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一次来接过他。

所以这一次,贺其琛并不确定具体情况。

大家都在等代驾,只有贺其琛在等小媳妇。

等到陈婉约来的时候,那帮人的眼睛差点被亮瞎。

这是哪来的豪门仙太太,长得不说,笑起来居然还甜得像初恋。

“你们都还没走啊?那正好,我这里有刚做好的点心,你们要不要尝尝?”陈婉约一边说,一边把拎在手里头的礼盒放在桌上。

他们这帮人刚才都喝了不少酒,放纵自己过后身心疲惫,这时候就应了那句“深夜的酒不如清晨的粥”,本来个个对甜点的兴趣都不大,但见模样小巧香甜,离得近的人便随手拈一个尝尝。

尝完之后,不由得想尝第二个。

尤其是光头,本来只是随手摸一个,没想到吃上瘾了,纵酒过后,这样的甜食居然可以让人放松心情。

而且,贺太太的手艺还不错。

他应该收回那句话。

贺太太可不是个花瓶。

“你们都没带伞吧?”陈婉约发现大家都空着手,便随手把自己带来的两把雨伞分一个给他们,“外面雨下得挺大,几米路就把人淋得透透,这把伞你们先拿着用。”

光头接过伞之后,差点感动得流泪,“嫂子,你大雨天的来接喝酒的男人回家,这也太体贴了吧,手艺还这么好,不是我吹牛,琛哥根本配不上你。”

贺其琛:“?”

这家伙刚才还说陈婉约配不上他,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一些小甜点就把他们给收买了,不知道这些人干什么吃的。

面对他们的夸赞,陈婉约只是笑笑,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你喝酒了吗?”

“没有。”

“你要是喝酒的话,可以喝杯醒酒茶再走,不然胃很难受。”

“真没有。”

“那就好,我们走吧。”

“没了?”

“还有什么事吗?”

贺其琛没吭声。

他以为她过来是追究他没接电话的事,没想到……如此地出乎意料。

小媳妇可能真的以为他说话不算话喝酒了,再加上天气不好所以特地开车来接他。

怎么突然一下子变体贴了。

她今天心情很好吗?

来之前,陈婉约准备两把雨伞,但看那帮人有些可怜就施舍出去一把,现在两个人共用一把的话,未免有些不太够用。

最好的方案便是一个人把车开到这边来。

贺其琛准备这样做的时候,陈婉约突然拉过他的手,“不要,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两个人用一把伞。”

“什么办法?”

“你背着我。”

这个办法还可以,只是可能会弄湿衣服。

贺其琛没法拒绝小媳妇的要求,便依了她。

陈婉约体重很轻,抱在手里没重量,背起来的话更是轻得过分,身子还软,像一团棉花似的,紧贴着他的后背。

陈婉约一只手举着伞,趴在男人的后背上一边指挥:“我的车停在那边……”

“哪边?”

“就是那边。”

“那边是哪边?”

“特别黑的那边。”

“……”

指望她带路,还不如自己蒙头寻找。

贺其琛自顾自地去了入口的方向。

雨夹雪又带风,吹得人脸冷飕飕的,他自己还好,背上的小媳妇身上衣服少,不知道情况如何。

贺其琛问:“你冷不冷?”

陈婉约:“还好,就是有点湿。”

贺其琛:“哪里湿?”

陈婉约:“衣服湿!!”

贺其琛:“回家用烘干机热热吧,衣服湿的话我可没办法,其他地方我可以帮你……”

陈婉约:“你但凡要一点脸,我今天也不会给你做狗蛋糕。”

贺其琛低笑了声,背着她继续走了一小会。

可能是错觉,按理说哪怕一个人打伞,也不可能一点雨水没沾上,但他背着小媳妇所走的这段路,除了脚下被雨水溅落,其他地方都只是沾了点风雪。

“婉婉,你是不是把伞都往我这边遮了?”贺其琛拧眉问。

陈婉约:“没有。”

贺其琛:“你穿那么少,别冻着了。”

陈婉约:“嗯嗯。”

她一连嗯了两声,就为让他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

但到车上后,就暴露她刚才撒谎的事实。

因为是顺着风向走,雨雪是从后背来的,陈婉约的伞不知道顶着哪个风向,以至于她后背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好在车上有暖气,她随手把大衣脱掉后便准备开车。

红色的呢子大衣,大晚上的被她穿得分外妖娆,就像场子里最靓最风荡的女人,刚才的作所作为,又强行替她挽回一把形象,让她成为一个给老公送小饼干的体贴贤妻。

贺其琛指腹试过她大衣之后,眉头皱深,“婉婉,你是想气死我吗?”

“啊?”陈婉约懵懵懂懂地往那边看了看,“什么啊?”

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抓住。

小手刚才握着伞柄,此刻冷得像冰块一样。

他抓她的手,陈婉约迷糊地明白他刚才说的气死是指什么。

她刚才举伞的时候确实是嫌考虑到他,但不全是为了他,因为风向的原因,如果她把伞往后挪的话,两个人都会被风雪淋湿。

所以她考虑一番,勉为其难先为他着想好了。

“婉婉。”贺其琛没提之前的事情,语气漫不经心到恶劣,“你这么体贴,我不回报你点什么,就是当老公的失责了。”

“你回报我什么?”

“今晚,把你伺候得舒服点。“

“……”

“虽然贺太太一直以来都很享受,但当老公的,还能让你更享受。”

陈婉约面不改色:“我看你是想享受淋雨的滋味。”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享受。

这句话,这人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车子走的是夜路,又是雨夹雪,陈婉约的车速并不快,始终在六十迈以下,平日个把小时的车程被她拖延不少时间。

这样的天气,确实让人烦躁得很。

又冷又湿,雪花飘得又不大,没准第二天就化了,连个小雪人都堆不了。

路上,贺其琛和徐南终在电话里简单聊两句。

说来也怪,陈婉约以为徐南终在知道秋棠的身份后会展开猛烈攻击,但事实出乎她想象。

没想到这样一个能为了个女人和爷爷撕破脸的大少爷在真正看到人之后,却隐忍而克制。

“徐南终到底怎么回事?”陈婉约放慢车速,八卦地询问,“他有在追秋棠吗?”

“没有。”

“为什么?”

“他怂了。”

陈婉约失笑。

细想也是,但凡这个人有点良心,也知道不该轻易打扰秋棠。

他没脸做一个坐享其成的父亲或者丈夫。

都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他应该知道秋棠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他现在去打扰,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前任还是新的追求者?

女人可能都有个通性,如果徐南终对秋棠展开猛烈的追逐,鲜花首饰送个不停,陈婉约也许会对这个人产生厌恶。

但当他什么都不做,在暗地里默默无闻时,倒让人心疼了。

“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我觉得挺可怜的。”陈婉约叹息道。

“是吗?”贺其琛侧首淡淡一瞥,俊脸温文尔雅,眸色却耐人寻味,“你之前怎么不可怜我?”

“你有自知之明?”

“在你没有喜欢我之前,我没碰过你。”

“……”陈婉约的大脑断了电似的,停顿半秒。

等等——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

刚开始结婚时,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认为她喜欢的人是容寄,所以都没碰过她?

陈婉约不否认这条论证。

她否认的是另一条。

陈婉约反向推测:“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碰我的时候,是因为你觉得我喜欢你?”

贺其琛微眯着眼,气定神闲地养神,懒散地道:“嗯。”

陈婉约:“……”

这人是真的不要脸。

他觉得她喜欢他,所以就来啪啪啪了?

还啪得挺有理的。

本来他绅士体贴的做法确实让人心疼,但是所表达出来的意思,让陈婉约只想把他太阳死。

但她又搞不过他。

每次自认为“看老娘不坐死你”的十分钟之后,她就累得不行。

顶多十五分钟。

她自认为自己是练舞的体力还好,但单一而重复的动作还是让人疲惫且玩不过。

回到家后,开了一个半小时车的陈婉约一边揉脖子一边换鞋子进去,她从上午忙到晚上,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好在,除了江窈,所有的人都解决了。

要是周肆省点心的话,也不至于让她这么忙。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江窈迷惑了双眼,还是这小孩有自己的打算,在处理江窈这事上,和她始终没有沟通。

陈婉约在本本上记着事件。

除了没搞定江窈。

生孩子这件事也没完成。

新的舞台剧还没走向国际。

这三件事不能急,还得慢慢来。

而且第二者和第三者不能同时进行。

思考一番,除了那三件事,陈婉约还有一个目标——

【把土狗变成人。】

贺其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陈婉约刚好把最后一个点落在纸上,看见人之后,她立马合上本本,乖巧坐好,“你洗好了吗?”

看她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做好事的。

“嗯?”男人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你在写什么?”

“日记。”

“什么日记?”

“你难道不知道日记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吗?”陈婉约一本正经,“如果让别人看到的话就不灵了。”

“那不是生日愿望吗?”

“……”

是么。

她可能记错了。

陈婉约护着日记本就像护着崽崽似的。

如果她不这样做的话,贺其琛也许对里面的内容没有兴趣,不管写的是人是狗,都和他没干系。

奈何她偏偏要做出“我的日记里写的都是大秘密,谁不看谁吃亏,谁不看谁上当”的样子。

贺其琛含着笑走过来,“说我坏话了?”

陈婉约:“没有!”

贺其琛:“婉婉,你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睛总不看人。”

闻言,陈婉约下意识地瞪着他,“我真没有,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

贺其琛:“那你写的是什么,给我的情书?”

陈婉约:“不是。”

既没说人坏话,又不是情书,贺其琛一时半会想不出写的是什么。

从她的神情来看,本本上记的肯定是和他相关的东西。

贺其琛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没有在意,甚至和小媳妇有的没的搭话。

但是趁陈婉约不注意的时候,他手一伸,就把小本本拿到自己手里。

“你这人!”陈婉约惊了,嗖地跳起来去扑他,“快把东西给我,你这是弟弟行为。”

“嗯?”仗着个子高,贺其琛反手箍着她的腕,哑声低笑,“在背后说人坏话,你才是臭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