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摇摇头,“我猜测仍在雷动手中,但估计出现了一些意外,否则雷动来信就不会含糊其辞,说什么岳父打算走,又没有走成的话。”

“那你派去京城的人全都一无所获?”

余欢虽然极力压抑语气,可楚淮仍听得出她隐约的怒气,不由苦笑,果然是自作自受,之前为了避免她担心所说的一些宽慰言语,一朝揭穿,都变成了假话空话。

“都没有找到,或是没有回来。”楚淮老实地说:“雷动以岳父要胁我们以便让燕青玄学习新工业技术,肯定是要把岳父藏起来的,否则岳父一旦脱困,不仅燕青玄性命有危,连新技术他也带不回分毫。”

余欢动了动唇,又紧紧抿住,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横加指责,她知道楚淮的动机是为她着想,她难以原谅的是,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以为是雷动救了余潭,她还暗中感激雷动,岂料余潭竟是雷动的俘虏!这么长时间!她不仅没有想过任何救他脱困的事,甚至连实情都不知道、误把仇人当恩人!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余欢努力平静情绪,“如果我爹真的被困住了,那么他送回来的那封信就很有可能与此有关!”说到这余欢心里一酸,如果这是真的,她难以想象余潭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怎样迫切的心情希望她能解读出信内的真正意思,可她竟然全然不知,只是闲暇时才将那信找出来研究一下,一拖就拖了这么久!半年的时间!由希望到失望,余欢简直不敢想余潭是怎么渡过的!

看余欢隐隐泛红的眼睛,楚淮知道这次又是自己错了,多说无益,只能加派人手继续监视雷动,希望能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查到余潭的下落。

余欢那天晚上辗转难眠,对着余潭的那封信看了又看,可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那个菜名对应的是徽平府,可徽平府和余潭失踪一事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指沧州?刘继安不就是沧州的么!难道是想告诉她害他的人在徽平,就是刘继安?

头晕脑胀地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余欢的脸都是青的,楚淮昨晚陪她一起想一起分析,脸色也不太好,俩人站在一起就跟被谁吸了阳气似的。

刘淑艳精神百倍,早早就拉了吴羽诗到余欢的院子里来做客,余欢只能收拾心情给她们介绍楚淮,刘淑艳对楚淮打量再三,回头小声问余欢,“是不是身子骨不行?脸都是青的,赶快让大夫过来看看,开几剂固精补药,你听小姨的没有错。”

余欢的脸绿得跟小白菜似的,实在也不知道能拿这么二的二姨怎么办。

楚淮昨晚上已经听余欢说了不少刘淑艳的事,知道这位刘二姨不好打发,便说起刘家要回归祖宅一事,给她分分心。

刘淑艳听闻果然面色一动,接着就撇了嘴,“不是我不向着自家人,不过给他们办这事实在多余,我当初让他们卖了那破宅子换间大的他们也不领情,天天说什么平安平安,也没见怎么平安。”

余欢看过去,“什么平安?”

“平安居么!”刘淑艳挟一个水晶煎包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就是刘家后来住的宅子,叫平安居。”

余欢猛然站起,“叫什么?”

刘淑艳被吓得一愣,挟着小菜的筷子抖了抖,冷拌黄瓜掉到桌子上。

吴羽诗皱了皱眉,让丫头过来把桌子擦干净,对余欢说:“叫平安居,可是有什么问题?”

余欢看看楚淮同样惊疑的目光,缓缓坐下去,“没有…”

“那怎么一惊一乍的。”刘淑艳不满意地把小菜拉到自己面前来,正要继续吃,被吴羽诗狠狠拧了一下大腿。

刘淑艳“哎哟”一声,不等她开骂,吴羽诗拉她起来,“娘你吃饱了?那我们就走吧,昨天九姨说想去街上转转,正好我们替她做个向导。”

“谁要跟她…”刘淑艳的话没说完,已被吴羽诗拉出门外。

“我得去刘家看看。”余欢对楚淮说。

楚淮马上让人安排,等陪余欢上了马车才问:“怎么回事?”

余欢摇摇头,“还不确定。”

楚淮只能耐心地等着,等到马车停下,前头带路的李畅朝车里道:“王爷,车进不去,只能步行了。”

楚淮便带着余欢下了车,左右一打量,这里的胡同倒还宽敞,就是一侧堆满了杂物,只余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由于昨天楚淮的特别关照,此时胡同内外已有士兵把守,见了楚淮纷纷敬以新式军礼。

楚淮回礼后和余欢进了胡同,这条胡同很深,经过的几户人家都是门扉紧闭,门板十分破败,像是久不住人的,再往里走才看见一户还算整齐的,门旁挂着门牌,上写“平安居”。

李畅上前叫门,余欢却走到那块门牌前,伸手摸了摸。

“就是这了。”余欢回头看向楚淮,“平安居是我以前在京城居住的院子,这块门牌也是我爹的手迹,我爹在信里说的,就是让我们来找刘家。”

菜名对应徽平府,余潭暗示徽平府有异,余欢一旦进了徽平,必然会来找刘家的人,等她到了这里,自然认得出这块门牌,前后一联系,就会明白余潭要她找的就是刘家人。可找刘家人做什么?难道真像她昨夜猜想的那样,只是让她知道是刘继安害了他?

正想着,刘家大门打开,得了消息的刘舒同亲自出迎,见了余欢倒头便拜,“草民有罪,还望王妃宽恕。”

楚淮和李畅不约而同地眼角一抽,这老头儿又来这套!

刘舒同一个劲儿地用袖子揉眼睛,干打雷不下雨,硬把一双眼睛揉得通红,“草民有办法找到那孽子,请王妃允许刘家将功折罪,救出余太师!”

楚淮瞪了瞪眼睛,不光为这老头儿对自己不说实话,刚才他似乎还感觉到这老头儿占了余潭的便宜,占得浑然天成。

余欢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就对了,余潭现在一定和刘继恩在一起,他必然知道刘舒同有办法找到刘继恩,所以才让她来找刘家帮忙。

“舅舅起来吧。”余欢躬身去扶刘舒同,“继忠表哥定然是被奸人所陷才不得已为之,待救回我爹,舅舅也不必过于苛责表哥才是。”

刘舒同却不站起来,使了个千斤坠,眨巴着眼睛说:“还有一事请王妃恕罪,除了刚刚草民上报一事外,继恩那孽障还暗中动用了余太师赠与刘家的一笔钱财,近百万两银子至今不知去向。”

楚淮无语,李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老头儿心计太深太深了啊!昨天不跟楚淮说这事,估计是怕楚淮自己去救人刘家在余欢面前买不着好,等见了余欢又先说自己有办法救余潭,说完了才说什么银子丢了,余欢还能追究吗?是那一百万两重要,还是余潭的下落重要?简直太不要脸了!

余欢果然顾不上银子,一心只追问余潭的下落,只在最后随便问了一句:“不知我爹是何时赠于刘家这笔钱财的?”

刘舒同一指身后的宅院,“这个宅院是太师出事前安排的,那笔银子当时就在这宅子里,刘家迁入后这笔银子亦被封存了起来,也是在数月之前草民才发现银子不翼而飞了。”

“有一百万两?”

刘舒同立刻赌咒发誓,“就是一百万两!草民绝无贪墨分毫!后来余太师前来募捐,草民代表刘家共捐赠四百余万两…”

楚淮咳嗽一声打断刘舒同的话,狠瞪他一眼,这老头儿!什么时候也不忘买好!

一个岔打过去,刘舒同没再提这事,余欢也没再问,改而说道:“外公可好?怎么不见大舅、二舅?”

刘舒同干笑两声,“他们去访友,这两天就回。”

楚淮对这老头儿彻底五体投地,分明是担心他们发难,所以早早把人送走藏起来,这老头儿倒是勇字当头,自己留下来试探,最让人心里发堵的是他居然还全都搞定了!

余欢点点头,“这样也好,刘家祖宅已在修葺中,过几日便可入住,这几天让人先帮着收拾东西,等祖宅修葺完毕,让外公和大舅二舅他们直接回祖宅便好。”

刘舒同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不仅祖宅被抄、自己及家人不在外走动,连姓都改了,这会能正名并回归祖宅,脸上也见了几分激动,举着手发誓一定会帮着楚淮把余潭找回来。

在余欢的督促下,刘家祖宅的修葺进行得十分快速且顺利,等将刘家的东西如数搬进刘宅,余欢拉着楚淮去了已经成了空宅的平安居。

“你在京城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余欢摸摸身旁的一根房柱,“说余太师府有一天走了水,将一个院子烧没了,等火灭了,残垣败瓦之中矗立着数片银墙,原来是余太师家的银子多到没处放,全都藏进了墙壁里,大火烧化了银子,让银子变成了银墙。”

第一百章 黑袍

第一百章 寻找宝藏之旅

楚淮将信将疑地摸摸那根柱子,他倒是听说过这事,不过只是一笑置之,余潭贪,人家也从来没否认过,他的银子加起来恐怕盖一座太师府都够了,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不过这里?

余欢笑道:“之前三舅不是说他们住进来的时候在库房里发现了一笔银子么?我这几天就在想这件事。我爹给的暗号指的是徽平、是沧州,所以我们最初的设想没错,那八个菜名指的是八个地点,沧州有个平安居,那其他的地方呢?平安居里藏了一批银子,那其他的地方呢?是不是说,这八个地方都藏了一些东西,或是银子或是其他的什么?我爹发配之前把刘家安置到这里,银子也给了刘家,应该是有补偿的意思,可见这里的东西是他自己的,如果真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以他的性格来说,一百万两实在是太少了。”

听到这里楚淮沉默下去,这几年他已把之前几年发生的事情全都调查个清楚,其中就包括余潭抄家发配一事。当年太师府被抄,共抄出白银一千多万两,当时已震惊朝野,可楚淮认为一千万两对于一个贪墨官场的余太师来说,还是太少了。想当年,先帝在世时军资紧张,那年又适逢百年不遇的大旱灾,朝庭捉襟见肘,先帝连自己的私库都掏空了还填不满这个窟窿,最后余潭出面向民间借银,承诺来年高利息偿还,共筹银两千万两,当时就把十来年都处于半瓶子晃荡的户部银库堆满了,因为这事余潭还得了大嘉奖,不过随后几年朝庭都背负着高额借款,其实该明白的人心里都明白,什么民间借银?全都是从余太师的腰包里掏出来的。以钱生钱,光明正大地赚朝庭的钱,人家就是有这本事玩这心跳。而这件事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十几年前余潭尚未达到横行无忌就能一口气拿出两千万两现银,过了十几年,余老太师一手遮天的时候说只在他府里抄出一千万两,谁信?连楚安都不信,所以才会派人监视刘家,顺便收买了刘继恩吧?

况且,当初余潭与楚淮合作,可是说明有一处秘藏用来给余欢做嫁妆的,那天听刘舒同说起那笔钱财,楚淮还以为这里就是余潭说的那批秘藏,还稍稍失望了下,毕竟一百万两对于余潭来说,实在不是个能拿得出手的数字。

“所以这里面藏着银子?”楚淮拍拍那根柱子,又拍拍旁边的墙壁,“要不要挖开看看?”

余欢信心满满,“挖,来投军的人越来越多,军资每日递增,关北那边也要银子搞研发,有钱干什么不用?”

见余欢这样楚淮实在惭愧,因为不久前他才拒绝了五千多万两的巨额捐赠,沈旭明也沉得住气,这几天一直没有再来找他。

楚淮说干就干,找来几个心腹亲卫,拿了铁锤铁镐,大门一关,就开始刨墙。

最开始一无所获的时候余欢还安慰自己不可能每堵墙里都藏银子,到后来差点把大厅都拆完了,砖是砖瓦是瓦,站在一堆残垣之中的李畅等人一身一脸的灰,汗流下来把脸上冲得一条条的白痕,简直没法看。

楚淮咳嗽一声,“要不今天先到这,也不能弄得动静太大,咱们这边有什么事没几天京里就能知道,保不准京里也解开了那八个菜名的秘密,要是再把平安居里有异的消息传回去,这些东西可未必会落在咱们手里了。”

余欢十分感谢楚淮说得婉转,给她留了面子,这件事让她明白,做人还是低调点好,没事儿别瞎吹。

楚淮对李畅等人下了封口令,又让他们这几天把拆下来的墙再砌回去,以免引人怀疑么!余欢在楚淮下达命令的时候才体会到失聪的好处,起码尴尬的时候不用假装听不着。

怀着对李畅等人无比愧疚的心情,余欢垂头丧气地离开平安居,从胡同出来就看到刘舒同等在对面胡同的阴凉处,见了他们赶紧跑出来,“王爷王妃忙完了?刘宅收拾得差不多了,老爷子也回来了,想请王爷和王妃赏光过府吃顿便饭。”

得知刘老爷子回来了,余欢倒是振奋了一下,但精神头儿还是不太好,刘舒同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想不到王妃喜欢这宅子,这宅子倒是不错,住着透亮,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淹水,雨下大一点就积在院子里,总得好几天才退。”

余欢登时眼睛一亮,要不是被楚淮拉着,撸起袖子就能回去刨地。

楚淮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刘舒同,皮笑肉不笑地问:“总积水可不太好,舅舅就没把地面挖开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堵住了?”

刘舒同顺顺胡子,“积水也不是一处积,到处都积,要是把整个院子都挖了还怎么住人?况且这宅子是姐夫送给刘家的,是好是赖都是姐夫的心意,就算住得再不舒心也不能这么大兴木土的啊。”

楚淮咂么着“送给刘家”这几个字,怎么咂么怎么感觉这老头儿绝对是意有所指,再看余欢,脸上涨得通红,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自己揣在怀里的宝贝儿让人这么刺,楚淮不乐意了,拉着余欢就上车,“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就不过贵府去了,你们若是记着王妃为你们寻回祖宅的恩情,就到王府外头磕个头吧。”

刘舒同一看楚淮动了气也不着急,咧着嘴露着一排小白牙,“那草民这就回去把半身不遂的老爷子折腾出来给王妃磕头去。”

余欢哪里肯?轻轻一握楚淮的手,楚淮的牙痒的哟,他忘了,这老小子惯会装傻,看这笑得叫一个恶心…哼!牙还挺白!

刘舒同这么一搅和,主动权轻轻松松就易了主,余欢不仅没怪他,反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想一想也是,余潭已经把这宅子送给刘家了,那这宅子里的东西自然也送了,不能因为人家不知道就私自截留,况且人家也未必不知道。

楚淮气个够呛,但没办法,谁的面子不看他也得看余欢的面子,只能和刘舒同约定回府去换了衣服就到刘家去,然后带着余欢回家洗澡更衣。路上他看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余欢感慨一句,“都说外甥多似舅,你跟刘舒同可一点都不像。”还有一句没敢说,跟余潭也不像,余潭奸滑无下限,刘舒同狡诈脸皮厚,还好还好,余欢是一点都没遗传着,感谢岳母大人。

余欢想想刘舒同干巴瘦弱的模样,“大舅和三舅随外祖母,我母亲和二舅随外祖父,我和二舅家的一个表姐长的才叫像,小时候都说我们像双生子。”

楚淮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眼睛干净,看起来就像。”

“说的像你见过很多小孩子一样。”余欢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叹了口气。

楚淮俯身过去挨着她的肚子听了听,“嗯,在叫,好像是饿了。”

余欢失笑,久求而未得的失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回府好好洗漱了一番,余欢让人去找刘淑艳和吴羽诗,自己则和巧九在房内挑选礼物。

没过多久刘淑艳过来,见到巧九依旧是不假辞色的样子,巧九不跟她计较,她自己翻了一会白眼儿大概有点累,就收了神通也跟着选礼物。

刘家的长辈现在只剩刘老爷子一个了,刘淑艳这一辈三子两女,从长至幼分别是长子刘舒全、余欢的母亲刘淑芳、次子刘舒行、三子刘舒同以及小女儿刘淑艳。到了余欢这辈,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什么的就更多了,不过余欢大多都没什么印象了。

余欢挑了一枝老参送给老爷子,几样古董和玉器送给几位舅舅舅妈,又问了问刘淑艳有多少兄弟姐妹,逐一挑选。

这是余欢多年后再见亲人,心情有些激动,礼物也选得仔细,没一会巧九轻轻碰她一下,她抬起头,眼角余光就瞄到刘淑艳顺手将一支翡翠簪插进发中,那神态、那动作,全都自然得天衣无缝,好像那簪子本就是她的,她不过是随手正了正位置。

巧九的脾气本就不算好,只是看在余欢的份上才给刘淑艳面子,这会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显然是忍不下去了。

余欢拉住她,颇为为难地朝她笑了笑,无声地朝她说:“随她吧,反正都是白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前些天沧州城的商号送来的,余欢也是借花献佛。

不过对于刘淑艳余欢也没办法,虽说不熟,但毕竟是自己母亲唯一的妹妹,又因为余潭那边没什么近亲,余欢从小接触的亲人就少,所以还是很看重刘家这门亲戚的。

巧九最终也没说什么,不过再看刘淑艳时的脸色就很差,刘淑艳这会又捡了个镯子往手上戴,跟自己的衣服比了比,大概嫌颜色不配,又取下来,换了个款式试了试,嗯,这回满意了。

第一百零一章 密码

第一百零一章 我的亲戚是极品

刘淑艳这朵大奇葩简直闪瞎了巧九的眼睛,不过她努力地理解余欢,余欢没什么亲戚,把握不好亲戚间的相处之道,总觉得家人应该比朋友或是其他什么人更亲密一点,这当然不对,对什么人都得将心比心,哪怕是家人也是如此,没有什么人值得一味的付出,但这些事情不自己亲历说什么都没用,所以巧九顶多心里不平,却也没想过强制地让余欢赞同自己的想法。

在余欢视而不见、巧九努力视而不见的情况下,刘淑艳可谓满载而归,回去换衣裳准备出发的时候还和吴羽诗说:“刚刚那个镯子是不是挺配我攒绣牡丹那套衣服的?”

吴羽诗刚刚全神贯注地帮余欢挑东西,根本没留意自家老娘,这会一看,脸色马上就黑了。

她三下两下把刘淑艳身上看着眼生的首饰全都撸下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歹你也是出身于首富之家,平时嘴快一点也就罢了,这会还做了贼!”

刘淑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指着吴羽诗的手指头气得直哆嗦,“你说什么?我是你亲娘,你这么说我!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把你生出来!养块肥肉还能顶顶饿,养你这个没良心的说自己老娘是贼!”

“不然我怎么说你!”吴羽诗虎着脸,厉声反问:“不问自取是为贼!你拿这些东西问谁了?谁同意给你了?你快点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快去!”

“拿都拿出来了,怎么还?”刘淑艳还是嘴硬,但已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况且阿欢是给刘家人选礼物,我不算刘家人吗?她把我忘在一边我自己拿几样怎么了?”

吴羽诗气得一张脸黑里透红,“把你忘在一边?你刚来的时候只有那么一件体面衣裳、两三件首饰,现在你的新衣箱笼里都装不下,首饰也有一盒子,这都是哪儿来的?咱们是来占便宜的不假,可也得有个限度!你当谁都比你傻?越了线看人家忍不忍你!”

刘淑艳出生的时候刘老夫人已有些年纪了,加上有一大家子要打理,对小女儿的管教就疏忽了一些,当时看着刘淑艳的几个乳母都是咬舌好事的,耳濡目染之下,刘淑艳从小嘴上就没把门的,刘老夫人悔不当初,可也晚了,三岁定八十,之后再怎么管,也是管面不管心,等刘淑艳出嫁后没人约束了,她这些年憋屈在心里的劲头儿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在婆家里挑外撅各个妯娌房里嚼舌头,朝着极品的方向一路狂奔,从此再没回过头。

刘淑艳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不过有些话不说她就浑身不舒服,有便宜不占她就觉得自己是王八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这话多有道理!她想开心碍着谁了!不过饶是她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吴羽诗今天的话和态度都让她感到伤心,她是拿了人家东西,可那也不是给自己拿的,她寡妇一个,这些东西最后还不是要给吴羽诗?她难道想做贼吗?可她不拿,吴羽诗连嫁妆都没有,吴家不待见她们,刘家闹僵了,只剩一个余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脸,不趁着能拿的时候拿,难不成等被人赶出门才后悔吗?

刘淑艳委屈得要命,偏偏又听见吴羽诗说:“你不把东西还了信不信我大义灭亲把你告到官府去!”

刘淑艳把吴羽诗猛力一推,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地上青砖嚎啕大哭。

“你去吧!把我告上官府!让人都知道你有我这个娘,让人都看看你这个告老娘的公正嘴脸,看你还嫁不嫁得出去!”

她们身边本没有丫头跟着,可王府里四处都有下人,刘淑艳这么一闹,远远地不少人都在观望,吴羽诗又急又怒,腾出手来去拽刘淑艳,刘淑艳就是不起来,哭声一声比一声大,吴羽诗拖了几次都没成功,索性把手里的首饰全都丢进刘淑艳怀里,垮了肩膀说:“算了,你就是这样的人,外婆当年管不过来,我更管不过来,随你吧,我走了。”

刘淑艳哭声一收,“你干嘛去,一会还要去刘家。”

“我回吴家。”吴羽诗背对着刘淑艳,“原打算借着表姐的身份自抬身价,让吴家看得起咱们,把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还回来——现在算了,左右你有地方享福,你就在这待着吧,我回去央求大伯母为我寻一门亲事,我到底是吴家的姑娘,为了名声他们也不会不管我。”

吴羽诗从小就有主意,要不然也管不住刘淑艳,这番话说得坚定绝然,刘淑艳呆了呆,而后蹿起来一把抓住她,“你疯了吗?”

“是你疯了。”吴羽诗一指她怀里的东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生活,这些东西,这个院子,都是别人的,我们可以借势,却不能乱了心智,错把别人的当自己的,等别人把东西收回了,我们就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人施舍。”

或许是吴羽诗的态度过于决绝,刘淑艳有点慌,怕吴羽诗一时冲动真的回去让吴家揉圆搓扁,她虽然不着四六,但心里还是挂念女儿,抱着那堆东西弱了气势,“我还!这就去还不行吗?你真是我上辈子的债主!”

刘淑艳转头就往回去,吴羽诗没跟着回去,原地站了一会突然回头,“别鬼鬼祟祟的!”

陈明从假山后走出来,脸上满是尴尬,“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走近些他才看到吴羽诗的脸上都是泪水,晶莹的水色在她稍深的肤色上微微地闪动。

陈明更加手足无措,不管楚淮和余欢交给他什么事他都没有感到为难过,可这会他着实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呆滞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带着手绢,连忙拿出来递过去。

吴羽诗早转了头,用手里的帕子将泪水擦干,“你都看到了,我们就是来占便宜的,你想笑就笑,看不起我们也随你,不过倘若你敢对我娘有半点面上的不敬,我不会放过你。”

陈明举着手绢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姨夫人是真性情,表姑娘亦让人佩服,在下不敢有半点不敬。”

吴羽诗还在这等刘淑艳,陈明是左右为难,两个人僵在那里,没动也没人说话。刘淑艳飞速地跑回余欢那把东西一扔又飞速地跑回来,看到的就是陈明和吴羽诗站在一处,当即来了气,一个箭步蹿到陈明面前,“你干什么?想干什么?我女儿也是你看得的?一个小管家少痴心妄想了!”

这话被跟着刘淑艳出来的巧九听见,忍不住用鼻子眼儿喷了她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刘家

第一百零二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姨夫人说话慎重。”巧九实在是看不上刘淑艳,就算是向她解释,语气也不怎么好,“管家怎么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成王府?况且陈大人可是正经有官位在身的,王爷带他入关便是要重用,安排在王妃身边是没将他当外人,将来回了京,那是要一飞冲天的。”

“还有官位?”刘淑艳压根没听巧九说了什么,只注意这句话了。在知道陈明原是关北六品同知后,惊诧得瞪圆了眼睛。

吴羽诗也惊愕不已,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老爹不过一个七品知县平时就牛气得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位是正六品,又这么年轻,竟能耐得住性子管这些宅院里的事。不过转念又一想,巧九说的对,这是成王府,现在是成王府,将来说不定就是皇帝潜邸,历朝历代跟皇帝从潜邸出来的个顶个的出人头地,差别只是结局不同,有一些审时度势到了一定位置就告老归田颐养天年,还有一些被咔嚓了。

陈明平时办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很得王府中人的信服,他自己也有个清明冷静的样儿,不过今天让巧九一说,旁边又有吴羽诗看着,脸上隐隐有点发热,连忙谦虚几句,找借口离开了。

巧九这会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用帕子包的一个小包,“姨夫人挑的东西王妃看过了,都很适合做礼物,不过刚刚羽诗小姐已帮王妃选了不少,这些就先让姨夫人收起来,等将来再用。”

巧九把东西递过来就走了,刘淑艳把手帕打开,正是她刚才丢回去的东西。

“这回你可不能说什么了吧?人家自愿给的!”刘淑艳生怕吴羽诗再说什么,连忙把那包东西揣到怀里,“早知道多拿点。”

吴羽诗也没法再说什么,但她知道余欢是不想抹了刘淑艳的面子让她没脸才慷慨解囊,绝不是因为人家蠢笨痴傻——占便宜就是这么回事,人家不知道不明白,你便宜占也就占了,可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否则再一再二之后,绝不会有再三再四了。不过这些话跟刘淑艳说是没用的,她心里记着便是。

看吴羽诗沉默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刘淑艳快步跟上来,“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想那个陈明?”

吴羽诗莫明其妙地,“你胡说什么?”

“还不承认?”刘淑艳扶扶刚才跑得有些松动的发髻,“是你自己说的,身价抬上去,将来有品级的官员也是嫁得的,现在跟前不正有一个?六品官…啧啧,你说他得捐多少钱才得了这么大的官?那他家世也该不错…”

吴羽诗头痛不已,“你别胡说了,人家是科举考上的!你以为谁都跟我爹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是科举考上的?”刘淑艳顿时警惕起来,“你们刚才还说了什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太容易到手的男人就不珍惜了!”

吴羽诗气到俏脸发白,“你是我娘吗?这么说自己女儿!怎么知道的?用脑子想的!他要是草包一个王爷会重用他、把他放在表姐身边吗?定然是有才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