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艳极为高兴,“你爹也这么说过的。”

余欢不由得又想起续弦一事,稍稍有些尴尬,巧九在旁边打圆场笑道:“原来是姨夫人,失敬了。”

刘淑艳轻轻一颔首,指着身旁的姑娘对余欢说:“这是你表妹羽诗。”

余欢虽是第一次见刘淑艳,但自己外祖家的事情还是听说过,知道刘淑艳的夫家姓吴,刘淑艳也只生了吴羽诗这一个女儿。因为刘淑芳嫁给余潭近十年才生下余欢,所以虽然刘淑芳比刘淑艳大了十几岁,但吴羽诗也只比余欢小五岁,今年刚刚十七。

吴羽诗样貌娇俏,皮肤虽然稍稍有些黑,却另有一种健康的美丽。此时她看起来稍有些局促,但也算大方,余欢从小就渴望自己能有兄弟姐妹,此时见到与自己有血亲的妹妹,思想上便十分亲近、想要照顾她。

介绍完吴羽诗刘淑艳又把后面的几个人都叫过来,都是四十来岁的妇人,一个是吴羽诗的乳母,另几个都是服侍她们日常起居的婆子。

余欢多看了两眼,毕竟是年轻的姑娘,身边不用丫头全用婆子服侍的还是少见,不过或许吴家就是这个习惯,余欢也只是好奇而己。

刘淑艳介绍过这几人后对巧九说:“她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你看着安排,另外我和羽诗身边再调过来几个丫头,免得她们初来乍到的不熟悉这里。手忙脚乱的服侍得不周到。”

巧九笑着应下,余欢见刘淑艳彻底误会了巧九的身份,连忙道:“小姨,九姨是我在关外认的义母,这些年来对我和我爹都十分照顾。”

“义母?”刘淑艳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门。责怪地朝余欢道:“你娘死了,可你娘的母家还有人呢,认什么义母!你爹…”

吴羽诗拉了刘淑艳一把,“娘,咱们站这半天了。还是先跟表姐进屋再说话吧。”

刘淑艳这才看见余欢的脸色并不好,当即闭了嘴,不过再看向巧九的目光已带了浓浓的敌意。

余欢转身在前头引路,巧九在旁低声道:“许是你姨母误会了什么,以为你爹要续娶才这么紧张。”

余欢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她母亲去世了这么多年,余潭就算续娶也是情理之中,刘淑艳倒比她这个最应该在乎这事的人还要紧张。

因为不舒服的缘故,余欢的步子很快,听了巧九的一句劝才放慢脚步,回头看去,已和刘淑艳拉开了一段距离,便停下等着她们。

那边吴羽诗和刘淑艳说了几句话,看唇型是在劝她不要这么冲动,搞坏了大家的关系。

刘淑艳看来是听了劝,走到近前和余欢说:“我最敬重的人就是我姐姐、你娘亲,虽然她早早就走了,可你不能忘了她。”

余欢的心里立时松了松,刚刚的憋气也散了,低声说:“我一直很想我娘的。”

刘淑艳听她这么说脸色缓了不少,可对巧九仍是不怎么理睬,余欢还想与她说说,巧九朝余欢摇摇头,无声地说道:“日久见人心。”

余欢想想也是,刘淑艳现在对巧九心存偏见,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越劝越糟,还不如不说。

不管怎么样,多年未见亲人,刘淑艳的到来还是让余欢高兴的,余欢把人请进厅堂,湛秋已安排丫头送来香茶,并将其送到刘淑艳手中。

刘淑艳只盯着湛秋看,看得湛秋有点发毛,余欢问道:“小姨,怎么了?”

刘淑艳审视的目光仍在湛秋身上,“这是你身边的人?”

余欢不明就理地点点头,刘淑艳脸上明显带了不赞同的神色,与湛秋道:“你出去吧。”

湛秋莫明其妙地看了眼余欢,余欢也不明白,但还是向她点点头,湛秋便带着几个小丫头退到门外去。

刘淑艳立时说道:“成王殿下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你身边摆这么个小狐媚子,是嫌日子过得清闲吗?这样吧,这丫头送到我那里去,让阿桂和阿花过来服侍你。”

阿桂和阿花就是刚刚介绍过的服侍吴羽诗的那两个婆子。

余欢笑得有点尴尬,“不用了吧,湛秋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等过两年安稳了我就把她嫁出去。”

刘淑艳还是觉得不妥,吴羽诗道:“娘,听表姐的。”

刘淑艳总算没再说什么,但到底气意难平,脸色一直不好。

巧九站起身来道:“姨夫人和表姑娘一路过来想必辛苦了,不如先去安顿,等安顿好了再叙旧不迟。”

刘淑艳像没听见一样低头喝了口茶,“噫”了一声与吴羽诗道:“尝尝这茶,比家里头的好。”

吴羽诗闻言颇有些不耐似地,拉起刘淑艳与巧九道:“有劳九姨了。”

巧九便领着她们出去,将她们安置在距余欢住所稍远的位置,新王府太大,又处处都是好景致,刘淑艳母女只觉得走了一曲又一曲,脚都走酸了也没看尽王府的美景。

巧九让院子里的丫头们伺候着,自己便找了借口离开,刘淑艳已冲进屋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用力拍了拍黄花梨木制成的精美条案,又坐到玫瑰椅上,蹭了半天总算蹭出了感觉,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的天,这比你大伯家不知强了多少!”

吴羽诗挥手让王府的丫头出去,屋里只剩她们母女两个,这才冷了脸,对刘淑艳道:“你瞧你刚才的样子,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我早与你说过,咱们和余欢没那么深的情份!惹她翻了脸,小心将你赶出去!”

刘淑艳立时坐直身子恼道:“我来干什么的?他余潭当年想娶我都娶不着,现在我愿意过来可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余欢也是个不懂事的,竟然认了个什么义母给我添堵,你再看她身边那小狐媚子,老的小的都不是安份的!”

“行了!”吴羽诗白她一眼,“你那事本来就不靠谱,以后少提!总之你听我的,咱们自然有好处,你要是再自己穷作,等到被人赶出门的时候别来找我哭!”

刘淑艳老不乐意地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吴羽诗打量了一会屋内的摆设,突然问道:“舅舅那边可给你回信了?到底有没有姨丈的消息?”

说起这个刘淑艳又不高兴了,“他们肯定知道,只是瞒着我!这些没有心肝的,也不看看…”

吴羽诗知道自己老娘嘴上没把门的且永远找不到重点的特性,连忙打断她,“那也是怪你,要不是你一个劲儿地管舅舅他们伸手要钱,他们也不会这么对你。”

“我又是为了谁!”刘淑艳登时急了,“你爹为了捐官把我的嫁妆全用光了,天杀的随后他就死了!我是落个人财两空!家业被你大伯占了,你原先订的亲事也被他们家的二丫头夺了,要不是从你舅舅这边弄点银子回去充门面,我们怕不老早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到时候我寡妇一个怎么都好说,你可怎么办?难道要你跟着我回刘家,一辈子嫁出不去吗!”

听了这番话吴羽诗的脸色缓了缓,坐到刘淑艳身边去,“娘,我知道你为了我受委屈了,不过咱们不会一直被人欺负,表姐现在是成王王妃,咱们只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大伯他们必然八抬大轿地来请咱们回去!到时候谁敢再对咱们呼来喝去?到时别说是商贾人家的一门亲事,就算是有品级的官员,我也是配得上的。”

“到时候咱们可不能那么轻易地回去!”刘淑艳想着吴家派人来请她们、她甩他们一脸嘴巴子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手下摩挲着光滑的桌案,极为不舍地道:“那短命的余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他要是回来,咱们还回什么吴家?到时候你成了余太师的继女,这些荣华富贵,可都是我们的了。”

刘淑艳畅想得没了边,吴羽诗却对她老娘的想法不以为然,她爹还在的时候不过是捐了一任七品县令,家里的姬人小妾就纳了一堆,瞄着老爷床的小丫头们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无一不是年轻的女孩儿,男人么,二十的时候爱十八的姑娘,四十的时候也爱十八的姑娘,六十的时候还是爱十八的姑娘!不是她看不起自家老娘,而是面对着一波又一波正在努力跃上枝头的小鲜肉,她老娘实在是没有什么竞争优势,还是洗洗睡吧。

第九十七章 钱财

第九十七章 绝交不是你想绝想绝就能绝

刘淑艳母女暗中交心的时候,余欢派去刘家的人也回来了,那亲卫带回一封信来,余欢展开一看,是三舅刘舒同写来的。

刘舒同的信言简意赅,余欢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有些灰心地把信扔在桌上。

巧九眼见着她从接到信的欢喜欢眨眼成了现在的样子,抄过信一看,信里写刘家受余潭连累至今,虽受过余潭的接济,但余潭跑来软磨硬泡让刘家捐献军资,不然就告发他们私藏朝庭流放犯的事已用光了刘余两家的所有好感值,刘家人觉得余潭太无耻,没法再好好地玩耍下去了,已经给余潭写了绝交书,从些刘余两家没有关系,让余欢也不用去找他们云云。

巧九看完信半晌无语,想安慰余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想出一句:“果然是你爹的行事风格啊!”

余欢更郁闷了。

给余欢跑腿的都是楚淮派过来的心腹,余欢有什么事自然瞒不过楚淮,绝交信的内容虽然没看见,但那跑腿的打着成王府和余欢的旗号跑到刘家去,结果连个大门都没给进,这态度说什么也称不上正常,马上回报给楚淮。楚淮这两天也盯着刘家呢,余潭到刘家募捐最后整整送回关北四百多万两银子,解了关北的燃眉之急,他是记得刘家的好处的,再加上刘家是余欢的外祖家,这关系就更不一般了,只是他们大张旗鼓地进城也没见刘家人来接,这都两天了,落得个余欢派人上门竟还被拒之门外。

不用想,余欢这会肯定在家憋屈呢,她向来是对外头能耐,对自己家人的宽容度比沧州城的城墙还高。

楚淮这时候刚从沈旭明的宴会出来不久,袁振跟在他后头发牢骚,说他不该拒绝那五个美人,他不要也该给弟兄们发发福利。

楚淮回身踹他一脚,“啰嗦还没完了。”

袁振垂头丧气的,“王爷也可怜可怜我常年征战,至今都没成家,那五个美人儿送过来你要银子我要人,不是皆大欢喜么!”

楚淮简直懒得和他解释,袁振打仗一把好手,其他的简直一塌糊涂。沧州虽然地处北方,可商业极为发达,每年上缴的税银不输于江南富庶之地,又有刘家在余潭的扶持下坐拥一方,极大地提高了商人的地位,更使得北方商人视沧州为商号圣地,说沧州是整个北方的商业中心也不为过。在刘家多年的经营之下,沧州商人与官府间的格局已定,那时的沧州商会便已是一个庞然大物,官府扶持商人,商人供养官府,相互倚存错综复杂,又有无数商人通过各种手段混迹于官场之中,可以说沧州早已官商不分。刘家没落后,沈家趁势而起取代刘家坐稳了商会会长之位,每年仅各家商号献上的贿银也不止千万之数,更别提经他手中促成的生意买卖他都要分上一杯羹,区区五千万两,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况且楚淮真正看重的也并非银子。

沧州是北方的经济命脉,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想将之握在手中,以前的刘家是余潭嫡系,余潭又是和先皇一个碗里刨食的,所以说刘家是在先皇的默许之下扶持起来的也不为过,而刘家之后沈家迅速上位,自然也不是因为沈旭明条顺盘亮,沈家的背后定然也有一方势力的扶植,很有可能就是楚安!当然了,也有可能不是,不过沈旭明到底不是自己人,用着不放心,楚淮除非是疯了才会让沈旭明继续做这个商会会长,沈旭明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上来就是谈判。他们谈不拢是必然的事,不过在那之前楚淮不介意和沈旭明拉拉锯,多榨一些油水出来。

“你想成亲了?”知道袁振理解不了这事,楚淮换了话题,“这倒是我疏忽了,你和我一般大,我都成亲三年了。”

袁振撇撇嘴,成亲三年有什么了不起?他们都二十七了,马上就人到中年了才成亲三年,大傻笑二傻蠢,穷显摆什么!

楚淮说完大概觉得太过炫耀不太好,咳嗽两声,“这样吧,我回头跟小鱼说让她留意一下,给你挑个媳妇,你如果看得上眼,我就解了你的军职,等成了亲再回来,也不算有违军规。”

袁振听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成亲老头子跟老太太不在场可不行。”

楚淮笑着骂他一句,翻身上马,“随你的便吧,今天给你放一晚上假,你可以滚了。”

袁振扭头就走,走了一会回头看看楚淮去的方向,袁振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也牵了马,溜溜达达地往那边去了。成亲了又怎么样?偶尔也是要打打野食的。

楚淮也不知道袁振这么猥琐,带着李畅一路急驰,穿越大半个沧州城行到驻军之地,楚淮下马将鞭子一丢,大踏步往中帐去,“带人去刘家,把刘舒同给本王带来!”

李畅立时应声,正要离去,楚淮又叫住他,“刘老爷子身体不好,别惊动了。”

李畅复又答应一声,见楚淮没再有别的指示,才去点兵拿人。

李畅走后楚淮命人传来军中几位将军,仔细商讨攻打台州事宜。

台州是徽安府最后一州,台州过后就是京畿之地,可以说他们面临的是围京前的最后一战,不过沧州距台州远达三百余里,旁边又有拱卫京畿常年驻军的丰临大营相护,丰临大营内驻十万精兵,这是保卫京城的最后力量,楚安抽调全国兵力抗击关北军,连自己在京城的私军都动用了,也没动丰临大营一兵一卒。如今庆军退至台州,关北军一旦进攻,战线拉得过长不说,补给线也极容易受到丰临大营的奇袭,而一旦楚淮兵力分散到丰临方面,守在台州的庆军又岂会放过这样的夹击机会?加上丰临大营的兵力,庆军与关北军兵力相当,硬拼并非没有胜利的机会,可那样的结局必然惨烈,并非楚淮所愿。

“属下以为现在最宜同桂南王联络,桂南王二十万大军与十万庆军对峙于汾春一带,只要桂南王继续北上,京城方面必然会再度抽调兵力南下抗敌,到时我们压力大减,正可一鼓作气拿下台州!”

楚淮瞥一眼说话的人,此人名为张乐英,是墨离一手提拔并推荐到楚淮身边的,楚淮一直十分重用。

“王爷!”又有一人出列,是袁振的副将,名为龚奇,“张副将所言未免过于想当然,桂南王虽声称出兵二十万,可川蜀之地不服朝庭约束的夷众甚多,桂南王绝无可能调动所有兵力北上,二十万不过是对外宣称,况且京城方面有没有后手亦无所知,若桂南王应声而动,而京城方面并未从台州调兵,到时我们只能被迫响应桂南王一方,到时胜算亦是不大!”

楚淮心里赞同龚奇所言,面上却丝毫不露,各自安抚几句,又让帐中一众将军各抒已见。张乐英从军时日尚短,在分析军情方面自是不如跟着袁振身经百战的龚奇,不过张乐英也有让楚淮看重的优点,临危不乱,擅专精对敌,完全是走墨离嫡系的路子。

今日楚淮是意外回营,主要为了解决刘家之事,心血来潮才召来众将军议事,他们也没什么准备,说来说去都是老三样,楚淮见实在没什么可行的建议,便让他们回去协商,尽快拿出对敌之策。

众人散去后,李畅才进帐来报,“刘舒同带到。”

楚淮稳坐中帐,“带进来!”

楚淮的态度并不客气,刘舒同虽是余欢的三舅,可他们今天的表现已经伤害到了余欢,伤害余欢就是伤害他楚淮,这点毋庸置疑,所以楚淮现在很受伤,受伤的结果就是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楚淮随便抓了本书看,刘舒同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抬,直让刘三舅站了大半个时辰,他才看在那四百多万两军资的份上抬起头来。

楚淮之前分析了一下,刘舒同虽是刘家第三子,可他接管了刘家的所有家业,他脑子灵胆子大,余潭给他的机会他一点也没浪费,最后把沧州城搞得连余潭见了都傻眼,现在沈旭明舍不放下的位置就是他一屁股坐出来的。这样的一个人,不说极有气魄那也该是气度过人精明睿智,心中天地广阔,对谁都是不卑不亢——参见沈旭明——不过刘舒同既然是搞官商一体化奠定沧州格局的开山鼻祖,本事肯定比沈旭明要大,于是楚淮一直按照沈旭明升级版来想象刘舒同,也想好了怎么对付他,所以等他这会抬头只看见一个无比猥琐的小老头儿时,立刻朝李畅投去极为不满的目光。

他要找刘舒同!这胡子上还挂着鼻涕的脏老头儿是谁!

李畅以目光回答:这就是刘舒同。

第九十八章 秘藏

 

第九十八章 不愧是余潭的小舅子!

楚淮把视线移回眼前的小老头儿身上,那老头儿低着头揣着手站在那,四平八稳的,倒是一点儿都不怯场。

“你就是刘舒同?”楚淮问。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答,李畅在后头捅了老头儿一下,那老头儿一个激灵抬起头,“王爷看完书了?帐内昏暗,请王爷小心护眼,小老儿学得按摩技法一套,可为王爷缓解疲劳精神明目,王爷可想试试?”

楚淮盯着他朦胧惺忪的眼睛好一会也没说话,最后老头儿没坚持住,打了个哈欠。

“你刚才在睡觉?”楚淮问。

“怎么可能,王爷真爱开玩笑。”老头儿捋捋胡子吸吸嘴,把嘴边的口水吸回去。“小老儿在琢磨按摩的手法,为王爷按摩务必达到指法精准力道适中,方能显出草民对王爷的敬仰之情。”

楚淮沉着脸跟一脸菜色的李畅隔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自己所想——不愧是余潭的小舅子!

楚淮没在这事儿上过多纠缠,“刘舒同,你可知道本王召你前来的所为何事?”

“王爷心意草民不敢妄测,不过之前余太师曾赶至沧州向草民募捐军资,草民虽慷慨解囊但绝不敢居功,只是料想王爷是重信重义之人,不会平白向百姓索要军资,草民大胆猜想,难道是王爷因捐献军资一事想要嘉奖草民?”刘舒同说着,干巴巴的脸上露出一抹自豪又羞涩的笑容,“草民已反复向余太师强调,支持王爷起事是草民应尽之事,不敢接受王爷封赏,可草民亦不能让王爷失信于民留下话柄,所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当年刘家受余太师所累全家隐姓埋名至今已近七年,刘家祖宅被官府查抄,草民深感愧对祖宗,不知可否请王爷下令归还刘家祖宅,让刘家恢复本姓。”

刘舒同说完话后帐中冷寂了好一会,李畅在旁听着心中暗道:这老头儿真够有心计的,原本楚淮是想问他的罪,结果他上来就把自己的功劳摆上,还名正言顺地讨要刘家祖宅,要不然就是什么“失信于民留下话柄”…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楚淮的脸色时无比同情自家王爷——此人不要脸的程度已直逼余潭,简直难分胜负!

“刘家捐资有功,本王自然不会忘记。”楚淮的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不过本王有一事不明,听说下午王妃曾派人去刘家请舅舅过王府相聚,舅舅不仅没去,还写了一封绝交信,不知为何?还望舅舅给予解答。”

楚淮也不想再绕圈子了,他算看出来了,贪钱的、做买卖的没一个好东西,两句话的功夫就把他绕进去了,这会他要是问“你们刘家怎么没来迎本王进城啊?”这老头儿一准得说“我们刘家做好事是不留名哒!”

楚淮都叫了舅舅,刘舒同也不好再装草民,眉头一拧,“舅舅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楚淮嘴角一抽抽,突然一点也不想听了。

刘舒同却连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楚淮,“我待阿欢如亲生女儿,她小时候常骑着我的脖子出去玩的,这么多年不见我怎会不想?只是为了我儿子、阿欢表哥的性命着想,我是不得不写那封绝交信,否则王爷便第一个不饶我!”

李畅默默地听着,心里琢磨着今天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是个圈套,这话让王爷怎么接?说对,我不饶你?连原由都没听呢,况且拿刘家人开刀,王妃肯定也不乐意啊!

楚淮骑虎难下,只能问:“到底什么事?”

刘舒同挤了挤眼睛,硬挤出一滴眼泪来,“除非王爷恕草民无罪,否则草民不敢说!”

李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隔着老远都听能到楚淮磨牙的声音。

楚淮摆了摆手,脸色铁青地说:“你说吧,恕你无罪。”他算是想通了,反正是余欢的亲人,就算真的得罪了他,他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才自我安慰到了一半,就见刘舒同跪倒在地,“吾儿刘继恩被奸人蒙蔽泄露了余太师的行踪,导致余太师失踪,刘家实在愧见王妃,不得已写下绝交信,还望王爷宽恕刘家大罪!”

李畅简直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他们英明睿智酷帅狂霸的王爷哟…完全被这老头儿带到沟里去了。

楚淮面无表情地,他很想把刚刚扔下的书拿起来再看看,顺便冷静冷静。

什么被奸人蒙蔽啊!根本是刘继恩做了叛徒,把余老大人给卖了吧!要不刘家能这么心虚?能连捐赠军资的功劳都不要?刘舒同能这么一环扣一环地把他挤兑成这样?

“刘继恩现在何处?”现在还能用正常的语调说话连楚淮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刘舒同一脸愧色,“小儿随余太师一路进京,现一同下落不明。”

看看,人家儿子虽然做了二五仔,但人家也失踪了,加上人家认罪态度良好,又事先讨了人情,这还怎么追究?

楚淮朝李畅站着的方向看去,发现李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心里十分满意,毕竟领导的黑历史什么的,还是少知道细节为好。

楚淮清了清嗓子,“当时情况如何?你且如实道来。”

刘舒同抹着唯一的一滴眼泪,“去年余太师到刘家募捐,小儿与太师十分亲近,最后还动身与太师一同离开沧州继续寻找故友募捐,他们离开后几天草民的老妻自小儿房中找到一封烧毁到一半的书信,信中要小儿将太师引到一处,其他内容因烧毁俱可不查,随后不久就收到太师失踪的消息,草民与老妻惶惶不安,曾多次暗中打探太师下落,都没有结果。”

这番话说得倒还情真意切,楚淮又问:“此事还有谁知道?”

刘舒同吸吸鼻子,“发生这等大事草民不敢隐瞒,当即召集全家商量对策,故而刘家上下全都知晓此事。”

真是个老狐狸,楚淮心里暗骂一声,知道这事搞大了刘继恩恐怕兜不住,干脆把整个刘家都拉下水,否则他们进城,刘家的其他成员也不会没有反应。

“你先起来吧。”楚淮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便陷入沉默之中。

余潭失踪一事十分蹊跷,据越无桑的回报,说余潭是突然打算进京去寻访故友,其间也提了有刘家子弟同行,但当时谁都没当回事,直到他们遇到大批官兵,逃离过程中遇到雷家出手相救这才躲过一劫,越无桑说余潭见到雷动时表现熟捻,随后便应雷动所求让越无桑带燕青玄出关,又捎回那封信,接着余潭就失了踪,雷动那边来信对余潭的下落含糊不清,楚淮猜测余潭恐怕是遇到了新的问题,可有一点应该确定,刘继恩不是雷家买通的,恐怕那批官兵才是刘继恩身后的人安排的。

如果刘继恩身后的人是楚安…那刘家还值得信任吗?事情真的像刘舒同所说的,只是刘继恩个人被买通吗?亦或是刘舒同为保全家安危,不惜将自己的儿子推出来顶罪?

楚淮道:“刘家的祖宅我还给你们…”

仅仅是一瞬间的沉默,刘舒同马上道:“能回归祖宅已是刘家之福,刘家隐居多年,已习惯了平静度日,往后定然远离尘嚣安心生活,不辜负王爷的恩德。”

楚淮点点头,这老头儿虽然不太实在,不过脑子的确好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叫进李畅让他把人送回去,又让他明日联系沧州知府将刘家祖宅重新修葺。

刘舒同走后楚淮也上了马,往成王府而去。

原本找来刘舒同是想威吓他一番,查明他的想法再让他去领余欢的情,可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楚淮第一个想法是不能让余欢知道以免她伤心,可后来又一想,瞒着她只会重蹈覆辙,有些伤心他能替她担着,可有些伤心却是能把两个人越推越远,渐行陌路。

楚淮回到成王府的时候子接近子时了,吵醒了不少的人进得府来,那边余欢也已得到了消息,楚淮进屋时余欢已经起来,正让丫头去准备夜宵。

楚淮揽她进屋,“别麻烦了,让人打水来,一会直接睡了。”

“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余欢为他除去满布风尘的外衣,换了一件居家长衫,又陪他洗手净面,等楚淮干净了,余欢也差不多把自己心里的苦水倒了个遍,主要集中在刘淑艳身上,最后才拿出刘舒同写的信给他看。

楚淮随手展开,看完了信不得不佩服刘舒同的心计。原本是刘家有错在先,若直接让楚淮和余欢知道,刘家必讨不得好处,毕竟刘家和余欢虽有亲情联系,但也是十几年未见,和陌生人几乎无异,对对方的人品心性都很难保证,又事关余潭性命,就算余欢想追究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可经过他这样一番安排,先让余欢觉得余潭逼人捐款占了“理亏”二字,再用这封信逼余欢上门问明真相,只要见了余欢的面,那老头儿自可施展各种假哭手段让余欢原谅刘家的“管教不利”之失,真是不服不行。

第九十九章 疑点

第九十九章 除了…还有…

关于余潭的下落,楚淮一直没有和余欢说实话,都是怕她担心,不过现在既然决定说了,那就说个清楚,楚淮摒退丫头,从去年余潭离开关北说起,到今日他见到刘舒同结束,慢慢道来,再无一丝隐瞒。

余欢果然有点慌神,“那我爹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