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阳已经把笔放下,起身走到初雪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娘,六弟从天黑到现在,都问了无数次了,三哥说定是你在祖母房里有事,才晚回来的。”文俊赖在初雪怀里不肯松手:“娘,我本来想去寻你的,三哥不让。”

文景虽已起身,却先理一理衣衫才对初雪行礼下去:“儿子见过娘,娘服侍祖母、操劳家务本已繁忙,哪还能让六弟去打扰您?”后面那句是对文俊说的,文俊的双手还紧紧扳住初雪的脖子,听到哥哥这样说,小嘴撅的老高,但怎么都不肯放手,初雪顺势抱起他,用另一只手牵起文阳。

到桌前把文俊放下,文俊还没撒够娇哪里肯下来,还是赖在他身上,文阳也偎依到她身边:“娘,爹怎么还不回来?”文景想坐过去但自己是哥哥,要在弟弟们面前做榜样,还是规规矩矩站在那里。

初雪伸手搂一搂文阳:“你爹他去苏州谈一笔生意了,要好几个月才回来,娘以后服侍你们祖母事情会很多,回来的会越来越晚,你们两个要乖乖听哥哥的话,不许胡闹,知道吗?”文阳点头,文俊用小手摸着初雪的下巴:“娘,什么叫胡闹?”

他一双眸子和初雪长的一模一样,初雪不由捏一捏他的鼻子:“小鬼灵精,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又缠着姐姐们去给你摘花攀柳编花篮玩,都过了五岁还这么淘气,等你爹回来,就和他商量,把你送去书房开蒙。”文俊被自己的娘说中,小脸顿时热起来,伸手去捂初雪的嘴巴:“娘不要再说了,我不是胡闹,不是胡闹。”

初雪拍一下儿子的小屁股,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子,为了他们也不能倒下,还要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文俊撒了一会儿娇,眼皮开始打架,初雪拍着他哄他睡觉,示意文景到自己跟前:“景儿,你是爹娘的长子,弟弟们的兄长,娘没空的时候你要多照顾弟弟们,知道吗?”

初雪进门时候,文景就觉得她和平日有一点不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但娘不肯说,他也不敢问。听到初雪这样要求自己,文景的头点的如小鸡琢米一样:“儿子知道,儿子已经过了十二岁,已经是大人了。”

大人,还是十二岁的孩子呢,初雪摸一摸他的脸,文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突然伸手去桌上拿出几张纸来:“娘,您瞧,儿子今儿做的文章还得了先生的赞许呢。”文阳坐在初雪旁边,也用双手撑着打瞌睡,听到兄长这样说,用手摸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嚷嚷着道:“娘,先生今儿还夸儿子字写的好呢,你看。”说着文阳就去翻,嘴里还念叨着:“在哪里呢?”

文景已经扯一下文阳的衣衫:“六弟都睡着了,你嗓门能不能别这么大?”文阳总算翻了出来,献宝样把它递到初雪面前:“娘,您瞧儿子的字是不是有长进了?”怀里的文俊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初雪让丫鬟把他抱下去睡,文俊离开了娘的怀抱,睁眼瞧一眼,露出些微不满。

初雪在文俊脸上亲了下,文俊这才重新闭眼被丫鬟抱走。初雪瞧一瞧手上的几张纸,这才对眼里满是希冀的弟兄俩道:“都好,景儿的文章写的好,阳儿的字写的确是比以前好了许多,不再狗爬似的。”文阳被娘这么一说,哪里能依,扑进初雪的怀里就开始撒娇。

初雪摸着儿子头皮上短短的发茬,轻声道:“你平日最粗心,这些日子要记得听你哥哥的,还有,你是做四哥的,要护着你六弟。”文阳点头,接着抬头去瞧初雪:“娘,我不会去欺负六弟的,谁敢欺负六弟,我就去打他。”

说着还握了握拳头,初雪点一下他的鼻子,看着文阳那酷似万克己的长相,也不知道他在牢里怎样了,有没有吃的,夜里渐渐凉起来了,会不会着凉?初雪的发呆让文景更加觉得不对,低低叫了声娘,初雪这才回神过来,对文阳道:“你啊,别整天只晓得自己力气大,才多大的孩子,况且那些小厮们总是让着你,请先生回来是要学礼守礼的。”

文阳吐一吐舌头,初雪让丫鬟把他们带下去睡觉,文景比弟弟走的慢一些,瞧着初雪道:“娘,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子已经不小了,该为娘分忧了?”文景的懂事越发让初雪坚定了不管如何都要把万克己救出来的念头,不然三个儿子都还小,哪能让他们稚嫩肩膀从此就担上重担?

初雪对文景笑一笑,拉过他的手:“娘不瞒你,家里是出了点事,你爹去苏州也是为了这个,你要相信你爹一定会办好的,而且这事不能告诉你祖母,连她身边服侍的人都不能告诉,免得她知道了忧心,明白了吗?”

初雪的话很温柔,文景觉得自己能被娘重视,还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自己,证明了自己已经长大,连连点头:“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不让祖母知道有事发生。”初雪面上露出欣慰笑容:“这事你也不能去和几个弟弟说,他们还小,嘴里万一没个把门的,告诉了别人,你祖母不就知道了?你啊,能帮娘的就是好好看着弟弟们。”

文景连声应了,说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们,不会让娘再烦心。初雪拍一拍儿子的手,文景这才行礼退下。都走了,初雪才觉得一阵疲累袭来,此时又怎能睡得着,可是不睡一睡?面色憔悴不堪倒是其次,万老太太那里说不定就能瞧出些端倪来。

唤香杏进来为自己卸妆,香杏进来时候,手里还端了碗粥:“太太,您晚饭都没吃两口,这是新熬的红枣粳米粥,加了红糖,喝两口这个也好睡一些。”心里有心事又怎能吃得下,晚饭时候初雪不过用汤泡了一口饭哄哄肚子而已。

香杏还待继续劝说,初雪已经端起粥几勺喝完,香杏正在奇怪,见初雪的泪一滴滴落在碗里,吃不下也要吃,睡不着还要睡,只有养足精神,自己不垮,才能有精力去寻怎么救万克己出来。

初雪用手摸一把脸把泪擦掉,哑声道:“来帮我卸妆吧。”香杏把碗放到一边桌上,叫小丫鬟端了水进来,这才服侍初雪洗脸卸妆,床铺已经铺好,初雪躺下去,看着她们把帐子放下。

初雪的泪此时才敢毫不忌讳地奔涌而出,任由泪流满脸,紧紧闭着双眼,感觉到泪都流到脖子上,初雪依旧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拿帕子擦一擦,身边少了一个人,这张床却有从没有过的宽大。伸手出去,没有碰到那双温暖双手,初雪的眼不敢睁开。

不敢去想真的失去了他会怎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花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人救出来。心头无数念头掠过,初雪裹着被子,命令自己赶紧睡去,养足了精神才能想出主意,哭泣什么都无法改变。

和平日一样起床梳洗后去给万老太太请安,回来后又处理一些家务。等管家娘子们把事情都交代完了,初雪才对香杏道:“马车预备好了吗?”香杏点头:“早预备好了,可是太太,不如还是在这里等二老爷那边的信。”

今早去请安的时候,初雪已经回过万老太太,今儿要去城外进香,虽然不是初一十五就去进香让万老太太感到有些奇怪,但依旧允了。

初雪叹气:“我在家里怎么能坐得住,倒不如去衙门跟前瞧瞧,不然二老爷那边传信回来也要时候。”香杏知道她已经定下,没有再劝扶着她出去。

知府衙门斜对面的一座茶楼里,正在苦苦等待的万二老爷瞧见初雪来了,急忙上前行礼:“大嫂,你不如在家等着,这里的事有我和武先生呢。”初雪轻声道:“我晓得二叔叔你会尽心尽力,可是我虽在家里,这心总是放不下。”

说着初雪的眼就看向知府衙门,自己的丈夫就关在牢里,离自己不过百步,可是此时那百步之遥,竟同天堑一般。万二老爷也明白这点,轻声道:“虽下了牢,但已经交代过了牢头,让他们捡了件干净牢房住着,每日三餐也是这边酒楼送去,也没上刑具。知府老爷那里,今早又让人送进一千两,只求知府老爷能多拖延些日子,现在就是去寻那极大的贵人,瞧能不能托人和他说句话。”

初雪长吁了一口气,对万二老爷行礼道:“多谢二叔叔了。”万二老爷忙退后一步,小厮已经进来:“老爷,舅老爷和武先生回来了。”说着小厮瞧着初雪,初雪知道是让自己回避的意思,这房里恰好有面屏风,忙和香杏走到屏风后面。

进来的是杨大老爷,他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在身上,出入公门也方便些,武先生是个秀才,在万家做客也有十来年,宾主也算相得。都是熟人,也没寒暄杨大老爷就先开口:“太尊虽已收下那一千两,也让我去喝了杯茶,但不肯说出背后贵人是谁,只说大老爷怎如此不小心?还说这事关乎着他仕途,他只敢说几句好话,怎么处置还要全看贵人。”

这话听的初雪的心都揪了起来,武先生也叹气:“照太尊这话,意思明明不好,就算去京城寻人,来回总有四十来天,还要寻人,走路子,总要两个来月,可太尊的话里面,这贵人还有十来天就要离开,离开前必要看着处置了大老爷才安心,这可如何是好?”

90求人

初雪的手紧握成拳,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慌,静静听,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外面的万二老爷啊了一声就道:“纵是想要大哥的命,也要过堂、听讯,再判下来还要去刑部审,再快也要一年,哪能平白无故就把人给杀了?”

杨大老爷苦笑一声,武先生已经又道:“二老爷,这话里的意思自然不是走正经路子,在牢里再有人照顾,总会是有意外的,太尊话能说到这里,已经是看在万杨两家面子上,不让大老爷做糊涂鬼了。”

这牢房里各种手段,万二老爷也曾略略听说,想着自家有银子送进去打点,大哥也不会吃苦,可没想到竟是必要要了大哥的命,万二老爷心如寒冰,只说出一句:“难道,他们就不怕王法了?”武先生摇头:“二老爷,就算为大老爷伸冤,说死的不明不白,去了省上京里告状,求了人追查下来,不一样可以推到狱卒身上?况且拼自己的命不要,为家人换几百两银子这样的事难道又少了?”

里头的初雪已经听的肛肠寸断,若真有意要在牢里了结,寻个由头关进一个亡命之徒,话不对头就大打出手,等狱卒们知道消息只怕人已被打断气了。那时报上去,狱卒们不过是失察,全部罪责都让那亡命徒担了,他横竖要死,也不怕再多一条人命。

这种事情,初雪在那几年也曾听过,无数念头掠过脑中,只剩的一句,不要慌,打听出那个贵人是谁,缓缓地去求了那个贵人。想到这初雪再坐不住,从屏风后面走出,开口就道:“杨舅老爷、武先生,那位贵人究竟是谁,怎能打听得到,若能打听到他是谁,下榻何处,就算把全部家产奉上,我也要救我丈夫一命。”

说着初雪的泪已经滚落,杨大老爷和武先生见初雪出来并没惊讶,方才进来时候已经能够察觉屏风后有人,只是起身还礼,杨大老爷的眉头皱紧:“说起这事还有些棘手,在下也曾想过去寻那位贵人,可是寻来寻去就是没有半点消息,回家去问过父亲,父亲说京城里有些贵人为人古怪也是有的,况且若是只爱慕江南繁华,没奉诏书就私自离京,在江南游玩数月,自然不敢大张旗鼓让人晓得行踪。”

这竟是把路堵死,难道就眼睁睁等着替丈夫收尸?初雪用手把鬓边的头发拢上去,眼里的泪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淌。见她如此哀伤,几个男人互看一眼,还是武先生先开口:“现在没有旁的法子,只求着太尊那边,看他能不能去说一说情。”

杨大老爷也道:“家父知晓此事,也应了给本省巡抚、省上各衙门主官去信,让他们遣人来说情,怕只怕反倒触怒了这位贵人,大世兄处境更糟,这才很费踌躇。”

这也是人之常情,若真是个脾气古怪的贵人,眼里本就看不起商家,觉得处置了个把商人算的什么大事,若再收到雪片般的信为他求情,只怕更加恼怒,恨不得立时就了结此人。

杨翰林仕途数十年,这里面的关节怎么想不明白?初雪咬一下唇,现在瞧来明面上寻不到人,那暗地里呢?这扬州城最出名的是什么?不就是瘦马美人吗?不信他来了这扬州城内,不去哪些地方走一走。初雪面上有奇异的红,眼也越来越亮,这些男人不晓得,自己还会不知道吗?

想到此初雪对万二老爷道:“二叔叔,舅老爷,武先生,老爷在牢里,还望你们多多照顾,能拖的一日就是一日。”说着初雪行礼后就打算走,万二老爷不由惊讶地问:“大嫂你要往哪里去?”

初雪回头,眼神十分坚毅:“我去寻寻旁的法子,这位贵人既然爱慕江南繁华,这扬州又以美人出名,来扬州怎会不赏美人?”这下三人都明白了,杨大老爷迟疑一下才道:“这法子我们也想过,只是那些老鸨们个个的嘴都紧的很,不是说她们的女儿没招呼过这么一个客人就是说纵是贵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贵人,更晓不得寓在何处?”

初雪露出一丝笑容,要去寻的当然不是什么老鸨,这扬州城内多的是养瘦马为生的人,要去寻的是这些人。武先生眼睛一亮:“这我们倒没想到,可是这些人只怕比老鸨的嘴还紧。”初雪又是一笑:“我知道,但也只有这个法子可用了,她们一日不说,我就去守一日,两日不说,就守两日,只是太尊也好,盐运使那里也好,务必请几位多去几次,能拖就拖。”

三人点头,初雪也不再多说,让香杏陪着自己出门。离了茶楼,初雪让人唤来一乘小轿,就准备前往,香杏有些犹豫地道:“太太,您真的要去?那种地方,哪是良家女子能去的?”初雪的手掀开轿帘,听到香杏这话并没迟疑,为救丈夫刀山火海也要去,更别说只是那种地方?

轿子缓缓前行,到了一条街前面,这条街初看和旁的街没有什么两样,一样青石板铺路,两边的大门都刷了黑漆,门上也贴了门神。可再细看,就觉出不同,这里没有孩童在路上玩耍,也没有小贩在此叫卖,来往的人也很少,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有一种诡异地安静。

初雪在街口下轿,带着香杏往里走,香杏缩一缩脖子:“太太,这里?”初雪回头看了她一眼,香杏不敢再说,只得陪着她进去,刚走过第二家的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媒婆样人走出来,嘴里还和人说着话:“不劳您送,这明儿啊,我就来下定,您这里的女儿,谁不晓得是极好的。”

媒婆喜滋滋说着,转身要走,看见初雪不由愣住,不由自主上前请个安:“给万太太请安,难道是府里要寻房妾,这种小事,交给小的们就成,哪劳您来这里?”说着媒婆就往自己脸上打一巴掌:“呸、呸,瞧我这张嘴,说的什么话,谁不晓得万老爷和您之间恩爱非常。”

初雪面色一动不动:“不,我不是来寻妾的,只是来寻一个故人。”故人?媒婆愣了下,但还是堆起笑容:“您先请,小的在后。”初雪微点一点头,带着香杏往前走,媒婆站在原地瞧着她,门里的人已经问了:“这就是万家那位大太太?啧啧,她可真是有福气,我家哪个女儿要有她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媒婆抿嘴一笑:“你教出来的女儿哪里不好了?就说明儿来下定这家,太太不也病在床上吗?你女儿一过门生了儿子,再管了家事,到时有这样的福气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那时你去做了外婆,后头福气正长呢。”

两人说着闲话,看见初雪已经在左首第七座宅子那里停了下来,香杏上前敲门。媒婆不由惊道:“没想到这赵姐姐和万家这位太太还有交情?”都说同行是冤家,此处也不例外,门里的人嘴一撇:“这姓赵的也是从苏州来的,上一年还和我争一个姑娘呢,我没争过,两月前听说八百两的财礼聘去给一个杭州商人做妾去了。”

她们的是非媒婆不去争,又说两句闲话,看见赵家的门打开,初雪主仆二人走了进去。媒婆见没戏可看,也就告辞,门里的人关了门自去预备东西。

香杏头一次来此处,进门后和别的宅子也没什么两样,门内一样有影壁,绕过影壁往里走就是厅堂,厅堂里的摆设和普通人家一样,如果再有不同,就是摆设更为素雅。

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乍听到初雪的身份,不由有些惊讶,只是她总在这宅内几年,面上神色一点没变,让人端茶出来,行礼如仪道:“万太太请坐,稍等一会儿妈就出来。”

端茶出来的是个刚留头的小丫头,长的很是俏丽,一举一动都是训练过的,初雪接了茶在手,不说话只是等着。

也不晓得等过多少时候,香杏连桌子上摆了什么东西都一一数过,这周围还是这样安静,听不到吹拉弹唱的声音,不是说这些姑娘都要学吗?怎么半点丝竹之音都听不到?

总算有脚步声传来,是有人送客出来:“路先生明日请早,我家这几个小丫头还望先生多教一教。”香杏见被送出来的人手里提了把算盘,一副账房先生的打扮,难道她们还要学算账?香杏的眼顿时睁大。

那路先生已经对后面的人拱一拱手出门而去,香杏还待细看后面那个妇人什么长相,就感到那妇人一双妙目扫了过来,香杏只觉得自己心里所想都被她看见,忙依旧垂手侍立。

妇人这才往厅上走,香杏低着头,能看到她裙边纹风不动,这做派,说给不知道的人听还当是哪家的当家太太,难怪小丫鬟见到自己主母,并不奇怪她的装扮,只是听到身份时候才微微有些吃惊。

香杏心里暗忖,那神色越发恭敬。妇人已经走到厅里,瞧着初雪笑道:“万太太今儿贵脚踏贱地,不过你身边带的这丫鬟不错,万太太若做我们这一行,只怕会挤的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初雪已经起身,对妇人行了一礼:“初月姐姐,今日我来此处,姐姐还是照旧称呼的好。”

赵初月微微一愣,接着就冷笑:“礼贤下士定有非分之求,况且你我今日已是云泥之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姐姐,更不敢照旧称呼,万太太,您还是照实说吧,不然在我这样地方多坐一会儿,只怕也污了您的美名。”

初雪并不分辨,只是把手里茶杯放下:“姐姐既这样说,此处也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借姐姐内室一用。”

91贵人

赵初月的眉微微一皱,接着很快舒展开,她们做这行的,消息自然比起别人要灵通的多,不由冷笑出声:“要借内室?万太太,您寻错地方了吧,要救你家老爷,自然是去衙门里,寻到我这样人家算什么?”

这话一出口,初雪就知道自己没有寻错人,站起身道:“还请借姐姐内室一用。”初雪不改口,赵初月扭着腰站起来,一个字都没说往后面走,她这姿态又和方才不同,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风流。

香杏的眼都看呆,见初雪跟在她身后,下意识地想跟上去,被那个小丫鬟拉了下胳膊,接着做了个手势,香杏已经明白,停在这里等待。

初雪二人一路进了内室,赵初月往贵妃椅上一躺:“有什么事,说吧。”见初雪要开口,她举起一支手:“别说什么要我出面说和的话,我在这扬州城里,认得几个贵人?自身都还难保,哪里能帮别人?”初雪微微一笑:“初月姐姐还是和原来一样,嘴硬心软,并不是要姐姐说和,妹子只想问姐姐一句话,这十来天,可有很特别的人来问过姐姐家的女儿?”

赵初月正往嘴里丢一个李子,听了这话手停在那里,过了半响才道:“我说没有呢?”看来十有八|九,初雪的手放在那里,眼还是平静地望着初月,初月把李子核吐出来,丢到初雪肩头,用手揉一下额头:“十几年了,你还真是没有变,还是这样不言不语只望着别人,也不晓得有什么好处,竟让万家扶正了你?更不知道那个男人又有什么好处,竟让你这样奔走。”

提起过往,初雪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但很快就消失,只是瞧着赵初月:“那个男人,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终身所靠。”赵初月有些嫌恶地挥手:“前面两句我倒信,终身所靠?万家家势越来越大,你的儿子们都要长成,不靠他你的日子只怕还过的更快活些。”说着赵初月用粉红帕子捂住嘴笑了。

初雪唇边也有浅浅笑容:“姐姐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他,从没有这样一个男子,能让我从心底里喜欢,为了他,赴汤蹈火我也不怕,更何况只是奔波劳累?”初雪说的如此认真,赵初月停止嬉笑,坐正身子道:“不就是一个男人,瞧你那点出息。”

见初雪依旧平静地望着自己,赵初月叹了声才道:“前几日姓王那个老货来,说要带我的几个女儿去桐荫深处给人瞧瞧,还说要是被瞧中了,就能飞上枝头成凤凰了。这老货嘴里从来都如此,只是这次极其郑重,我起了疑惑,就让院里的二狗子去桐荫深处打听,他回来后说那里和平日不一样,竟有巡抚府的亲兵在那守着,二狗子花了点银子,去寻了一个在里面做厨子的,听说是个从京里来的贵人,这江南已经玩了大半个,准备取道回京,想寻两个人回京服侍。厨子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贵人,只晓得来头极大。他回来和我一说,既能出动巡抚府的亲兵,不是皇家就是宗亲,那些人我哪里不知道,不过视女子为玩物,我虽做这行,也不愿女儿们去受苦,只让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去了,也没着意装扮,果然被送了回来。”

赵初月这长长一篇说完,已觉口有点干,初雪端上一杯茶,赵初月接过喝完才笑道:“你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个时候还记得我口渴。”初雪轻轻应了,这话和知府所说、杨翰林所猜都能对上,虽说轻装而行,但既和本省巡抚打过交道,巡抚自然不敢大意,派亲兵护送也属常事。

见初雪愁眉不展,赵初月知道她情根深种,眉也皱了起来:“若你家的惹上这么一位贵人,他不肯放手只想要命也能想通,毕竟这样贵人不缺权势金银,恼了人把人给杀了也算常见。”

初雪的眉还是紧皱,突然初雪喊了出来:“姐姐,不对,不对。”赵初月看她:“什么不对?”初雪用手敲一下头,让那团乱麻从中理出一些,不缺权势金银,万克己纵然冲撞了他,不敬之罪也罪不至死,况且他也没亮明身份,为何必要自己丈夫赔命?

这倒不像是贵人所为,初雪问赵初月:“姐姐,若猫狗冲撞了我们,我们会如何?”赵初月的手一挥:“还能如何,不就是骂两句,顶多踢两脚,哪能和猫狗置气?又不是乡间无知…”说到这里,赵初月的豁然开朗:“难道说?”

随即赵初月又摇头:“有些性子暴虐的王爷以取人命为乐也是有的。”初雪点了点头又摇一摇头:“若真是这样性子暴虐的,他来到江南还会遮掩行踪吗?他既遮掩行踪,自然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怎会为了一点小小不敬就要置人于死地?除非就是这人底子不是那样尊贵,才会因一点小小不敬而大怒。”

赵初月惊慌地捂住初雪的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初雪用手拉下她的手,目光坚定:“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此人当初在府里不受重视,却不知怎样得了爵位,自家当家后才觉扬眉吐气,对自己不敬之人必要除之而后快,可这样的人行事只会更加谨慎,悄悄做了,哪会大张旗鼓?”

初雪越讲,赵初月听的越惊心,等初雪讲完,赵初月才道:“就算他真的是个假的,这一路行来,巡抚知府都当他是真的,一路派了亲兵保护,就算有人出面指出他是假的,官员们也不会认他是假,只当吃了这个哑巴亏,将假做真这种把戏,官场上人谁不会玩?”

初雪颓然坐下,除非这个出来指证的人地位极高,高到巡抚他们都仰之鼻息,不然巡抚他们怎么会认?赵初月轻轻拍了拍她:“你为他如此奔波,夫妻一场也够了,寻个机会去牢里瞧瞧他,送一送,也算了了这份心。”

初雪的头突突地跳着疼,也明白此时只能做这些,可是若那个贵人真是个骗子冒充,自己又怎能甘心让丈夫死在骗子手里?初雪站起身,对赵初月拜了一拜:“多谢姐姐,事不宜迟,我回去立即让人去京里,再去寻一寻法子,让那人在扬州多待些日子,定要救出我丈夫。”

初雪既如此固执,赵初月也不好再劝,起身送她出去:“我听说知府大人和盐运使大人有些不睦,盐运使大人今年才来扬州,知府大人却做了两任,或许,你去求求盐运使大人。”初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官场上也未必铁板一块,只是巡抚已经认了,这盐运使就算想帮忙又怎么帮?

但这总算是个法子,初雪心里在想怎么去求见盐运使,赵初月已经又道:“我还听说盐运使的夫人虔诚好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城外进香,心肠又是最软,你与其去求见盐运使,倒不如先去见她夫人。”初雪又拜下去:“多谢姐姐提点。”

赵初月扶住她:“你我总在一条船上做了那么几年的姐妹,你肯来求我也算你有良心,从此后你我也不用再见面了。”初雪有微微的尴尬,轻声道:“不知姐姐这里还缺什么,妹妹遣人送来。”

赵初月一双妙目上挑,斜斜瞅她一眼:“缺什么?你家里有的金银珠宝,我这里不都有吗?你快些回去为你男人操心去吧。”初雪又行一礼,这才回到厅上,叫了香杏匆匆而去。

赵初月见她们主仆离开,不由叹了一声,虽说在那后院之中,日子过的没有自己自在,可有夫有子,就算操劳心里也是欢喜的吧?回头见身边的小丫鬟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赵初月掐了她的脸一下:“还不快些把门关好,今儿的曲子都还没学,赶紧下去学曲子去。”

小丫鬟应是,关门行礼往后走,赵初月立在院中一会儿也往后走,各有各的福气,求不来的。况且能活着已经不错,哪还去想什么别的?

初雪坐在轿中,本是要回去寻万二老爷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可想了想又叫过香杏,让轿夫去往杨家。

杨家舅老爷不是已经帮忙了吗?怎么太太还要去,香杏心里嘀咕,但还是依从。到了杨家,杨家两位太太迎出来,初雪也不和她们客气就道:“今日来的匆忙,是要求见翰林老爷。”

万家出事杨家两位太太自然知道,杨二太太不由皱眉:“亲家母,公公他一个赋闲翰林,能帮忙也是有限,况且…”初雪此时已有些顾不得礼貌:“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想问一点京里的事,再则求他写几封信去京里。”

这个要求简单,杨大太太已经让下人去传话,两个人又安慰初雪几句,初雪勉强酬答,听到下人说杨翰林在书房等着,初雪告辞而去。

见了杨翰林,行礼之后初雪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和初月的猜想,只是道:“还求世伯一件事,写几封书去京里,问问知交故友们,有没有宗室王亲离开京城的?若没有离京的,有没有称病不见客的?”杨翰林在京里浮沉多年,立即明白初雪这话的意思,皱眉就道:“你怀疑这位贵人不是真的?”

初雪轻声道:“纵贵人是真,我家老爷也不能枉死。还请世伯瞧在万杨两家多年的情分上,写那么几封书。”杨翰林点一点头:“写几封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这一去一回?”初雪把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的泪擦掉:“世伯肯写已是万千之喜,至于这个人,只有想法子拖住他。”

这也是个办法,杨翰林没有再多问,让人伺候笔墨,不一时几封书各自写好,杨翰林一边等墨干一边问:“这送信的人你可想好了?”

92忙碌

初雪起身接过那几封书,虽然轻飘飘的,但握在初雪手里如有千斤重,又听到杨翰林这关切的问话,初雪的泪不由落了下来,强忍住道:“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出法子的,要我眼睁睁瞧着自己丈夫…”

说着初雪有些哽咽,忙用手擦一下眼角的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杨翰林行礼道:“今日事忙,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谢。”杨翰林点一点头:“既如此,我也去拜见一下那位贵人,虽说宗室不得结交大臣,但我已赋闲在家,按理既来到此处,拜见也是应当的。”

说到宗室不得结交大臣时候,杨翰林眉微微皱了皱,按说这现任巡抚也该记得这事才对。不过这宗室来江南游玩,虽是个秘密的事,地方官员怕出了事担待不起,命人保护也属常事。

初雪听到杨翰林愿再出一份力,急忙又行拜谢,这才告辞而去。杨翰林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手轻轻敲了敲脑门,不说还好,一说才觉得这个所谓的贵人的确是问题多多。初雪能想到这点,官场之上老狐狸已经不少,他们难道也没想到?还是装聋作哑,故意为之,只要不在自己地面上惹祸就是?

杨翰林的眉皱的越来越紧,若真是个假的,死在他手里才叫冤枉,本省巡抚、扬州知府?杨翰林的手在桌上轻轻敲击,接着豁然开朗,叫了声来人,有小厮走了进来,杨翰林已经提笔在手,写了封信密密封好:“把这个差妥当人送到南京巡抚衙门去,务必要交到刘师爷手上。”

小厮应声而去,杨翰林又重新坐了下来,总是自己孙女的公公,哪能看着他白白送死?况且这样的事出了,也是给巡抚送一件大功劳,刘师爷是自己多年好友,见信后自然明白。

初雪离了杨家,一路想着让谁去送信,要不要再去茶楼哪里寻万二老爷商量一下,心里千万个念头转个不休,香杏突然在轿外道:“太太,那边好像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真是稀奇,三老爷怎么会回来了?”

杭州离扬州,就算快马,日夜兼程也要六天才能到,昨儿发生的事,就算万三老爷收到消息,立即赶回也要十来天,怎么此时就出现在扬州?

香杏能发现万家两位老爷,他们带的小厮眼也尖,一眼就认出香杏,忙对自己主人说了,万二老爷听到大嫂在这里,这大街上不好说话,请进了旁边一座茶楼。

进了茶楼,不等小二泡上茶万三老爷已经开口:“若不是我凑巧来镇江有事,想着离家近顺路回来瞧瞧,还不晓得家里出了这样大事。”万二老爷轻轻拍自己兄弟一下:“稍安勿躁,这时候不是发怒的时候,趁着大嫂也在这,先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万三老爷喘口气才道:“娘和孩子们是该瞒住的,这些想必不用我们说两位嫂子也做了。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救人,他既这样不统口,也只有去京里想办法。说起来,素娥有个族兄,当年曾受过这边恩惠,这人在京中已做到大轿子,这些年也常有信来往,先去寻他,再寻几个同乡,求得几个大帽子的信,这样也好。”

万二老爷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你当这些我们没想过?此时进京再回来,少说也要五十来天,等你求来信,只怕大哥已经…”万三老爷是真不知道这人必要万克己的命,眉头皱的更紧。

初雪在进门到现在,脑中已经有了主意,这才开口:“事不宜迟,我们分数处去行,这里还有几封杨翰林写给京中好友的信,三叔叔你就去京里送信,顺便打听京里可真有这么一个贵人出京。二叔叔,牢里还是求你多多照顾,缺银子少衣衫这些,你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万二老爷谦逊一下,万三老爷的眼不由瞪大,他比万二老爷要活跳些:“大嫂,你的意思,是怀疑?”此人有问题?初雪此时也顾不上详细解释,只是又继续往下说:“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拖到三叔叔你从京里回来再说。”

万二老爷明白一些,那眉头并没松开:“可是照知府所说,此人还有十来日就离开扬州,怎能拖过两个月去?”初雪轻笑一声:“没法子也要寻法子出来,他既口口声声说爱的是江南风光,那我就想办法寻一些美人醇酒送进去,能拖一日是一日。”

还有盐运使那边,虽说他和知府不睦,但这官场上的事情向来说不清楚,这条路子也只有试着去走。初雪用手揉一揉眉心,万二老爷见她一脸疲惫,安慰地道:“大嫂,这种事其实只要我们男人在外调停就好。”

初雪抬头,脸上有一丝苦笑:“我知道,可我在家坐不住,能帮得一点是一点。”万三老爷打断他们的话:“都别说了,我这就让人去镇江取行李,连夜上京。”万二老爷推他一下:“你也不用取什么行李,不外就是铺盖被褥,那些何晓去镇江取,我让人回去打点一份就是。”

说着万二老爷已经喊自己小厮进来,让他回去告诉杨氏,打点一份行李出来,再带上几件衣衫,说完万二老爷还瞧着弟弟:“你我身量差不多,我的衣衫你也能穿。” 万三老爷面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红色:“其实,我这次来镇江,是陪素娥去金山寺还柱香的,她还在那边等我,我总要去说一声。”

提起鲁氏,万二老爷有些不满,想教训弟弟几句,又觉得这总是他自家的事,哼了一声就道:“事有轻重缓急,你写封书让她不要等候,自己回杭州就是,总有管家小厮伺候,你怕什么?”万三老爷应了,也叫进来自己的小厮,让他即刻就回镇江报信。

见自己弟弟在那叮嘱了又叮嘱,万二老爷眉心更是结了一个大疙瘩,不过是半路夫妻,那比得上结发?等到小厮打发走了,万二老爷才道:“三弟,你要记得当日你应过李家,那边不许来扬州,更不许沾这边一分银子,你可要记住。”

万三老爷连连点头:“二哥,我知道,所以来了镇江也没让他们过来,不就是隔了一条江。”说着万三老爷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素娥宽容大方,若换了李氏…”万二老爷咳嗽一声,万三老爷这才住口。

初雪也没管他们弟兄们的事,只是在心里盘算,等会儿还得让人寻媒婆来,往桐荫深处送几个美人过去,就说这边孝敬的,还有两日就是十五,要预先在城外寺里等候那位盐运使夫人。桩桩件件,都要去办。

小厮已把行李取来,万三老爷的车马都是现成的,也无需再备,别过大嫂和二哥,万三老爷即刻就动身。万二老爷送了他回来,见初雪一脸疲惫,忙道:“大嫂也该回去歇歇,已是下午时分,若太劳累被娘瞧出来也不好。”

初雪按一下头:“我知道,还没谢过二叔,我就先回家,外面的消息还要累二叔打听。”万二老爷应了,初雪这才叫上香杏走,刚进了门就让香杏去寻媒婆来,既然赵初月说的是王媒婆来挑人,就让寻王媒婆来。

忙完这些,初雪这才到万老太太上房去问安。万老太太见她有疲惫之色,还当她路上劳累,问了几句就让她下去歇息。初雪回到屋里坐下刚喝了两口粥,外面就报王媒婆来了。初雪把碗一推,急得香杏道:“太太,您这一日就只喝了这两口粥,喝完再去。”

初雪摇头,急急走到外面,王媒婆已在倒厅等候,见初雪出来忙跪地磕了个头:“给太太请安,府里这是要做媒呢还是要置个把妾,把小的寻来?”初雪叫她起身在旁边坐下:“寻你来,也不是为做媒更不是要置妾,是想寻两个美人送进桐荫深处。”

王媒婆啧啧一声就道:“太太,这可是难办,小的不过一个做媒的,哪有这样路子。”难办?初雪微微一笑,提一提袖子,露出一对包金玉镯来,上面还镶了指头大的绿宝石,初雪转着这对镯子,看着王媒婆:“真的难办吗?”

这里面的含义王媒婆怎么不晓得,这样一对镯子,起码也值个三四百两,自己做媒做了这一世,也没攒下这么些钱来。王媒婆脸上的神情初雪怎没见到?打开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元宝来,拍着元宝道:“你真能想法子送进去,这些元宝就是你的。”

玉镯、元宝,晃的王媒婆眼都花了,真要能做成,这些也够自己下半世了。王媒婆眼里都要伸出手来,想把这些元宝拥进怀里,初雪又加上一句:“这些,不过是一半。”

一半,那这样算下来不就是上千两银子,这要做多少媒,跑多少趟才能赚来这么些钱?王媒婆的眉头舒展开了,笑着道:“太太既有吩咐,小的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做到,这美人,一定给太太送进去,只是这美人要到哪去寻?”

初雪听她应了,脸上露出微笑:“这美人难道还要我教您吗?”王媒婆急急点头:“小的知道了,只是这银子?”初雪瞧着她:“这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吃亏。”王媒婆这才伸手去拿那两个元宝,初雪把那对镯子也取下给她:“拿着吧,送美人进去的衣衫首饰,你尽管去做,别为我心疼钱。”

王媒婆这下是真的喜笑颜开,到时还好开些花帐,没想到临老了还有这么一笔收成,难怪今年算命的瞎子说自己有财喜,原来是应在万家了。

送走王媒婆,初雪有些疲惫地趴在桌上,接下来是该去见那位盐运使夫人,还要打点见到她该说些什么,才能打动她的心。

93罗氏

庵堂静室,初雪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喃喃念诵,本庵庵主莫语轻诵一声佛号放下双手道:“万太太您也别太担心,秦太太心肠虔诚好佛,心肠最软,不提万老爷本没什么事情,就算小小冲撞,万老爷是有名的盐商,求盐运使出面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初雪把手放下,昨日一天没有闲着,让人去打听了这盐运使夫人秦太太素日最爱去哪家寺庙烧香,知道要往观音庙来,这观音庙也是初雪平日常去的庙宇,庵主莫语也是初雪熟识的,心又安定一下。

今儿一大早就出城来到观音庙,和庵主莫语说了一通话,只说自己丈夫冲撞了个贵人,知府那里救不出来,想走走秦太太的路子。临末又放下一百两银子做香油钱。

先不说万家是平日的施主,光看在这一百两银子的份上,莫语就喜眯了一双眼,嘴里说着不消,手里已拿起银子,还说这种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情,哪里就能拿太太这些银子,只是太太既虔诚礼佛,就代佛收了。

安顿好了,初雪才有精神瞧瞧这静室,见上面供了一尊观音,自从丈夫出事,还没到菩萨面前求过,于是净了手,跪下虔诚祷告起来。此时听了莫语的这几句话,初雪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庵主关心,若我家老爷真能解了这个灾星,愿发愿妆点菩萨金身,日日菩萨面前长明灯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