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嘴里叼着荷包,迈着四条小短腿,飞快地朝着杨家包子铺跑去。

包子前照例围了很多人,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李怀远的脑子里只有包子包子,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从人们的脚边挤进去,有的人正说得高兴,见来了一条狗就没好气地把他踢到一边。李怀远接连被踢了几下,他气得七窍生烟。但身为一条狗,他奈何不得这些人,只好忍气硬挤上前,他想叫两声,无奈嘴里叼着荷包叫不出声。他只能用两只前爪去抓杨青叶,他抓一下,杨青叶没反应,再抓一下,杨青叶抬脚把他拨拉一边,如是再三之后,李怀远怒了。他今天不是来要饭的,他是来买包子的。杨青叶也烦了,这小破脏狗怎么这样烦。

她正打算用脚把它扒拉到一边去,就见那小黄狗嘴里吐出块什么东西,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她的裤脚,轻轻地撕扯着。他的本意是想提醒杨青叶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是来买包子的。然而他没料到,他的这个举动引起了大黑的注意,大黑一见到主人被狗咬,一个箭步冲上前,对准小黄狗的屁股就是一口。李怀远痛得叫了一声,回头冲大黑龇牙吠叫。大黑呜呜地低声叫着,一副随时要撕吃他的样子。李怀远拿出平日里的威风派头,可惜他再威风也还是条狗,还是条小狗。他的威慑听在大黑耳朵里是不要命的挑衅。大黑张开臭烘烘的大嘴正要开咬,却被一声清喝制止住了。

出声的正是杨青叶,毕竟这只小脏狗只是咬了她的裤脚,并没有伤到她。要是被大黑咬坏了,她也于心不忍。她只得低头说道:“呆狗,还不快滚。”

李怀远见她终于低头正视自己,赶紧叼起荷包,举起前爪巴在她腿上。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杨青叶先是随意扫了小狗一眼,然后又看一眼,这一次,她终于注意到了小狗口中的东西。

荷包?而且还荷包还很眼熟。

她弯下腰伸手去狗嘴里抢荷包,李怀远赶紧松开了嘴,汪汪叫了两声:“我要两个包子。”

杨青叶举着荷包,惊喜地叫道:“赵奶奶,你快看快看。”

赵奶奶惊呼出声:“啊——这不是我丢的那个荷包吗?”

“哎哟,还真是的。”

众人看到杨青叶手中的荷包,纷纷惊叫出声。

赵奶奶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荷包,险些喜极而泣。

“这荷包…”赵奶奶这才想起来问荷包是在哪儿找到的。

众人也有此问。

杨青叶笑笑指着脚边的小黄狗。

众人猛然想起,刚才好像似乎看见那狗嘴里叼着一样东西,只是他们没仔细看罢了。

人们像是才认识这只小黄狗似的,有的弯腰看它,有的蹲下看它。

“哟,这小脏狗竟然会捡钱,了不得。”

“估计是瞎猫逮死耗子,馋狗乱咬东西。”

“也有可能。”

李怀远被众人围观,丝毫不显惊慌失措。

可是光围观有什么用,包子包子。

这时,杨青叶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她拿出一个破了皮的包子,轻轻掰开,她本想直接扔在地上,蓦地想起昨天这只小狗的异状,便改为放在手心里,弯下腰,将手伸到小黄狗嘴边。李怀远怔了一下,便开始迫不及待地狂吃起来。这包子真香真够味。他吃完之后还不顾羞耻地舔了舔杨青叶的手心。

杨青叶见他吃完,又掰了一块放手心里,李怀远张嘴开吃,就在这时,大黑厚着脸皮凑了上来,李怀远还记着那一口之仇,拼命用身子挡着大黑不让它近前。

李怀远正吃得开心,却听见头顶上有两个声音正在讨论着自己的去处。

赵奶奶说道:“这狗可真聪明仁义,我看它怪可怜的,不如我养了它吧。”

杨青叶道:“你挺忙的,哪顾得上它,不如就放我家吧。反正我家剩饭多,多一条也不碍事。”

李怀远忍不住停了思考,他要去哪家呢。其实也用不着细想,就包子铺这家吧。

想到这里,他连包子也顾不上吃了,伸出两只前爪抱住杨青叶的小腿不松。

第四章 女主人思路广

众人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有的说:“估计这狗也知道跟着你有包子吃。”

有的调侃说:“青叶,你这人就是招猫狗喜欢。”

杨青叶随口道:“还别说,狗有时候比人还可爱。”在她眼里,狗比王明东好多了。

赵奶奶见这小黄狗巴着青叶不放,伸手揉揉它那毛茸茸的狗头,笑着说道:“既然它喜欢你,就让它留在你家吧。”

李怀远听到这话,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再紧巴着杨青叶不放了。

杨青叶进屋去净手,然后准备卖包子。

客人一波波地来,杨青叶和杨槐姐妹俩开始忙碌起来。杨青叶一边忙着一边跟街坊邻居拉家常,赵奶奶在摊前站了一会儿便又去药铺抓药了。这一次,她生怕钱再丢了,把荷包紧紧攥在手里去。那些邻居仍没有散,三三两两地站在那儿唠闲嗑。

李怀远方才只吃了一几口,仍感觉没有饱,他时不时仰望一下这个新认的主人,心里盼着她再大发善心喂点吃的。但杨青叶这会儿十分地忙,哪里顾得上理会他。

李怀远百无聊赖地在摊子前转悠。这时,大黑又凑上来了。

“汪呜。”它先打了一声招呼。

李怀远假装没听到。

大黑有些不耐烦了,低声呜了一声以示警告:“喂,臭狗,我在叫你呢,你可是在我的地盘上,还想不想混了?”

李怀远扭转身子,把屁股对着大黑。

大黑终于被惹毛了,正要过来给这个不识抬举的臭狗一阵教训,杨青叶及时发现了它的异动,便出声警告道:“大黑!”

大黑一听到主人的声音,赶紧摇动尾巴,不得不收敛了一下。但它还是觉得没面子,临去前龇牙威胁李怀远:“小样儿,你给我等着。”

李怀远无语望苍天,他被一条狗给威胁了。

李怀远亦步亦趋地跟着新主人,不声不响,不吠不叫,主人卖包子,他就踞坐在包子铺前思考人生。

他变成狗前到底做了什么呢?想啊想,他的脑子变得像一锅粥一样乱,对了,终于想起来 ,他那时好像是跟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就变成狗了。那原来的自己怎样了呢?可惜这儿离京城太远,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算了,他还是先顾眼前吧。至少先吃饱穿暖,嗯,穿倒不必了,他如今自带皮毛。先吃饱吧,然后再洗个澡。一想到洗澡,他身上又开始痒了。这条狗估计除了淋雨外都没洗过澡,身上说不定还有跳蚤和虱子。不行,他一定得想办法让主人给自己洗个澡。

半个时辰后,杨青叶终于把包子卖完了。姐弟两人开始收拾蒸笼和桌子。

杨青叶去做早饭,她问堂弟杨槐:“你想吃什么?”

杨槐一脸呆滞地答道:“我不想再吃包子了。我想吃点好吃的。”

杨青叶也能理解他,天天吃包子着实也吃烦了。这小家伙平常任劳任怨的,也从不挑吃穿,索性满足他一回吧。

她已做好了出血的准备,便说道:“说吧,你想吃什么?”

杨槐道:“我想吃馒头就咸菜。”

杨青叶无言地看着他,馒头跟包子有区别吗?

她进灶房去热了昨天蒸的馒头和剩粥,又从坛子里掏出一块腌好的芥菜疙瘩,切成细丝,撒上两滴麻油,又加了几粒炒熟了的芝麻。杨槐帮着把饭端上来,两人开始吃早饭。

李怀远吸吸鼻子,嗅着小米粥的味道和麻油的清香,不觉又馋了。

杨青叶看着这只围着她转圈的小狗,便大发善心地找了只有豁口的碗,给它倒了点粥,李怀远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自尊不自尊了,至少这碗是干净的,他低头慢慢吃了起来。他在桌子下面吃早饭,杨青叶姐弟俩在上面吃饭,杨青叶的粥只喝了大半碗,剩下的都倒给了李怀远,她甚至还给它夹了几根咸菜。李怀远的心里美滋滋的,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咸菜。吃完饭再洗个热水澡,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正沉浸在美梦中,忽然,那个可恶的大黑出现了。

大黑一看有吃的,立即颠颠地跑了过来,张开臭烘烘的大嘴就来抢食。李怀远可坚决不容它染指自己的碗。情急之下,他叼起碗的边缘拔腿就跑。

大黑气哼哼地在后面追。

姐弟两人正好也吃完饭了,都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两只狗你追我赶。

李怀远被大黑追得无处可逃,最后灵机一动,把碗塞进两个柜子之间只容许他能通过的缝隙中,大黑再不甘也没有办法。

大黑没有抢到吃的,气呼呼地冲着李怀远吠叫:“你有种给我等着。”

李怀远汪汪了两声,以示还击:“这是我的,主人给我的。”

一大一小两只狗,正面对峙着。

最后还是杨青叶呵斥大黑,大黑才不得不委屈地退场。

但是大黑受到了伤害,它垂头丧气地出门找它的狗伴去了。

李怀远没兴趣去找狗们,况且他也不敢找,他怕大黑找他秋后算帐。

他持续地围绕着杨青叶转。

他眼下的目的是洗个澡。为了表示自己身上很痒,他抱着杨青叶的小腿不停地蹭啊蹭。万万没想到,杨青叶见他这样,不禁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自言自语道:“你这小脏狗真够色的,你发情就发情,抱着我的腿蹭什么?”

李怀远:“…”他的动作有那么猥琐吗?

最后,李怀远还是让主人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杨青叶决定给他洗澡。刚好,锅里有热水。她拿来一个破旧的洗衣盆,倒了半盆水,拎着李怀远扔进去,用皂角给它搓洗。别的狗都怕洗澡,只有它倒是十分享受。

杨青叶先给他洗狗头,再洗身子最后是四条腿。先背面洗,再反过来洗。反过来洗时,杨青叶特意查看了一下,说道:“我猜得没错,这么猥琐果然是只公狗。”

李怀远再次无言以对。杨青叶察觉到小狗抗议的目光,心中讶然,“咦”了一声,恰好这时,门外有人在喊她:“青叶在家吗?”

第五章 做一个有目标的狗

杨青叶听到有人叫自己,赶紧放下小狗,起身迎接。

李怀远全身湿漉漉的,冻得瑟瑟发抖。这个女人也不给自己擦擦,真是太不体贴了。

杨青叶开门一看,见是自己的堂姐杨小枝抱着她五岁的儿子长安。杨青叶高高兴兴地迎上去,杨小枝看着妹妹,凄凉而又欢喜地笑着说道:“我猜你也该忙完了就过来瞧瞧。”

杨青叶道:“我本来打算卖完包子就去看看你和长安的。”

说着,她便伸手去抱长安。

长安虽然已经五岁多了,但仍瘦瘦小小的,抱起来一点也不重。他的神色呆滞,不笑也不闹。

杨青叶抱着长安领着杨小枝进了堂屋,姐妹两人坐下来说话。

两人寒暄几句,杨青叶就开始安慰姐姐:“姐,离开谢家那样人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们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嫌弃,你还能指望他们怎样?”

杨小枝深深地叹息一声道:“其实离了他们家我也觉得解脱了,可是…”

杨小枝的话只说了半截,她不必说,杨青叶心里也明白。大伯家还有一个堂哥,他这个人以前还不错,但是为人懦弱老实,偏又娶了一个泼辣精明的媳妇白春。白春这人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但就是太过精明太会算计了。乍交之下感觉还行,但不能久处。杨青叶因为她的原因,连大伯母家的门也登得少了。当初她三叔去世前时,堂弟杨槐本来是托付给大伯的,但自从白春进门后,就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杨青叶实在看不过,就让堂弟搬到自家来,杨槐虽然憨傻,性子一根筋,但有一把气力,干活也勤恳。自杨青叶的父亲去世后,姐弟俩一直相依为命。堂嫂容不下杨槐,又怎能容下杨小枝和长安?

她们姐妹俩在说话,李怀远在瑟瑟发抖,湿哒哒的毛沾在身上好难受好冷,可是他的主人早就忘了他。他真想再扑去抱住她的小腿,但又怕她说自己猥琐。怎么办怎么办?

他先是哼唧一声,没人理会。再哼唧两声,这下终于引起了人的注意,是引起了正坐在杨青叶腿上的长安的注意。他挣扎着要下去,杨青叶也没管他,便放他下去玩。

长安慢慢走过去,蹲在地上,跟这个湿淋淋的小黄狗平视着。

李怀远现在对孩子这种动物早就心生恐惧,他们的恶意有时比大人还要严重。上次围攻他的也是一帮孩子。

长安长久地注视着李怀远,然后慢慢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脸。李怀远偏头躲开了他,他又去戳。连戳了两下,长安见小狗仍在发抖,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忽地站起来,脱去自己身上的夹袄,盖在小狗身上。李怀远先是惊诧,接着心中莫名一暖。长安用夹袄捂着李怀远,还用小手轻轻拍着他。

这时,杨青叶和杨小枝终于注意到了长安的动作。两人惊呼一声,一个跑过来抱起长安,一个迅速剥掉李怀远身上的夹袄。

杨青叶大声训斥道:“这个破狗,不但生性猥琐现在还会脱人衣服。”

杨小枝一边把长安抱到怀里暖和着一边笑道:“青叶,你也真够逗的,狗哪里会脱衣裳,这是长安自己脱了给它的。”

杨青叶一想也是,不觉笑了。她把夹袄还给杨小枝,见上面沾了水,便进去找了一件杨槐的先给长安穿着。接着,她也终于注意到了小狗在发抖,便又找了件旧衣服帮他擦干狗毛。

李怀远四蹄朝天,被杨青叶下上其手地擦拭着。

杨小枝只在杨青叶家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儿子告辞。

从这以后,杨小枝就带着长安在娘家暂时安顿下来。她手上勤快,平常家务活抢着干,闲时就在家做些绣活拿出去卖,帮忙补贴家计。初时,家里尚能风平浪静,时日一长,便不行了。白春开始兴风作浪,先是嫌弃长安太笨,接着又言里言外说小姑子有积蓄不给兄嫂用。朱氏本就是个性格软和之人,渐渐弹压不住,只能劝女儿多多忍让。如此一来,白春便愈发肆无忌惮。

杨小枝在娘家呆不住,又懒得去别人家串门,便时常来杨青叶家做绣活。长安自然也跟着来。一来二去,长安便和李怀远熟悉了。李怀远最喜欢的就数这个单纯善良的傻孩子。

李怀远现在有了新的名字,叫小黄。大黑小黄,李怀远一听就嗤之以鼻。好吧,想当初,他变成狗前,就算是不学无术也不会给家里的下人和宠物取这种名字啊,他的蟋蟀名叫扫北大将军,听听,多威风。这个主人真的是太不讲究了。

李怀远正在低着狗头沉思,长安又拿手指头戳他了。李怀远表达友好的方式不是摇尾巴,他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于是只得用爪子碰碰长安的手,长安以为狗在跟他握手,十分高兴地抓住李怀远的狗爪,一向呆滞的脸上也流露些些许笑容。

一人一狗在玩耍,姐妹两人又在说闲话。

杨小枝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跟杨青叶说道:“青叶啊,你帮我问问这附近有谁往外赁房子的。”

杨青叶问道:“怎么,堂嫂又给你气受了?”

杨小枝“唉”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即便不说,杨青叶也全能明白。她也在飞快地盘算着。

附近倒也有赁房子的,但好的房子价钱不便宜,谢家母子那样的做派,堂姐下堂时肯定带不了多少钱。这房钱是一大开销。但便宜的又太偏远,她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一个孩子住着有诸多不便,这县里的小混混可不少,就拿她来说,若不是有堂弟帮着,再加上她性格泼辣,一言不合敢对人动刀子,那些小混混早找上门上了。堂姐的脾气可不像她,她实在不放心她去外面住。但是…无奈现实逼人。

杨青叶继续盘算着,自家的房子还算宽敞,她家有三间正房,还有两间厢房,她和堂弟一人一间,就算除去做包子的一间房,也有两间空房,倒不如先让堂姐在她家住下来,以后再做打算。

杨青叶在思索着这个现实问题,李怀远也在思考他的现实问题。他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这个新身份,短暂的迷茫过后,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出路。他竖立了一个小目标:他要先做一条不可替代的狗,一条让主人看重的狗。至于怎么实现这个小目标,他觉得自己快有答案了。

第六章 狗王爷的新发现

做为一条狗能干什么呢?他以前除了当王爷什么也不会啊。他只能慢慢想,办法总能找到的。

李怀远低着狗头在严肃的思考。旁边的大黑在吸着鼻子闻他。李怀远一爪子拍过去,大黑闷哼一声,随即龇牙低呜两声以示威胁。

李怀远白了它一眼,起身离开,到外面的墙根处晒太阳继续思考人生。

此时,正值深秋初冬时节,正午阳光正暖,向阳的墙根处也有不少人在晒太阳。这些人多是街坊邻居,他们一边做着活一边闲聊。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二十七八的妇人也拿着针线篓过来了。

妇人身材偏丰满,长脸细眼,只是牙齿有些微露,总是合不拢似的。那一双眸子滴溜溜转着,显出一副精明的模样。这妇人正是杨青叶的堂嫂白春。

正在闲聊的众人看到她,便出声招呼寒暄:“过来唠会儿呗。”

白春脸上带着笑:“哎来了,你们都在啊。”

白春笑着走过去,有人给她让了一个小凳子。她坐下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

有人见她在做鞋子,活得有些粗糙,便说道:“你小姑子的针线活挺好,你怎地不让她做?”

关于小姑子杨小枝,白春正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正好借着这个话头说了起来,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不敢使唤她,人家才是家里的姑奶奶、大小姐,别说使唤了,就是我脸上的笑容少一些淡一些,也被人说容不下他们娘俩,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众人听罢,有的暗暗同情杨小枝,也有的人纯粹是闲得无聊,故意拿话引着白春说。

白春越说越来劲,起初还有些克制,后来说个兴头上,嘴便像决堤的洪水似的,没遮没拦。

“你说你嫁了人,能忍就忍呗。说婆家待你不好,可谁叫你不挣气,生了个傻儿子吧,要不,人家得把你供起来。”

李怀远正在思考人生,听到白春这番话,不由得直皱眉头。这个女人的嘴真的太碎了。真想给她一个教训。

白春眉飞色舞地说着,还时不时地停下来等众人附和,她正说得高兴,场面突然安静下来。白春停下来,扭头看过去,就见杨青叶正端着盆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白春初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赶紧没话找话道:“青叶,你这要做什么去呢。”

杨青叶面无表情地敷衍了一句,白春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刚才我跟这大爷大娘说你姐的事儿呢。青叶啊,嫂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我这些话你也提前听着,以后出了阁可好好地过日子,能忍则忍,别动不动就回娘家。你瞧瞧你哥那么窝囊无用,我不还照样跟他过,难道我就没有娘家?这俗话说得好,屋檐底下不能长住人,娘家不能长住女。我不能不替他们着想,也不能不顾脸面,是不是?”

杨青叶淡淡地说道:“嫂子,我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我没有哥嫂。”

白春被噎得暂时接不过话来。

杨青叶端着面盆进屋去了。这一瞬间,她已决定了,晚上就把堂姐接进家来。

杨小枝带着儿子长安住进了杨青叶家,街坊邻居免不了议论几句。白春也觉得面上不好看,虚情假意地拦着杨小枝道:“妹子啊,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回家来,我高兴还来不得及呢,你可别有旁的想法。”

杨小枝不忍哥哥和母亲为难,就笑着说道:“没有没有,青叶说她家宽敞让我过去跟她作伴。”

白春假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槐子人不机灵,她一个姑娘家也确实让人不放心,你去了也好。”

杨小枝笑笑没说话。

杨青叶见了白春仍是淡淡的,不过,两人仍没撕破脸。杨青叶虽然性格泼辣但也有分寸。撕破了脸,她伯母和堂哥怎么办?白春这种人,她只能远离,少跟她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