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万万不可。”皇后的举动将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谁也不想到她说发火就发火甚至将后冠都给扔了,一群人跪在底下劝她。

定南王急了看着这个妹口中说到“娘娘不该说这样的话,您同陛下乃是结发夫妻,有什么说开了不就好了。”

皇后突然发作就连皇帝也吓了一跳,说起来她已经多年不曾发这样大的火了,他一时愣在哪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后看了丈夫一眼,对自家哥哥说到“哥哥不必劝我,我一个儿子没了,难道这个小的也保不住,未免留在此处碍了人的眼,倒不如我们母子两跟您回封地去,无论如何哥哥总得给我们一口饭吃不是。”

这里定南王还要再劝,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的萧绍开口说到“姑姑放心,您若是回去了自有侄子照顾您。”

“混小子,什么时候了还嫌不够乱吗?”定南王朝儿子骂了一句,回身跪地对皇帝说到“此事说来说去都是臣的错,臣不过是想着太子乃是您同皇后的嫡子,这太子之位不给他又给谁去,再说太子曾经失语之事到底不是什么好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此才将事情瞒了下来,如今皇上既然不高兴,臣愿受罚。”说着他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折子拿了出来双手呈给皇帝“臣年纪大了又有伤病缠身,早就想享享清福了,原就想趁着今日的朝会上表将王位传给绍儿。再有封地事务繁忙,西南那二十万大军臣怕绍儿年轻不能兼顾,还请皇上另则可靠之人坐镇吧。”

皇帝心下惊讶,定南王怎会这般轻易就将西南的兵权交出来?他有些狐疑的结果折子看了起来,见上头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且墨迹陈旧显然写了有些日子了,如此看来这一切倒不像是作伪。

皇帝沉吟一瞬他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然而西南二十万兵权大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心中真乱呢那边皇后又说话了。

“哥哥愿意把王位传给绍儿,愿意交兵权那是你自己的事,只是这宫里早就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了,不管怎么说我和小七还是识相些主动给人腾位置的好,如果不然哥哥就等着给我们母子收尸吧。”说着皇后拿帕子掩面哭了起来“睿儿,母亲当初就该跟着你去才好,却偏偏生了你弟弟让他跟着受苦,连个小妇养的都敢随便给他脸子欺负他…”

“娘娘,这就是您不对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当年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必不会再让您和太子受委屈了。”定南王抹了眼泪半真半假同皇后劝到。

“父亲,我倒觉得姑姑说的对,如今这样一闹,谁还会将表弟这个太子当回事?与其留在宫里当个活靶子,倒不如让姑姑和表弟同咱们回去的好,怎么的在封地上也无人敢给她们脸子瞧。”萧绍一脸光棍表情,口中不咸不淡的说到。

皇帝被这一家子闹的头疼,再有太医也说了太子这病症指不定哪天就好了,即便现在废了小七可日后若他恢复了又该如何是好?倒不如先抓住眼前这二十万西南大军来的实在,再说小七也是他的儿子,若萧家真的不再是威胁那他将皇位传给小七又又什么要紧。这么想来这笔买卖他稳赚不赔,况且若真跟萧家彻底撕破脸于他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好了好了,皇后这件事是朕做的不对,让你和小七失了面子,你放心往后的日子朕一定会补偿您们的。”说着皇帝看向定南王父子说到”至于你奏折中所说之事,让朕再考虑考虑吧,朕还想着你能替朕多出几年力呢,你怎么倒想着要偷懒了,这事以后再说吧,这折子你也先拿回去。”

“皇上”定南王跪了下去,对了皇帝说到“臣折子上所说字字句句都乃肺腑之言,绝无虚言矫饰之意,还请皇上看在臣一片诚心的份上,就准了臣的请求吧。”

皇帝还要再劝,这时一旁的皇后开口了“皇上,哥哥如今连孙子都有了,是该好好歇一歇,至于这西南二十万大军还是皇上自己来操心吧,何苦都推给哥哥。”

“定南王世子此事你怎么看?”皇帝看看这兄妹二人,见两人皆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仿佛这二十万大军突然成了那会咬手的蛇,他将目光转向萧绍。

“臣倒是无所谓,皇帝若信得过臣臣就仍替您管着就是了。”萧绍又露出一副狂妄自大的表情如是对皇帝说到。

皇帝闻言倒是露出了今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小子性子倒同以前是一样的。行了既然你父亲同姑姑执意如此,那事情就按他们说的办吧。”

一场风波以定南王府那二十万兵权为代价算是过去了,至于各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王府正房,先行回来的萧衍和萧行,在家的萧守还有周宝珍妯娌几个都聚在了这里。柳王妃面色平静看不出如何着急,周宝珍坐在一旁坐了脸色也还好。萧守虽着急想说话却被单氏给按住了。萧衍夫妻都是沉得住气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萧行是个坐不住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是不是伸长脖子朝院外看去。金玉娘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绣了金线的帕子,心里想着之前母亲同她说的话,世事无常,不是她良心坏可今日若是公公同二伯真被皇上将罪,凭着娘家同皇帝的关系,这府里以后还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呢。这么想着她抬头朝对面的周宝珍看了看,心想这世子妃之位以后还不定落到谁的头上呢。

“父亲和二哥怎么还不回来,母亲要不儿子出去看看吧。”

萧行是个急性子,眼看着这午时都过了皇帝要杀要罚这宫里也该有消息传出来了。

“你给我老实坐着,这时候哪儿也不许去。”柳王妃难得对小儿子严厉,看了他说到”坐下吧,你父亲和二哥不会有事的。”

萧行无奈只得回到椅子上坐下来,里间有动静传出来,柳王妃转头看向周宝珍和声说到“朝哥醒了,你去看看吧。”

“是”周宝珍起身往离间去了,果然就见朝哥醒了,正躺在床上四处看呢,见到母亲进来他裂开嘴笑了起来。她抱了儿子,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心下觉得安心不少,儿子还小公公同表哥必然不会有事的。

“王爷同世子回来了。”

突然院子里一阵脚步乱想,有七星飞奔着进来报信。

“什么?”柳王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看七星一笑抬头朝她说到”王爷同世子回来了。”

“快,快咱们出去迎一迎。”说着柳王妃回头对了丫头问到“朝哥呢,快将他抱来迎接祖父和他父亲。”

“母亲,朝哥在这儿呢。”周宝珍微笑着抱儿子出来,一行人随着柳王妃往大门上迎去。

父子两从长街那头策马而来,柳王妃见两人下马仔细朝他们脸上身上看了,见一切都好这才放心下来,她从周宝珍手中接过朝哥对着王爷说到“我们朝哥惦记着祖父呢。”

定南王情绪不错,见了孙子就更是高兴了,他一把将朝哥抱了过来看了他问到“朝哥可是想祖父了。”

朝哥极少出大门,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的很,他在祖父怀中高兴的动来动去,嘴里喃喃“父父”定南王哈哈哈大笑“我们朝哥不得了,会叫祖父了。”

“表哥?”周宝珍来到萧绍身前,抬头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萧绍低头对她笑了笑,说了句“无事”周宝珍一笑,放心下来。

一家人都还没有吃午饭,此刻情绪放松下来大家才觉得有些饿了,周宝珍让厨房上菜,定南王亲自发话一家人不分男女团团而坐,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同皇帝上表,下月二十将王位传于你们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表哥是珍姐儿的,最近都忙的夫妻两个没时间说话了 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

第229章

皇帝的动作很快,不几日便选定了新的主帅人选赶赴西南,紧接着定南王又宣布说要将王位传给了儿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的位置虽然勉强保住了,可皇帝显然是开始削王府的权了。

皇帝知道了太子的情形,其实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处置,可偏偏他选择了最伤人的一种。现在放在萧家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放弃兵权留在京城安心当个富贵闲王,至于今后如何就全看皇帝的心情了。这种情形说穿了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一的指望便是熬到太子能够顺利登机或可保萧家三代富贵。再有嘛富贵险中求,暂时隐忍蛰伏以待时机,萧绍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自然选的就是后者。

京城众人对于王府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原先每日在王府门外等着求见王爷或世子的官员们一夕之间似乎都不见了。周宝珍出门饮宴虽然好些人家还是同以往般客气周到,然而这客气里似乎又总是带着些左右为难的小心翼翼。她自来不愿意为难人,如此几次也就明白了,如今的王府众人即便仍是不敢得罪,可轻易也是不想沾了。索性一般的邀请她也就不去了,即便去了也不过是略坐一坐,并不同人过分亲热,不想如此做派倒又无形中替她在京中赚了几分好名声。

当然京里也不全是这样势力的人家,有些人家待她的态度同之前是一样的,有的甚至还更亲热些,有些夫人还会隐晦的在她面前说些安慰的话,就像黄太夫人和襄阳侯夫人对她就很好。

二月里萧绍的继位仪式办得颇为低调,之后王府的宴席也只请了自家亲戚和几家世交。然而到了哪一日亲自登门道贺的人也还有不少,甚至有些人的官阶很低过去并无交往,萧绍让人将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懂得烧冷灶的人在他看来都还是有几分眼光和魄力的,以后未必不可用。

至于周宝珍的娘家姐妹里,除了前些日子很是热络的六姑娘夫妻其他人都来了。不过二姑娘是自己独自来的,说是安易有公务在身出京去了。

这日过后夫妻两便正式升格为定南王和王妃了,而王爷和王妃则升格成了老王爷和老王妃。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朝哥在屋子里呆不住,每日都闹着要往外去。他现在扶着东西勉强能走几步,便不愿意让人抱着总想要自己走,周宝珍每常猫着腰扶他在地下走,到了晚间腰疼的都直不起来。

“嘶——轻点,疼。”晚上待朝哥睡了,周宝珍便趴在床上让萧绍给她揉腰,一面侧头看一旁酣睡的儿子。

萧绍手上技巧的替她按压揉捏,口中说到“屋子里这样多丫头婆子都是作什么的,倒要你自己累的这样?”

周宝珍伸出一只手抚摸儿子的小脸,口中轻声说到“丫头婆子是丫头婆子,同我这个做母亲的又如何能一样?”

再过几日等朝哥过完周岁生日,便要跟着祖父祖母回封地去了,尽管心中万般不舍可如今王府情势不好,她同表哥须留在京中,封地到底是他们萧家自己的地盘且远离京城,即便有事一时半会儿也波及不到,所以两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儿子跟着父母回封地去。

这些日子周宝珍总是抓住一切跟孩子相处的机会,凡是亲力亲为,白天陪儿子玩耍给他喂饭替他洗澡,到了晚间孩子睡了她便在灯下给他做衣裳,如今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装起来都够一只小箱子了。之前她极少做活,现在不过短短两个月她手指都快磨出茧子来了。萧绍看在眼中虽然心疼,可知道她心中难过倒也不十分狠劝,与其让她伤心倒不如由着她去替儿子尽心的好。

孩子一天天长大,朝哥如今似乎已经懂许多事了,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的看着你,并且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来传递喜怒哀乐,母子二人之间已经能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

周宝珍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了儿子的脸庞默默的流眼泪,萧绍见她半响没有动静,倾身看时眼泪已经打湿了她的袖子。周宝珍其实极少哭,上一次哭还是她在孕中受苦,见了突然回来的萧绍。然而那一次她放声大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像今日她做了母亲,被迫要同自己的孩子分离,然而因为种种原因连伤心都带了克制和隐忍。

萧绍难过极了,将她抱进怀里,流着眼泪去亲吻她脸上的泪水只觉得又苦又涩,他喃喃对她说到“英英,英英总有一天你再不用这般委曲求全。”

“表哥,我没事。父母亲会封地儿子在膝下替咱们尽孝本就是应当的,我不委屈,只是有些舍不得罢了。”

她知道表哥这些日子心里不好受,再说他心里也是疼儿子的,她拿帕子擦了彼此的眼泪,对他说到“表哥,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日,萧绍一大早便去了上房,柳王妃一见儿子的模样就知道他有话说,因转身看了他等他说话。

“母亲,我替大哥寻了份差事,您回去后就打发他们夫妻带孩子上任去吧。”

有了前车之鉴,萧绍再也信不过赵氏了,如今朝哥要跟着父母回封地,母亲毕竟有了年纪再说家中事多也杂,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他不能将这样的隐患留在家里。

“嗯,你能这样考虑很好,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如今又生了儿子,确实不适合再留在家中了,只是可惜了老大。”一想起萧安柳王妃也有些感叹,这孩子心性不错,只是先是生母,再是妻子到底把他给拖累了。接着她脸色一正露出几分凌厉之色“至于朝哥你放心,我怎么带大你们兄弟几个的,便能怎么带大孙子,你父亲如今也不算很老,教养个把孙子还是没问题的。”柳王妃自然知道儿子的顾虑,说起来朝哥身份特殊便是她和王爷也是看重的,自然该费心好好教养。

萧绍听母亲这样说当下起身在地下跪了“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晚年也不得安宁。”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难道是你一个人的事?”柳王妃不爱听儿子说这话,当下朝他训到。“对了,你几个弟弟你同你父亲预备怎么安排。”

“我同父亲商量了,四弟性子沉稳四弟妹看着也还稳妥,就让他们夫妻二人跟您同父亲回去吧,平日里四弟妹也好帮衬您管些府里的事。至于五弟让他留在京中帮我吧。还有三弟前几日同我说不想回封地去,正好三弟妹同珍姐儿合得来儿子寻思着不如在京中替三弟寻个差事。”这些事情萧绍已经考虑有些日子了,所以母亲一问他便将打算说了。

“珍姐儿那孩子,我看着怎么这些日子像是瘦了好些。”说完家中之事,柳王妃又想起周宝珍来这些日子看着人像是憔悴了些。

萧绍闻言一顿声音低落下来“她有些舍不得朝哥,这些日子尽为孩子的事忙个不停。”

柳王妃点点头这做母亲的心她自然也是明白的,因对儿子说到“也难为这孩子了,等我们走了你多劝着些吧。”

本来封地上的官员上折子说要进京替世孙祝寿,不过都让王爷给拦了回去,只说回了封地再办就是,然而封地上的官员们到底还是送了礼物到京里来。

朝哥周岁那日周宝珍准备的很认真,不求多盛大隆重然而做母亲的心里只希望那日来的宾客都是真心喜爱祝福这个孩子的才好。

金玉娘看着今日来的宾客再想想自己成婚那日的排场,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她心下有些高兴,‘哼,当了王爷王妃又如何,我皇伯父如今不待见你们,你看满京城谁还上赶着来巴结你们。’

抓周的时候婆媳两个搜罗了各色玩意在桌上摆了,最后朝哥挑了金印和镶满宝石的宝剑,小孩子多半都喜欢颜色鲜艳或亮闪闪的东西,周宝珍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是老王爷夫妻很高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孙子将来是要做王侯的,可王府的长孙不是王侯又该是什么?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突然,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厅内众人都是一惊,真么皇帝皇后还有太子都来了。萧绍父子带头,厅内众人都迎了出去,大家跪地给帝后和太子请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皇上看着情绪不错,就见他笑容满面的看了底下众人,见除了王府的老亲世交之外并无什么朝廷重臣,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到“今日是定南王长子,同时也是朕同皇后侄孙的周岁礼,朕闲来无事来凑个热闹,大家都不必拘束。”

众人谢恩起身,定南王父子又跪了下去再次谢过皇恩,皇帝对两人的态度还算满意,语气更加和蔼起来“行了舅兄咱们今日没有君臣,只叙家礼如何?”

“偏陛下这样话多,臣妾可是急着要去看看我的乖侄孙了。”皇后斜了皇帝一眼,半是撒娇半是嗔怪的朝他说到。

“哈哈哈,皇后的性子还像个小姑娘,让舅兄见笑了,快将小寿星抱来朕瞧瞧。”

萧绍亲自抱了儿子上前,皇帝看了穿一身红衣裳戴了虎头帽的朝哥,一双大眼睛乌溜溜滚滚圆说不出的可爱好玩“哈哈哈,这孩子长得好,是个有福气的…”

“朝哥,这是皇上。”萧绍指了皇帝对朝哥介绍到,朝哥过年时刚被周宝珍教过作揖,此刻笑嘻嘻的双手抱拳对了皇帝行礼“皇皇”

皇帝一家突然来访,并且带了册封朝哥为王世子的圣旨,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上下,人们一时疑惑起来这王府到底是失宠了还是没失宠?

第230章

四月里老定南王等人启程回封地,刚满周岁不久的朝哥尚不能明白离别的含义,反而对于即将开启的旅程兴奋又新奇。他被乳母抱在怀中,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码头和高大的楼船,以至于错过了母亲的依依之情。

周宝珍看了神色兴奋的儿子,心想就这样笑着告别就很好。然而到了上船时,朝哥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开始大哭起来,张着两只小手就要扑向母亲。只是柳王妃很快就让人将他抱到船舱里去了,周宝珍极力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萧绍见状将她揽在怀中,轻抚了她的背无声安慰她。

从码头回来,屋子里阳光正好,榻上朝哥的一只布老虎落在了那里,日光下老虎身上的绣纹闪着光,屋子还同之前一样,可她却觉得冷清空落的很,突然就明白了当年,母亲送走她时的心情。

她坐在桌前给柳氏写信,并没就朝哥的离开发什么感慨,只是对柳氏说了些非常琐碎的日常小事,絮絮叨叨粗看没什么新奇可有细细体会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柳氏接了信看过之后居然大哭起来,周景颐觉得奇怪,难道珍姐儿那里有什么事不成?可拿起来看了发现上头也不过说些“朝哥已于前日随祖父母返回封地…今日天气极好,院子里的蔷薇开了,突然想起在家时同母亲一起赏花的情景,蔷薇娇艳惜路途遥远,不能与母亲同赏,甚憾。父母远在西北苦寒之地,还望善自珍重…”再往下看时,就见底下的信纸上拿笔细细勾勒了一丛盛开的蔷薇。

柳氏有些伤心的低低说了句“朝哥跟着姐姐姐夫走了,那到底是珍姐儿的长子啊——”

周景颐在妻子身边坐下来,将儿女的信放到一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向她微笑到“如今珍姐儿这孩子自己做了母亲,大约更能体会当父母的一片心吧。”

日子到了五月,东南沿海海盗猖獗且倭寇屡屡犯边,东南水军连续吃败仗,消息传回京中老靖国公心绪大坏,在独自于花园凉亭之内喝过一回酒后,回去便感染了风寒。

周宝珍得到消息,忙让人从库房挑了上好的老参、药材,准备回家去看祖父。

“王爷进来了。”

周宝珍正在换衣裳,见萧绍进来便回头冲他说到“国公府里送信来说祖父的身子有些不好我回去看看,表哥你只管忙你的就是。”

萧绍一撩袍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先朝她面上看了见她神色还好,这才说到“无事,我陪你一同回去吧。”

周宝珍点点头没拒绝,祖父一向喜爱表哥,如今他在病中表哥若能亲去想来他也是高兴的。

“见过王爷,王妃。”

周延青夫妻亲自在门上接了两人,魏绾过年前生了次子,这几年夫妻之间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如今感情还算不错,她本人成熟不少,看着也比过去稳重了。

“大哥,祖父怎么样了。”周宝珍一下车,就对了等在那里的周延青问到。

“请太医看了,说是风寒,只是祖父这些日子心气郁结,所以这病便来的格外重些。”

一说起这个,周延青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东南水军乃祖父一手所创,当年可谓所向披靡,只是如今祖父回京不过短短数载,水军竟然沦落的连海盗也打不过了,难怪祖父每每想起便要仰天长叹一番。

周延清陪了萧绍夫妻先往老公国房里去。老国公病后为了便于静养,一直住在前院的鹤年斋。一处不大的小院,正房三间左右两间厢房,每日里由老管家带了两个小厮伺候,为怕扰他清静,其余伺候的人除了送返送药别的时候是不在院子里的。

周宝珍一进房间便见到了正半靠在床头的祖父,老人家像是比去年刚回京时见的老了许多,人又干又瘦脸上沟壑纵横,放在被子外的手干枯如柴,只有那双眼睛依稀能看出几分当初的摸样。

“祖父”夫妻两上前给老国公请安,老国公见到两人眼中露出高兴的神采“不过是小症候,倒要王爷王妃亲自跑一趟。”

“您是珍姐儿的祖父,绍身为晚辈,理当来探望。”萧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同老国公说话。

“祖父,您这样说真叫孙女无地自容。”周宝珍眼圈微红,脸上却极力露出高兴的神色“当初您给我的玉佩,如今却是被朝哥那个小子抢去了。”

当初周宝珍回府初次见面就得了祖父一块随身玉佩,那日朝哥见了,握在手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了。

老国公一听这话更高兴了,说到“祖父这里还有呢,朝哥若是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两人陪着老国公说了几句话,见他面露倦容大家便从房里退了出来,正要往太夫人的上房去,迎面却碰上了周延明夫妻,两人正从宫里出来,听说老国公休息了便也暂时不去打扰。自从祖父病后,两人便是住在府里的时候多。

三公主见了周宝珍就暗中拉了她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周宝珍会意两人便渐渐落在了众人后头。

“你听说了吗,我五弟预备去襄阳侯府提亲了。”三公主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到,见她面露诧异之色就知道她没有听说这事,又说到“水军失利,我听说父皇有意以襄阳侯为帅,五弟大约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迫不及待便要同襄阳侯府结亲了。”接着就听她冷笑一声“要说起来,我这位五弟妹也真真是从古自今难得的贤惠人,你知道吗前两日就是她亲自进宫同李太妃求亲呢,我只盼着她有朝一日不要后悔才好。”

襄阳侯年轻时曾跟着祖父在军中呆过这周宝珍是知道的,如今水军战力低下,皇帝不满意要换帅也是人之常情。说起来宝珠今年也不小了,婚事也确实不宜再拖,只是若襄阳侯真要去南边,那么估计宝珠的婚事便拖不了多久了。

至于五皇子妃,就周宝珍看来她自来就很清楚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她有名分有儿子,只要占住了大义,别人又能拿她如何。况且论心计,一心扑在五皇子身上的宝珠又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三公主见她低头不语,也知道她对自家五弟的感观不好,李姑娘又是她的好朋友,当下叹了口气转而说起别的来。

“珍姐儿,你说大嫂都生完两个儿子了,我的肚子怎么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啊?”自从魏绾生下次子,同是兄弟周延清有了二子一女,而丈夫却仍是膝下犹空,虽然碍于身份婆家的长辈不敢多说什么,可三公主自己想着也总有几分不自在,况且母亲淑妃那里也催她了。

“会不会是那年的事伤了身子,要不公主寻个好大夫仔细瞧瞧吧。”周宝珍曾听过妇人因为小产再难受孕的,心中也有些替公主担心起来。

“也只好这样了。”说着三公主抬头朝前头的丈夫看了一眼,周延明正侧头同萧绍说话,脸上带了一贯微笑的表情,态度从容淡定。

人就是这样不禁念叨,从国公府回来没几日李宝珠就登门拜访了。她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下巴尖尖的更显得一双眼睛大的出奇。

“好丫头你可有些日子不曾来看我了。”周宝珍待她一切如常,并未主动提起从公主那里听说过的事。

李宝珠笑了笑神色少见的带了几分羞涩,她拉了周宝珍的手,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的同她说到“珍姐儿,我要成亲了。”

周宝珍抬头看她,听到成亲二字心中就是一酸。身为侧妃即便是皇子侧妃其实也当不得成亲二字了,到了那日新娘不能穿大红,新郎也不会上门迎亲,说到底不过是一顶轿子抬进府里罢了,之后每日晨昏定省那都是要在正妻面前立规矩的。

周宝珍沉默下来,看了她半响之后低声问到“宝珍,真的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珍姐儿,我知道你心疼我。”李宝珠拉了她的手,看向她说到“可是我同五殿下彼此倾心,当初若不是太后,如今…”

李宝珠没有再说下去,五皇子同她说过当初他心中属意的人是她,若不是因着太后,他们早就是一堆神仙眷侣了。

周宝珍见她这样,便只她对五皇子的话深信不疑,再说如今亲事已经捅到了皇帝那里,也不是想反悔就能反悔的了,预期说些没有的,倒不如提醒这丫头几句。

“宝珠,你觉得五皇子妃如何?”

李宝珠的神情有些复杂,就见她低头轻声说到“她这人极好,贤惠大度,温柔知礼,五皇子能娶她是他的福气。”

“你这丫头,在我面前还装象?”周宝珍那手指戳她的头,说到“谁要你说这些了,我是问你如果嫁过去了预备怎么办?”

“还能如何,不过是安静的守着本分过我的小日子吧。”李宝珠有些泄气,高门贵女与人做个侧室心里多少还是遗憾的。

“若是别人不想让你安静呢。”在周宝珍看来五皇子妃并非易与之辈。

“谁?”李宝珠抬头看她,眼中满是疑惑“五殿下府里除了正妃并无其她妾室,皇子妃端庄大度,”说着她有些甜蜜又有些感激的说到“王妃说她知我与殿下彼此有情,当年她要不是托了太后的福这个侧字如今还不知在谁头上呢,因此她很知足只想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待我过门她会拿我当亲妹妹待,且她一直对我不错,这次还是她去向太妃求的亲呢。我想只要我真心对她恭敬或可效法娥皇女英。”

周宝珍觉得自己现在张着嘴的模样必定很蠢,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话有朝一日会从李宝珠的口中说出来,五皇子那个卑鄙小人,他到底给宝珠下了什么药?

然而看着一脸坚定的李宝珠,她想或许她也是不信的,只是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相信未来一定会很美的理由。

第231章

“王妃,公府里的五夫人来了。”

天气渐热,周宝珍这两天正赶着给萧绍做两身单丝袍,大丫头石榴从外头进来,笑着朝她禀报到。

双福同双禄两个年纪不小了,三月里程风和纯钧来求亲,周宝珍在问过两人的意思后,上个月便做主将这两对新人的婚事给办了。

她屋里伺候的人不少,可平日里得用的也就那几个,原本两人怕主子不便,便说不一起出去。好在萧绍像是早有准备,这边两个丫头的婚事一定下来,他就送了四个丫头进来,跟着双福几个熟悉些日子也就能上手了。

桂月、兰芳、石榴、莲子,周宝珍想着就要笑一下,在有些事情上表哥是从来不怕俗气的,兰桂齐芳尊荣显贵,连生贵子多子多福,这大约也是表哥对她的希望和祝福吧。

“臣妇见过王妃。”齐氏礼行了一半就被周宝珍亲自扶住了“五婶,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齐氏出身不错为人傲气,嫁到国公府这些年又是得宠的小儿媳妇,平日里对了府里的事颇有些站干岸看热闹的意思。只是去年父亲齐大将军去了,娘家两位哥哥为争产,闹的不可开交,齐府声势便大不如前了。

婆家这里公公早几年便将爵位传给了大伯,丈夫大是个典型的富贵公子,从来好享受少担当,野心什么的更是半点没有,以至于如今三十多岁了仕途也不见什么起色。齐氏为人好强,娘家夫家皆指望不上,宛姐儿一年大似一年,眼看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她心下自然有些着急。

两人坐下叙了几句闲话,齐氏便提起了今日过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