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倒是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只要事情不说到她身上,她是一律装听不见的。此刻就见她仍是微垂了头,仿佛对室内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倒是五夫人拿帕子掩了自己的嘴,挡住了嘴角那抹讥讽的笑容。别人或许没看出来二夫人在想什么,可齐氏却是心念电转,二夫人这是看上人家的儿子了。

只是她这个大嫂平日里看着是个不计较的,可那也是因为小朱氏实在太蠢,没必要和她计较,如今人家都算计到她儿子头上了,她还能不计较。

看着吧,这府里怕是要热闹了。。。。。。

回去的路上,周宝珍想着今日二伯母的表现也是疑惑,只是她是惯不会说人不好的,于是也只说了句:“母亲,二伯母今日倒是和气的很。”

柳氏牵了女儿的手,见她一脸疑惑的表情,心下也是一叹,这样一个孩子以后交到绍儿那孩子手里,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或许是你三姐姐要出阁了,你二伯母心情好吧。”同萧绍一样,柳氏也不愿意女儿心烦,便随便指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母女两个回到大房,原本这个时候周宝珍是要往加学里去的,只是二姑娘出嫁,三姑娘也出阁在即不去学里了,四姑娘不愿意同两个庶妹一同上学,便以陪伴姐姐为由也不去了。

因此学里只剩了五,六两位姑娘,这样柳氏自是不愿意女儿再去的,幸好萧绍临行前又替周宝珍寻了个女先生,如此一来倒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位薛先生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家里也是,只因成亲前未婚夫去世,于是便守了望门寡,薛先生不愿意再嫁,便专心在家里做学文,也不知是什么机缘,被萧绍寻了来当了周宝珍的女先生。

相比起董先生的孤高自诩,这位薛先生的性子要平和安宁许多,每日里带着周宝珍或读书写字,或弹琴作画,与其说是先生,其实倒更像是萧绍特意给周宝珍找的一个女清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因着离三姑娘出嫁的日子近了,二夫人倒也没什么反常的表现,只是来大房的次数明显比过去多了些,每次来了都要看一看两个孩子,当然最主要的是看辉哥儿,嘴里心肝肉的叫着,那不明就里的几乎要以为二夫人才是孩子的母亲了。

柳氏虽然心下疑惑二夫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但也多半将这些归结为二夫人嫁女在即,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安,因此显得整个人也比往日平和了些。

转眼便到了三姑娘出嫁的日子,到了那日出嫁的姑奶奶都回来了,周宝珍见到了自家大姐,大姐的起色看着还不错,只是身子仍是没有消息,不过她最近像是想开了些,反不像之前那样焦急了。

柳氏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这个长女了,少不得拉她回房说些私房话。

周宝珍正好有事要问柳氏,便带了人往上房来,丫头们自是不敢拦她的,是以周宝珍走到里间屋门口,恰好听见母亲悄声问大姐在婆家过的如何,同女婿可还好,就听大姐以平淡的口吻对了母亲低语到:“年初我从外头买了个丫头,如今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柳氏闻言大惊,对女儿低声质问到:“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同家里说一声?”

“不过一个丫头罢了,那时母亲正做月子,我又何苦同母亲说这些。”周云华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嘴里不无讽刺的说到“她江氏不就想要个孙子吗?给她一个就是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为了同婆婆置气,做这样的事,你让女婿怎么想。”柳氏深恨女儿做事冲动,好好的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母亲也天真了不是?还真当他是个好的?他卢长信但凡不想要儿子,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周云华看向柳氏,平淡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些波动,那里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不甘。

柳氏看着这样的女儿,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她像是有些疲惫的向她说到:“你这又是何苦?你们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如今弄的夫妻离心,又该如何事好?再说了,要是那丫头肚子里是个男胎,这庶长子岂是闹着玩的?”

“母亲真当我是个傻的不成,那丫头不过是我花钱赎回来的一个清倌人,就凭这出生,她就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再说了她要是能生个儿子倒还好呢,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卢长信同江氏那个老妖婆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柳氏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女儿仿似从不认识她一般,没想到嫁人短短不到三年的光景,女儿居然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这到底是谁的错?

周宝珍轻手轻脚的从屋里退了出来,想必大姐也不希望有人看见她此时这样狼狈的摸样吧。

大姐话虽说的狠,可一个人说话越狠,是不是就表示她心里的伤越重,一个人只有自己疼了,才会想要别人也尝尝疼痛的滋味吧。

想想刚才听到的事,周宝珍心下有些黯然,也不知是为大姐所过的日子,还是为了她这个人。

自从见过长女之后,柳氏连着几天心里都觉得不得劲,因此,越发将周宝珍拘在自己身边,每日里同她说些待人处世之道,以前她总觉得这个小女儿性子不免太天真柔软了些,只是如今看来过刚易折,女人说到底或许还是和软些的好。

二夫人自从女儿出嫁后,生活似乎空闲了许多,每日里更是有事没事就往大房跑,来了也不说别的,只说些女人没儿子的难处,末了再将辉哥儿夸一遍。

或许是没儿子这事触动了柳氏的心肠,想想二夫人亲姑姑当婆婆,自己膝下也有两个女儿,这每日里还为没儿子惶恐不安呢。更何况是她的云华,本就不被婆婆所喜,如今嫁到那家也快三年了,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

于是这妯娌两人,在嫁到这个家十多年后,竟难得的投契起来,每日里没事便在一处说话,顺便逗逗双胞胎姐弟俩,倒是难得的和谐。

柳氏是想着二弟妹没儿子,心里惶恐,人难免就显得刻薄了些,想想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往日对她是否太苛责了。

而小朱氏则想得是,柳氏是否也有要将儿子过继给自己这一房的意思,毕竟要是过继了,以后二房的财产可不都是辉哥儿的?因此,为了怕自己以后待辉哥儿不好,如今便大力笼络起自己来。

于是这两个人想法南辕北辙,居然也就殊途同归了。当然,这些不过都是表象,等那日双方都发现自己想错了,少不得又都是一场气。

作者有话要说:从八点半开始哄孩子睡觉

期间小朋友数次上厕所,喝牛奶,讲故事

然后孩子的爸爸回来了,小家伙又跟着爸爸一起吃了宵夜,

再然后爸爸陪了做游戏

最后睡着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难道一整个暑假都要这样过?

啊,求放过。。。。

闹剧

“去看看三少爷在哪儿,叫他现在到我这里来。”

柳氏到底不是个傻的,最近二夫人表现越来越露骨,就差把话挑明了,柳氏自然是又惊又怒,她真是没想到,小朱氏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任何家族里都一样,嫡长子从来都不是当母亲一个人的,他们更像是整个家族的儿子,所以相比起长子延清,柳氏在有些事情上更愿意同次子延明商量。

就比如现在,关于二弟妹想过继辉哥儿的事,柳氏第一个想起来要商量的便是次子。在这件事上柳氏觉得丈夫和大儿子都是靠不住的,因为他们没准会因为兄弟情义,又或是家族责任和道义等方面,理智的考虑这个问题。

但这样的结果却是柳氏绝对不能接受的,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侄子,每次见了叫自己伯母,倒叫别的女人做娘。

“母亲,听说您找我。。。。。。”周延明来的很快,进屋朝柳氏笑了笑就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

柳氏看了这个儿子,这是所有孩子里最让她省心的,但同时也是同她最贴心的,见他穿着出门衣裳,便朝他问到:“你这是要出去?”

“这不,襄阳侯家的老大最近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大家便说着找个地儿聚聚。。。。。。”还有半句周延明没有对母亲说,听说那家伙这些日子在家里闹的厉害,气的襄阳侯几乎要上折子请求另立世子了,他们家老二倒是个敦厚的,还想着让大家劝劝自家哥哥,不要再闹下去了。

说起这事来,柳氏倒有些疑惑了,怎么好好的年前襄阳侯世子就会摔断了腿,这要是不小心落下了残疾,以后可怎么是好?

“说起来,那孩子以前还是个不错的,怎么我最近听说他像是为了什么事,同父母闹的厉害。”一说起这个,柳氏自然也想起了最近外头的一些传言。

周延明笑了笑,倒没多说什么,而是朝柳氏问到:“对了,母亲找儿子来是有什么事?”

柳氏见他这样,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也不再问了。不过心里倒对襄阳侯夫人同情起来,闹得这样大,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她们这样的人,有时候比起丈夫不可靠来,其实更可怕的是儿子不争气,尤其是长子,那可是女人后半辈子的靠。

“还不是你二伯母,我看她想要过继我们辉哥儿的意思。”柳氏想起这事就头疼,也不知道二弟妹是怎么想的,就算她自己不能再生了,可二弟总没有老的生不出来吧。

“母亲不愿意?就算辉哥儿给了二房,难道就不是您儿子了?况且还能白得一大份产业,母亲就不动心?”周延明听了这话倒也不惊讶,而是看了柳氏连问了几句。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来同母亲开玩笑。”柳氏看了儿子,恨不得拿手上前拧他几下,这捉狭孩子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同她逗闷子。

周延明见母亲急了,倒也不再开玩笑,而是看了她正色说到:“母亲放心,这事成不了。”

“怎么说?”柳氏听了这话,心情好了不少,她这个儿子一向主意多。

“我看母亲也是关心则乱,您想想但凡还有一点办法,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愿意替别人养儿子的,哪怕是亲兄弟?”

这话说的柳氏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把二弟给忘了,想来就像儿子说的,二弟今年还不到四十,现在就说过继之事情,他怕是不愿意的。

只是,就怕婆婆那里,小朱氏到底是她的亲侄女,况且不论辉哥儿在哪一房,还不都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再有恐怕就是为了小朱氏和她膝下的两位姑娘着想,婆婆最终也会同意过继之事的,到底对小朱氏和侄女们来说,这庶子庶弟恐怕远不如侄子和堂弟来得可靠呢。

“话虽是这么说,可就怕你祖母哪里经不住你二婶的哀求。。。。。。”如果婆婆开了口,别说自己恐怕就连夫君那里也是不好拒绝的。

周延明低头想了想,祖母那里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要处理这事倒也不难,因抬头对了柳氏笑着安慰到:“此时母亲不必忧心,都交给儿子办就是了。”

“你要怎么做?”柳氏疑惑的看了儿子,心想难道这孩子这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周延明倒对柳氏卖了个关子,只说让她放心,必不让辉哥儿被二房要去就是了。

柳氏猜的不错,二夫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找了个日子,私下里对婆婆朱氏说了此事。

朱夫人听了这事后,半响沉吟不语,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二夫人心里没底,不免有些忐忑的朝她问到:“姑姑,可是有何事不妥?”

朱夫人抬眼看向二夫人,已有好些年不曾见过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摸样了。也是自从嫁人的对象从老大变成了老二,她好似就是那么副不管不顾,你们不痛快她就痛快的样子了。这么想着朱夫人不免又心软了几分,说到底也算是她误了小朱氏这个侄女。

“你可同老二商量过此事了?”过继当然不是一个人的事,这可是宗族大事,自然也要老二这个二房的当家人同意才好。

二夫人一听这话,面上便是一喜,知道婆婆这是就算不赞成,但至少也不是反对的意思了。

“这事如果姑姑没意见,老爷那里媳妇这就回去同他商量。

”二夫人倒是一副胸有成竹,必要将事情办成的摸样。

“你先回去同老二商量了再说吧。”说着朱夫人抬眼看向二夫人,想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就算帮她最后一次吧,于是出言提醒到:“这事你先不要往外说,如果老二也同意过继,这事到时候我会同老大夫妻两说的,你就不要参合了。”

这真真是意外之喜了,就见二夫人一头扎进朱夫人怀里,嘴里说到:“说到底,还是姑姑疼我。”说着就拿帕子抹眼泪。

二夫人回房后,欣喜于婆婆愿意替自己出头,同大房提出过继之事。要知道她虽然平日里嘴上厉害,可真要对上柳氏她心里还是有几分胆怯的,就更别提她那貌如嫡仙的大表哥了。

至于丈夫那里,在二夫人看来,那从来就不是问题。自家老爷是个什么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说的好听是性子好,说不好听那就是耳根软没主意。

成亲前事事都听母亲朱夫人的,不然也不会小朱氏没嫁成自家大哥,朱夫人一句话让他娶,他也就娶了。

成亲之后,二房里的大小事务就悉数由二夫人调派,从小伺候的通房,刚一成亲就被二夫人打发了他也不说。就连生了五姑娘和六姑娘的那两位姨娘,也是二夫人寻来的,平日也不见二老爷往她们房里去,想是也不大喜欢。只是这些年,他也愣是一个字也没说过。每日里下衙后,如不是跟朋友出去小酌几杯,便是在前院书房里同请客相公闲谈下棋,凡一应俗务那都是统统不理会的。

只是,二夫人忘了,这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是关乎子嗣的大事,哪个男人能忍?

原来,二老爷这几日从衙门里回来后,便觉得家里的下人有些奇怪,当面对自己倒还恭敬,可只要自己一转身,这些人便聚在一起对了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二老爷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能让人议论的事啊,于是便让身边的长随去打听,得回来的消息居然是,下人们之间都在传,说二老爷那方面不行了,二房怕绝后,要过继大房的七少爷了。

二老爷被这话气了个半死,心想是那个缺德鬼,居然编排了这样的谣言来中伤自己?可你也不能出去拉着个下人就对人说他没有不行吧。

二老爷正在气头上呢,就见四老爷晃晃悠悠的过来了,来了也不说话,而是先围着二老爷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二老爷本就看不上自家四弟整日里这吊儿郎当的摸样,如今见他目光猥琐的看了自己就更是不喜,因皱眉朝他问到:“四弟,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就见四老爷嘿嘿一笑,说到:“二哥,要我说你今年才多大,怎么就不行了呢,要不弟弟给您介绍个好郎中,我跟你说。。。。。。”

这里,四老爷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二老爷扔过来的砚台打中了,这下四老爷也急了,跳着脚对二老爷叫唤到:“唉,我说二哥,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哥,谁愿意管你这事,要知道这大夫可不是一般人,为了请他,弟弟花了多少功夫。。。。。。”

“你,你,你给我住嘴。。。。。。”二老爷气的脸都涨红了,指了四老爷只是说不出话,最后才大吼了一句“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不行了?”

“什么?没有不行?”四老爷皱眉看向自家哥哥,一副你不要讳疾忌医的摸样,差点没把二老爷给气死。最后还是四老爷见好就收不敢再惹自家二哥了,要是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可没自己好果子吃。

就见他皱眉朝自家二哥问到:“既然二哥身子没毛病,那为什么还要过大房的继七侄儿?”说着又语重心长的对二老爷劝到:“哥哥听弟弟一句劝,这儿子啊还是自个儿的好。。。。。。你看弟弟我,虽说处处不如二哥你,可好歹我有两儿子不是。”

“谁说我要过继七侄儿啦?”二老爷惊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吗,可府里不都是传遍了吗,还有你要是不想过继七侄儿,何苦还要让二嫂每日里往大房跑,把个辉哥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四老爷看向自家哥哥,一副你敢做不敢当,做人太不磊落的表情。

心寒

二夫人自然不知道白日里在书房发生的事,只见她接了二老爷,难得亲自伺候他换了衣裳,又端了茶给他,这才以一副自责的口吻说到:“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老爷,这么些年连个儿子也没有,你说我生不出来也就罢了,怎么偏偏那两个也生不出来呢?”

二老爷本还感叹这小朱氏怎么突然体贴起来,不曾想她一开口便说起关于孩子的事也,再想想府里的传言,不免心中一动,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喝茶。

成亲这么些年,二夫人早不指望丈夫能在自己说事的时候发表什么意见了,因此只自顾往下说了起来:“到底是母亲心疼咱们,想着三丫头都出阁了,眼看着四丫头也快了,这女人要是没个娘家兄弟撑腰,在婆家难免受欺负,再说咱们这房也不能这样就断了香火,所以母亲跟我商量着想让咱们抱了大房的小七来养活。”

说着,二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朝丈夫说到:“老爷您是没看见,小七那孩子有多讨人喜欢,真是又聪明又机灵,就连母亲都说了,那孩子将来必是个有良心的,不会让咱们没了下场。”

二夫人兀自说的高兴,二老爷却是心下一片微凉,只见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满脸喜庆的二夫人,轻声问到:“你和母亲都定好了?”

“是啊。要不是母亲提起,我还想不到这个法子呢。”二夫人想着,将事情推到婆婆身上,丈夫就算想反对也是不能够的了。

“哦,是这样啊。。。。。。”二老爷的肩膀像是有些垮了下来,只见他站起身,对二夫人说到:“我突然想起来,有份要紧的公文明日要呈给圣上,你先睡吧。”说着,二老爷站起身,往前院去了。

二夫人对丈夫这样早就见怪不怪了,况且看丈夫刚才的反应,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不过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有的,正好让他去书房好好想想。

二老爷独自从院子里出来,白日里热闹的庭院此刻寂静无声,天上一轮明月,清辉皎洁,照得人形单影只。

从小到大,论出生论能力,他不如大哥,论得宠他不如五弟,说起读书来他不如三地,甚至就连闯祸的本事他也比不过四弟。

他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聪明人,嘴也笨,所以一直在父母亲那里也不甚得宠。他努力听父母的话,想当他们的好儿子,只是他越是这样,父亲对他越是不满,到最后干脆就当看不见他了。想当年母亲说让他娶小朱氏,他还高兴,觉得那是母亲念着他呢,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大哥不要的罢了。

如今他的母亲和妻子,甚至连他想要个亲生儿子的权利也剥夺了。

府里的留言越传越多,甚至连周宝珍也听说了。这天,周宝珍又在柳氏房里看两个双胞胎玩耍,想起轻红学给自己的那些话,周宝珍看了母亲欲言又止。

“你这孩子,同母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柳氏见她这样,想着她怕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于是便主动问了一句。

“母亲——”周宝珍朝在炕上玩耍的双胞胎看了一眼,就见络姐儿正拿了一只小布老虎,朝辉哥儿头上打去,辉哥儿往旁边躲了躲,布老虎便落到了他身上,络姐儿这个小坏蛋便“咯咯”的笑了,可辉哥儿却并不还手。

“母亲,不要把弟弟给二婶好不好?”周宝珍看向柳氏,轻声朝她说到。

柳氏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疑惑女儿这话是从哪里来的:“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说着柳氏她住了她的手,看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对她说到:“珍姐儿,你要记得,你们兄弟姐妹,无论是哪一个,无论因为什么,母亲都不会将你们给人的,记住了吗?”

柳氏抓的她的手有点疼,不过听母亲这样说,周宝珍还是很高兴,就见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继而又有些担忧的问到:“可二叔没儿子,又该怎么办?”

柳氏听了这孩子话便是一笑,拿手点了点女儿的头笑到:“你这孩子,这话也是你能问的?”

周宝珍不好意思起来,看着柳氏便红了脸,她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应该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柳氏到底心疼她,见她这样便安慰了一句:“你二叔还年轻,儿子总会有的。”

这天,四老爷正哼着小曲从外头进来,却不想在路上碰上了自家二哥。四老爷一愣,有些心虚的朝四处看了看,心想自己最近也没闯祸啊,二哥该不是特意在这等着自己的吧。

“哟,二哥,今儿个可真巧啊。。。。。。”

二老爷看着自家四弟,快三十岁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可是他说的也没错,至少他有两个儿子,不像自己哪怕现在立刻就死了,却连个摔盆驾丧的人都没有。

这么想着,二老爷把心一横,对着四老爷说到:“你那天不是说要请我喝酒,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四老爷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家二哥,这石头脑袋居然也有开窍的时候?

二老爷看着自己弟弟目瞪口呆的摸样,心下有些窘迫,于是便唬着脸,说到:“怎么,老四你该不会是请二哥喝顿酒都舍不得吧。”

四老爷这下肯定自家二哥说的是真的了,当下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当下家也不回了,直接拉了二老爷的手臂就往外走,嘴里说到:“哎呦,我的好二哥哎,你终于想通了,我跟你说。。。。。。”

因着府里闹得纷纷扬扬的传言,朱夫人一时倒不好同大儿子夫妻提过继的事了,不然倒像是坐实了二儿子有隐疾一般。

二夫人兴头了半天,不想却出了这样事,心里自然把柳氏恨了个底儿掉,越发坚定了要将辉哥儿,过继到自己这一房来的决心,每日里摩拳擦掌的想要同柳氏大闹一场。

这天,周景颐从外头回来时,脸上的神色却不大好,柳氏看的心下纳闷,还以为他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谁成想,周景颐却皱了眉头朝她问到:“最近府里传二弟的那些话,跟你有关系?”

周景颐想着刚才二弟妹在路上拦了自己,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媳妇为了不将小儿子过继给他们二房,就在府里造谣说二弟身有隐疾,怕是不能生育了。

而且,听二弟妹的意思,这过继之事乃是母亲的意思,同她们二房并没有什么关系。

柳氏一听这话,看向丈夫冷笑了一声,说到:“漫说这事同我没关系,就算真同我有关那又怎么,现在是别人想抢我儿子,难道我还坐以待毙,或是兴高采烈的将孩子送人不成?”

周景颐见妻子生气,知道过继这事碰触了她的底线,再说他本身也不想将儿子过继给别人,哪怕是亲兄弟,于是忙搂了她的肩安抚到:“好了,我不过是白问了一句,你倒好,有一车的话等着我呢。”

柳氏见丈夫服软,便也不同他硬顶,而是放软了语气问到:“那这事,要是母亲那里真开口怎么办?”

周景颐想了想对妻子说到:“这事最主要还是二弟的意思,照我看老二未必愿意,还是过些日子再看看吧,反正母亲也没提不是。”

柳氏点了点头,心里也赞同丈夫的说法,这事他们也不好主动做什么,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想尽办法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管别人叫爹娘,就有人为了钱财富贵,削尖了脑袋想将自己的儿子送人。

府里流言四起,有一个人却从这里看到了机会,那人便是四房的花姨娘。

这花姨娘自小被拐子拐了,卖给那一等专吃女儿饭的人家,从小儿学些,吹拉弹唱,伺候|男|人的活儿。到了十五岁上开门迎客,也算她运气好,为人也算是有几分心思,将当时年纪不大的靖国公府四爷迷得是神魂颠倒,不但为她赎了身养在外头,最后还凭着生了两个儿子功劳,到底是被抬进府里做了正经姨娘。

原本这花姨娘觉得,能被抬进府里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并为此很是得意了几年,要知道她原先的那些姐妹,如今要么还在倚门卖笑,要么早就流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人心善变,进府以后,花姨娘才发现,原本以为的泼天富贵,在这公门府地里,原来也只属平常。

况且,公府里规矩大,她一个姨娘平日里受约束甚多,就连她生的儿子也不能管她叫娘。更何况她跟的这个男人只是这家一个不长进的庶子,那真正的好东西也就根本到不了她眼前。

于是,花姨娘开始对眼前的日子不满起来,一直梦想着那天这公府能落到自己儿子手上才好。

而今,不正有这么个机会,二房没儿子,要是能将自己的小儿子过继给二房,虽说比不上大房,可二房也是嫡出的,以后,这份家产可不就都是自个儿子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点琐碎的宅门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