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锋震惊地目光中,燕王又点了点头。

滕琰继续说:“我们打败犬戎后,皇上会给邓将军什么封赏呢?封侯没什么问题吧?”

打下燕都时,吴皇的封赏就很厚,郑先生封公爵,邓锋的父亲和林将军封侯,其余各将均从原来的无品或低品封到三品、四品,以此推算,打败犬戎后,封侯的人不会少,自古以来,扩疆拓土的功劳都是最大的。

果然燕王又点头说:“我会上奏为邓将军请封的。”

“那么邓氏一门两侯,势必分两处建府,直接就分家了,此后邓将军只要不犯诛族之罪,就与邓侯爷无涉了,正好迎娶安静公主,当然燕王赐婚是最好的。”

“如此一来,两位邓氏将军都在燕地军中,有些不太适合了。燕王可将邓将军调到吴地军中。两、三年后,燕王出兵晋地时,只用燕地的兵马并不够名正言顺,于情于理,都应由皇上下旨派兵,那时,让邓锋领旨,率军从南入晋地,燕王率军从东入晋地,晋地唾手可得。”

“邓将军的家小,在邓将军调到吴地时,就随邓将军一起进吴地。进兵晋地时,就留在吴地,这样,岂不是公私兼顾?这样,邓将军只错过两场战争,东平公孙庆和平阳海盗,也可能只是一仗,因为这两处可能一起开仗。”

在燕地,前朝的公主有一定的政治意义,但到了吴地,影响力就基本没了。邓锋去晋地时,安静公主留在吴地,也符合大将出征时,家眷留京的惯例,如此一来,几方面都照顾到了。

邓锋的眼睛亮得吓人,他激动地拍了滕琰的肩头一下,打得滕琰苦了脸,她看邓锋一动,就开始躲,但怎么也快不过练武的人,还是挨了一下。邓锋不理她的叫苦,急忙对燕王说:“我可以等打完公孙庆再成亲,我最恨这个竖子了!”

燕王的眼睛也闪闪发亮,燕地局势一稳定,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晋地,但他并没有具体的规化。滕公子的一番话,不但坚定了他的信心,还帮他想到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他也被未来的蓝图所吸引。

豪情壮志是男人们最好的迷幻药,滕琰看着两个激动的人,自己也被感染了,一瞬间,她竟然想,如果自己也是男子,是不是就能拉着他们一起去策马狂奔,或舞剑助兴,再或喝酒庆祝。

同一场景的人心意最容易相通,滕琰刚想到这里,燕王已经高声喊:“拿酒来!”

在军中,燕王要酒还真是第一次,所以侍卫们过了一会才把酒送进屋子里,而且还没带个酒杯什么的。

军中的酒是装在酒囊里的,平常士兵喝的时候直接就用嘴对着喝,用不着酒杯什么的。当然酒不是随便喝的,燕王在这方面管得尤其严格。

好在,侍卫送来了三个酒囊,邓锋直接开了塞子,拿起来灌了一口,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叹息,燕王和滕琰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打消了拿茶杯倒酒的打算,也学了邓锋,每人喝了一口酒。

“既然我们象兄弟一样,在一起直抒胸怀,不如就结为异姓兄弟。”燕王的话一出口,这次吃惊的是邓锋和滕琰。

“王爷身分贵重,有些不太合适。”邓锋的话并不坚决,在军中结异姓兄弟的事很常见,生死一线的日子,人们更注重义气。

但结义兄弟的选择是非常严肃的事,一经结义,相处同亲兄弟都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亲兄弟还要情投意合。

在邓锋看来,滕公子本来就是世交,与结义兄弟相比也差不多少了,燕王自然够得上好兄弟,但人家是皇孙,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我们间不必讲那些虚的。”燕王的态度很坚决。

邓锋也不再推辞,站起来说:“我去准备香烛和贴子。”

滕琰见再不出声就晚了,急忙制止,说:“等等,你们听我一言。”一面在心里急着找借口,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同他们俩个结拜,除非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我是道士,不能与人结义的。”

邓锋笑着说:“世弟,最近看你没穿道袍,我已经忘了你当道士的事了,不过我们结义不涉及你们山门,你们道观没理由反对的。要我说,你干脆就还俗算了,我们在一起,外结君臣之义,内结兄弟之情,纵横驰骋,建功立业,夫复何求?”

“不行,”滕琰低声说:“我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二章

燕王犀利的目光盯着滕琰说:“你让我和邓将军象兄弟一样,开诚布公地说话,现在该你说了。”

滕琰有些心虚,她给自己挖的了个陷井。但人只要是说了谎,底气就会不足,现在只能强撑下去了。她低声说:“今年内,我就得重回道观。”

“什么?”

“什么?”

燕王和邓锋一同大声问。

“我同郑先生早有约定,我最多只能为燕王效命到今年年底前。”

邓锋就快喊了起来:“那么,我们攻打晋地时,你不同我们在一起?”

尽管艰难,滕琰还是点了点头。

“说原因。”燕王理智地说。

滕琰看着两个人,咬咬牙,心里无比内疚地说:“我以前就说过,我有些隐秘,无法宣之于众。”

“不宣之于众,那告诉我们好了,放心,不会给你说出去的。”邓锋立刻就接上了话,燕王看着滕琰,目光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思想。

“不能说。”滕琰话一说出来,就对上了两张受伤的面孔。

燕王的话冷静而刺人肺腑,“滕公子,你表面上非常随和,可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以前我不想多问,可今天,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个交待。”

邓锋也劝她:“真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不怕,我们会帮你的。”

现在肯定不是说实话的好时机,滕琰抬起眼睛对上燕王和邓锋的眼光,她诚肯地说:“相信我,我的隐秘与大家无关,纯粹是个人隐私。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那么,等到我们打败犬戎后,我再告诉你们。”

她松了口气说:“如果,那时候,你们二人还同意与我结义,我一定从命。就是将来,去晋地的事,也可以商量。”

燕王和邓锋也都松了口气。

燕王再次拿起酒囊喝了一口说:“等我们打败犬戎,我为你请封,你就留下来帮我治理燕地,不要再提什么修道的事了。”

邓锋也高兴地说:“放心吧,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为你解决的,你就不要再回道观了。”

也许真的能如此,滕琰想,要是他们真的不在乎,她可以参加结义,风尘三侠里还有个女人呢。她还可以继续管理燕地的政务,陆伯甫本来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也不会反对她吧。

不管怎样,眼下不用想太多了,一切都等打败犬戎人再说吧,滕琰也拿起酒囊来喝上一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打败犬戎前,你们也不要再问我了,还有,如果要为我请封,也得等我说出来我的隐秘后,再决定,好不好?”

燕王和邓锋都痛快地答应了,但滕琰看得出,他们一定是认为到时候问题一定会很好解决。

事情虽然没算完,但也都有了解决方案,但大家都很兴奋,无论是对三年后征服晋地的憧憬,还是刚过去的争执,都让人没法立刻入睡,但酒也不能再喝了,就是喜欢喝酒的邓锋,在军中饮酒也是非常节制的。

邓锋非常快活,他讲起了军中的一些趣事,滕琰也说了些笑话,燕王一贯地少语,但也听得津津有味,过了子时,邓锋和滕琰才各自回了帐篷。

休整后,燕王与邓锋再次分兵,各率四万精骑兵,分别向东北、西北两个方向,前近,约定在一个月后合击犬戎狼主的金帐。

从这时开始,才算是踏上犬戎的的领土。已经是二月初的天气,北地依然非常寒冷,而且又遇上了一场雪,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也给军队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出发没几天,遇到了犬戎的一支军队,在冰天雪地中,两军展开了厮杀。

犬戎的这支队伍只有五千人,装备也不行,突然间在草原上见了燕地的兵马,他们大吃一惊,上百年来没有遇到的情况发生了,犬戎的土地上进来了汉人的兵马,这种接受不了的事情使他们爆发了高昂的战斗力,但人数、实力上的巨大差异,并不可能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改变,他们不是燕王的对手。

滕琰见燕王布阵就知道他不会让一个犬戎人逃回去,他们在冬末春初出兵就是为了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防止消息泄露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

在战鼓声中,燕王指示军队布下了包围圈,一场屠杀开始了。

滕琰就站在燕王旁边,这种突然遭遇的野战是不可能有后方的,她的卫队在进入草原前又重新得到加强,这支军队里最没有自保能力的就是她了,当然也因为她是燕王最看重的谋士。

燕王所在的地方是地势略高的一片土坡,醒目的帅旗就地他身后飘着,也吸引了不少困兽犹斗的犬戎人拼死向这里冲过来。

一层层的侍卫们当然不会放任这些人过来,他们无法上主战场,能够截杀这些亡命之徒他们还是很愿意的。

一个看起来非常凶猛的头目居然冲破了几层防护,到了离燕王与滕琰不远的前面,滕琰身后的宋十二打马冲了出去,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他一出手就震飞了这人手中的兵器,一下子就把这个人从马上拉了下来,就那么拖着回到了燕王的面前,扔在了地上。

早有几个侍卫下马按住了犬戎人,燕王让向导上前问一问犬戎的情况,这人什么也不肯说,燕王轻轻挥了一下手,眼前的犬戎人就身首分离了。

滕琰眼见一股血柱随着刀落喷了出来,感到鲜血就落在了她的马蹄下,不由得一阵眩晕恶心。其实在昌平也好,燕都也好,还有九原、云中,她都没少看见死人,但就在她的脚下,敌人被杀死,还是第一次。她完全明白,眼下是两军交战,容不得一丝的心慈手软,而且这样的情景,她必须得适应,之后的战争还会更残酷,她自己也可能得亲手杀敌。

明白是明白,她还是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她把眼睛闭上,但眩晕更加重了,明明在马背上,但感觉就象在船上一样,她赶紧又睁开双眼,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从马上掉下来。

滕琰不再去看脚下,抬眼望向前面的战场,一样是残酷的场景,但因为有一定的距离而显得没那么不可忍受,她把目光又转向了天空,天很蓝,有几片白云悠悠飘过,“真是一个好天气”她胡乱地想着。

“把他留给滕公子。”燕王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滕琰收回目光,就对上了燕王犀利的眼睛,不用说,自己的胆怯已经让燕王发现了。

在她的马前,又一名犬戎人,被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按着趴在地上,从他挣扎的微弱动作看,显然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滕琰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燕王这句话的意思,燕王是让她杀了这个人!

从小到大,两世为人,她不用说没杀过人了,就是杀鸡杀鱼也几乎没做过。不过,今天,她自己也知道,她必须得杀死这个人。

不是因为燕王一直严厉地盯着她,也不是因为周围的侍卫们正给她鼓着劲,而是因为,她一定得过这一关。

接下来还有不知多少场战争,可以预见的是不可能都象今天这样,用将近十倍的兵力去对付犬戎人,让侍卫们把敌人押到她面前。下一场战争,有可能就是敌人占多数,如果她一直这样,有多少侍卫也护卫不住她。

下了决心,她决然地跳下马,拨出腰间挂着的宝剑,这把宝剑自从到了她这里,还是第一次出鞘。

象刚才侍卫那样砍头肯定是不行的,她没有那样大的力气,可是她也不会做出随便乱刺的举动,那样杀不死人,还很不人道…滕琰犹豫了一下,一剑刺向了心脏的位置。

剑拨了出来,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温热的感觉让她回过了神,滕琰不知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她努力显得正常些,但走到了马前要上马的时候才发现带着血的剑还拿在手里。

滕琰定了定神,撩起身上的外袍,擦了擦剑,反正外袍上已经溅了不少的血了,又费了点力气才把剑放入了剑鞘里,因为她的手又颤又软,这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马是无法再骑上去了,她也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包围圈里的犬戎人都倒下了。

这次遭遇战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滕琰始终不太确定,可能很快,也可能用了很久,总之,这之后的她还听了几位将军向燕王汇报的一些内容,敌人的准确数目,自己方面的伤亡人数,还有一些缴获的武器等。再之后,士兵们打扫了战场,搭起了帐篷,准备了晚饭,滕琰也和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还吃了些饭菜,因为这场胜仗,晚饭明显上了档次。

最后,终于,滕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后,趴在地上的毡垫上。这时的她虽然浑身无力,晕头胀脑,但总算是她自己了。刚才的那个人,好象是借用她的躯壳在活动,借用的她的声音在说话。

帐篷分成里外面层,外面就是她的侍卫们,他们围着火盆,谈笑的声音穿过厚厚的隔帘,传了进来,大家在赞叹宋十二新缴获来那把弯刀。

“瞧!这刀锋多利!”

“刀柄还是牛角做的呢!”

“刀鞘上面还有一颗宝石,你们说这是什么宝石?”

“你小子真是好运气!”

滕琰听着外面快乐的声音,心里说不上的委屈,忍不住无声地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章

滕琰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她经历的事情不少,也有很多比今天还要难:前世看着亲人一个个的离去;卖掉房子给奶奶治病无家可归的凄惶;韩风背叛她时的痛心;今生在逃离萧家追捕时的无助;昌平即将破城时的绝望…

要说这些事情,哪一件似乎都比眼下要难得多,不也是一桩桩、一件件地闯了过去?就是眼下,她也敢保证,明天一切都会水过无痕,最多是今夜失眠。

但她还是想哭上一场,似乎这样心里就会舒服得多,所以她并没有压下想哭的冲动,而是任性地让眼泪流了下来,就好象是想纵容娇惯一下自己似的。

可偏偏,某人就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外面侍卫们大声地通报着:“燕王殿下来看公子了!”

还有侍卫低声说:“王爷,公子睡了,您请暂停一下,等公子更衣。”

滕琰对手下的侍卫一贯不错,什么都好说话,只有一点,是绝对不可触犯的,那就是不允许随意放任何人进自己帐篷,所有的人都要通传。

滕琰知道自己现在不出声,外面也不好办,只能低声说了“请进”。

她本应该出去迎接燕王,但如果让大家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虽然不见得传出去,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在军中,有什么比不敢杀人让人看不起的呢?

至于燕王,他不进来最好,就是进来也无所谓,他这样心思百转的人早就看出来了,要不也不会让她去杀人。但反过来说,滕琰倒不介意他知道自己的胆小,以燕王的水平,怎么也不至于象普通士兵一样,认为不敢杀人就是不可理解的事。

燕王还是进来了,进来前还很体贴地把帐篷外层的侍卫们都赶了出去,滕琰明白他是想说些什么不想让别人听到。

帐篷里很黑,只有角落里的一个炭盆发着些微弱的光,滕琰很满意这样的环境,不用面对着别人,就能让她心里说不出的放松。

就在燕王进了帐篷后,滕琰已经坐了起来,现在燕王就坐在她的对面,伸手递过一只酒囊。

现在喝上一口酒也还不错,滕琰拨开塞子,喝上了一大口,热辣辣的酒流进了胃里,平白为她增添了一种勇气。

“王爷刚巡营回来?我没事,只是第一次,有点不适应罢了。”滕琰主动开口。

“你居然还哭了?”燕王的声音就带了些疑惑,但他并没有深究,而是说:“你这样可不行,两军对垒,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

见滕琰不回答,又问:“你猜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几岁?”

燕王停顿了一会儿就自己说了下去:“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八岁。”

“那时候,父王有一个侍妾恃宠而骄,在花园里见到母妃没有行礼,还装着没看见扬长而去。我下了学,听母妃说后,就去找那个贱人,刚好那时候皇祖父赐我一把小剑,我天天佩在身上。当我拨出剑来的时候,那贱人还笑着同我说话,她们谁也没想到我能杀人。”

“我把剑刺进了她的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到处都是血,还有一种奇怪的臭味。周围的宫女们吓得都叫不出声了。那贱人好久才死,我就在一边看着她断了气才走。”

“后来祖父和父亲都说我有胆量,母亲也抱着我夸我为她出了气。”

“滕公子,你知道吗?我杀完人后和平时一样做了功课,还看了会儿书,所有的人都说我当时面色如常。其实,好几天晚上,我都躺在床上吓得睡不着。”

燕王说完轻轻地笑了,好象在笑自己当年会有那么胆小的时候,他接着说:“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在我母妃面前无礼了,东宫的内侍、宫女,甚至朝臣们,所有的人都很怕我。”

说实话,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听,一个残暴的小孩,一个扭曲的母亲,观念有问题的祖父和父亲,更主要的是杀人的性质并不一样,滕琰是在战场上杀死敌人,所以她虽然不舒服,但还是能想得开的。

但不可否认燕王的好意,滕琰再次表态:“王爷请放心,明天我就会一切如常了。”

果然,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时,滕琰已经和平时一样骑在马上行军了。她与燕王并辔而行,“王爷,我们打到了犬戎狼主的金帐后,怎么办?”

“杀了所有的成年男子。”燕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滕琰一眼。

“我是说那之后?”

“那之后,我们就回来。但经此一役后,犬戎人必伤根本,二、三十年内,不会再窥伺燕地了。”燕王反问:“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那二、三十年后呢?”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燕王对此当然非常感兴趣。

“当年卫将军、骠骑将军打败匈奴,甚至将他们驱逐到遥远的地方,可武帝后,至终汉一朝再也没有大规模地伐匈奴,这是为什么?”

“是再没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将领了吗?当然不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无法再伐匈奴的原因是再也没有这么多的马,这么多的钱去打了。《史记》所载,当年卫青、霍去病出塞时马十四万匹,复入塞时不满三万匹,此后,汉朝因为马少,其它边境不宁等原因,无力对抗匈奴。所以有人评价汉武帝时,说他在位几十年,打了这么多仗,国家打穷了,户口减了一半,穷兵黩武。”

“难道你想说我们现在做的错了吗?”燕王没胡明白了滕琰的意思。

“不,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打完后,我们该怎样做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燕地的边患呢?”

滕琰看着燕王疑问的目光,缓缓地说:“我想对待犬戎人,只靠武力的法子肯定不是最好的。”

“犬戎人屡次进犯燕地为的是什么呢?他们生存的这片草原,出产牛羊、马匹,没有粮食、食盐、布匹、茶叶等他们必需的生活用品。而历朝历代,中原的统治者都不肯与他们通商,或者极为严厉地限制通商,这样的结果就是,中原的统治稳定有能力时,自然会压制住犬戎,但也避免不了边境上的小型截掠,当中原的统治不那么有力时,犬戎人就会大举进攻。”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在打败犬戎后,不立刻就撤兵,而是换一种方式。”

昨天的遭遇战后,最后还是通过几个俘虏了解了一些情况,犬戎人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缺乏各种生活用品,尤其是食物类的。对燕国的这场战争,最初他们得到了不少的利益,可后来一次次的战败,损失相当的大,很多的犬戎人,一家只剩下老弱病残,吃饱都难,狼主的地位也已经受到影响。

这队犬戎人是一个部落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舍不得把牛羊都宰杀了吃,就出来想抢一些食物,结果自然不必说。

杀人滕琰也有份,她倒不是有恻隐之心,犬戎人在燕地的凶残,她也不是没见过,没经历过,现在就算是一报还一报也好,怎么也得先把他们彻底打败。

但这以后呢?总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杀了吧?就是燕王也不可能杀老人妇孺的。那么只要燕地和犬戎还是维持现在的模式,战争根本避免不了,只是存在时间问题、规模大小等不同罢了。

滕琰不知现在自己是不是达到一个政治家的高度,但前世大量信息的帮助,确实让她没有这里人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各民族的人完全可以和睦相处,互通有无。

这种思路也不是刚刚有的,她也思考了一段时间了,但在昨天,听到犬戎人的俘虏说他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来抢掠的,明知道不该同情他们,但还是决定把她的思路与燕王沟通一下。

这不同于昌平郡的治理、军粮的运输等管理性的工作,那都是她所擅长的。但制定民族政策,确立治理方针,她还是没有底气。

她只有把这些不太成形的想法说出来,让燕王去做决定。

“就是把投降的犬戎人组织起来,分成几个大牧场,每个牧场都有军队驻守管理,就象云中、北宁两郡一样,让犬戎人和中原人一起生活,让他们都一样成为燕国的子民。”

“在草原建立边城,设置相应的市场,吸引商人把中原的布匹、茶叶、盐、日用品等草原上缺乏的东西运来,同时把草原上的牛羊肉、马匹、羊毛等运到中原,互利互惠,燕国的经济也能被带动着发展起来了。”

这是一个太全新的观念了,燕王被震憾了,他慨然叹道:“你总是有这些独特的想法!”

滕琰开口前还是有些犹豫的,但话出口后,她倒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眼下要实行,难度并不小,但有利因素也不少,最关键的一点,燕王的军队有实力支持这一计划。

万事开头难,只要进行下去,过上几年就能见过效益,再过几十年,不论是犬戎人还是中原人,都已经对这种模式适应了。

而且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犬戎人能通过正常途径得到所需的物品,自然也不会轻易挑起战争,燕地少了异族的侵略,经济也能快速恢复。

“王爷,你想要是真能实现这个计划,达成的稳定局面的是不是会持续得更久,也更可靠些?”滕琰现在非常需要燕王的赞同。

燕王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滕琰,好久才回答说:“我要仔细想一想。”

这确实是应该的,就是滕琰也要进一步思索一下,如何实施这一方案,没有具体的操作方案,任何方案都是空中楼阁。

从这天起,行军休息之余,燕王和滕琰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探讨这一方案。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燕王不但已经同意按这一方案继续治理草原,而且还与滕琰共同商议了许多具体的细节。

看着燕王雄姿英发的笑脸,滕琰却做不出一点欢欣鼓舞的样子。她的月事来了,而且由于连日来在寒冷的北地行军,这次的月事伴着极为严重的痛经,现在她痛得实在是装不出笑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四章

可怜的滕琰躺在毡垫上,把披风盖在身上,缩成一团,默默地忍着腹痛。

她和燕王住在一个帐篷里,当然不止他们俩个人,进入草原后,各种物资是不断损耗的,帐篷当然也没有刚出发时那么多了,冬天草原的夜晚,要是不在帐篷里,还真的是受不了。所以晚上睡觉时,燕王、滕琰还有他们的侍卫们一个挨着一个,住在一起,现在连帐篷的隔帘这种东西都不存在了,早就做别的用处了,而普通士兵的帐篷里更是人满为患。

滕琰并不是十分在意这种情况,反正大家都不脱衣服,不止是内衣,外衣也不脱,还有就是有的人连铠甲也不脱,这样住在一起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侍卫们倒底还是顾忌,给燕王和她都留出了比别人大一点的地方,用不着真的挤在一起。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了?”燕王俯下身来看滕琰说,语气里带着浓浓地关心。

“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儿。”滕琰连话也不愿意回答,只想静静地躺一会儿。

不过,她想静却静不了,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把军医找来了,要给她诊脉。要说滕琰也不太信能从脉搏上判断出男女来,但还是小心没有过逾的,便不肯诊脉。再说,诊了又有什么用?想都不用想,治痛经的药,军中肯定没有!

但还是得找个理由,滕琰就对燕王、军医和旁边的侍卫们说:“我这病是宿疾了,也没什么法子能治,但并不要紧,过几天自然会好。”说完死活不让军医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