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索性当时秋千荡的并不高,加之前些日子多雨,将地都泡软了,周姑娘所受之伤不重,皆为皮外伤,至于为何到现在还未醒,约莫是受了惊吓,等缓过来也就好了。”

殿内只剩下萧绍同皇帝两个,内室里隐约传来太后压抑的哭声,和絮絮的说话声。

“表哥,到底是谁要害络姐儿?”少年的嗓音清润,犹如山间清泉。

虽不知他的嗓子是何时恢复的,萧绍的反应却并如如何惊讶,只淡淡问了句“都好了?”

小皇帝点点头,好看的眉峰皱着,神色像是为难又像是苦恼“络姐儿想家了,可母后大抵是不会愿意她回去的。”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总会解决的。”说着萧绍看了他问到“你有什么想法?”

“就希望表哥你手脚能快些吧。”少年的目光清澈,语调里像是含了些微的戏謔和抱怨,他看了看这宫室,仿佛有些厌烦“真不知到你们喜欢这里什么,非得抢破头的进到这里来。”

他一直是个柔软的孩子,这是他第一次显露出性格里棱角的一面,萧绍倒像是欣慰一般的笑了起来“好小子,这才像是咱们萧家的人。”

小皇帝撇嘴,像你有什么好,天生的乱臣贼子,满肚子阴谋诡计。

然而内室里此刻的气氛却并不轻松,络姐儿终于醒了,见了太后第一句话便是想要回家。

“太后娘娘,络姐儿想家,想母亲了,求您让人送我回去好不好。”络姐儿头上包了一圈纱布,苍白着一张小脸对了太后恳求到。

太后满腔的慈母情怀尚来不及宣泄,便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她情绪有些激动,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什么回家,什么母亲,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才是你的母亲。这些话就像地底涌动的岩浆,随时都能喷涌而出,不管不顾,直烧的毁天灭地才好。

“娘娘——”玉屏死死的按住了她的一只手,在她耳边低声到“娘娘,再忍忍,再忍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忍,我这一辈子都在忍,忍着看儿子死在自己眼前,忍着骨肉分离,忍着锥心之痛活了这么些年,你说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太后落泪,看着络姐儿的脸神色恍惚的喃喃自语。

络姐儿自进宫,太后对她虽然亲切,可也自有一股端庄威仪的气势,然而她此刻的模样却全不是平日的样子,络姐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又刚受了伤,此时见她这样,再看她的目光不免就含了几分惊惧和犹疑。

玉屏在一旁看的暗叫不好,这母女之情本就淡薄,若今日再将这孩子吓住了,心里存了疙瘩,日后再想亲近可就难了。

“太后,瞧您说的这事什么话,再吓着九姑娘就不好了。”说着她用力的握住了太后的手,同她打眼色示意她看床上蜷作一团目带惊惧的络姐儿。

这样的目光刺痛了太后的心,她的女儿本该是着帝国最尊贵的女孩子,她可以骄纵,可以任性,可以唯我独尊却唯独不应该惧怕什么。

这么想着她的心就如要裂开一般,好在到底是当了多年皇后的人,她很快压制心虚,对了络姐儿露出端庄的笑容”好孩子,即便要回家,也得先养好了伤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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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珍知道络姐儿受伤的事却不是从萧绍那里。这日久不登门的三公主突然来了,周宝珍欣喜之余心下也不免思量她的来意。不管她愿不愿意,自从宫变后,两人的关系到底疏远了许多。

“三嫂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周宝珍带人迎到门上,看了三公主便笑到。

“怎么,王妃娘娘难道不欢迎。”三公主挑眉,语气半真半假的挑衅到。

“瞧瞧你,什么王妃娘娘,难不成你是想我听我叫你一声长公主殿下不成。”周宝珍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她的态度,主动挽了她的手臂语气亲昵的说到。

“到底是历练出来了,这可不像之前我们珍姐儿会说的话。”两人到底好了许多年,而且说起来珍姐儿也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朝堂上的事又哪里是她一个后宅女子能左右的,这么想着三公主的口气好了不少。

三公主进了屋子环视一圈,见虽然装饰换了不少,可同之前一样,入眼照旧是满目奢靡,锦绣铺地,窗台上的前朝美人斛里供着时令花卉。珍姐儿的品味一贯出众,总能将屋子铺排的精致华贵又不乏温馨舒适。只是如今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情将屋子布置成这样,可见外头的风雨是一点儿不曾吹倒她眼前。

“唉,如今这满京城,也就你的日子过得还同之前一样了。”三公主喝了口茶,对着窗外的花圃感叹到。

这话让人不好接,周宝珍便索性转了话题“你同三哥如今何如了?”

三公主自然知道她有意转移话题,好在她也不是真的要同她理论什么,神情有些阑珊的说到“还能如何,还不就是那样,之前我愿意处处俯就他,两人自然也像是过得不错,可如今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思,所以也就那样吧。”

“这是怎么说的,这里头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三哥并不是那样的人。”周宝珍觉得自家三哥不至于凉薄至此。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和你们家王爷似的?”三公主斜了她一眼,年岁渐长,尤其是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即便贵为公主,也知道有些事却不是看出生就能决定的,就比如你的丈夫是否喜爱你。

“这世间的夫妻,大部分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已是难得了。之前年纪小不懂事,觉得自己贵为公主,便没有得不到的,如今嘛,不提也罢。”三公主自嘲一笑“前几日孩子病了,拖他的福你三哥倒是回府里住了。”

她又哪里不知道丈夫不爱她参合外头的那些事,可是就像她之前说的,这到底是他们赵家的天下,她身为公主,不能眼看着它落到外姓人手里。然而她也知道,丈夫看着是个谦谦君子,熟读圣贤,可心里却并没有什么忠君的念头,周家同萧家关系非同一般,他和萧绍是姨表兄弟,可使撇开这些,哪怕是为了仅仅只是为了珍姐儿,他也会无条件站在萧家这边。如此看来夫妻陌路几乎成了定局,如今大家不过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互相都不说破罢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还不知道吧,络姐儿在宫里受了伤?”三公主摇了摇头,暂时撇开了那些儿女情长柔情百转,转而将今日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这事什么时候的事?络姐儿如何了,伤的重不重?”周宝珍听说这话吓了一跳,好好的络姐儿怎么会受伤,再则如果只是普通的跌一交或磕碰一下,也不值当三公主特意拿出来说的。

“已经有两日了,我就知道萧绍那厮必定没有告诉你,说是失手从秋千上跌了下来,好在伤的不厉害,可饶是这样太后宫里还抬出去好几个呢。你们家王爷这几日可不久忙着彻查此事。”

三公主说这话的时候仔细观察周宝珍脸上的神色,见她的担忧不似作伪,继而又说到“要说你们家络姐儿也是个好命的,小小年纪就被太后相中定给了皇上,如今又接到宫里亲自教养,一应待遇只怕比公主还好些。也难怪大嫂还说过络姐儿长得同我有些像呢,也合该她就是我们家的人。”

“这人和人之间本就讲求个缘分,看对眼了自然事事都是好的。”周宝珍微微一笑,不管三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只当没听懂就是了。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三公主心下有些失望,不过再一想又觉得释然。珍姐儿本就没什么心眼,既然她这里没什么异样,那么那件事也不过是有心人无端的揣测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就像珍姐儿,也不见得比人强在哪里,不也无端得了公婆同丈夫的喜爱,只能说这姐妹两个命好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三公主便起身告辞了。周宝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绪有些复杂。三公主今日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试探络姐儿的身世,只是或许事情太过无稽,公主本人对此是不相信的,不然若她有心再多问几句,她还真一不小心被她看出什么破绽来。

只是这事既然已经有人怀疑,那么针对此事更大的风波或许很快就要来了吧。这么想着着她心下不安,也不知道当初表哥他们做着事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给人。

“去,找个人去前头看看王爷可曾回来,若是回来了便请他回后院一趟,就说我有急事寻他。”她在屋里来回踱步,觉得不管此事如何,都应该及时告诉表哥及早防范才好。

月桂答应着往前院去了,不想在半路上遇见了一连轻松的七星。

“你来的正好,王爷问王妃在家做什么呢?还有这是王爷让送回来给王妃的。”还不待月桂发问,七星就先说话了,还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盒子朝前递了递。

月桂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个,她极少见王妃为什么事着急,如今急的这般想来时顶要紧的事了,当下劈头朝七星问到“先不说这个,我问你王爷现在在哪里?”

七星一听这话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月桂,你一向是个妥当的,怎么如今也糊涂起来了,王爷的行踪也是能打听的。”

“这我还能不知道,只是如今王妃急着要见王爷,才打发我来问的。”月桂没好气的瞪了七星一眼,合着天下就你一个明白人,别人都是不知分寸的糊涂虫。

“啊,这可不好办,王爷方才带人往城外驻军营里去了,今日还指不定回不回来呢。”七星闻言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哎呀不管了,既然寻不到王爷,那你先跟我去见见王妃吧,实在不行不是还能让你传个话嘛——”说着月桂伸手拖着七星就忘后院走。

周宝珍一听萧绍不在府里,心下失望可想而知,可事关重大即便知道七星可信她也不敢贸贸然叫他传话,当下也只得挥手叫他退了下去。

第261章

三公主回到公主府,不想却在自己的院子里见到了手持书卷在南窗下读书的驸马周延明。

近来他们夫妻关系不谐,驸马回府后见不得那些整日在前院出入的人,便搬去了后园的书斋居住,每日除了看儿子,其他时候几乎很难在书斋以外见到他的身影,至于两人共同居住的院落,他更是许久不曾踏足了。

窗下的男子一身家常打扮,一头墨发拿玉簪束了,圆领玉色绣银竹纹锦袍穿在身上衬得他眉目宛然,端方如玉。他是真正的大家公子,从小生在富贵锦绣堆里,又因腹有诗书整个人看起来总有种别样的贵雅风流。

同定南王萧绍那如同烈日灼目般的男子不同,周延明这人光华内蕴,将一身锋芒都藏在了温雅笑容之下。即便是在年少代,他也不曾有过那般飞扬外露,骑马倚斜桥的冶荡放浪。这样的人在少年时容易被人忽视,然而都说男人如酒,他的风采显然随着年纪一日盛似一日。

他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活的精致又自我,从不轻易吐露心事,心像一片迷雾,让人深陷其中却又云深不知处。婚后这些年,即使贵为公主,每每面对这个男人,她也不免生出几分之前活的太过粗糙莽撞的自惭行愧来。当初求萧绍而不得,决定嫁给他却也不是全然无心,及至之后的种种陷落她更是心甘情愿。

她脚步加快,心中有着少女般的雀跃欢喜,男人听到脚步声,从书中抬起头,两人隔空遥遥相望,男人眼中却并无她期盼的脉脉情意。

三公主停下脚步,心渐渐冷却下来,脸上重又覆上高傲的神情,她冷脸站在院子中间,微扬起头倔强的同他对峙。

“公主回来了,”周延明起身从房里出来,缓步来到三公主身前,站定看了她淡淡的说到“正好,延明有事想与公主一谈。”

“谈什么?”三公主的口气有些冲。

周延明看着她,目光像看一个不懂事又固执的孩子,就听他轻轻叹了口气“还请公主进房里说吧。”说着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公主见他眉心似有轻愁,眼中满是无奈,不知何为心下一酸,到底不忍同他僵持太过,于是冷哼一声,率先往房里去了。

房里夫妻两相对而坐,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周延明亲自替三公主斟了一杯茶,这才缓缓说到“延明有一言,存在心中许久,不知今日公主可愿意听一听。”

三公主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水,即便是两人私下独处,周延明也从来以公主称呼她,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你说吧。”突然觉得灰心,三公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延明想提醒公主一句,即便公主你贵为公主,可到底你也只是个公主。况且公主早已是我周家妇,咱们的孩子他姓周不姓赵。”

话音方落,三公主猛然抬头,她盯着对面的男人,目光凶狠的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对面的男人的面色淡然,看她目光却是少见的峥嵘,成亲多年这大约是周延明对她说话最不客气的一次。他一贯是个翩翩君子,从不会对人口出恶言,然而今日,三公主觉得他*裸的打了她的脸。

“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三公主咬牙朝他问到,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可以刻薄至此。

“这话该问公主自己,公主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还有前院进进出出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公主你到底又想争些什么?又能争些什么?”周延明目光清寒,口气咄咄逼人。

“周延明,你欺人太甚。”三公主拍案而起,指着对面的男人骂到“我看你和萧绍一样,都是些乱成贼子。”

尽管被人指着鼻子骂,周延明也并不动怒,只是看着盛怒中的三公主问到“延明只问一句,公主做这些的时候可曾想过咱们的孩子?”

“别扯开话题,这是关孩子什么事?”三公主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儿子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同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

周延明诧异的看着三公主,看来她真是被先皇宠坏了,还以为只要天下是他们赵家的,就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事。

“公主可曾想过,万一事败,又当如何?历来因牵涉皇权争斗,被贬被杀皇子皇孙尚且不计其数,又何况汝一公主?”周延明起身怒视三公主“公主行如此险事,又可曾有一丝一毫考虑过尚在襁褓中的稚儿?”

三公主面对诘问一时不能反驳,只是脸上神色倔强,也不像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样子。

周延明按耐住自己的情绪,转而用平静的口吻说到“延明今日言尽于此,此后种种还望公主三思而后行。”说完这些话,他捋了捋袖子冲三公主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他走到门口,将要推门离去时,三公主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到“说了这样多,你为的也不过就是珍姐儿罢了。”

周延明开门的手一顿呢,似是想说什么,可到最后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身后,是三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声,几年夫妻相伴,虽不曾心意相通,但到底也曾有过一段甜蜜温馨的日子,今日缘尽却不知日后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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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知道络姐儿受伤的事,周宝珍一早就递牌子进宫。在宫门处换了轿子就一直到了太后的慈宁宫。

“臣妇给太后请安。”

太后的精神不大好,歪在榻上看着底下行礼的周宝珍说到“说了多少次了,自家人不必这些虚礼。”

周宝珍起身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来,看了太后的脸色关切的问到“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可有请太医?”

“无事,不过是前两天生了场气罢了。”说着太后一叹“想必络姐儿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再想不到这些人连个不相干的孩子也要算计——”说着太后面上似有怒色。

“太后您切不可再动怒了。”一旁的玉屏见太后情绪激动,忙上前劝到。

太后摆了摆手,对周宝珍说到“我这会儿也没精神,你去看看络姐儿那孩子吧。正好劝她安心留在宫里,你说这孩子的倔脾气也不知是像谁。”

自从受伤后,络姐儿的情绪就更是闷闷不乐,每次见了她也只眼巴巴的看着她说想回家,弄得她都不敢去看她,怕看见那孩子失望的眼神,只是如今她通共就这一点血脉,好不容易团聚了又岂能让她再离开。

周宝珍原本还想劝两句,可转念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切还是等见过络姐儿再说吧。

小皇帝这个时辰还在跟师傅读书,屋里只有络姐儿和伺候她的宫人。她本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受伤不能乱跑,就更想念父母亲人。

“络姐儿”

“六姐”络姐儿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周宝珍,继而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将小嘴一噘,转头赌气般的说到“哼,你们不是都不要我了吗?这会儿又来做什么?”想想自己这些日子一个人在宫里,络姐儿就觉得委屈极了。

”傻话,谁不要你。”周宝珍在她床边坐下,拉了她的手轻哄到“说是磕了脑头,快让六姐看看要不要紧。”

“母亲怎么不来看我?”络姐儿转过头,红着眼睛问她。

“这是宫里,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又岂是想来就能来的,不过母亲想你呢,天天在家念叨你。”有些话不能对小孩子说,只得拿话哄她,络姐儿头上缠了一圈白纱,也看不出到底伤的如何,可看她精神不错到底放心下来。

“哼,宫里,宫里这皇宫有什么了不起的,什么不让人随便进,我才不稀罕呢。”说着她抱了周宝珍的手臂,冲她撒娇“好六姐,你同太后说说,让我家去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络姐儿不敢缠着太后,可对自家姐姐却是没什么顾忌的,就只差撒泼打滚的同她闹了。周宝珍被她缠的无法,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回去怕是不能了,要不我想法子求求太后,让母亲和辉哥儿进来看看你吧。”

其实这些日子,络姐儿对于回家的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就比如小七,处处迁就她,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然而只有这件事只要每次她一提起,小七必然垂了眼睛不看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也明白自己大约是非得留在这里不可了。

太后那里她不敢闹,今天好不容易六姐进宫她自然要试一试有没有转机,如今能逼的六姐答应帮忙让母亲和辉哥来见她已是意外之喜了。

“成交。”络姐儿欢呼一声,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

从络姐儿房里出来,“身负重任”的周宝珍站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里思量着这事该如何同太后开口。

“王妃怎么站在这里?”

“玉屏姑姑”周宝珍一回头,就见太后身边的玉屏正站在自己身后,她心下一喜,上前道”姑姑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求姑姑帮忙呢。”

“王妃这可折杀奴婢了,有什么事王妃只管说就是。”到底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行动自有一番不卑不亢的气度。

周宝珍看着她微微一笑”姑姑自来心明眼亮,我这点心思相比也瞒不过姑姑。”

“若是那件事,王妃就不用想了,太后是不会答应的。”玉屏叹了口气“其实有些话,奴婢也劝过太后,九姑娘并不是那等软性子的孩子,若是弄拧了以后反倒难办,可唉——”

两人正站在花园一角的揽月亭里,这亭子乃在一处假山之上,周围并无课藏人之处,倒可以放心说话。

“我自是明白太后的心事,只是姑姑也知道络姐儿对此事全不知情,她这样的年纪就贸然离开父母亲人,心中思念也是人之常情,倘若络姐儿是那等一见宫中富贵,就将原本的父母亲人抛在脑后的凉薄之人,那咱们才要担心呢。先不说出宫的事,如今络姐儿受了伤,心情低落情绪不稳,还请姑姑往太后面前说项,让我母亲和幼弟进宫看看她吧。”

见玉屏面上似有犹豫之色,她继续说到“这些暂且不提,最要紧的是以如今络姐儿的年纪,正是心性不定的时候,若是让她以为家里的亲人皆抛下她不管,就此生出怨念,以至之后性格执拗,行事偏激,这才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周宝珍伸手握住玉屏的两只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到“姑姑,说起来络姐儿何辜,可这苦果现在却要她一个孩子来尝了。姑姑这些年对太后的心,便是我们也比不上的,如此姑姑就更该劝劝太后,事缓则圆。”

这一席话对玉屏触动颇大,她抬手抹了抹眼睛,这才低声说到“还是王妃虑事周到,太后那里,奴婢回去想法子劝上一劝吧。”

从宫里出来,周宝珍同桂月吩咐到“你亲自去公府一趟,同母亲说太后这几日或许就会宣她和辉弟进宫,你让她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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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哥在做什么?”周宝珍一回到府里,就冲迎上来的兰萱问到。

“世子从书房出来,缠着七星带他去后头的林子里打鸟,正好五爷从外头回来,就说府里这林子才多大能有什么意思,说是带着世子往城外去了。”

周宝珍点头“七星跟着一块儿去了?”萧行孩子心性,没个妥当人在一旁劝着,这叔侄两敢把天捅下来一块。

“是,王妃放心,七星跟着一块去的。”兰萱自是知道王妃担心什么,忙同她说到“一早五夫人打发人来问,说想让她娘家嫂子明日来跟您请安,您看——”

“让人给五弟妹回个话,明日让人过来就是。”兰萱伺候她换衣裳,周宝珍想了想又说到“一会儿你去库房挑点东西,预备着明日赏人用的,比着惯例略厚两分就成。”

外头等着几个管事婆子,都是手里有事急等着王妃定夺的,周宝珍在偏厅上听人回事。

“回王妃的话,眼看着就要换季了,按惯例府里的下人每人每季两套衣裳…”说着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事先写好的条陈,上头安人头和等级写着相应的钱数,最下头还有一个汇总的总数交了上来。

这里自有丫头接了条陈当场核对数目,若数目无误便可以领对牌去帐房支钱了。

“回王妃,今年的米价和菜价都比往年贵了不少,如今虽各处减了分例,”说着厨房的管事婆子看了她一眼,“可厨房每月的花费,同之前却是差不多的。”说着她也将事先准备好的条陈呈了上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周宝珍点了点头,拿起条陈略看了看,见上头米面肉菜的价格都同这些日子她身边的丫头打听来的差不多,当下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做到这样已是难得了。”

那管事得了王妃的夸赞,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领了对牌出去了。

周宝珍管家几年,深谙着管家理事其实同在朝廷里做官也差不多,既不能过于严苛让底下人生怨,当然也不能一味的做甩手掌柜,听凭这些人的一面之词。

好在今日的事不算多,午饭前周宝珍便回房了,正好兰萱也将明日赏人的东西准备好了,一一呈上来让周宝珍过目。

“…妆花缎两匹,蟒缎两匹,细葛纱两匹…赤金嵌宝亭台楼阁首饰一套…这些是预备了赏金二夫人的,另金大人和夫人膝下有嫡子两人庶子一人,如今三人皆已进学,除了文房四宝外,奴婢又单给嫡出的公子每人多了一块玉佩。至于姑娘,金家二房只一位姑娘,也是金大人和夫人的嫡长女,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兰萱办事机灵老道,听主子的话音就知道这位金二爷怕是王爷要用的人,于是在去挑东西前就先去五房找人将金家二房的事打听了个底掉。

“好丫头,果然是个周全的。”周宝珍见她考虑周详当下笑着夸了一句“你不是喜欢那根虫草花簪,赏你了,正好过些日子就是端阳节,戴着应景。”

王妃从来对身边的人就大方,兰萱听了也不推迟,就见她冲主子福了福,笑盈盈的接过簪子收了起来。

“月桂姐姐回来了”

月桂匆匆进屋,脸上神色有些凝重,就见她来到周宝珍身前,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到“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第262章

“你说什么?”周宝珍脸色骤变,捉着桂月有些失态的问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是可靠?”

桂月冲兰萱使了个颜色,后者点点头招呼着屋里伺候的大小丫头出去,远远的打发她们走开,她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奴婢听您的吩咐去给国公夫人传话,到正院就觉得气氛有异,后来国公夫人招奴婢进屋,屋里只有刘妈妈一个在跟前伺候。出来的时候,刘妈妈私下悄悄同奴婢说国公爷自去了西北,每旬都有家书送来,可从上月至今,夫人已有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家书了。今日一早,有人投书到门上且不曾留下姓名,信是给夫人的,上头只说一月前国公爷在与鞑靼交战时身负重伤,且下落不明,如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夫人本不欲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可偏偏国公爷确实许久没有消息传回来,夫人怕这样的事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所以想让王妃你私下打听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爹爹乃是主帅,若他真有不测,朝廷怎可能不知,就算底下人隐瞒,可表哥总会知道的。”周宝珍听了这话直觉就是不信,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表哥的耳目,况且如今西北军早已是他囊中之物,这样的事就更不可能瞒的了他。

“奴婢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空穴来风,若说此事有什么阴谋,为何那人单将消息送给了国公夫人,而非嘈嚷得满世界都是,若是这般岂不是更容易扰乱人心?”

周宝珍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分析消息的真实性,就像桂月说的,来人为何只将消息送给母亲,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冲着公府还是公府背后的王府。还有,若这个消息是真的,若消息是真的…她不敢往下想,回身面色青白的看相月桂,“若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必然瞒不过表哥,你说表哥会不会已经得到消息了,只是一只瞒着我?”

一想到这个可能,父亲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周宝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几乎都站不住了。

“王妃”桂月忙上前,一把扶住她,口中劝到”王妃不要着急,千万保重身子要紧。”

“你去”周宝珍勉强站定,推了桂月的手说到“你亲自去前院守着,表哥但凡回来,你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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