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燕王只当我是男子一样就好。”

燕王又点了点头。

滕琰有点疑惑燕王为什么还不离开,他们现在不可能还象以前一样天南海北地聊,当然主要是燕王不能,那么事情说好了,顺理成章的,接下来燕王就应该告辞了。

又停了会儿,燕王果然有话要说,“你的未婚夫,他回到燕地后,我想请他到我这里来。”

滕琰看他复杂的神态,好象同她谈她的未婚夫是多么不应该的事,但还没办法,燕王还是勉强说了。其实,这也是滕琰的计划,但她不可能替陆伯甫答应,就连原本应该表示赞成的话,如今的她也没有说,只是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为燕王转答。”

燕王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就回自己的帐篷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与说好的有些不同,燕王逐渐又把很多事情重新交到滕琰手中,一些事情,前段时间他并没有交给别人,可能是没有既信得过又合适的人吧,燕王一直自己在管,滕琰那天在他眼中看到的疲惫一点也没错,还有一些事情,则是交到了别人手中,但现在颇有些不顺,弄来弄去,也重新回来了。

滕琰不是自夸,她平时的工作确实是非常重要。当然不是说没有她就不行,而是没了她各方面的效率和配合就差得多了,尤其当初又是在那一种情况下一甩手扔下的摊子,谁接都不容易,更何况现在这里比在燕地还缺人才。

燕王向她低头的好处并不少,原来他一人又要管边城牧场,又要管燕地,忙得昏头昏脑,更何况他的业务比不得滕琰熟练,不免有许多疏露之处。现在,包袱一甩,他马上轻装上阵,滕琰也积极配合,第一座边城的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

很快,他们间只靠书信沟通就不够用了,慢慢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每天见面,虽然个人间关系不复亲密,但还能维持相当的友好和坦诚。

燕王努力把她当成一个同别人一样的属下,在滕琰看来,这也就够了。

滕琰自己呢?要说一点也不在意也是假的,但她舍身处地地替燕王想了一下,也就不在介意他过去的举动了,就当他是思想上的老顽固好了。

但这件事,也给滕琰敲响了警钟,她前一阶段虽然一直也想着抽身而退,但还是不够积极,现在她应该加强这方面的进程了。

而燕王那里却完全相反,他似乎不再想着滕琰会很快离开,而是在很多方面更加倚重她了,还真的象滕琰据说一样,完全把她当成一个男子对待了。

开始滕琰还有些疑惑,但她细想想也就明白了。燕王一则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她的帮忙确实是很不顺,更重要的是燕王已经把目光放在了陆伯甫身上。燕王的思路一定是这样,陆伯甫是滕琰的未婚夫,状元之才,应该比滕琰还厉害,到滕琰成亲的时候,只要把滕琰的工作直接交到陆伯甫手中就可以了,燕王连一点心也不用费。

而且滕琰曾经几次和燕王谈到陆伯甫,不但肯定了他的才能,还说明了陆伯甫是愿意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

燕王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打陆伯甫的主意的?滕琰也说不好,真论心思深沉,谁也比不上燕王,不愧是出于帝王之家,心机和手腕都是一流的。陆伯甫可能一到了燕地,就得让燕王收归到他的帐下,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滕琰也默认了。

这一默契达成后,燕王对滕琰的态度又进入一个新阶段,少了亲密,但没有减少信任,还增加了一分关切,上司对下属,更确切地说是对下属的家人的关切。

以前燕王是按以对自己的要求标准来要求滕琰的,行军打仗,他也一定拉着滕琰参加,说白了也是在为自己培养一个战友。现在,他的标准下降了,出门,一定为滕琰备车驾,就是衣食住行也让人弄精细起来,燕王就是再没有绅士风度,看来也知道女子比较娇弱,这也是这个时代人们的共识。

对此,滕琰不置一辞,她自然是不以为意的,她能到这来,这里的困难她就能克服。

不过,飞珠的到来她还是很欢迎的,当然飞珠不是自己来的,燕王的内侍也同时过来了,他们带来了好几车的各类食品、用品,不用说,基本上都是给滕琰准备的。

计算一下时间,很容易知道,燕王知道滕琰是女子后不久就让林公公带着飞珠到草原来了,如果滕琰那次真的离开草原,她们虽然有可能在路上遇到,但更容易错过。

晚上,滕琰和飞珠躺在地铺上,这里没有床,连矮榻都没有,大家都睡在地上。飞珠自然先声讨了燕王,就那样把送别的滕琰给拉到了军中,她担心得了不得,却什么办法也没有,还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给滕琰收拾东西托人送过来。

飞珠非常关切地问滕琰在军中的情况,不停地打听,虽然滕琰一直说没事,飞珠又哪能里不知道她的不容易,在九原都觉得条件很艰苦,再向北走,她这一路更是亲身体会了。她都不敢想小姐在冬天时行军是怎么熬过来的。

要是飞珠不说,滕琰简直快忘了那一段时间的事了,倒不是她记忆力差,而是她一直就是忙,没工夫去想已经过去的事。现在想起来,经历的苦难似乎也变淡了,就是生了病躺在装军需品的车里也觉得几分有趣。

不知是那位诗人说过:“而那过去了的,也成为亲切的怀恋。”这正是滕琰内心真实的写照。

飞珠虽然感慨万千,不过还知道滕琰想问些什么,就赶紧把这几个月与陆家的事细细地说了。

每个月,她都按滕琰的交待亲自给陆家送一次用品,都是根据陆家的情况选的东西,实用为主,粮食、布匹、药材、家具甚至耕田所用的牛、农具什么的。年前飞珠还亲自做了衣服送去。

陆家老太太现在身体不错,有一次,飞珠还带了大夫过去,老人有些老毛病病,体质弱了些,而且又是忧思过度,现在生活水平不错,自从得到陆伯甫让别人送来的信----这个已经告诉过滕琰了,心情好了起来,身体自然也康健。老人完全闲下来也不适应,没事的时候还织点布,不过完全是当消谴了。

飞珠还悄悄地说:“陆老太太真是好人,特别和善。她和我打听小姐什么模样呢?我就说,小姐和公子是一母同胞,长得差不多。老太太就乐,说,公子一表人材,小姐一定也是大美人一个。还说,公子这样照顾她,心地好,小姐也一定是好心人,将来让姑爷一定要对小姐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

谈起陆伯甫,飞珠欢欢喜喜,滕琰甜甜蜜蜜。

飞珠早就不是足不出户的小丫环,一年多跟在滕琰身边,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她的判断滕琰当然相信,听到飞珠对陆老太太的看法,让滕琰更开心。

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又经历了种种患难,心意相通,说起这些来并不害羞,叽叽咕咕地把几个月后陆伯甫回来后的事都畅想了一番。

滕琰自己高兴之余,也没忘了飞珠,问她:“我总算等到了陆伯甫的信了,你怎么想的,有没有喜欢的人?我给你做主。”

飞珠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提这个话题就回避,论年龄,她还比滕琰大上一岁,也算得上老姑娘了,无奈就是心如枯井,波澜不起。

飞珠开始讲她在九原的事,她一直住在九原的郡守府里,那里专门给她留了一个院子,平时也没什么事,就看看书,做做针线,日子过得很逍遥。

新郡守的夫人对她不错,并不把她当下人看,府里的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有样学样,但飞珠也不与她们多来往。

飞珠还学滕琰,出门时看见卖身的女孩或没有着落的孤女,就买回去,照顾她们,就在她来之前,都安排人送到燕都滕家的庄子上。

滕琰的父亲和大哥前一段时间去边关和回来时两次路过九原,也都住在郡守府上,她还去行礼。

两人一直聊到子时过后才睡。

第二天,滕琰里外一新的去见燕王,飞珠给她做了太多的衣服,都是男装,现在不穿,过几个月就穿不上了。

燕王也换了一身新,不用说,林公公他们也不是空手来的。

不出意料地,燕王问陆伯甫的消息,滕琰也没有,只好把陆母的消息说了些。看出燕王的失望,滕琰其实也失望。

陆伯甫上一封信写得就很简单,对于他自己的现状是一句没提,飞珠看过他给家里的信,也是一样,只是报了个平安,说今年回来。

这里面一定是有些什么事情,但就这么猜,谁能猜出来呢?滕琰自己暗自不少琢磨,口里却安慰燕王,“陆状元是见过风浪的人,他既然说了今年能回来,就一定能回来,只要到了燕地,什么就都好说了。”

燕王只得点了点头,确实,只要陆伯甫到了燕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燕王在滕琰下一次给陆母送东西时,也带去了他的礼物,一大笔的钱,这也是他一贯的手法了,滕琰也没阻止,这人情等陆伯甫还吧。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滕琰听到时正在喝水,直接把口中的水喷了出去。原来她救了宋十二的事,在军营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而且无比的离奇。版本有很多种,有的说,天上的神仙都下凡了,还有的说,滕琰去盗了颗仙丹,但总之,大家都说滕琰是用道术将宋十二起死回生,自己也伤了元气。要不怎么最近总也看不见滕公子呢?

就是宋十二,也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他又是愧疚,又是伤心,在滕琰面前痛哭不已,让滕琰哭笑不得。

燕王也好奇,他只不过不好意思问,毕竟他与滕琰当初因为这件事闹得挺僵。其实,实际情况看见的人不少,但大家不理解,明明死了的人又活了,而且还是用那样奇怪的方法救过来的,就愿意相信那些离奇的说法,就是燕王,他也觉得滕琰用了道术,而且可能还是什么采补之术,要不,他怎么那么生气?

面对这些疑问,滕琰经过燕王同意,把几位军医找了来,将心肺复苏教了他们,有关的适应症什么的也都说了。

她反复强调,这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适用的,甚至,适合用的人并不多。

毕竟是医生,他们比起那些普通的士兵还是更快地理解了其中的道理,不再误会滕琰能把死人救活了。

但他们对于学习心肺复苏术的热情却一点也没少,把一个气息全无的人救过来,就算不是滕公子所说的奇迹也是了不起的事。

当滕琰在帐篷内教大家学习心肺复苏时,来围观的人把帐篷里挤得满满的,这种乱哄哄的环境自然是不行的,滕琰把来看热闹的将领们赶走,普通士兵根本就进不来。

不过,有一个人滕琰却没法赶,那就是燕王,他居然也来看热闹。

当滕琰让一个士兵躺在地上,教军医们学会检查颈动脉是否搏动时,她的手一搭上士兵的脖子,滕琰看见燕王的眼睛不由得闪开了一下,还好,他没跳出来反对。一项项仔细讲解完后,不能在人身上做试验,滕琰让大家准备了一个稻草人,学习正确的心脏按压姿势,如果姿势不正确,是起不到有用的效果的。

滕琰讲得很细,大家也学得很认真,虽然效果无法现在检验,但起码那些谣言自动消失了,大家看向滕琰的眼神也正常了,滕琰真不愿意顶着一副神仙的名头让大家用景仰的目光看着。

忙完了这些,没有别人的时候,燕王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他其实没想问滕琰,而是先给郑先生写的信,信回来后,还是没有答案,现在借着心肺复苏的事正好一起问出来。

滕琰的才学是在哪里学的?

这个个问题当然也有很多人问过,但真的有份量需要滕琰回答的人也就两个,一个是郑先生,一个就是燕王。

就这件事比较,郑先生是问了后,根本就没要滕琰回答,而燕王则先是问郑先生,再问滕琰,两个人的水平高下立判。郑先生的飘逸脱俗不是假的,不论他是真的不介意,还是知道滕琰不会说实话,他这样的做法确实让滕琰松了一口气。也正是由于他的超脱和包容,他和滕琰间除了最初的有过唇枪舌剑外,以后都相处甚安,互相间还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而燕王就差得远了,他还是落了下乘,到底还是年龄太小,对人世间的洞察还不够透彻,对滕琰的认识也不够。

滕琰的说辞早就编好了,陆伯甫以前就是那样认为的:滕琰小时候在开国公府里有一位老师是奇人,教了她所有的这些。

这次,滕琰虽然撒了谎,却没有什么负疚的感觉,对燕王只能是这样,她的的解释就是燕王不那么相信也说不出什么来。

燕王还问了滕琰,象心肺复苏这样的本事,还有平时她所掌握的一些知识,她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秘而不传,而是要普及给大家。

滕琰用很轻松地地语气说了,这没什么可疑问的,不论是救人的方法,还是做事的方法,就应该广为流传,也许以后会多救几个人,或多为百姓谋些福利。

不得不说,滕琰的这番表白,当然也是发自滕琰的肺腑,但极大的迎合了燕王的心意,他对滕琰的印象好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燕王可以不喜欢滕琰,但他非常尊重滕琰,也非常满意滕琰。

这就为他们下一步的配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随着春耕后,大批服瑶役的百姓和雇工到了草原,新城的建设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

燕地经济基础差,三座新城同时开始建造是不现实的,西北处的边城只能暂缓,东北处的因为靠近连绵不绝的山脉,森林资源丰富,依山而建的新城只是用木栅暂时围起,工程量也很小。

只有在中间的一座,是用石头建成的,为了采石方便,还把最初的选址向石头山迁移了几十里。

说起这座石头山,滕琰后来自然也去看了,还真的有些稀奇,茫茫的大草原上,一望无垠,只有这样一座山,虽然不算太高,但在这里却突兀而且孤独。山由乱石堆成,上面也没有高大的树木。

现在石头山慢慢变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方圆五里的石头城,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四座城门上高高的城楼,厚实的城门外面包着一层铁皮,一颗颗巨大的铜钉闪闪发光。

城内所有建筑都是依规划而建,十字形的主街道用石板铺路,宽阔平坦,将小城分成四个泾渭分明的功能区,每个区内条条小巷横平竖直,街头巷尾都用木质的牌子标明街道名称。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城门站岗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检查入城的人员,因为只有驻军、衙门、学校、府库等重要的部门整齐地分散在各处,而普通居民和市场等都还在城外,这只是新城的内城,外城还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建成。

到那时,石头山会开采一空,而且还会向地下开采,最后形成的空地就直接引不远处的一条河流,形成一个大的人工湖,做为护城河的一部分。

滕琰站在燕王身后,在南城门的城楼上极目远眺,这是内城的的制高点,与当初石头城开采前的山顶同一水平。

盛夏已经过去,八月初的天气,草原上已是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象,远处的天边草天一色,近处的草色分明早就失去了春天时的青翠,而是苍绿,这样又衬得一群群的羊、牛、马更为分明。

东西两座边城现在只承担戍边的任务,中间这座新城除了驻军外,还做为唯一开放的边贸市场,吸引了无数来自草原的牧人和燕地、吴国的商人。内城的南城墙外就是简易的市场,虽然连个棚子都没有,只靠地上的一排石礅划分出几个交易区,却热闹得有些喧嚣,就是身处在几十米高的塔楼上都能被下面沸腾的局面所感染。

牛羊、马匹、肉干、布匹、绸缎、茶叶、盐巴、日用品,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东西,这里就都有,大宗批发的商户们在一起商谈,零售的小商小贩与被琳琅满目的东西晃花了眼睛的犬戎人讨价还价,还有应运而生的茶楼、酒楼、旅馆、医馆。

在这样的繁华下,大笔的银钱流入了新城的管理者手里,计算出来的结果,是滕琰也没有想到的,居然能弥补建设新城的大半花费。

作者有话要说:到一百章了,总要说点什么。作者是真正投入了心血在写这篇文,自己也时常反复看,还时常被感动--不知说出来会不会让大家笑呢?

感谢来看文的朋友,那天有人说一定不要坑掉,今天在此保证一定会写完,做为一百章的留念!

第一百零一章

滕琰指点着城外一直向南通往燕地的路,人来车往,马群、牛群、羊群踩踏,自然而然地在草原上形成了一条路,就象一条衣带一样蜿蜒地铺向远处,“再等上几年,燕地富裕了,我们就把这条路修起来,一直修到黄河边,与吴地相连,再沿东西方向修一条大路,连接三座边城,那时候,在燕地调动兵马、运送物资,易如反掌。”

燕王颔首,把目光投向了西面,用手指着说:“一直通到那里!”

那里是晋地,还有更西的土地。滕琰看着意气风发的燕王,无庸置疑,这个年轻的王爷用不了多久就会扫平西北。

燕王转过身来,对着城楼里的人说:“石风、杨信、张御史,还有淳于炎,新城我就交给你们了,五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看看这里是如何的雄伟!我信任你们,希望你们勿堕青云之志!”

城楼里的人跪了一地,齐声答到:“定不负燕王之命!”新城高阶层的官员就都在这里了,大家为即将回到燕都的燕王和滕琰送别。

石风,与邓锋同时封侯,是燕王手下的大将之一,是燕王从行伍间简拨出来,悉心培养,在北上草原时,一直跟在燕王身边,累军功至封侯,现任新城的总兵,也就是这里的最高军事将领。

杨信,燕地人,六年前的进士,曾任平阳郡下的一个县令,燕王平燕后仍任县令,政绩优异,由郡守推荐至新城,因能力出众,由滕琰提名任新城的城守,也就是这里的最高行政官员。

张御史,吴皇派来抚慰新城,在带来旨意的同时,还带来了技术高超的工匠、大量的铁铜等新城急需物资,因为他曾负责过皇陵的修筑工作,对工程颇有一定研究,被燕王留下,任新城的建设总监。

淳于炎,陆伯甫同期的探花,昌平郡守推荐,现任新城设立的学院的院长,身兼数职,负责整个北地的学政、新城官员的培训和犬戎贵族子弟的培养。

这些人都是燕王和滕琰精心挑选取出来的,而且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可以说是完全放心的。

本来,在夏季时,新城的建设上了轨道后,滕琰就请燕王回燕都,毕竟在那里也非常需要他去总缆全局,新城这里留下她就可以了。可是燕王却不肯,他舍不得这里欣欣向荣的景象,一直拖到最后,他和滕琰都必须离开为止。

再有两个月,这里的建设也会暂时停下来,北地的冬天是无法施工的,繁忙的贸易也会急剧减少,直到来年的春天。

滕琰心中的不舍不比燕王来得少,尤其是在这要走的时候,新城的一切都让她无法割舍,就连平时吃厌了的羊肉都觉得可爱了。

可是,燕都那里才是她的家,陆伯甫也会很快回来与她团圆,“永别了,新城!”滕琰在心里默默地说,她不可能象燕王那样过几年再重返这里。

整个回程,滕琰基本都坐在车里,为了避免阳光照射,她只有忍着车子的颠簸。

在这之前,她是不介意这些的,她外露的皮肤已经晒成了浅麦色,衬着她明亮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格外的健康和阳光。可是,这里不流行健康美,她回去是为了嫁人,最好还是养回过去那种吹弹可破的白嫩皮肤。

还有她的手,与陆伯甫分手前,还是纤纤玉手,现在手掌因为握着马缰磨出了不少的茧子,手背在军中还不小心留下了一块疤。

也许陆伯甫并不会在意,但女为悦已者容,滕琰还是每天都用牛奶保养皮肤,进入了燕地后,水果也多了起来,这本来就是她的所爱,每天她都能消灭掉大量的瓜果梨桃,能做的她都做了,只等皮肤逐渐恢复了。

一路上,燕王巡视了云中和北宁,这里已经重新建立了郡县,派出的官员大多到新城拜见过燕王,滕琰给他们的指导是因此制宜,化繁为简。这两郡人烟稀少,久不经教化,休养生息的任重而道远。

但在通往草原的路旁,却有些热闹的景象了,来往行商络绎不绝,给沿途带来了商机。

用不了几年,这里也会大变样的。

九原,让燕王和滕琰大吃一惊,虽然也听说过,这里如今繁华得很,但亲眼见了还是很震撼,昔日冷清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南腔北调的各地口音杂然其间,酒楼、客栈人满为患。新城那里贸易火爆,九原做为燕地到新城的中转站只能是更加繁忙,有很多大商户在这里设置了商行,调动南来北往的货物。

到了九原的郡守府里,严肃的燕王对滕琰开了句玩笑,“现在,公子可买不到女孩了。”

郡守在一旁凑趣说:“如今,只要肯干,就是半大的小子都能一个月挣上一两银子,哪里还有卖儿卖女的呢?”

滕琰笑笑说:“这我可不全信,就算没有穷得要卖儿卖女的,但因为别的原因,人口买卖一定消失不了。九原是富了,但城里恐怕比过去要难管多了吧?”

听说这话,郡守也愁,“这倒是真的,原来一月没几个案子,现在一天就得有好几件,打架的、赌博的、骗人的、盗抢的,林林总总,郡守府里也多招了不少的府吏和衙役,要不都忙不过来。”

燕王对这样的事没有滕琰懂得多,他把眼光看向滕琰。

滕琰也叹了口气,这是必然的,物质文明发展了,精神文明跟不上,不就是这样吗?她能有什么办法?只有宣传文化建设,加强教化!

还有就是得对官员们进行廉政教育,加强监察管理。

燕王对政治有超高的敏感度,当天晚上,他就同滕琰谈了一晚上廉政管理的问题,回到燕都后,就会有相应的举措了。

后来,燕王还问了一句,“你不去陆家了吗?”

滕琰之前犹豫了几天,是否在回程去一次陆家,虽然有一天时间就够了,但他们这次的行程非常紧,而且如果她要去,燕王也势必同往,这样一来,陆伯甫回来后的压力就会更大的,所以她已经决定只派人送去些礼物,明年,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机会在一起。

滕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燕王也没说什么,只是也让林公公准备了些礼物一同送了过去。

出了九原,他们又向东到了东山郡的境内,邓家的两位侯爷正带兵围攻东山郡。

这还是从今年夏天开始的,公孙庆以前一直上书要归顺,虽然雷声大大雨点小,没有实际行动,态度是没问题的,但公孙庆突然就死了,他的儿子继了位,却干脆停了上书,打着恢复燕国的旗号,一心想把东山郡划为已有。

燕王岂能容他,原来是腾不出手来,现在草原的情况稳定了,派往东山郡的人兵马就抽调出来了。东山郡北面是北宁,西面是九原,两处都有燕王的兵马驻防,东北的夷族也与燕王形成了同盟,东面是茫茫大海,南面与平阳隔海相对,早晚是燕王的囊中之物。

本来去东山郡的将领没有邓锋,燕王想放邓锋去吴地,顺便成亲,可邓锋一定要参加攻打东山郡,最后燕王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这次并不是让邓锋做主帅,而是邓锋的父亲邓老侯爷。邓锋为副将。

当时滕琰对燕王这样安排还有些奇怪,他明明特别看重邓锋,怎么现在又要把原来弃之不用的邓老侯爷启用了呢?

这次到了东山郡,滕琰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燕王心情很好,肯给滕琰解释,“犬戎人,勇悍之至,非年青有锐气的将军不可,邓锋最适合不过。但攻城掠地,邓锋的经验又有些不足,公孙家又在此地经营几代,与犬戎人守燕都时的局面不同,恐怕得一两年才能攻下,邓老侯爷能稳住,不急不燥,要比邓锋合适得多。”

顺便还给滕琰讲一下,草原上三个边城的将领安排原因,东边的才凌,也是新封的侯,打仗异常勇猛,但人却少了点计谋,草原的东边就是山区,那里民风剽悍,他正好能压得住。将来必要时还能助攻打东山郡一臂之力。

新城的石风,为人最有大局观,综合能力最强,放在最重要的中心,既能守好新城,还能与东西两城互为倚靠。

至于最西边的由滕琰的二堂伯负责,是因为他守过多年的边关,还在山中困守一年多,熟悉草原的环境气候,为人又谨慎,想来不会误事。

“还有一点就是,”燕王笑笑说:“三个人中,只有滕将军没有封侯,当初攻打犬戎时,他手下的人还是有些弱,立功少。我现在也是给他个机会,将来晋地的战争一打起来,他那里首当其冲,立功容易。”

滕琰明白这也是对她的照顾,她不能封侯,她的父亲和兄长也不在军中,只有提拔二堂伯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滕家的人。

“多谢燕王提携了。”

“你二堂伯也算得上是将才,况且是真的忠心耿耿,不愧在你祖父身边多年。将来战功真的够封侯,我也算是对你有个交待。”

滕琰也感慨,燕王是有功必赏的领导,自己得了不少的金银,已经很满意了,但就因为她不能封侯封官,燕王总还觉得亏待了自己,这样的上司她应该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二章

在回程中,燕王和滕琰听了新任东山郡郡守的情况汇报,现在东山郡的大部分土地都收复了,就连东山郡的首府也拿了下来,郡内最重要的事就是秋收,因为燕王免了东山郡今年的所有斌税,所以安抚百姓困难不算太大。

然后又与邓家父子在东山郡西部紧靠九原的一座小县城内见面。

见到了邓氏父子,大家也没时间寒暄,直接谈起东山郡最东部,仍在公孙家手中的那座城----崖城。

崖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想从山后绕过去,也不太容易,山后就是大海,悬崖峭壁,根本无法攀爬。这座城是公孙家几代经营而成的,据说里面藏了够十年的粮食。

燕王和两位邓侯爷仔细地研究着地图,燕王开始指示,“现在硬攻,就是攻下来了,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小,不如就先围着,困上一年两年,等待合适的时机我们再把它拿下来。”

滕琰没有凑过去,她不擅长此道,转到屋子的外间,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

“滕公子,”邓老侯爷进了屋子,笑着与滕琰打招呼:“别来无恙?”

最知道滕琰底细的就是这位原来的邓郡尉了。滕琰赶紧站了起来,也笑着问世叔好。

“听锋儿说,你的未婚夫有消息了?”邓老侯爷低声问。

滕琰看了看,因为谈话很重要,侍卫们都在屋外几十步的地方护卫,房子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燕王和邓锋在里面的屋子说着什么。

想到邓老侯爷一定是先观察确定没事才对她开口,滕琰也就放下心来回答:“接到了一封信,说是今年年底前回来。”

“那就好,犬戎占了燕都时,死了多少人,哪容易逃出来,没想到还能回来,也算是命大。”

“是啊,我也觉得很幸运了。”滕琰虽然一直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陆伯甫一定没事,但其实她也一直担心,直到收到了信。经历的战乱,两人还能团圆,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