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纳兰润不肯放过你呢?

夏伊妃淡然的面容微微一僵,随即她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笑,“那是太后的事了。”

莫嫣可以将霜露儿弄走,当然用手段把夏伊妃打发,凡是对北络有威胁的障碍,都必须清除。

只是…想到那个男人,她心便会一阵绞痛。

其实最可怜的…是他呢~

本来跟自己说好不再想纳兰润的,夏伊妃无奈叹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抑制得住的。

她根本不敢想象当他回到花都,看到自己写的那封决绝的和离书,会做何想法…

也许想抓她回来将她撕碎,或者杀了她?

胡思乱想之时,花慕容又道,“太后看似为了所有人好,其实她错了。”

不可思议的对那大言不惭的人扬起眉眼,夏伊妃笑言,“我有点搞不懂你是怎么样的人了!”

当今太后不是他的师傅吗?

举眉,他那对没有波澜的眸子和关大教主真真有几分神似,“她是我师傅,所以我听命于她,但是非对错,我有自己的想法。”

“想和做是两回事好不好?”她和他辩起来。

“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花慕容如个木头人般回答。

夏伊妃眼一直,“你刚才还说太后是错的。”

“只因为她是我师傅。”

“那看来你也有身不由己的事啊~”口气里有了嘲笑的成分。

花慕容平静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

这道理,夏伊妃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你真无聊!”冲他瘪瘪嘴,夏伊妃抬起步子准备往小河边走,这人是什么逻辑?!

“也许。”他不否认自己本就是个无趣之人,“但是,纳兰润不会放过你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这话让夏伊妃颤抖,呆愣的僵滞了一下,末了什么也没说便继续往河边去了。

看了她远去的背影一眼,花慕容想了想,没有跟上去,坐在原地,小憩起来。

时间是刻骨的毒药(二)

远离了马车那处,站在小河边,一片逾越的水花欢快的跳跃着,迎面扑来的空气褪去白日的燥热,很是清爽。

仰头望向深蓝的苍穹,星河闪耀。

“他不会放过我又怎么样呢?”夏伊妃悲催的喃喃自语。

难道她还不了解纳兰润的性格吗?

不管她写了多绝的和离书,他也肯定是不会信的,因为他只相信自己。

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挖出来,哪怕是追到沙云峰。

当然了,太后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的。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等到多年后也许他们真的会再见,也许就如曾经的霜露儿,不过是一缕过眼云烟。

昔日的美好,早就不复存在了。

太后却没有想过,这样伤得最深的是她的儿子…

“这样想我该更难过还是更开心?”

她是先转身的那个人,不管出于何种迫于无奈的事,纳兰润才是被丢下的哪一个,她又开始莫名的想,如果让这么一个男人恨一辈子。

到底是赚到了,还是亏大了…

皱起眉头,夏伊妃除了叹息着鄙视自己,已然无可奈何。

她面对眼前不宽不窄的小河,脑子里在竭尽所能的回想昨天最后见到他的画面…

白天醒来才下了决心不要再去想关于他的一切,可是此刻心间无比孤寥,她克制不住…不如深深的去念想!

“我真是个善变的女人啊…”对着头顶的星河,夏伊妃又自嘲起来。

对于她来说,也许剩下的时间,仅仅只是慢性侵蚀的毒药。

如果真如花慕容所说,纳兰润不会放过自己的话,她忽然想…那么在我毒侵五脏六腑,病入膏肓垂死之前,能否再让我见你一面?

想完,一阵急促剧烈的马蹄声,开始震撼着她的听觉…

我幻觉?

依旧举头看着那条闪着银光的星河,夏伊妃闷头自问。

真是病入膏肓,这种不切实际的幻听都出现,纳兰润昨天才顺着他们走过的道路往花都背道而驰,怎么可能在中途先知了似的来追自己呢?

时间是刻骨的毒药(三)

没有回头,没有移动,她傻呆的站在小河边,歪着脑袋举目望天,一副傻样~

她想…大概…是哪个路人甲经过吧~

这与她何干?

伸出双手很木讷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夏伊妃觉得自己最近情绪不稳,倒是越来越近的那阵马蹄声给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将她从虚幻的遐想中拉回现实。

这玩笑,只能煞到有心人…

纳兰润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自虐性的蹂躏完自己的脸孔,她还未绽出安慰的笑容…

蓦地!

她感觉那仓促狂奔的马儿在自己身后扬起一阵风,随即自己被骑马人揽腰带起!

还未收拾好她的情绪,只消在茫然无意识的抬头间…看到那张令她痛彻心扉的脸…心猛的收缩成一团!

纳兰…润?!!

怎么可能?!!!!

讶异的微张着嘴,夏伊妃死死盯着那张被星光衬托得极其闪耀的面容,是不曾改变的冷酷俊逸…

他带着她在马背上狂奔疾驰,一手紧紧掌控着她的腰肢,手掌将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给她,那只禁锢的手宛如一把在不断勒紧的枷锁!

活生生的想要将这女人一同拽入地狱!

然夏伊妃早就被突发的变数弄得手足无措,各种声音在耳边响起,各种思绪在脑中乱飞,她是夏伊妃,她是关若惜,她是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人…

腾空的双手,在几度犹豫之间,始终没有伸出去将他抱个完全。

最后那些凌乱的思绪化成单一的念想:她已经无法再去拥抱他…

纳兰润微蹙的眉峰释放着摄人的寒意,深潭般的双眼是注视着前方的,宣誓着不满和怒气的薄唇在她头顶清晰而平静的问,“你想去哪里?”

人,又是不可抑止的一颤!

剧烈的心跳使得她感到一阵窒息的疼痛,分不清楚究竟是马儿跑得太快,还是她的身体已经无法负荷,意识逐渐变得脆弱…

“我不知道…”夏伊妃茫然低声…随即昏厥过去。

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时间是刻骨的毒药(四)

“七爷!”苏谨年带着人马追了好一会才赶上纳兰润的千里良驹,再看到的,便是夏伊妃昏在他怀中的画面。

莫名…他那张冷酷得让人窒息的脸让苏将军不知说些什么好。

只知道午时孜瑞忽然快马闯了来,嚷嚷着大事不妙,给纳兰润看了什么后,人情绪就阴下来了,沉思了没多久,便夺出休息的酒楼,跨上马原路折返的狂奔,像是在追什么…

也是此刻看到在这里出现的夏伊妃,苏将军才有了意识…

能让纳兰润脸色骤变、做出疯狂举动的,不也只有咱们的七王妃了么?

奈何此时一干人等,并不知道花都早已因为这对抢钱夫妻和离之事传出,闹得沸沸扬扬了。

‘伊妃…’

茫然浑浊之中,忽然有人唤她。

伊妃…谁是伊妃?

‘关若惜…’

‘若惜?谁又是关若惜?’

‘你啊…’

刚才不是还叫我伊妃吗?

你是谁?

我究竟是谁?

“是谁…”躺在床上,夏伊妃难受的梦呓着,坐在不远处圆桌边的纳兰润闻声,却没有走过去如同往日那样将她抱进怀中温柔的呵护。

他的眉头依旧未舒展开,手中…是那一张孜瑞亲手交给自己的,夏伊妃亲笔写的‘和离书’。

“王爷,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爱自己多一点,所以我们和离吧。

我没有看似那么爱你,佯装出来的虚伪爱意,是希望若你能爱我,便不用再被你折磨。

我没有表现的那么大方,注定做不了乐儿的后娘,我讨厌小孩,当然也不会为自己不爱的男人生孩子。

你给我的钱财珠宝就送给我吧,反正对于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好歹你也爱过我一场不是?

至于那个图章,我没胆子接收,所以放在你的书桌上了。

不用怀疑,我就是这样的女人,蒙王爷错爱,若心中郁结无法舒解怨气,可以买凶杀我,但请你千万别来找我。

我们最初是合作关系,现在我宣布:这个关系结束了。”

时间是刻骨的毒药(五)

再看一遍和离书,纳兰润还是有种气得肺要爆裂的感觉!

离开花都去往凉国之前,丫头可不是这样的。

这封极其势力绝情的和离书,确实只有她才写得出来,但他不愿意去相信,肯定有什么事…

彼时,夜静如斯。

沉睡中的夏伊妃,肯定不会想到纳兰润会那么快就抓到自己,更不知道,昨夜她在那座小城还望着玲珑楼分店的招牌发呆。

今天,就躺在了最奢华的客房内,那个她心底爱着的男人,依旧守护着自己。

沉思之间,房门被叩响。

“进来。”

这个时候,孜瑞才从今日遇到他家七爷的地方赶了来,听那些守在外面的侍卫说,夏伊妃已经被拦了回来,也跟着放了些心。

他知道那是七爷的心头肉…

“爷…”进了厢房,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孜瑞又问,“要小的找个大夫瞧瞧么?”

“不用了。”纳兰润的口气有些冷,“把这几日本王不在时发生的事都说来听。”

闻言,孜瑞勾着身子便答,“您走的第二天,娘娘就…”

娘娘…这女子现在不是女主子,也不是七王妃,瑞管家脱口后就犯了难。

“无妨,继续。”

得此一令,看来七爷真的很在乎夏伊妃,没了顾及,孜瑞便把来前就整理好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那天您刚走,不过午时,娘娘就被太后唤进宫,接着下午回来,娘娘就吩咐奴才在您回来前打理府中一切事物,还派人去锦苑把赵妈接来照顾乐小姐,然后便自己在书房里关着。”

在书房里关着酝酿和离书?

纳兰润眼眸冷光锋利的渗透出来,这封和离书写得够决绝,真不知道她是写了多久。

“她什么时候离开王府的?”走得如此干脆!

“爷!和您想的不一样!”孜瑞见他脸色有异,定然是想偏了,连忙替夏伊妃解释。

最初这小厮是不喜夏伊妃的,可日子久了,谁没点个感情,何况七王妃虽然嘴毒,心却是善的。

这点,孜瑞还看得出来。

时间是刻骨的毒药(六)

落音谷之事后,苏将军的副将自从接到保护七王妃的命令,从来没有哪日会进王府喝闲茶。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没有谁给了他这个权利,来人又怎么敢掉以轻心?

他要护的本就是位王妃,还是纳兰润的妃,计较下来,自然也只有后来出现得太过及时的太后给他这种权利。

如若不然,整个北络,谁会想去得罪七王爷?

听孜瑞把来龙去脉说完,纳兰润心思骤暗…

好像暗中有谁在等待如此契机,只为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刻动手。

关凌月会找来是意料之中,可他能潜入王府,机会是自己的亲母给的。

可母后不是一直与丫头亲近么?为什么会忽然如此针对?

从孜瑞说的看来,似乎母后布了一个局,做的所有,只是为了逼丫头离开自己的身边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何,他都无法想通,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

夏伊妃,那纸和离书不是你心甘情愿写下!

“爷,娘娘走后没两天,太后娘娘便带着纯王爷回千陌山了,小的这才找着机会才跑出来的!”

“纯被母后带上千陌山?”

莫嫣执掌后宫,干预朝政,却从来不约束纳兰纯,这是整个皇室都知道的事。

纳兰润感到不可思议,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孜瑞不敢遗漏半点,“那日娘娘刚出宫,吩咐小的去雅园,纯王爷便来了,好像老早就守在那处,硬要与娘娘一起去雅园,还说什么…他知道娘娘因为何事去找夏老爷,接着娘娘也没有拒绝,可我们去的时候,夏老爷已经走了。”

“走了?”他才走便发生那么多的事,连此刻纳兰润听来都有些应接不暇,真是无法想象丫头是用什么心情写和离书的!

王爷真的很在意那个东西!

看出纳兰润的介怀,孜瑞探长了脖子弱弱的开解道,“爷,其实小的觉得吧…写那个和离书的人…比看的更难受…”

时间是刻骨的毒药(七)

和离书,写的人比看的人更难受。

说完,孜瑞立刻付下眼皮,在主子身边端立。

一语点破天机,纳兰润锐利的眼光逐渐变得温和,再看向躺在床上平和睡去的夏伊妃,淡淡吩咐身边的人,“你退下吧。”

房内漂着具有安神功效的檀香,床上的人儿睡得却不安然。

她紧拧眉头,死死咬着牙关,不知梦到了些什么。

纳兰润站在床前,收起了方才还在暗自怨她的想法,更消逝了今日看到和离书后想将丫头掐死的恶念。

彼时轻柔的坐到她身边,伸出双手刚将她抱紧怀中,夏伊妃便在睡梦里,如以往一样将自己的小手紧紧锁上他心口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