是你听错了啊?求求你别吓唬我们了,真的,我这小心脏受不了。我还想活着出去呢!”

袁嘉志冷笑道:“还想活着出去?我们都快把这地宫翻得底朝天了,除了些破铜烂铁和一堆尸骨,什么都没找到,更别提出口了。这里的食物和水最多撑两天,两天过后,我们一个个都得饿死渴死。”

他说得也没错,我们此时被深埋在刑具博物馆之下,真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食物一旦耗尽,可真就只能闭目等死了。

储立明又说:“刑具博物馆着了大火,说不定会引起附近的人注意呢?”

“不可能,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居住,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到,而且负责运送食材的司机,也都是半个月才来一次。”汤洛妃开口否定了这种可能。

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沉默了。其实道理都明白,即便有人发现了大火,赶到这里,也未必能找到火场下的地宫,将我们救出去。

袁嘉月见大家都唉声叹气、心灰意懒的样子,急道:“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她推了一把袁嘉志,高声道:“快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就这样等死啊!”

袁嘉志歪着头,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