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到了自己这个年纪,不就想着儿子好吗,只他欢喜,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娘俩说了会儿话,叶驰刚要去,王爷正好一脚迈进来,见了他,能有什么好脸,哼一声道:“我只当你连家门都忘了呢,原来还知道回来。”

叶驰嘻嘻一笑,上前先给老爷子见了礼儿,才道:“儿子跟您老说句实话,不是我媳妇儿硬把我赶回来,说让我在父母跟前尽孝,您儿子说不定真把家门忘了,时候不早了,您二老也该安置了,儿子就不在跟前碍眼了。”

一句话说的王妃红了脸,王爷指着他道:“还只管胡说,还不滚。”

等叶驰走了,王妃轻叹一口气道,:“娶了这么个落魄门第的媳妇儿,先头我心里总不大满意,如今瞧来,说不准真是前世的缘分呢,你说驰哥儿长这么大,可听过谁的话儿呢,如今却听他媳妇儿的话了,你说稀奇不稀奇,要依着我,你也别在心里别扭了,只儿子中意,比什么不强,非弄对怨偶,这日子倒没法过了…”

第第70章

定亲王点点头,继而又叹口气:“你这话儿也对,好在虽门第落魄,到底是书香世家,配驰哥也不算太过不去,只娶了她,倒有些对不住明彰了。”

王妃听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赖儿子说,莫不是真让儿子说着了,那状元郎是你在外头私生的孩子不成,不然怎这般护着。”

定亲王眉头都竖起来了:“胡说,那小子的话如何当真。”

王妃道:“既不是你恼什么,殊不知做贼的才心虚。”“本王心虚什么。”两口子差点儿吵起来,好在婆子来上茶,两人才收住话头。

转过天来,定亲王刚下了朝,就给太后宫里的太监总管截住,说太后好些日子没见王爷了,也该过去说说话儿。

定亲王跟太后说起来也算叔嫂,老王妃王妃常去太后宫走动使得,自己去倒不大妥当,且太后也没使人叫过他,今儿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心里疑着跟太监过去了,进了太后宫,见太妃也在旁边儿,见了礼儿,才发现太妃脸色不大好看。

太后颇有些为难,依着她,昨儿那事儿也就过去了,虽说九公主挨的四巴掌重些,调理些日子也就无大碍了,非要闹起来,有什么好,昨儿跟太妃说了两句硬话,也是为着她好,她也不琢磨琢磨,若论起青红皂白来,她闺女可占得住儿理儿吗。

昨倒是给劝了回去,不想今儿一早又来了,进来就哭天抹泪的,没完没了的说她闺女受委屈的事儿,非逼着太后去叫定亲王过来,说这事儿不能如此黑不提白不提的了,定亲王府怎么也要给个说法,赔个礼儿总应该吧。

太后想这话儿也有些道理,便使了跟前的太监去叫定亲王,太后的意思呢,两边儿一见面,定亲王低低头,陪个情儿,太妃这边儿得了面子,两下一退一进,有了找补,自己这个和事老在中间说两句话,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想太妃刚说的好好,一见定亲王脸一沉,冷声道:“人都说定亲王府势大,以往不过听说,倒未实在见过 ,昨儿可让我长了见识,你家那位小爷,眼里还有谁,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太后宫,当着我跟太后老佛爷的面儿,就把我家小九打了,可怜我家小九,金尊玉贵的大燕公主,受此侮辱,如何想得开,昨夜里拴了绫子要上吊呢,不是丫头发现,这会儿不定早见先帝爷去了,想来小九知道,只先帝疼她,必舍不得她受委屈的。”

这话说得太后皱起了眉头,心说她这什么意思,是说先帝不在,自己跟皇上欺负她娘俩不成,定亲王这才知道,昨儿还有这么档子事儿,忙跪在地上道:“太妃这话儿臣可受不起,若真是叶驰冒犯公主,微臣这里先替他陪个不是,回去定然好生教训。”

“好生教训?王爷这话儿可哄谁呢?谁不知你们家那位小爷霸道,说什么教训,岂不明摆着的假话吗。”

定亲王素知这位太妃不是好相与的,当年八王之乱的时候,她可没少跟着裹乱,不是先帝英明,她自己也未生皇子,末了还不知怎么着呢,只,该论是非的,论是非,若想用她那一套手段挤兑自己,却打错了主意,真当他这个定亲王好欺负的不成。

想到此,开口道:“敢问太妃,可有缘故,若叶驰当真无缘无故就冒犯公主,微臣这就让人把他押来,让太妃发落,杀头还是诛九族,微臣无半句怨言。”

太后倒吸了一口气,虽说都知道定亲王好性儿,可那是人家有涵养,太妃真当人家是软柿子捏了啊,怎么就不想想,能生下那么个霸道儿子,这个爹又岂是任人欺凌的主儿,再说了,杀头,诛九族,圣祖爷亲赐的铁帽子王,人家有丹书铁劵免死金牌,就算犯了杀头的大罪,都能免于一死,更何况,这又算什么大事呢,更别提诛九族了,老定定王跟圣祖爷是兄弟,人跟皇上一族,诛九族难不成把皇上一起诛了,岂不荒唐。

再让太妃胡搅蛮缠下去,闹大了可就真不好收拾了,想到此,太后忙打圆场道:“快扶王爷起来,说到底儿是一家子,哪用得着这般。”

旁边儿两个小太监忙上前搀定亲王,定亲王倒是起来了,却仍道:“太后明鉴,这等罪名微臣如何担待的起,自当问一个明白才是,还请太妃与臣解惑,什么缘故,叶驰竟跑到宫里来胡闹。”

这…太妃不免有些为难,不说吧,定亲王的意思非要弄个清楚不可,若说了,理儿可就站不住了,还说定亲王老实,简直比叶驰那小子还难对付。

这里正闹的不可开交,外头的小太监跑进来传话说万岁爷来了,太妃一听皇上来了,顿时有些虚。

崇仁帝也是听说定亲王来了太后这儿,琢磨定是因着昨的事儿,太妃娘俩儿在叶驰身上出不来这口气,又要寻定亲王的晦气。

心里着实烦这娘俩,进了太后宫,脸色也不大好看,太后心里暗悔听了太妃的话,却也不想此事再闹起来,便道:“皇上今儿怎么来了,我们这儿正跟定亲王说闲话呢。”说着瞟了太妃一眼。

太妃虽说怕皇上,想起自己闺女,心里觉着事儿要是真这么了了,以后谁还拿她们娘来当回事儿,不如豁出去闹一场,怎么也要把叶驰那混蛋打一顿,才解恨。

想到此,忽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儿道:“先帝爷啊,您可怎么走的这般早,丢下我们娘俩,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也没人帮我们一把,嫔妾如何也还罢了,小九可是您捧在手心里疼的公主,何曾动过一根儿指头,如今却让人打的不成样儿了,早知如此,我们娘俩就该跟着先帝爷去才是,也省的让人欺负。”

太后脸色难看的不行,喝一声道:“越发胡说八道,来人扶着太妃回宫。”不想太妃今儿撑着性子要闹,如何肯回去,挣开嬷嬷跑到皇上跟前道:“旁人指望不上,皇上,那可是你嫡亲的妹子,你若不护着,还有谁?”

崇仁帝目光阴沉沉看着她:“是朕的亲妹子,叶驰还是朕的兄弟呢,叶驰的媳妇儿就是朕的弟妹,朕若是叶驰,自己媳妇儿让人打了,还能忍着不吭声,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本来朕还罚了他半年俸禄,如今看倒不该罚,反而该赏,刘海把朕寝宫那对夜明珠,赏了他。”撂下话转身走了。

刘海瞥了眼蔫了的太妃,心说,这才是有好日子不好好过呢,非上赶着找倒霉,把万岁爷惹急了,发了性子,老实了吧,不过小王爷这四巴掌抽的可真值啊,昨儿刚拿走一把千金难求的扇子,今儿又得了一对夜明珠。

万岁爷寝宫里那对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更何况,这么一来,以后更没人敢惹小王爷了,自己一会儿亲自把夜明珠送过去,弄不好小爷一高兴,就把手里那个翠儿口的葫芦赏自己了,这眼瞅就入秋了,回头弄只秋虫装在里头,一准把刘四儿手里那个比下去,那老小子得了个象牙口的就跟在家显摆,早着呢,美滋滋的跟着皇上走了,丢下烂摊子给太后收拾。

太后见太妃那样儿,真恨不能不管这档子事儿了,可定亲王还巴巴在旁边儿站着呢,只得打起精神道:“今儿请王爷过来本是为着驰哥儿的亲事儿,哀家这儿也没旁的,就是些衣裳料子,首饰,摆件,回头哀家使李福送到你府上去,让老王妃瞧着是给新娘子添妆也好,留着赏人也罢,总归比外头的东西强 。”

定亲王知道太后这话说出来就是打圆场呢,自己也得见好就收,本来一听叶驰打了九公主,定亲王心里还有些敲鼓,毕竟那混小子真犯起混来,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自己那些话又扔了出去,真要是无缘无故,还真不好收场。

可刚听皇上一说,才知道原来是九公主打了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儿,那小子才冲进宫来闹了这么场事儿,要早知道,真要论个是非曲直的,却皇上刚才那番话,也算给定亲王府长了脸,自己再捏着不放,未免太小肚鸡肠,加上太后这儿又赏了东西,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谢恩去了。

定亲王前脚走,后脚太后脸就掉了下来,望着太妃冷声道:“不成想你倒是个不省事的,安心往大里头闹,当着皇上跟定亲王,一口一个先帝。”说到底冷笑一声:“先帝对你娘俩再好,如今可也不中用了,有道是事易时移,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儿,你当如今还是先帝在的那会儿,你撒泼使性子的闹一顿,便能闹出个结果来,若你听我的话儿,好生回去劝劝九丫头,收收她那性子,也自己沉下心想想,别给人当枪使了,还在云里雾里头的做梦呢,还有一句话,哀家可要提醒你,再在皇上跟前提这些有的没的,先帝的好些妃子可都在云仙庵呢。”

太妃脸色一变,身子晃了晃,自己如今还能在宫里,一个是生了女儿,另一个就是能陪着太后说上两句话,若连太后都不顾惜情份,自己真要是进了云仙庵,那日子可不好过了,伸手搭着嬷嬷的手出去了。

太后见她摇摇晃晃去远了,才叹口气道:“只当她是个聪明的,却原来糊涂至此,自打先帝那会儿,她就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拔尖儿,却不知为人厚道三分福的理。”

旁边儿嬷嬷道:“可不是,当娘太后在后宫可不如她显眼呢,她也没把太后瞧进眼里,不想咱们皇上争气,太后老佛爷成了这六宫之主,她心里不定多不忿呢。”

太后笑道:“哪是皇上争气,是真没人了,不用你们奉承,哀家明白着呢,倒是这六宫之主,可不是哀家,是皇后,说起皇后,闻听病了好些日子了,这会儿没事儿,你去瞧瞧她,怎么着了,在宫里不易,她年纪又不大,真要有个闪失,不说皇上,哀家这儿也疼得慌。”嬷嬷应一声去了。

却说定亲王,从宫里出来这一路上不禁想起混小子小时的事儿,建府的时候,园子西边儿原有一颗二十年的桂花树,到中秋前后开了满枝的桂花,一进园子就能闻见满庭桂花香,自己小时候也淘气,只一到了桂花开的时候,就爬上树去摘了桂花,缠着奶娘做桂花糕,那棵桂树可说从小陪着自己到大,直到娶妻生子,依然好好的长在园子里。

可自打有了叶驰这混小子之后,那棵树就遭了秧,记得是混小子四岁的时候,已经淘的没边儿了,老王妃又宠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偏生还喜欢进园子里淘气,那些花草不知给这小子弄死了多少,这也罢了,那天不知怎么就瞅着那颗桂花不顺眼了,嫌挡了他的道儿,硬是叫下人拿斧子来砍了,等自己接着信儿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颗桂花倒下,自己一气之下,把混小子提溜进去抽了一顿鞭子。

急怒之下,真没留情,这小子要是跟别的孩子一样,哭几声,亦或是求自己两句,或许也不至于打的太狠,偏这小子自小就是个嘴硬骨头硬的,那么小的年纪,挨了鞭子,竟一声不吭,直到自己发现不对劲儿,混小子已经倒在地上,气息都快没了,忙抱起来叫太医,好容易才救过来。

老王妃气的指着自己道:“你是驰哥儿的老子,你要打他要罚他都由着你,我管不的,你却是我儿子,当娘的罚儿子也是理所应当,你给我去院子里跪着,我不让你起来,不许起来,哪有你这般狠心的老子,生生要把驰哥打死。”

过后有大半年,老王妃不跟自己自己说话儿,自己晨昏定省,老王妃也不搭理,园子里的桂花树也没人再敢提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混小子都要娶媳妇儿了。

想起这些,定亲王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儿子虽说混账,到底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前头是荒唐些,可自打瞧上时家那丫头,倒变了个人,虽说昨儿跑太后宫里打九公主的事儿有些莽撞,说到底儿,也是九公主惹到混小子头上了。

想起这些,定亲王进了府就没往书房去,而是从月洞门进了后头的园子,想着去园子西边儿瞧瞧,回头移过来一株桂花栽上,等混小子添了儿子,也能打下桂花来给自己孙子做桂花糕。

谁知刚进了院子,就听见老大的声儿从玉带桥那边儿传过来,定亲王皱了皱眉问跟前的管家:“那边儿做什么呢,怎这么大的动静?”

管家有些支吾,琢磨这事儿反正也瞒不过去,便硬着头皮道:“是小爷一早吩咐下的,让把那边儿的亭子拆了,说瞅着别扭。”说完了,心想不定这爷俩又要闹起来,不想却没见王爷恼,不仅没恼,瞧那脸色,仿佛还有点儿笑模样。

管家揉了揉眼,琢磨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眼花了,却听定亲王道:“是有些别扭。”然后施施然走了。管家愣了一会儿,才忙跟了上去。

再说咱叶小爷,本来不怕他老子,可皇上那两颗夜明珠赏的太莫名其妙,也没鸣锣响鼓的赏到王府去,却让刘海蔫不出溜的送到自己城南的宅子来,弄得叶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忙扯着刘海问。

刘海笑道:“实话跟小王爷说,还是因着昨儿那事儿,太妃逼着太后把你们家老爷子请了去,折腾的好不热闹,白等万岁爷发了话儿,当着太妃的面儿说,小王爷您昨儿打的好,自己媳妇儿挨了打,就得打回去,这可是当面儿打了太妃的脸,小王爷好大的面子呢。”

叶驰一听头皮都发麻,低声道:“我们家老爷子知道了?”

见他那样儿刘海忍不住笑道:“原来小王爷还有个怕,奴才只当您是老虎胆儿呢。”

叶驰往后头瞧了瞧,估计他媳妇儿不会出来,才小声道:“小爷不是怕,是我媳妇儿说让爷尽孝呢,这会儿要是跟我家老爷子干起来,我媳妇儿要是不搭理爷了,可不坏事了。”

一句话说的刘海嗤一声笑了出来:“合着您不是怕您府的老爷子倒怕媳妇儿。”

叶驰嘻嘻一笑:“其实我们家老爷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看见了爷就横眉立目的,到底是亲生儿子,还能吃了爷不成,倒是今儿累了刘公公,爷可怎么谢你呢。”

刘海眼睛一亮:“听说小王爷得了一个翠儿口的葫芦,奴才想着秋天装个虫儿听听倒有趣儿。”

叶驰道:“那个不算好的,得了,你先拿去凑着着玩两日,回头得了好的,再给你也一样。”

刘海忙道:“那奴才可不客气了。”得了葫芦揣在怀里,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刘海走了,叶驰才回了时潇屋里,时潇正指挥着俩婆子收拾东西,见叶驰捧着个盒子进来,想起刚听报信儿小子说外头来的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大内总管刘公公,不禁瞧了叶驰一眼。

以往听他怎么说跟皇上如何如何好,自己还真有些不信,早年听你明彰说过,当今皇上虽是少年天子,却是位明君,且自幼拜了数位大儒为帝师,学贯古今,在时潇想象中,皇上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可从叶驰嘴里听见的皇上,时潇觉得跟叶驰是一路货色。

也不是说叶驰不好,只是时潇无法想象这样的胡作非为的霸道性子,怎么当皇上,所以,时潇一直觉得叶驰许是吹牛皮呢,可今儿见大内总管跑来给他送东西,可见他说的那些真有几分谱。

时潇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

叶驰把东西往他媳妇儿怀里一塞:“皇上寝宫里的夜明珠,我问他要了几回,都不给我,不知今儿想起什么了。”

时潇一听都没敢打开瞧,一股脑还给他道:“这样的宝贝还是你自己收着,不过,你怎么总管皇上要东西,岂不成了二皮脸了。”

叶驰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皇上富有四海,连天下都是他的,在皇上眼里还能有什么算得上宝贝,唯一的乐趣就是赏人呗,皇上那些好东西,我要是不要过来,不定就便宜谁了呢。”

一句话说的时潇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亏了皇上对你好,你竟这般算计,回头给皇上知道,看不杀了你的头。”

叶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腆着脸凑过去道:“媳妇儿你放心,我这颗脑袋结实着呢,一准能陪我媳妇儿白头偕老。”

时潇脸一红:“我这儿收拾的差不多了,用不着你,你且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的搬家呢。”

叶驰今儿倒没赖着,站起来,敲了敲手里的匣子:“这个回头放在咱们的新房里,到了晚上,用不着明烛,也能把我媳妇儿瞧清楚了。”时潇只觉双颊烫热,说了句,快些回去,站起来进里屋去了。

叶驰笑着往里屋瞧了瞧,心说,他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稍微说一句什么,就要害臊,不过那张害臊起来红彤彤的小脸,格外的可爱,得了,今儿先回去吧,还不知他家老爷子攒了多大的火,要朝自己发呢,早发早好,省得憋坏了老爷子的身子。

这么想着叶驰真就回府了,刚回府,就给他爹叫了过去,叶驰都做好了跟他爹斗智斗勇的准备,不想一进了书房,老爷子却和颜悦色的道:“坐。”

弄的叶驰还真有点儿不习惯,索性直接道:“老爷子您就别拐弯抹角的费劲了,有话直接说成不成。”

定亲王瞪了儿子一眼,叹口气道:“脾气这般燥,能成什么大事,唤你来也不为旁的,眼瞅媳妇儿就进门了,想嘱咐你几句,成了亲可就是大人了,有了媳妇儿就不能跟过往一般荒唐,做什么事儿之前得好好想想,你不止自己了,身后头还有你媳妇呢,别你一时痛快了,回头给你媳妇儿招了祸儿,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便你护的再紧,也保不齐有疏忽的时候,有些事儿绕个弯子做出来没准更好…”

第第71章

得禄在书房院的外头探头探脑,琢磨是不是因为小爷打了九公主的事儿,王爷气狠了,要打他家小爷呢。

虽说自从小爷四岁挨了一回打后,王爷就再没动过手,可也真怕王爷在气头上,他家小爷要皮肉受苦,自己是不是得去搬救兵啊,可怎么没听见动静呢,倒是怎么着了啊。

正想着,就见他家小爷从里头出来了,得禄忙迎上去,小声道:“王爷教训爷了?”

叶驰一巴掌啪在他后脖颈子上:“你就不念爷点儿好儿,里头那可是我亲爹,小爷好着呢。”事实上,好的不能再好了,叶驰发现,自打要娶媳妇儿开始,什么都顺溜了,连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老爷子都变了个样儿。

其实他家老爷子多虑了,要不是九公主打他媳妇儿,他也不至于冲到宫里去,他媳妇儿那张小脸儿多招人疼啊,却挨了九公主的打,若自己这回不给他媳妇儿找补回来,往后等他媳妇儿过门,再见九公主怎么办,九公主那个刁蛮性子,不定还要出手,到时候,他媳妇儿那亏可吃大了。

就这头一回就得让她知道怕,下回见了他媳妇儿躲都来不及,自然不敢往前凑,不过,他家老爷子在太后宫里指不定怎么护着自己呢,不然,自己那夜明珠怎么来的,到底是亲爹啊。

老爷子这么护着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得尽尽孝,想到此,便跟得禄道:“你明儿去郊外咱们庄子上寻老王头,把那颗桂花移过来 ,就栽在园子西边儿。”

得禄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爷,您这可是瞧到王爷心里头去了,王爷不定多高兴呢。”

叶驰道:“都高兴了就好,也省得我媳妇儿过门要受委屈,别人怎么着,爷能讨回来,可这婆媳之间,小爷再怎么着也不能掺合。”

得禄点点头:“可不是,不说别人,就得福那小子自打娶了媳妇儿,家里头乱的三天两头的闹,就是因为刚成亲那会儿,得福心疼媳妇儿,替他媳妇儿说了两句话 ,他娘哪儿就过不去了,死活瞧他媳妇儿不顺眼,哎呦,那个乱劲儿,就别提了,那小子两边儿为难不讨好,恨不能上吊呢,要是那小子也能跟爷一般,事事想在前头,哪会落到如今这般。”

这几句话说的叶驰瞧了他一眼:“你小子少在爷跟前耍心眼子,爷知道你想媳妇儿了,等小王妃进府,让你新主子给你张罗一个合心的。”“那可是奴才的造化了…”

转过天,王爷一回府,管家就忙迎上去道:“一早得禄就领着小爷的令,移了一颗桂花树过来,那树瞧着可也有年头了,连同根上的土一并移过来的,十几个人一块儿才抬过来,栽上就活了,长得可好了,估摸小爷成婚前后,就能开花,真真应了那句花好月圆。”

定亲王听了,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心说这小子,不定早知道自己想那桂花树呢,径直进了园子,见那颗桂花虽刚移过来,却真活的好,翠叶间仿佛都打了花苞,一阵风过,定亲王仿佛闻见了淡淡的桂花香,想叶驰这小子身子骨结实,等娶了媳妇儿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定亲王府可就热闹了。

叶驰却不会想这么远,他就想着,把媳妇儿娶回家,别人就再也惦记不上了,那真是掰着指头数日子,尤其进了八月,他媳妇儿搬回井水胡同之后,就再不许他去了,老王妃王妃也说,眼瞅就娶了,这时候当避讳些才是。

叶驰纵然不乐意也没辙,不过好在锦城几个轮流陪着他,才略好些,再加上前头也着实忙活,下聘,过嫁,因着定亲王府这桩亲事,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下聘送彩礼那天倒还好说,可着京城谁不知道,定亲王府是什么门第,尊贵不说,银子更有的是,那好东西就别提有多少了,老百姓开眼之后,就替那个没过门的小王妃愁上了。

听说虽是书香世家,却遭人纵火烧了个精光,攀上王府这门亲事,日后荣华富贵惹人羡,这嫁妆可怎么个着落,若嫁个贫门小户,还好说,多少置办些也就过去了,却如今嫁进亲王府,这嫁妆太寒酸了,恐嫁过去也不好看,所以,俗话说门当户对,这门第太悬殊了,也真不是个事儿。

更有那没攀上王府亲事的世族各家,更是等着看笑话,封锦枫更是,前头在寺里撺掇九公主打了时潇一巴掌,解了气,不料后头叶驰撒起性子来,跑到宫里打了回来,这档子事儿虽说是在太后宫里闹起来的,却落了个人尽皆知,虽面儿上瞧不干自己什么事,老太太那脸色却不大好看,特意唤了她娘过去数落了一顿。

她娘回来跟她道:“这男女姻缘一早就注定好的,便你再惦记,没有缘分,也只得撂开手,更何况,小王爷本来就对你无意,那时家丫头纵然再出身低微,如今皇上下旨赐婚,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小王妃,上了皇家玉牒的人,莫说你,便咱们老太太,见了也不可错了礼数去,你怎敢撺掇九公主去与她为难,如今闹成这般,太后嘴里便不说,心里如何不知,倒连累的娘给老太太好一顿数落,说我平常只宠着你,如今惹出祸事来,也只能你自己挨着。”

封锦枫却道:“也不是我打的她,做什么赖到我身上,好没道理,我一个侯府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祸事?老太太这话却从何处来?”

她娘见她仍不知悔过,叹口气道:“你还做梦呢,难道不知,哈北国的国王哈禄赞就要进京,说是朝拜纳贡,娘可听说,是为着和亲呢,你自己心里怎么连点儿章程都没有,先帝的公主只剩下一个九公主,前些日子还配给了状元郎,当今皇上的公主可还小呢,想来想去也只能挑世族里的女孩儿,封了郡主嫁过去,你说,这当口得罪了定亲王府,只小王爷一句话,你呀,这辈子也甭想再见着娘了。”说着抹了抹眼泪。

封锦枫听了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您可是我亲娘,想那哈北国可是极北苦寒之地,又都是些野人,女儿若嫁过去,哪还有命在,女儿不想,女儿不去。”

她娘道:“早劝你收着些性子只不听,到了如今把人都得罪光了,谁还肯替你说话,倒是你二哥哥跟叶驰交好,你去求求他,或许有些用处。”

因怕选去和亲,封锦枫只得去寻封锦城,对这个堂妹,锦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瞧着精明,其实蠢得紧,当自己那点儿心机谁瞧不出呢,竟撺掇九公主打了时家丫头,若是旁人打便打了,时丫头可是叶驰的心尖子,为着这个媳妇儿,叶驰自己的性子都收了,不知怎么稀罕呢,他媳妇儿皱皱眉,叶驰都能别扭半天,更何况还挨了打。

九公主怎么样,不一样给叶驰抽了四巴掌,你封锦枫想置身事外怎么可能,锦城先头还说叶驰是念着自己面儿,没上门寻锦枫的麻烦,如今听锦枫一说,也才明白,闹半天,叶驰是憋着坏想让锦枫和亲呢。

这事若搁别人身上,还真不易办到,毕竟和亲是大事,便没合适的公主需挑选世族贵女,也轮不上旁人说话,可叶驰跟皇上的情分,最是说得上话,只他一句话,皇上心里有了谱,锦枫十拿九稳的就成了和亲郡主。

依着锦城,真不想管这档子烂事,却好歹是自己堂妹,便硬着头皮去寻叶驰说情去了,不想他刚开个头,就给那小子驳了回来:“若是为了你堂妹的事儿就别费事了,这事儿可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实话跟你说,太后心里烦她呢,还能搁在跟前不成。”

锦城听了也只能叹口气,叶驰心说,这可真是自作虐不可活,没用自己费心收拾那丫头呢,太后先出手了。

没过几日,太后就下旨召了锦枫进宫,话儿虽没明说,镇远侯府上下都明白,这个和亲郡主就是锦枫了。

锦枫为此哭了几场,也无济于事,这日她的丫头见她闷闷不乐,便道:“今儿外头天好,不如奴婢陪着姑娘出去逛逛去吧。”

如今都知她要和亲,只怕嫁了就回不来了,出去逛逛什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她的性子。

也是冤家路窄,这天正是时家过嫁,封锦枫先时一听,心里堵的难受,后听见旁边儿议论说时家穷,不定要出丑,才略欢喜些。

想着必要好好瞧瞧,便寻了个临街的茶楼,到二楼靠窗坐了,等着看时家的笑话,耳听那边儿鸣锣响鼓的过来了,忙倾过身子看去,只见两人一抬的青衣小厮,抬着披红挂彩的箱笼,远远行过来,有一条街那么长,待近些,瞧见那些东西,封锦枫的脸色越发难看,再没心思看下去,站起来下了茶楼。

刚坐进轿子里跟着婆子道:“姑娘,这会儿过嫁的队伍过来了,咱们可得等会儿再走。”封锦枫就这么坐在了轿子里,耳边听着喧闹的锣鼓,还有瞧热闹的百姓,不时的惊呼声:“哎呦,瞧见刚那个没,那珊瑚树的色多正啊,估摸着怎么也有三尺高,得值多少银子啊。”

旁边儿一个道:“一看你就没见过世面,我婆娘在个有钱人家当差,说那家府里有一个半米高的,颜色还不大好,就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了,更不要说这个,不说整棵给你,就掰下来一块儿给你,你够你吃一辈子的,不都说时家一把火烧了,没闲钱添置嫁妆,瞧这阵势莫不是还有存项吧。”

另一个嗤一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原先就住在井水胡同里头,从小王爷瞧上时家姑娘开始,就没少在我们哪儿折腾,时家有什么存项,前头穷的,也就勉强混个温饱儿,可架不住人命好,给小王爷瞧上了,先头时家姑娘还不乐意呢,小王爷巴巴的凑上去,给时家姑娘关在大门外头,那可怜劲儿,我瞧着都不忍心呢,后来终于赐了婚,小王爷那高兴的,只怕委屈了自己媳妇儿,前些日子满世界搜罗的宝贝玩意,你们当哪儿去了。”

说着努努嘴:“不就都在这儿吗。”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说时家坟头冒了青烟,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好女婿了呢,这一句一句的听在封锦枫耳朵里,真像小刀刺进心里似的,等回到府了,越想越憋屈,关门闭户的待了两日便病了,忙着请医问药的折腾,叶小爷这儿却正春风得意。

盼了许久的良辰吉日终与到了,小爷激动地都恨不能一早就过去井水胡同把他媳妇儿抱回来算了,自然不许他这般的,得耐着性子一样一样。

怎么折腾的叶小爷都没记住,自打花轿临门,眼里望见他媳妇儿,手里牵着红绸子,叶小爷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傻笑,听到一声送入洞房,叶小爷才忽然清明起来,三步两步拽着他媳妇儿进去了,那着急的样儿,惹的观礼的宾客哄堂大笑。

胡军跟左宏道:“你说咱这位爷是不是憋坏了,瞧那猴急的样儿,跟八辈子没见过媳妇儿似的。”

却发现左宏没应他,胡军侧头看他,发现左宏出神儿盯着喜堂上的大红帐子发呆呢,眼睛都直了,胡军伸手杵了他一下:“琢磨什么呢?”

左宏回神,半晌方道:“你说我跟莫家退了亲怎么样?”

啊?胡军瞪大眼看着他:“你疯了,你们两家可都过了定,如今你想悔婚,莫家如何能答应,若人莫家小姐有德行不妥之处,也说得过去,却听我娘说,你哪位未婚妻是个极妥当的人,品貌端庄性子温婉,挑不出丁点儿错去。”

说着眼珠子转了转:“莫不是你瞧上了别人?”

左宏微微苦笑,他自己也不想啊,当初也不过是觉得新鲜去寻娟子,可这一来二去的,那悍丫头不知怎么倒钻进自己心里头去,怎样也丢不开了,也才理解叶驰为什么如此。

男人洒脱的时候,只是因为没遇上那个命定的人罢了,一旦遇上了,便再也洒脱不起来了,若自己跟娟子也能像叶驰跟时潇一般该有多好…

第第72章

透过大红织金盖头朦朦胧胧可见对面金角架上两只夜明珠,珠光氤氲晕染开来,如一场最不切实的梦。

时潇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出嫁的情境,却从来也没有这一种,婚礼上的规矩多如牛毛,先头时潇还有些忐忑,怕自己应付不来,好在秋嬷嬷带着两个嬷嬷三天前就住到了井水胡同。

秋嬷嬷为人和善,有她在旁边儿提点,自己才没错了规矩,时潇心里着实感激她,刚时潇也是慌的,只怕自己行差一步,给人笑话了去,如今坐在这新房里,终于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想到了叶驰。

本来时潇只是想彻底断了自己跟明彰的缘分,权宜之计嫁了叶驰,可到了此时方才发现,自己脑子里想的竟都是叶驰,头一次见他什么样儿,他又如何纠缠,乃至后来,自己竟然习惯他的纠缠,有时候不见他来缠自己,反而有些失落,这是不是说自己心里也有了他呢。

时潇这儿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喜歌又唱了起,时潇知道叶驰来了,刚落下去的心嗖一下又提了上来,因为紧张,都没听清喜歌唱的什么,忽的盖头掀了起来,她缓缓抬头,正对上叶驰的目光,他就这么直直望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时潇满脸通红,刚要低下头,却给他轻轻捏住下颚:“媳妇儿你不知道,刚小爷一直怕呢,怕小爷掀开盖头的时候不是你了,若真那般,爷可怎么办。”

周围的喜娘们笑了起来,秋嬷嬷道:“今儿可是爷的好日子,怎净说傻话,凭小爷的脾气,谁还敢给小爷换了媳妇儿不成,得了,时候不早,小爷小王妃也该安歇了,咱们这就下去吧。”

说着领着喜娘齐齐道喜,叶驰这才回神,让她们下去领赏,过了隔扇门,秋嬷嬷不由往回瞧了一眼,见她家小爷直眉瞪眼那样儿,不禁好笑。

出了门,还在想老王妃那话说的真对,这姻缘可不是一早配好的吗,不然这两人,一南一北,隔着几千里地呢,怎就能撞到一起,结成了夫妻。

再说新房里的两人,屋里没人了,叶驰还直直盯着时潇看,看得时潇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还看,也不怕下人们笑话,倒是看什么呢?”

叶驰嘻嘻一笑:“看我媳妇儿真好看呢,跟九天的仙女一样儿。”

时潇给他夸的连耳朵根儿都发热,叶驰这会儿倒缓了过来,缓过来就起了坏主意,往他媳妇儿身边儿蹭了蹭道:“媳妇儿戴这么老大个金冠,脖子累不累啊。”说着手伸到他媳妇儿脖子上一边按一边儿道:“为夫的帮你摘下来可好。”

时潇也真是给这金冠折腾的够呛,虽不好意思,却也由着他卸了去,取下头上簪环珠翠,放下头发方觉轻松。

叶驰取了酒来,两人对着吃了,叶驰又道:“媳妇儿,你热不热,都这般时候了,还穿这么累赘的衣裳做什么,不如脱了吧,也松快些。”说着手伸过去就要解时潇的喜袍。

时潇却一把推开他,叶驰不乐意了:“都这会儿了,你还要跟我别扭不成,媳妇儿,从今儿起,我们就是夫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夫妻更亲更近的,你瞧我早都脱了,你还穿这么正儿八经的,哪像两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