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哨觉得自己聪明些,他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公子,不是小的跟您吹,且不说小的靠着王府这棵大树好乘凉,单是小的这英俊的相貌,纯良的秉性,就入了很多姑娘的法眼。”

金钟在一旁听得都要吐了,还英俊的相貌,纯良的秉性,这话他都不好意思用在自己身上,这个家伙倒好意思。

他适时地反戈一击道:“公子,小的可不像某些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公子回府后可询问府里的那些姑娘,谁个不夸小的憨厚善良,小的有空就帮她们干活,她们有事我来顶上。”

银哨不甘示弱地说道:“就你帮忙了,难道我就没有?我得空就帮忙跑腿,顺便还跟她们买点零嘴。”

两个这就扛上了,谁都觉得自己最好最能吸引女人的注意。一个自夸一个逞能,说得好不热闹。

李怀远只从中提取了几个有用的点:他也可以帮主人跑跑腿,干干活。

说做就做,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金钟和银哨终止了吹牛和逞能,急声询问:“公子去哪儿?”

李怀远一脸严肃:“今天天不热,我出去走走。”

“好吧,小的陪您去。”

主仆三人出了门,在街上闲晃,说是晃,也不过是围着杨家晃。

杨家的红漆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无声。

李怀远在门口伫立良久,久得金钟和银哨都想开口提醒。

恰好就在此时,只听见从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槐提着一把雪亮的斧头出来了。

金钟和银哨还以为自家王爷偷窥被人家兄弟发现了,要提斧头砍人。两人一边比划着一边大声制止道:“小子,你可别乱来。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杨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怀远:“你不是隔壁的那个李晃吗?你来我家干啥?”

李怀远轻咳一声,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我只是路过这里。”

杨槐人不怎么透亮也就没有多想。

李怀远逮着这个机会跟他搭讪:“你提着斧头要做什么呢?”

杨槐答道:“劈材啊,不然还干啥?”

李怀远想起金钟和银哨的话,跑跑腿帮帮忙,展示展示自己的纯良,此刻不正是机会吗?

他劈手夺过杨槐手中的斧头说道:“你去歇着,我来帮你劈。”

杨槐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不累。”

李怀远不由分说地抢步进了院子,一边朝里走一边说道:“你肯定累了。我一看你就累了。别客气,邻居之间互相帮忙很正常。”

金钟和银哨简直被王爷的无耻惊吓到了。

两人用目光交流着,也只有在这时,他们两个才最有默契。

一个说:“说得好,就该这样帮忙。”

一个说:“说得对,这才是好邻居。”

杨槐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唱两和的主仆三人。

他呆呆地说道:“你们想干就干吧,反正不是我要你们干的。”

金钟和银哨见杨槐同意了,赶紧追上去。

两人都抢着帮忙劈材。但被李怀远严词拒绝了。这活要亲身上阵才显得有诚意。

李怀远亲身上阵,但杨槐却有些不满意。因为他发现这家伙根本不会劈材。

他只好认真教导他:“你劈材也不是乱劈,你得找准木材的纹路劈。”

李怀远觉得有些没面子,便强词夺理道:“没事,我有气力。”

杨槐看了他一眼,呆呆地说道:“谁没气力,我是你怕你用坏我的斧头。那可是我的新斧头,今年才买的。”

李怀远:“…”好吧,你有理。

李怀远在杨槐的教导下开始了生平第一次的劈材。要他说,他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在杨家发生的,第一次放下王爷的尊严安心当一只狗,第一次放下狗格对主人摇尾巴,第一次…太多第一次了。

李怀远一边浮想联翩,一边心不在焉地比划着,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清脆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李怀远拿着斧头的手一偏,划到了另一只手上,左手流血了。

“我的王——”

“我的爷——”

金钟平常还好,一到危急时刻就会脱口而出平常最常用的称呼,银哨发现不对,就赶紧堵住他。还好,两人那不伦不类的叫法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两人谎了手脚,一个张罗着要回去拿药,一个要帮忙包扎。

杨青叶也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势,还好只是擦破了皮肉,没有大碍,她让杨槐进屋拿些白布、碘酒和药膏来帮忙止血包扎。

这点伤口对李怀远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可没那么娇气。不过,这可是飞来艳福。自从他变成人后,这是第一次跟主人离得那么近。她那双白嫩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熟练而轻快地包扎着伤口。在他还是小黄时,他受到了伤,主人也会这样对他。不一样的作品,但是有同样的场景,这个熟悉的场景让李怀远产生了错觉,仿佛他还是小黄,主人还是主人。于是,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杨青叶的手。杨青叶的手一抖,她双眼圆睁,柳眉倒竖。

金钟和银哨也看傻了眼,这是第二次了。王爷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癖好?

周遭的诡异气氛让李怀远从恍惚中惊醒。

清醒之后,他才觉得后果有多严重。

他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杨青叶才不管他的道歉,她飞起一脚踹向李怀远,李怀远本来能躲,却故意挨了她一下,反正也不怎么疼。

杨青叶踢了他一脚仍不解恨,愤愤地骂道:“你这个臭流氓,登徒子,我好心好意帮你包扎,你竟敢调戏我。”

她越说越气,弯腰捡起斧头就要砍。

银哨一看势头不好,拉着李怀远就往外跑。

李怀远在前面跑,杨青叶提着斧头在后面追,杨槐反应过来也跟着追。

这几人自然引起了行人的侧目。

人们纷纷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金钟和银哨陪着自家王爷狼狈逃跑,李怀远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欣赏杨青叶矫捷的跑姿:“其疾如风,侵掠如火,动如雷霆。”

金钟说道:“我的公子,真难为您这时候还有雅兴。”先帝爷考他功课时也没这么顺溜。

主仆三人在前面跑,姐弟俩在后面追。路人在看笑话。

不但路人看,猫狗也在看,大黑和小灰它样睡醒一觉,见屋里没人就自己跑出来了。它们边看边议论。

小虎叹息道:“可怜的小黄被主人打了。”

大黑接道:“它肯定想偷吃东西被发现了。”它又不像自己那么聪明。

小灰甩着尾巴,以一副指点江山的语气说道:“还是我说得对吧,变成人是没有前途的,他要是有四条腿哪会跑这么慢。”

李怀远用两条腿跑了两条街,他第一次发现自家的主人还真能跑。他病还没好,四肢沉重,这会儿跑的是气喘吁吁,气喘如牛,大汗淋漓。杨青叶追了两条街,气消了不少,见追不上干脆也就作罢,提着斧头掉头回家了。李怀远等了一会儿,也溜着墙根悄悄回到了赵家。出了一身大汗之后,他莫名地觉得身体清爽许多。他的病竟然好了。

第四十一章 嘿嘿嘿

李怀远的病好了,也不知道是舔了一下的缘故,还是惊出一身汗的缘故,反正就这么好了。

身上的病好了,心里的病又犯了。他这些日子做的事全都前功尽弃,主人不但没有好感,反而对他有恶感。这让人如何是好?

李怀远低着头,溜着墙根回到赵家后,开始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收拾烂摊子。

他垂头丧气地问道:“你们说这事如何善后?”

金钟双目无神:“道歉吧。”

银哨有气无力:“赔礼吧。”

李怀远长叹一声,赔礼道歉是应该的,可是该怎么赔呢。真是让人为难。

第二天,李怀远亲自去道歉。

杨青叶把他骂了出来。

街坊邻居见李怀远灰头灰脑的出事,便有好打听事的上前打听。

李怀远本为以为大家都知道了,一看这样子,原来自己还没暴露。可是这么丢脸的事他也不说,打死也不说。

他越是不说,众人越是好奇。

李怀远被缠得无法,只得无奈地说道:“我跟她家的狗打了一架。”

众人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第三天,李怀远又去赔礼,还是被拒在门外。

金钟和银哨见自家王爷这么憋屈,便自告奋勇代他赔礼。李怀远本来对他们不抱希望,没料到这两人竟然成功了。

两人喜滋滋地说道:“公子,杨姑娘接受我们的赔礼了。”

李怀远又喜又惊,赶紧问道:“我们两个是怎么说的?她是怎么回的,快快告诉我。”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他们越这样,李怀远心头疑云越浓。

金钟为难地问道:“真的要说吗?”

银哨也道:“不如不说的好。”

“说,必须要说。”谁知道这两个蠢货出卖了他的什么秘密才换得青叶的原谅?他们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吧。李怀远越想神色越严肃。

金钟和银哨互视一眼,这种时候不想说也得说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银哨先开口道:“公子,千万别怪金钟,小的觉得只有这么说杨姑娘才会原谅公子。”

金钟哭丧着脸说道:“这话确实是我想到的,小的对杨姑娘说,说公子犯这毛病不止一回了,上次在府里还舔了一个大夫的手。”

李怀远觉得一口老血在意念中喷了出去了。

这两个蠢货。怎么能把这件他羞于提及的糗事拎出来呢。

他真想仰天长汪,不,是仰天长啸。

他双目放空,喃喃说道:“完了,本王留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崩塌了。”

银哨委婉地提醒道:“可是公子,身材高大跟形象高大是两回事。”

金钟一针见血地道:“公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您在杨姑娘心中还有形象可言吗?”

李怀远眼风一扫,两人吓得抱头鼠窜。

杨青叶是原谅了李怀远的冒失行为,便不代表她完全不意。大概可能是为了他再做出类似的举动,她从那天起开始疏远李怀远。

李怀远经过上次的事情,见到杨青叶再不敢神思恍惚,一看到就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应对和讨好。但杨青叶仍旧不理他。这委实让人难过。

金钟和银哨见状,一人一句轮流劝慰:

“公子千万别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是的,您千万别急,狗急它也吃不了肉包子。”

李怀远的心情很不好,老天爷的心情也不好,这些日子晴的时候少,下雨的时候多。李怀远一天到晚地闷在家里,他闲得无事只好读书。金钟和银哨暗地里都说这是王爷读书最用功的一段时期。

李怀远突然又想到,他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

对的,就是曾经救过他的那个小姑娘。他一心一意地想着主人,竟然把她给忘了,真是惭愧。李怀远一想起这事,就立即吩咐金钟去帮他寻找一个人。

他根本不记得那个村庄的名声,只记住了几处关键的地方和景致,反正离此地不远,只要用心访查还是能查得到的。金钟奉命去找人。李怀远和银哨在家等待消息。

然而,李怀远没有等到好消息,却等来了银哨带回来的坏消息。

这日中午,他吩咐银哨去买包子。然后银哨哭丧着脸回来说:“公子,咱们吃点别的,包子卖完了。”

李怀远断然道:“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是第二个进去的,怎么会卖完?”

第一个是孟清源。

银哨说道:“那个姓孟的一口气买了三十个。他说他同窗今日来聚会。”

“可恶,实在可恶,连包子也跟我抢。”

李怀远骂完,又觉得不对:“怎么今日才做三十个,以他的经验主人每次都蒸好几屉。”

李怀远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赵奶奶早早地就回来了。两家的院墙不高,李怀远的耳力又好,而且老两口因为耳背,说话又大声,隔墙的李怀远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赵爷爷惊讶地问道:“怎地这么早回来了?”

赵奶奶答道:“这几日老是下雨,面不够了,恰好送面的那家铺子又有事关门了。只能早早回来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奶奶只是随口一说。李怀远却起了别的心思。主人家有了小小的困难,这不正是他施展身手的机会吗?

李怀远决定去帮杨青叶买面,而且要亲自去买。银哨想替代,他都不让。

“我亲自去跑腿才能显出我的诚意。”

银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心说,诚意不诚意地就罢了,您可千万别再惹出乱子就行。

李怀远带着银哨,两人换上一身干净合体的衣服,骑着高头大马,骑了三条街,终于找到了一家卖面的铺子。

铺子的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双精明的眼睛骨碌碌地在李怀远身下那匹膘肥体壮的马上流转。

李怀远进去说道:“我买五十斤白面。”

老板的眼珠一转,满脸堆笑道:“有好的有次的,您要哪一种?”

李怀远一挥手:“当然要最好的。”

老板说道:“最好的,十二文一斤。”

“装上吧。”李怀远说道。

老板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让伙计帮忙抬上去,用绳子系紧,李怀远骑上马带着银哨一阵风似的回去了。

李怀远在杨家门口下了马,但并没有立即上前敲门,而是先整整衣裳,深吸一口气,再转身正色对银哨吩咐道:“一会儿要有眼色些,别说杨姑娘不爱听的话。”

银哨嘴里连声答应,心里却想,乱说的可不是我。

李怀远站在院门口踌躇了一下,人家是近乡情怯,他是近主人心虚。

他郑重心事地敲了两下门,没人开,他又敲了几下。

终于有人应了。

杨青叶打着哈欠问道:“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