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锋儿,没有缘份。”邓老侯爷一脸的无奈。

滕琰知道邓老侯爷原来就想让邓锋娶自己,不过,现在,她女扮男装,跟着燕王到草原征战,知道的人恐怕都会嫌弃吧,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叔,你不觉得我不守妇道吗?”

“我的祖母和母亲都上过战场,就是我的夫人,也曾经为我擂过战鼓。武将家的夫人,可不能那样柔弱。”邓老侯爷干脆地说。

回想起来,在昌平时,那时候的邓郡尉就很欣赏滕琰,再想到安静公主娇柔的样子,邓老侯爷不愿意邓锋娶她恐怕也不全是因为安静公主的身份吧。

但滕琰是促成邓锋和安静公主的重要人物,自然要为他们说话,“姻缘天成,他们俩彼此满意,老侯爷也不必介怀。再说,你不希望邓锋也象您和夫人一样琴瑟合谐?”

“唉,”邓老侯爷叹了口气,并没有被滕琰说服,但转过话题说:“燕王知道你的身份了?”

“是。”滕琰点着头说,这并不奇怪,燕王现在对她也不错,但早就没有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了,落在知情人的眼里,分外的明显。

她又解释说:“这次回去,我就要嫁人了,然后就不会象现在这样了。”

“真可惜你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儿,早就封侯拜相了。可惜,可惜!”

滕琰随声附和着,但并不真心可惜,她对自己的女子身份很是认可,毕竟两世为人,她都是女人,做女人虽然不容易,但也很好呀!

正说着,燕王和邓锋从里面走了出来,谈完了正事,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饭,就分开了。

沿途的县城燕王是没有时间再看了,一行人直接回了燕都,几天后下午,滕琰进了燕都的家。

这所宅子还是滕琰在燕都时买的,院子不小,里面有几十间房舍,还带一个小花园,犬戎人占领燕都时,这所宅子破坏不是太大,后来滕琰让人收拾了一下,外表看起来也过得去,家里人口简单,住着也绰绰有余。

当然与过去的国公府是没法比了,其实燕王曾经要把开国公府赐给滕琰,让滕琰拒绝了,父亲和大哥去边关拜祭祖父时,燕王还曾重提一次,但父亲和大哥早在滕琰的提醒下明白其中的道理,恭恭敬敬地推辞了。

滕家重新的定位就是一般的士绅之家,最高的官员也就是滕珙现在做的郡守了,如果还住在国公府里,是非常不适合的,而且还有可能招来祸患,这一点父亲和滕珙还都很明白。

有了这样的认识,大家对新房子并不嫌弃,而是收拾得异常仔细。

滕琰的院子在整个宅子的东边,从外面进来,直接向东穿过月亮门,就是一处小小的跨院,里面正屋三间,两边还有厢房。正屋完全是按外书房布置的,只在最里面的屋子设了张床。

这里完全是为滕琰处理外面的事务而用,就是她的待卫们也可以住在这里,而她呢,当然也可以住,也设了一张床,但滕琰明白,父亲一定在内宅也给她留了房子,如果她要是住在家里,最好还是住在内宅,内宅的一定布置得比这里舒服。

滕琰换洗了一下,去拜见父母、家人。

边关一别,到现在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父亲坐在厅堂内的上首的矮榻上,神情间掩不住的高兴,但面容依旧清廋,还依然带着几分疲惫,自从犬戎之乱后,他就始终无法完全恢复过去的风貌。倒是王夫人,与父亲并排坐着,体态丰腴、怡然开朗,看着身形,又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

看来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再给父亲添上一个嫡子或嫡女了。

滕琰行了大礼,刚刚站起来,王夫人就殷殷热情地拉起滕琰,笑着说:“二公子回来了,你父亲和我不知有多高兴。”

滕琰也笑着答道:“让父亲和太太担心了。”

滕琳、滕珂、滕环三人排坐在王夫人一侧,滕玮、和由奶妈抱着的滕璞在父亲一侧,此时都已经站了起来。

滕琳一身的锦绣,妆容精致,秀美中透着富丽,在人群中分外的显眼,用不了几天,她就会嫁给燕王了,她的一身装扮倒也合适。滕琳本来是姐姐,并不用站起来,但可能是上次见面后滕琰的余威未消,滕琳比下面的弟妹们还要拘紧,见滕琰行礼,急忙还了滕琰的礼。

王夫人再三拉着滕琰坐在她身边,按规矩,这是主座,小辈是不够资格坐的,但长辈发话,滕琰推让不过,就坐了下来。

弟弟妹妹们一个个的上来见礼。

滕珂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样子,眉眼逐渐长开,清秀雅致,一身水粉的衣裙衬得脸庞如雪如霜,脖子上带着镶宝石金项圈,言谈大方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听王夫人说,自从她这次有孕后,家里事都由滕珂管理,滕珂以前也跟着滕琰学过管家,在昌平时,滕琰更是把她和邓钰带在身边教导,现在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滕琰进门就看到下人们进退有序,举止得体,也不由得赞了一声。

滕玮也十一了,个子长了起来,人也大变样,由过去的小胖子变成了半大的小伙子,见了滕琰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父亲为他请了先生教导,滕珙能够中秀才,现在还当了郡守,父亲也终于相信家里也能出读书人了。

八岁的滕环已经懂事了,衣饰与滕珂相近,只是颜色是浅黄的,头上还扎着双丫髻,也学着滕珂的样子行礼问好,最后是奶妈抱着滕璞上来行礼。

一圈礼行完了,滕琰笑着恭喜父亲和王夫人。王夫人也对滕琰嘘寒问暖,她是真心地关切滕琰,当初从燕都逃出时,要不是滕琰安排得当,她有可能在路上生子时就会出意外,更不用说,后来滕琰出仕,为家里挣下了金山银山,要没有这笔钱,现在的日子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呢?看看燕国原来的勋贵之家,早就不知沉沦到哪里去了。

滕琰能感受到王夫人的善意,但她一年多没有在内宅,这样的亲密她有些不适应,更何况,她是以滕公子的身份回的家,就是屋子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她就是滕琰,但她一身的男装,怎么也觉得别扭,便伸手抱过在奶妈怀里的璞儿,这孩子现在也三岁了,长得白白胖胖,滕琰逗着他奶声奶气地说话,非常有趣。

滕琰让飞珠拿出给大家的礼物,她的事情家里只有父亲和王夫人知道,但之前她在昌平经常出门却瞒不了大家,有心人大概能猜到她并不是生病休养,现在本人回来了,更清楚明了。不过都是一家人,生死荣辱与共,谁也不会有人借这些说事,都心照不宣罢了。

家里现在用的下人,还是在昌平时的那些老人,就是原来开国公府因犬戎之乱分散开的旧仆,重新回来的,也都送入庄子里,一则是家中现在用不了太多的人手,二则就是出于保守住这个秘密了。

以前滕琰往家里送东西时,都直接送到父亲那里,也没给大家带过什么,也有不想把事情说开的意思,现在她回来了,就无所谓了,所以她给大家都高标准地准备了礼物,包括在一旁规规矩矩打帘子的周姨娘和吴姨娘,就是下人们也都有封赏。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加更。

第一百零三章

滕琰为父亲准备的礼物是她亲自挑的,有玉饰、宝刀、各种药材、特产,以及滕琰在草原上买的各类稀奇的物品。

其余人的礼物就大都出于飞珠之手了。王夫人的最多,一匣子首饰和一匣子宝石,滕琳、滕珂和滕环各一匣首饰,滕玮和滕璞各一匣玉饰,周吴两位姨娘也都是些首饰。当然没有忘记在昌平的大哥和大嫂,滕琰还没进家门时,就直接让人专程送过去了,数量自然是年轻一辈中最多的。

这些礼物就是在原来的开国公府也够得上传家之宝的水平,相信大家回去打开礼品后会吃上一惊。

现在滕琰手中的这些东西有很多,因为她不是男子,无法封官封侯,燕王总觉得亏欠她,给她的东西最多,多到滕琰认为自己其实是占了大便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饭后,滕琰随父亲进了书房。滕琰坐在父亲身边,头靠在父亲肩上,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他们父女也很少这样亲密,不过,今天,却是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许多用语言无法诉说出的亲情。

父亲的对女儿的爱如海深,而滕琰也想在这里卸下她在外人面前的一层铠甲,放纵一下自己的软弱。

父亲轻轻地抚摸着滕琰的头发,“外面很累吧?”

“是的,”滕琰直言,“但也很精彩。”空旷的戈壁滩,美丽的草原,连绵的丘陵,还有浩瀚的森林,她骑在马上,领略了北国无限的风光,比起这些自然景观更为壮丽的是一场场的胜仗、重新恢复生机的大地、还有日新月异的新城…

滕琰讲述着,她自己也深深地沉浸于其中,她的人生,有这么绚丽多彩的一段,应该足够她为之庆幸、满足和欢喜吧。

“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吧。”父亲再被她的讲述感染,最终还是惦记女儿。

“嗯,还要帮着管一段时间的事,等陆表哥回来,燕王的意思是让他来接我手中的政务。”

“这样确实很好。”父亲也赞同,陆伯甫这样也就有了高起点,将来的前程差不了。“陆状元自从那一封信后,又没了音信,而且,上次的信中也没有说清他的现状,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呢?”

这个想法,滕琰不但也有,而且还在心中反复思量了无数次,陆伯甫如果是万事顺利,信自然不会这样写的。这其中,一定有一些曲折,至于是什么样的曲折,滕琰根本无从猜测。

想到燕都一别后,自己不也是历经了无数风雨?陆伯甫当初的情况比她还要艰险,会遇到些什么都不足为怪,认清了这些道理,滕琰也不再做无用功了,只要相信陆伯甫就好了,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按时回来。

“不管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只要他回到燕都,以后的一切都好办了。”滕琰坚定的说。

“陆状元确实是个稳妥的人,我们也不必白担心。”父亲反过来又劝滕琰,“说起这些,我和太太前些日子把你的嫁妆理了一遍,你自己也得看看,心中总得有个数,抽空再做点针线,见了婆婆,总不能连一双鞋都不做吧。”

好吧,这也是正事,滕琰又想起了原来母亲的陪嫁和父亲为她积攒多年的嫁妆,现在除了首饰和一些小巧又贵重的东西,都已经不见踪迹了。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打消了。生活已经翻过一页新的篇章,过去了的,不用再流恋。

不过父亲想必也想起了那些往事,抚在滕琰头上的手停了下来。

滕琰便笑着分散他的注意力,“父亲,明天,将在道观中的大小姐接回家中吧,她的病也该养好了。”

家里人其实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对外,滕琰是一直在道观中养病的,现在亲弟弟回了家,接她回来正是好时机,只说身体还弱,不能出门见外人,在院子里住着就好。陆伯甫一回来,就可能准备婚礼了。

“我也想着这件事呢,”父亲笑着说:“太太在正屋旁东侧的小跨院里给你准备好了屋子,我去看了,布置得还好。你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跟夫人或你妹妹说即可。”

“太太和妹妹准备的,父亲又去看了,想来一定妥当的,我又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滕琰不以为意,在帐篷里住这么久了,回到家里,就是最简陋的屋子也得觉得很舒服,不用说精心收拾过的了。

父亲从书桌上拿出来几张单子递给滕琰,滕琰打开一看,是她的嫁妆单子。

上面列着滕琰母亲留下来的四座田庄,当初从开国公府中带走的首饰、物件,还有五万两银子和燕都内一所宅子,别的东西滕琰都清楚,只有这宅子,应该是专门为她买的,陆伯甫在燕都肯定没有房子,父亲一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为他们准备了宅子。

燕王还要赏赐她一万两黄金的事,父亲还不知道,只是按家里现有的财产为她准备的嫁妆,可谓是把大半个家业都准备给她陪嫁了。

关于嫁妆,她还真没有时间想,但家里的经济情况她非常清楚,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滕琰说:“母亲给我留的首饰和物件,我就都带着了,父亲给我买的宅子和准备的现银,我也拿着,但四座庄田,还是给家里留下一半吧。另外,燕王还要赏赐我一万两黄金,也都给家里留下。”

“一万两黄金!”父亲被燕王的大手笔惊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仍不免惊叹:“燕王可真是大方!”

燕王大方不假,但也得有东西才能大方,通过这一年滕琰才知道,战争是赢得财富最快的方法。当初打下燕都,燕王献到吴皇那里的东西让滕琰叹为观止,这次打败犬戎后,才知道当初的眼界实在不够宽。

燕国皇宫中最主要的财富自然是送到了草原,而犬戎狼主多少代的积累同样是不可小瞧。用一句话来说吧,无论多珍贵多罕见的东西都变成了寻常的。

犬戎人尤好金器,各种做工精良,质地纯正的黄金物品,足足堆成了几座大山。

最精美、最高档的东西还是献给了吴皇,但赏给部下的,也不在少数,滕琰亲眼看见燕王指着一座用金器堆成的大山,让手下的将领们自已领取,想拿多少拿多少,能拿多少拿多少,三天才把那座金山搬空。

那种壮观的场面,滕琰说起来还有些激动。

那次,滕琰为了面子,并没有取任何东西,不过知道她爱财的燕王让侍卫们直接抬了两箱各类金器送到了她的帐篷里,现在这些金器就在家里的各处摆放着。

“原来这些金器的来历是这样。”父亲也一脸的神往。

但他转过来又看着滕琰叹息着说:“按说,你自己挣的钱,就都应该给你陪过去,就是小户人家都是如此行事的,更不用说你母亲的陪嫁,她只有你一个,自然都是你的。原先,我只给你准备了五万两,也是为家里留上一些,现在,家里的用度已经尽够了,燕王再赏赐,自然还都给你。”

那样的话,她的嫁妆岂不是在价值上要比以前的那份还要多。滕琰赶紧摆手,“我带走这些已经足够了,家里人口多,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又没有挣钱的渠道。” 别的不说,还有几位弟弟妹妹要娶嫁呢,聘礼嫁妆是省不了的,尤其是璞儿和王夫人现在肚子里的,都是同滕琰一样的嫡子女,还要比其他弟妹高的。

父亲现在已经老了,滕珙虽然还没分家,但他的俸禄是有数的,同样俸禄的别人可能很宽松地养活一大家人,滕琰是知道各级官员的工资,银钱加上米粮等并不少。

但滕家与别人家还是不同的,虽然不再住公爵府第,但日常的生活,虽说是比不了过去了,但还是比别人家要精致得多,这样的开销,滕珙怎么也负担不起的,再说,他也有了儿子,还得养自己的小家。

就象舅舅家,原来也打算搬回燕都,但最后还是没有成行,原因其实就是一个钱字。过去的府第没了,家产没了,只剩下舅母的几个陪嫁庄子,回到燕都重立门户谈何容易。

虽然可以先到滕家来住着,两家也有足够的交情,可是与其这样,还不如在昌平依附滕珙住着,毕竟那里是女儿女婿,更名正言顺些。

想到了舅舅,想到了大哥,滕琰索性就与父亲商量,将家里的事情重新理上一回。她虽然回了燕都,但并没有闲下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可能比在边城还要忙,按吴皇的旨意要举行大典,秋收在即,年终在即,她可以想见,象今天这样偷闲的情况估计不会多。

就是陆伯甫回来后,滕琰顺利地将燕地的政务交到他的手中,不说她还得跟上一段时间保证过渡,就是结婚她也得用上不少的工夫准备,陆家的情况是没有人能为他们做主的,一切还都得靠自己。

而且,不远的将来,她就是出嫁女,总不能娘家的事样样插手。

父亲本来就有此意,这次重回燕都,等于重立门户,过去的一些规矩有些已经不现实了,大的方向是应该重新确定,只是家里能主事的两个儿女都不在家,他自己又能力有限,才一直这样混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四章

现在滕家的经济情况不算坏,十几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但是除了这些银子,别的就没什么了。家里的功臣田以及祖父、父亲的俸禄早就虽然燕国的消失而消失了,开国公府里多年的积蓄也荡然无存。

眼下,首先要做的是买地,这种农耕半自已自足的社会,田地是最基础的,也是最必须的。现在燕都周围的田地还很便宜,虽然比起去年要贵上一些,但还是很划算的。

将来,无论是女儿出嫁,还是庶子分家,总得分点田庄才能重新立家,所以地不仅要买,而且还要多买。

买了地,直接设祭田,这次回昌平也是一个教训,血缘远了后,亲情就不能指望了,现在还算能维持着面子,再过几代人就更疏远了,还不如借着祖父葬在边关,直接在家里设灵位,建立宗祠,修建祖坟。

还有,直接定下几位庶子、庶女的嫁妆和聘礼,将这部份钱另留出来,滕琰的这几位庶弟庶妹也都不小了,婚嫁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滕琰还建议,先把滕珙分出去,成了亲的庶子分家也很正常,滕珙虽然没什么大能力,但机遇好,现在发展得不错,自立是早就没问题了,何必还搅在一起呢?

父亲样样点头,只有滕珙分家的事,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希望儿子一直都在身边,滕琰就劝他,分了家也是他的儿子,经济上分开了,将来反倒不会产生矛盾,关系可能更亲近,这样,父亲最后才点了头。

有一点,滕琰没说,家里还应该开上几个铺子,燕地的经济很快就会繁荣起来,老老实实地做买卖,就算是发不了家,也能有很好的收入,但看了看家里的这几个人,谁也没这个水平,拿着钱出去,亏了银钱,是更闹心的事,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将来,自己要是回归后宅,也不能闲着,做些买卖再带着娘家些吧。

父亲突然笑了起来,说:“琰儿,你现在真的很有官威,上次你五堂叔说了,我还不大信。”

滕琰也绷不住笑了,她自己根本没觉得,但不知怎么,从叙说离情到谈嫁妆,最后安排家事,什么时候拿出了在军营中的架式,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父亲却正色说:“琰儿,你虽然有才能,出将入相也难不住你,但亏就亏在托身为女儿家了,总不能这样出头露面一辈子。陆状元这就回来了,你很快就嫁人了,要是还不改改脾气,父亲还真为你担心呢。”

“我脾气怎么了?”滕琰不服气,她承认自己气势上有点强,但这种强是就事论事的,她的脾气相当不错,很少发火,在军中是少见的了。

“和父亲顶嘴,脾气还好?”父亲说。

滕琰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现在不是滕公子了,而是滕小姐,这个时代对男人和女人要求是完全不同的,以她的脾气,在军中是少见的好脾气,就是挑剔的燕王也常夸她有君子之风,当然是知道她是女子之前的事了。

但做为女子,得柔顺、温和,把自己置于男子之下,她现在的气势就可谓咄咄逼人了。

想到这里,滕琰对父亲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我这不是和父亲才这样吗?外人在的时候,我就不这样了。”

父亲不象平时一样轻易就让她混过去,反倒认真地叮嘱她:“那将来,和陆状元见面时,你可不能这样了。”

陆伯甫?要是对陆伯甫,她可没打算戴上面具,她干脆和父亲耍赖,“他才不会这样挑剔我呢!”

父亲摇着头说:“出嫁和在娘家可不一样,你…”

滕琰眼看父亲要开始说教了,赶紧抢着说:“父亲,你放心吧,我明白。”她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明白,她以前在开国公府里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的那一套,随着这两年金弋铁马的生活早就磨得差不多没了,她早又恢复成了前世那个独立而坚强的职业女性。

要想改回去还真不容易呢!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立刻就将这些置于脑后,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陪陪父亲,见见家人,明天,她还有得忙。

第二天,滕琰一早就起来去见燕王,他们这么急着回来,自然是因为燕都有急事。

时间最赶的事就是燕王纳妃的时间定在八月十四,也就是明天。纳妃的圣旨在今年春天就下来了,经过燕王、邓锋和滕琰那次在草原边境上的谈话,燕王重新给他的皇祖父上了折子,把安静公主从名单上撤了下来,吴皇很快就批了下来,但同时也把安宁公主从正妃的位置拿下来,祖孙两人各让一步,终于达成协议。

四位侧妃中安宁公主排在第一位,第二位的是滕琳,第三位是邓钰,第四位是王蓉,但正妃的人选,暂时还没有定下来。

皇家先纳侧妃再娶正妃的情况也很常见,对于这样的结果,燕王根本是无所谓,据滕琰私下里分析,皇上是不太清楚燕王现在的思想轨迹,燕王早就成熟了,他已经接受了他做为一个王爷应该尽的义务,如果皇上能了解他的孙子,借此机会直接下旨给燕王指定一个正妃,燕王也十有j□j会接受,那样,皇上的心愿就了了。

不过这样的事,滕琰也就在无事时娱乐一下自己,她还犯不上为了讨好吴皇去出卖燕王。

纳妃是定了下来,但纳妃的日期往后一拖再拖,燕王在草原一直未回,仪式自然也举行不了。

这次要不是皇上的钦差大臣要到燕都来,按燕王的本意,还可能要在初冬新城的工程无法再进行时才能回来。

这个时间也是燕王从草原回来前才匆匆定下来的,好在仪式全部由皇上从京城派来的官员安排,再由燕地的礼部协助,这些人已经准备了半年多了,应该早就万事俱备了。

就是四位侧妃家对于时间的不断变动已经麻木了,至少滕家是如此。滕家收到圣旨后,大伯祖父、大伯祖母、大伯父、大伯母还有五堂叔都到了燕都,准备为滕琳送嫁,结果一连住了三个月,又听说燕王冬天才回燕都,只有先回昌平了。现在听到了消息,正从昌平往燕都赶呢。

燕王纳妃算是大事,但燕王赶回来是为了一件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

皇上派光禄大夫做御史,下旨给燕王,将要在燕都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祭祀的对象是燕国的开国高祖皇帝。

为什么要祭祀前朝的开国皇帝呢?当然是政治需要。

燕地已经划入吴国的版图了,现在全境基本收复,是昭告天下的时候了。通过这样的大典,让燕地的百姓深刻地认识到吴国是从犬戎人手里夺下的燕地,燕国国祚已终、气数已尽,吴国为燕国报了灭国的深仇大恨,顺应民心地取代了燕国。

但燕国立国上百年,在民间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特别是高祖皇帝,文治武功,人们对他的功绩还没有忘记。

祭祀燕国高祖皇帝,也是对同为中华衣冠的燕国皇室表示尊敬,最大限度地团结燕地士人。最主要的是要说明,燕地已经是吴国的一部分,他们都是吴国的子民了。

这样的祭祀作为绝佳的宣传平台,会比高压统治和军事杀戮效果更好。

燕高祖皇帝的陵墓就在燕都东南三十余里的万寿山下,那里也是燕国历代皇帝埋骨之处,在犬戎之乱时,陵墓被犬戎人破坏严重,陪葬的珍宝几乎被挖掘一空,燕王到了燕都后,命人将散落各处的尸骨重新埋葬,并且修建了陵墓。

后来滕琰建议不绝前朝祭祀,周王,现在已被封为安乐侯,不久后就被迁到此处,为他的祖先守陵,燕王还在陵墓附近为朱家拨出了祭田,新建了祠堂。

祭祀就准备在这里进行,前期的准备工作,交给了燕都礼部的官员,正式祭祀的时间定在九月。

这些计划都是皇上与燕王商量的结果,当然滕琰做为燕王最重要的幕僚,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但到了祭祀大典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滕琰什么事才对。

可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燕王对于帮他征服了燕地和草原,做了巨大贡献的滕婉,做了慎重的安排,这也是他正视滕琰为女子的身份之后反复思考的结果。

首先他为滕琰请封为玉虚真人,做为皇家亲封的道士,滕琰就可以飘然地回到山中虚无的道观修道,这也是滕琰最为体面的收场。这道旨意也会在此次钦差到来后,同时宣布。

在祭祀中,燕王也为滕琰安排了一个角色,陪祭之一。燕王没有对滕琰说明他的原因,但滕琰想想也就明白了,燕王这也是对陪他征战草原,为他出谋划策的滕公子的一个交待,也算是他对理想中的滕公子的一种怀念。

同时也是向跟随他的所有下属表明,即使滕公子要离开尘世,但为他效忠过的下属,他都不会亏待。

这将是滕琰以滕瑾滕公子的身份最后一次在世人面前露面,也算是一个华丽的谢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五章

祭祀燕国高祖皇帝隆重的典礼,燕都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要参加,就连一直在幕后的宁北公郑先生也会出面,他也同滕琰一样,是陪祭之一。

时隔近一年,又与郑先生见面了,悠闲的生活让郑先生更加飘逸了,白发披肩,面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精神极好,身着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滕琰笑着迎了上去,她也是一身道袍,只差没有拿着拂尘,他们一老一少,站在一起一定相映成趣,还好,到这里的官员都很有城府,没有人笑他们。

很快燕王到了,大家坐下一起议事,整个燕地,事务千头万绪,燕王只让各部负责的官员挑重要的报告,这这样,一天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

滕琰没有回家,直接进了她在燕王府的书房,急需处理的事情也多如牛毛,昨天她已经偷了懒,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补回来。

晚上,滕琰抽了点时间去看郑先生,自从大胜犬戎,燕地稳定后,他真的是不问俗事了,白天也是早早就离开了议事厅,回他在王府的院子里一心钻研道教。

滕琰知道郑先生目前一心研讨的问题竟然是天道,可以想见,从洪荒时代起,人们就在思考天倒底是什么?什么形状的?天的来源和天命所归等等,这个神秘而迷茫的问题吸引了郑先生,他分外地执着,皓首穷经,深思推演。

滕琰一直与郑先生书信往来,也没少谈及天道,说起来,她与郑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对话就是从对天道的探讨开始的。知道现代宇宙理论的滕琰认为,郑先生这样的追求可能无法达到真正的终极目标,但现代的宇宙理论同样不是终点,那么只要努力追寻了,在追寻的路上见到了一路的风景就可以了,所以她也总是兴致勃勃地同他交流,而且从中也悟到了不少人生的真谛。

郑先生对滕琰的封号有些羡慕,他才是真心的修道之人,从小在道观长大,受名师教导,后来四处游历,困境中遇到睿太子,一见投缘,从此跟着睿太子父子两人南北征战,平定天下。到了暮年,一场疾病让他的心灵又重新回归,但做为这个时代的人,再不介意名利,他对君权还是极为敬畏的,如果他能被封为玉虚真人,可能是真正符合他的心意。

不过,世上的事,往往都是如此的,不热衷红尘名利的郑先生成了宁北公,而凡心未了的滕琰反倒成了御封的真人。

谁也没提起滕琰的身份暴露时的事,那时候,燕王肯定是询问过郑先生了,至于郑先生是怎样回答的,滕琰虽然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这位老者已经真正感悟了世道人生,在他眼里,无所谓男女,他的回答一定睿智而通达的,燕王后来对滕琰的礼遇,其中一定有他的影响。

滕琰能够在燕地一展身手,就是源于郑先生不拘一格的任用,虽然当初他想让自己做燕王妃,有些目的不纯,但滕琰拒绝后,他还是理解了,虽然好久没有见面,但鸿雁往来,如今他们是名符其实的忘年交。

滕琰事务繁杂,也不能多留,燕王明天纳妃,钦差也就在几日后到来,她虽然不用管太细,但这样的活动都得参加,而政务上,秋收在即,各项赋税的统计迫在眉睫,再往后,全年工作的总结和明年的计划。陆伯甫即将回来,也促使她急着把手里的事情做一个全面的理清,但谈何容易呀!

八月十四日,燕王纳妃,但白天,燕王还是如常同大家一起处理政务,婚礼在黄昏举行。

滕家宗房的人在昨天已经到了,送嫁虽然在滕琰的新家进行,但家里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参与,既然已经做了另立宗祠的打算,就更不用过于亲密了。

滕琰也没有参加送嫁,而是做为燕王的下属直接在燕王府参加了喜宴。这也是燕地许久才盼来的一件大喜事,在皇上派来的官员和燕地礼部官员共同办理下,豪华庄重、热闹非凡。

纳妃不同于娶正妃,少了安床坐帐、饮交杯酒和结发等步骤,四顶花桥按着先后的顺序,抬进了燕王府的后院,那里早就收拾好了四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