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工作中,有一位生过孩子的同事曾说过,自己真正倾注心血做出来的提案,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割舍不下,总想自己亲手照料,将他养大,看着他光彩照人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滕琰没生过孩子,但非常理解这种想法,她对草原的建设投入了自己最大的热情,不想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

不是她自视甚高,而是这种模式是前所未有的,让这些从没接触过的人来做,就是结果不错,也得多走许多冤枉路。再说了,燕王手下还真没有几个治世之能臣,唯一一个了不得的郑先生还病了。燕王本人,大局观是真不错,滕琰也佩服,但具体做事就差多了,一直在皇家闭门读书的人,可能带兵打胜仗,但想做好政务琐事,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样,外界的干扰少了,滕琰自己也更刻苦了,只过了二十多天,很多东西她就做得差不多了,虽说是规划性质的,但具体的很多规章制度也有了,一步到位是不现实的,总得与实践结合再进一步提升,滕琰一边整理一边想着,如此以来,自己估计用不了三个月,提前回去的可能性很大。正好,也避免了现在这样尴尬。

但滕琰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能让草原上的人真正融入中原去,而且是从心底认同。

她的眼光落在一边的一叠纸上,那是她让宋十二带着一众侍卫练字写的,为了督促他们,由她亲自定期检查。

她走了后,她的侍卫必然不能跟着她走,滕琰除了给他们每人留下些银钱,还能帮助他们的就是教他们些文化。不管在那里,会认字写字都是一项了不起的能力,当然她并不是才开始教的,在行军途中,她就抽时间告诉他们一些,只不过现在想到自己要走了,抓得更紧些了。

这些侍卫们对她都能舍命相护,她能给他们的也就这些。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浮现,“文化”,对文化,只有文化的认同,才能使犬戎人真正地成为华夏的子民。

纵观中国的历史,中华民族的传承,并不是以血源为根本上依据的,而是以文化为真正的传承之本。简而言之,接受中华文化的,就成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就象唐朝李姓,有着外族血统,但这并不防碍他们成为中原的正统。

那么需要成立学校,将部落酋长和大小头目的孩子送到学校中教习中华文化,一代代地潜移默化。学校的设置应该在边关也有,燕都也有,甚至学习优异的可以送到吴国,那里文化更为繁盛。

再把这件事做好计划,她的提案也就算完美了,起码就她的能力而言,她绝对是尽全力了。

滕琰搁下纸笔,她得先出去放松一下,一连多日高度用脑,她很疲惫,活动一下头脑会更清醒。

出了帐篷,她只在附近来回走走,现在她的情况自然是不愿意多遇到人,军中的将领都认识她,她并不想再多和他们打交道,用假话回答她最近为什么深入简出之类的。

本来她最喜欢的是到军营前的小河边,那里人虽多,但都是士兵,并没有多少人敢于上来和她攀谈,但最近她也不去了。

原因就是,天气越来越暖和,不少的士兵在小河里洗澡,他们不在意河水其实还是很凉这一事实,只图省事,甚至省事到连条裤子也不穿,光着身子在河边活动。反正他们一定想这是军中,都是男人,也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评论得太好了,让作者汗颜。

第九十七章

滕琰正来回踱着步,心里盘算着关于学校的计划,猛然被一声叫喊打断了,“公子!公子!”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人也被拉住了,她侍卫队中的一个,叫张山的,气喘吁吁,又话不声句地说:“宋、宋队长,淹、淹死了!”

滕琰也是一惊,小河并不是很宽很深,怎么就能淹死人呢?她也顾不上多问,在张山的拉扯下,就一齐朝河边跑去。

张山来找她的同时,也有人去找了军医,滕琰到时,就看见一群人围成一圈,在张山的叫喊声中,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一辆车的平板上放着一个人,从头到脚地蒙一件长袍,但袍子明显短了一些,露出一双大脚,滕琰上前伸长扯下长袍,宋十二的苍白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一旁的孙军医上前给滕琰行了个礼说:“公子,口鼻已经没有气息了,人过去了。”

滕琰顾不上答话,问周围的人:“多长时间了?”

一个老兵上前说:“他们在水里潜着玩,发现他在水中不动了,我们就把他捞上来了,有人去找孙军医,到现在也就半刻钟吧。”

才十几分种,滕琰心里升起了一点希望,她伸手去掰宋十二的嘴,看里面有没有水,还是那名老兵说:“刚刚控了一会,倒出来不少的水,但还是没有气息。”

滕琰马上用手指了几个人,说:“把他抬到地上来,平放着。”

孙军医上前说:“公子,没有气息了,还是让我们拉到营里给他装殓一下吧。”

滕琰推开他说:“让我看看。”

宋十二被放在了地上,滕琰跪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没有搏动。

她开始为宋十二做心肺复苏。

在前世的一次培训中,来自国外的老师无意中告诉大家,他们的国家很多人都去学习心肺复苏,以便有机会帮助需要的人,建议在座的人也能去学习。

滕琰还真就去了,学习后这还是第一次应用。

眼下,宋十二的情况就是心肺复苏最适合的情况。

滕琰一面回想着,一面努力按标准动作去做心脏按压、人工呼吸,每按压十五次,做两次口对口人工呼吸。

感谢当初教她的的老师,反复带着她们这些学员在人体模具上练习,滕琰流畅而标准地做着每一个动作。

真累!汗水从她头上流了下来,但这里并没有人能给她做个替换,滕琰只有自己坚持。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第一次在四个循环后检查,宋十二没有恢复了呼吸和心跳,然后每大约每十六个循环再检查一次。

终于在第四次检查时,她摸到了宋十二的脉搏,心跳恢复了,呼吸也恢复了!

旁边也有人惊讶地大喊:“看,手动了!”

宋十二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

滕琰累得瘫坐在地上,心肺复苏本来就是一项体力活,何况宋十二这样的,给他做心脏按压得比给别人做多费不少的力气。

“孙军医,把宋十二先送你那里去,他肺里可能还有水。”转过头来叫:“张山,扶我回去。”

一双绣金云纹的靴子走到了她面前,这样的靴子,只能是燕王的,果然燕王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说:“我有事要同你说。”

张山上前来扶她,燕王一挥手让他后退,周围的人见势也都走了,滕琰看见孙军医一面跟推着宋十二的车往军营里走,一面回过头来看她。

好一会儿,滕琰才有了力气,跟随着燕王到了他的大帐。进去后,滕琰也没客气,自己先找个地方坐下了,反正没别人,人都让燕王赶走了。一路上,燕王自己不动手不说,也不坚决不让别人扶她一下,滕琰虽然知道燕王是为了避男女大防,但她这情况,就让她这么跟着有气无力地一路走来就好看吗?

看着燕王蹙起了眉毛,一脸不情愿地走到她面前,滕琰也非常不高兴,用得着在她面前摆这个脸色吗?她不吭声,等燕王开口。

“过几天,宋十二身体好了,我给你们赐婚。”燕王冷冰冰地说。

什么!滕琰再怎么也没想到燕王能说这样一句话,她也没经大脑就回了一句:“宋十二已经成亲了。”

“你放心,我会让他把原来的妻子休了。”燕王马上回答。

滕琰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这件事与宋十二成没成亲没关,她也冷冷地说:“我的亲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刚才我回营时全看到了,你,你就那样…”燕王的声音都颤抖了,他气愤地指着滕琰说:“你只有嫁了他,以全名节!”

滕琰能明白这里人的思路,但燕王的行为还是过分了。她能以男子的身份一路跟到这里,再怎么也不应该把自己完全当一般的女人看,再者即使他看不过眼,完全可以好好地同自己说,现在的语气好象她被抓了奸一样。

滕琰可以肯定,换一个人决不会这样做,就象《木兰辞》里说的那样,木兰回到了家乡,换了女装,无论亲友还是伙伴,没有一个对她进行讽刺打击的,而是赞扬和惊叹。

赞扬她是不想要了,但也犯不上面对燕王这样的指责。滕琰自问为燕王做了不少的贡献,这么多天对她冷遇早就使她心里有把火,现在,燕王终于替她找到了出口。

滕琰用比燕王还冷嘲热讽地口气说:“要是为了全名节,我就应该先嫁给你!你该不会忘了,在行军的路上,我们住在一起。”

“我知道,王爷就是怕我赖上你,才急着给我赐婚。”

滕琰仔细欣赏了一会儿燕王被她气得浑身哆嗦,一脸扭曲的样子,才慢条斯理地说:“放心吧,我还看不上你呢。”

滕琰对自己的口才非常有信心,对付燕王根本没问题,燕王武力是强,但怎么也不会把她杀了,但辩论,滕琰从来没输过。

讽刺过后,滕琰开始用平静的语气说:“古人说,嫂溺,叔可以援之以手。这是为什么?事急从权。”

“我救宋十二,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救命办法,但要用这种办法,必须得口对口帮助他呼吸,按压他的胸部,使心脏恢复跳动。”

“今天,如果我不用这个办法,宋十二这条命就没了。不用说是对我忠心耿耿的宋十二了,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也会救的。”

“我救人,心怀坦荡,根本就没想男女之别。而且,我认为在一条生命前,谈男女授受不亲毫无意义。更何况,宋十二于我就是如亲兄弟般,每次打仗时,为了我,他都能舍了自己的命,他下河,也是为了给我捞鱼,改善伙食。我救他,虽然肌肤相接,但心里却无比的纯洁,比那些表面守着规矩,心里却龌龊不堪的人要好得多!”

“如果,今天是王爷你溺水了,你希望我救不救你呢?”

看着目瞪口呆的燕王,滕琰最后高傲地说:“告诉你,我有未婚夫,就是上次我们在九原时去看的陆状元,他人品高贵,才学出众,我们一往情深。今年年底前,他就能来迎娶我。”

燕王也恢复了平静,他用手一指,低吼了一声:“出去!”

话不投机,滕琰笑笑行了一礼说:“如你所愿!”转身离开了燕王的大帐。

不管怎么样,她心里的火总算发了出去,燕王也被她气得不轻。草原上她是留不下去了,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滕琰也不再多想,回了自己的帐篷,就开始做准备。

从燕都到草原,运送物品的车辆络绎不绝,滕琰让侍卫打听一下就知道两天后就有一队人马要回燕都,她决定就跟这个车队走。

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有几箱珠宝,还是刚打胜仗时燕王赏赐的,她都没时间打开仔细看,原包装带着就行,衣服也没几件,到家里肯定得扔,捡两套路上能穿的拿上就行,留给侍卫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到走的前一天发下去就行。

滕琰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收拾完了,现在她得认真把这段时间写的东西整理好,还有今天她的新想法,一一写下来。

虽然与燕王最后弄得挺不愉快,滕琰也难得地发了一回火,也实在是燕王有些过了,不说别的,她为燕地做了多少,再不领情也用不着这样对自己,如果她不有力地反击,恐怕更不可理谕的事也会发生。

公平地评价燕王,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在燕地的磨练使他更成熟了,几乎成为公众角度完美无缺的人物。如果滕琰是个男子,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最忠诚的战友。

但滕琰却是个女子,结果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滕琰感到燕王似乎对女人有一种仇恨和蔑视。联想到在草原的边缘时,燕王、邓锋和她三个人在一起时,燕王说的一句他根本没有喜欢的人,从那时起,滕琰就觉得他在这方面有些问题。但这与自己无关,她也不愿意去探究。

但凭着对燕王的了解,滕琰能肯定,燕王不会亏待自己,说好的一万两黄金也会给她,以后对她的家人也会照顾,如果没有这个胸襟,燕王也不能有现在的成就。

说到底,她和燕王的矛盾,没有原则上的,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就算完事了,燕王不可能再逼她嫁人了。而遗留下的矛盾,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会过去。最根本的是,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打交道了,什么矛盾都不会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

滕琰把心思完全放在了她写的材料上。这两天,她把吃饭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她把文化传播整体进行了考虑,从学员的选择、学校的建立、课程的设置、教师的要求,还有进一步深造的安排等多方面做了计划。

“邓侯爷来看公子了!”外面的侍卫高声通报。

滕琰放下手里的笔,走到帐篷门前迎邓锋,顺便活动活动身体,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明天就是滕琰定下的启程日期,这时候邓锋过来不可能是凑巧。

取得大胜后,邓锋不出意外地封了侯,吴皇的封赏依然很丰厚,还有两位将军也因为战功封侯,升职的就更多了,滕琰的二堂伯也成了三品威武将军。这样大规模的封赏,滕琰即使一直足不出户也能知道。

不过,邓锋就是在封赏到了的时候也没能回来接旨,他现在负责最西边的一个边城和周边的牧场,那里与犬戎的络部相接,由于条件所限,今年也不可能建好边城,防御的任务是最重的。

而且,滕琰一眼就能看出,那里将来会是燕王进攻晋地的一个根据地。

邓锋责任重,工作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到这儿呢?

邓锋一脸的风尘和疲惫,但却掩不住意气风发。二十刚过就封了侯,心爱的女人也能娶到了,他要是不春风得意,谁能得意呢?

滕琰心中小小地酸了一下,自己做的更多,成绩更大,但只因为是女人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得意。

但她还不至于嫉妒。

滕琰笑着拱手:“邓侯爷,恭喜你了!”

邓锋不搭话,直接往屋子里走,还挥手让侍卫们离开,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滕琰就是刚才还不确定,现在也明白了。

邓锋是急脾气,还没坐稳就开始问:“听说,你要离开?”

滕琰准备走的事消息一直控制在小范围内,这一点燕王也算同她有默契,不过邓锋要是想打听还是能知道的。

滕琰笑着点头,反问他:“你那边忙得很,怎么会过来?”

邓锋所在的驻军之地,离这里相距近千里,快马也得跑上两天,看邓锋的神色就知道是急着赶路才到的。

“我在驻地听说封侯的名单里没有世弟,心里就一直在嘀咕,无奈那边事情实在是太多,而且军令如山,也脱不开身。本来想上次去石头山能看到你,结果也没见着,我还听说,你和燕王面也不见,什么事都是书信来往。这不,我安排好大军,借着商量军情急着来看看。结果,燕王去巡营,没见着,再一打听,说你明天就走了。”

因为邓锋把人都赶走了,也没人上茶,邓锋长途跋涉,口早就渴了,他也不管,拿了滕琰在案几上的杯子就喝,然后,又问滕琰:“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隐秘?什么隐秘?”

滕琰对着邓锋的一连串发问,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拿起茶壶为邓锋继了茶水,请他继续喝茶。

邓锋还是一饮而尽,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滕琰只好对他说:“你别问了,知道了有可能连兄弟都做不了。”无论邓锋怎样逼问,滕琰只是不说,她也真没法说。

僵持了一会儿,邓锋换了策略,他同滕琰讲起了道理,“王爷一向大度,只要一心为他做事,就没有他不能容的,你虽说一定是有道理的,但毕竟是属下,先给王爷低头陪个礼,就没有过不去的。”

滕琰没法解释她的事不是陪礼就能过去的,只是摇头不同意。

邓锋生性直爽,他并不擅长讲理,见磨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急了,就开始动手。他想拎着滕琰去给燕王陪个礼,在他看来,只要这样,事情就能解决了。

平时,邓锋一动手,滕琰就依了,可今天,情况当然不同了,滕琰没有他力气大,但她死死抱着案几不松手,结果,他拖着滕琰,滕琰拖着案几,在帐篷门前停了下来,这样的形象出门,邓锋也不可能出得去。

但邓锋不打算改变主意,帐外传来了“燕王到!”的通报声也没使他松了手。因为帐篷内已经有了别人,侍卫们并没有等滕琰的回答,就给燕王打起了帘子。

燕王进来看见的就是上面的一幕,一言不发,只是上前把邓锋拉着滕琰的手拉了下来,然后就命令邓锋跟他走了。

滕琰之所以一直与邓锋磨着,也是算准了燕王一定会来解围。现在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俩人知道,也不可能告诉别人,就这一点,也等于把他们俩变成某种意义上的同盟。

邓锋来军营,一定是先去燕王那里的,他自己也说,因为燕王不在,才到她这里来,燕王自然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他不来解围谁来?

滕琰拢拢手里的材料,今夜熬个通宵,争取把一切做完,以后,这里的一切就都与她无关了。

不眠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天蒙蒙亮,滕琰把装订整齐的一份份材料用布包好,走出帐篷。一直守在帐篷外的宋十二马上跟了过来,要说宋十二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滕琰以为他一定会发烧躺上几天,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他勉强在孙军医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来给滕琰磕头感谢,而且在知道滕琰要离开草原后,也要跟着滕琰走。

滕琰不可能带着他,但宋十二的倔强也是有名的,最后滕琰反复劝说,答应让他陪着自己回昌平,但之后,他再回军营。

现在宋十二背着两个包袱,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滕琰的,跟在滕琰身后。滕琰自己捧着她写好的材料,准备到燕王那里辞行。其余的东西早就装好了车,与车队的车放在一起。

滕琰也有些犹豫,按道理她确实是应该正式告辞一下,总体来讲,他们在一起配合得相当不错,也结下了深厚友谊,但最后弄成这个结果也真非她所愿。她是不会介意,但燕王未必能愿意见她。

还好,走到燕王大帐前遇到了邓锋,邓锋苦涩地笑了一下,不再象昨天那样追问了,不用说,他一定被燕王警告了。

滕琰如常地打了个招呼,坦然说:“我是来向燕王辞行的。”

邓锋的目光有些躲闪,滕琰就明白了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她反倒松了一口气,笑着对邓锋说:“那好,我有些东西要交给燕王,就麻烦邓侯爷了。”

说着,把手里的材料递给邓锋。

邓锋没推辞,伸手接了过去,说:“我没劝动燕王。不过,过了这一阵儿,我会再劝燕王的,一定会将世弟重新请回来!”

滕琰不愿意让他扫兴,就笑着回了声“好!”,然后对邓锋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会再相见!”

邓锋解下腰间的一把剑,递给滕琰,说:“这剑是我家祖传的,留给你做个纪念。”

滕琰看那剑,牛皮的外鞘,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捧在手上份量却很重,一看就知道这把剑曾经是邓家祖辈亲手用过的,在邓家恐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就笑着把剑重新递给邓锋说:“宝剑赠英雄,这剑虽好,我却不是英雄,到我这反倒明珠暗投了,不如让它还伴在侯爷身边上阵杀敌。”

不等邓锋反对,就又说:“你要送我东西,就等几年后,你们拿下晋地后,一定会向西进军的。那里有最好的水果,还有最好的葡萄酒,到时候,你一定给我多送一些,这可比你给我宝剑合适多了。”

邓锋果然爽快,立刻收回了剑,答应下来。

滕琰把手中的材料送了出去,再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她与邓锋挥手作别,就来到车队那里。她事先准备了两辆车,一辆放东西,一辆可以坐人,因为连续几天熬夜,她不准备骑马,而是想在马车上休息一下。

其它送别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整个军营还在沉睡中,没多久,滕琰就伴着哒哒的马蹄声,紧裹着一件披风躺在车里睡了。

草原虽然远看起来是平坦的,但真的坐在车里,却还是很颠簸,所以滕琰尽管困得要命,却不能完全睡实,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她已经不清楚过了多久了。

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大约是午休,滕琰事先告诉了宋十二,白天不必叫她,她要好好睡觉。

这一次,滕琰终于睡实了,再醒来,掀起车帘,外面已经变黑了,车子是停着的,她走下车,旁边就是一顶帐篷,走进去,里面没有人。滕琰不禁疑惑起来,人呢?

接着她吃惊地发现帐篷是她在军营用的那个,里面的东西还维持着她走时的模样,她这是作梦?但她很快明白自己是清醒的。

滕琰并没有害怕,她是跟着军中的车队一起走的,安全问题是完全有保障的,那么,是谁把这顶帐篷带出来的呢?

滕琰打开帘子走出帐篷,揉揉眼睛一看,原来她就是在军营里。刚刚她刚睡醒,直接就迈进了帐篷,并没有看看四周,现在看一下是再明显不过了,她就站在军营她自己的帐篷门前,马车已经牵到一旁了,几个侍卫站在不远处,见滕琰走出来,过来询问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九章

滕琰定了定神才确定自己一切都正常,就开口问那几个侍卫:“宋十二呢?”

张山笑着上前说:“公子,宋十二昨夜没怎么睡,陪您回来后邓侯爷就让他就下去休息了。”

他好象知道滕琰还想问什么,又接着说:“刚才您醒了一下车,燕王爷的侍卫已经回去报告了,想来燕王爷一会儿也会过来。”

果然,滕琰抬头就看见燕王与邓锋一同走了过来。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走成,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燕王很严肃,而旁边的邓锋则笑逐颜开,滕琰在帐篷里对坐在他们对面,心里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邓锋先开口了:“世弟,我把你写的这些东西呈给王爷,王爷立刻就看了起来,只看了一个时辰不到,王爷就亲自去追你了。结果,你在车上睡得那个香,王爷舍不得叫你起来,只好把车让他们拉回来,结果你又在车上睡了一下午。”

滕琰能说什么?只能是笑笑。

今晚邓锋分外活跃,他就是再直爽,能让燕王分兵的人也不会不精明,自然是知道燕王和滕琰之间还是有点尴尬,只能靠他来弥补。

他对燕王说滕琰,有才,但也有点傲气,而且书读得太多,想法和平常人就有点不一样,对于这样的世弟,他觉得就应该宽容。

他也对滕琰说燕王,昨晚一夜就没怎么睡,说是不让他去送滕琰,最后还是网开一面,其实还不是想让他把滕琰劝回来。

燕王和滕琰都没什么可说的,但非常有默契,共同劝邓锋喝酒,终于,邓锋喝多了,他一手拉着燕王,一手拉着滕琰,口齿不清地说:“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你们俩也住这儿,我们兄弟一起同榻而眠。”

滕琰看出燕王盯着邓锋拉着自己的手,他应该是最反感这个的,恨不得扑上来再把邓锋拖走,但最后还是没动。

等到唤了侍卫把邓锋抬回了燕王的帐篷,昨天他就在那里住的,只剩下燕王和滕琰面面相对了,这才觉得他们间好陌生,除了三天前他们吵了一架外,已经好久没有直接对过话了。

滕琰不吭声,她虽然是下属,但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她并不打算让步。燕王看着她,她也回看过去。

隔了一个月,燕王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他原来极为明亮的眼睛似乎少了些光芒,神色也带出了一丝少见的疲惫,整个人也不那么尖锐了,虽然他竭力掩饰,但滕琰这样过去非常熟悉的人还是能发现。

燕王终于屈服了,他颇为艰难地开口说:“前面的事情我做的有些不当,请公子不要介意,还留下协助本王一段时日可好?”

不管怎么样,高高在上的燕王也算低头了,滕琰不可能不表态了,她认真地说:“我们按一个月前说好的,我继续在这里留两三个月,尽量把手中的事能处理的处理好,能移交的移交出去。”

燕王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