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无话可说,勉强笑笑,“可是我无聊。”

他们二人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安妍早起之后递给徐南终一杯淡盐温水,自己又准备擦汗纸巾,还有手机,蓝牙耳机等设备。

女人哪怕出次近门也会精心准备小物件。

天气好的时候,徐南终会在清晨最佳时光晨练,冬天有雾气时则会在家里,除去每天定时的运动,每周还会去两次健身房,那里兄弟朋友多,可以适当放松自己。

女孩子的体力不比男人,绕着小区晨练道跑完一圈后,安妍便累了,扶着腰走路,“我不行,你先走吧。”

“好。”

徐南终话音刚落,人已经离她好几米远。

安妍只能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着对面的人工湖,湖中央飘有几只天鹅,闲适懒散地照着日光,

视线越过路边的树和零散的人群,安妍看到徐南终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的速度很快,她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追上他。

他也不知道等等她。

边上,也是和她一样跑累的女孩,打算坐下来休息,没找到椅子之后便坐在安妍的左手侧,女孩的跟前站着一个戴遮阳帽的男孩,两人谈笑着,轻松又愉快。

“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情人节吗。”

“不是。”

“那是什么?”

“你上次在空间发的口红套装我给你买下来了。”

“那和今天是什么日子有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也是我爱你的一天。”男孩笑着摸摸女孩的头。

女孩大概被整羞涩了,小声嘀咕:“这里有人,你别这么肉麻。”

突然一下子,安妍感觉连湖上的那两只白天鹅都在秀恩爱。

她默默地插上耳机,继续慢跑了。

第二圈和徐南终相遇的时候,安妍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徐南终:“10.13。”

安妍:“?”

徐南终:“国际保健日,怎么了?”

安妍:“……没什么。”

徐南终:“好好锻炼身体。”

安妍:“哦。”

歇了一会后,安妍攒足力气,跟着他继续走了半圈,途中遇见一个熟人,隔得老远就朝他们打招呼。

“妍妍。”人还没走近,徐南终拧眉对身边的女孩陈述道,“你把帽子戴上,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好吧。”

安妍下意识地把运动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盖,主动和他拉出一定的距离,默默地走在他的身后。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受别人待见。

当初也是他的一个朋友向徐老爷揭发,才造成两人现在的局面,后来在一起时她和徐南终不是没提过那个快嘴的朋友,认为他们之所以地下恋情全拜那人所赐。

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哪怕没有那个人,他们的关系也迟早被人知道。

迟早要揭发要知道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如今就算在一起,两人也小心翼翼,能避开就避开,公共场合很少亲密,不曾手牵手过。

就算如此,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安妍心满意足了。

戴上帽子的她,愈显个头娇小,像个小呆子似的,低头数着地上的板砖,一步一步地走,偶尔抬头注视前方男人的后背,他今天穿的衣服是她上次用一个月工资买的,可能档次比不上他其他的衣服,可对安妍来说,那是满满的心意。

如果可以,她情愿一辈子都跟在他的后面,不离不弃。

-

天气转凉,安妍上班的时候多穿一件外套,在公司的一上午,想的都是徐南终早上出门穿的衣服太少,不知道他会不会冷。

他抵抗力应该比她好很多,不像她,被风一吹便觉头疼恶心。

即使坐下来休息好久,那种恶心感也没消停,她只能抱着热水杯,思绪乱飞。

她和徐南终只有一次。

她认为第一次不需要做措施的,而且,她平生的运气就不好,不可能一下子就中的。

这辈子最好的运气都花在遇见徐南终上了,下半辈子,恐怕连走路捡硬币的运气都没了。

主管不在,办公室里的女同事们摇头晃脑地谈笑着,在安妍一侧的女同事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妍妍,你听说了吗,徐家少爷要继承家业了,过段时间就会在公司召开大会。”

安妍所实习的公司是徐氏集团的一家产业,徐南终让她进去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轻松点,不然以她这样的资历和秉性,去其他公司只会被人欺负。

徐南终要继承家业这事,安妍没听他说过。

当初徐老爷可是放出话来,哪怕徐南终再有本事也就是徐氏一打工的,徐家的资产一分也不会给他。

为什么突然会松口呢。

安妍心不在焉地应一句:“是吗?”

女同事叹气:“迄今为止没见过徐少爷,听说本人斯文帅气,眼镜一戴,谁都不爱。”

安妍忍不住笑了。

只有她知道,徐南终并不近视,只不过架着无度数镜框可以减轻压力,也让对方看不透眼底的情绪。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主管的声音。

主管一来,大家立刻装模作样做自己的事情。

安妍反应迟钝,还继续维持和女同事探讨的样子,被主管逮个正着,劈头盖脸一顿骂。

“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而已,谁给你那么大能耐勾搭别人说话?破坏公司规矩,拉无辜的员工下水,明天你别来了。”

安妍低头。

不是她拉别人下水,是女同事拉她说话的。

不过这个解释……好像很无力。

见自己把安妍训得连头也不敢抬,主管心想,刚才从经理那里受来的气刚好可以撒在她身上,准备再骂几句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群人。

两行保镖护驾,走在最前方的是秘书,后面走着的老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交权的徐老爷。

看着之前出现过财经报纸上的老年人,主管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出现在他这里,不由得吓得腿软:“徐,徐董……”

徐老爷没有其他废话,径直走向安妍桌前,点了点她的桌面:“跟我走一趟。”

安妍一愣。

“我亲自过来请你,不走吗?”徐老爷补充说明一句后,转身离开。

安妍还处于微怔中,主管不得不过来劝她走,刚才还“小小的实习生”,这回为了求人就变成“我的姑奶奶”。

思考许久,安妍还是走出去了,两边的保镖朝她鞠躬的时候,她不由得微怔。

脑海里大概浮现出“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的情景。

事实上,徐老爷远比她想的要温和,而温和的底子里,是极致的无情,且每句话戳到关键点,不优柔寡断。

他只说了两点。

一,徐家户口本在他那里,他到死也不可能让他们登记。

二,他现在已经对外宣布徐南终的继承权,如果他们执意在一起,他会立刻撤去命令,并且对外宣告爷孙两人反目成仇。

姜到底是老的辣。

徐老爷没告诉安妍,如果她和徐南终分开,她有什么好处。

而是告诉她,她继续和徐南终在一起,徐南终会有什么坏处。

“给你的钱已经让你妈妈代收了。”徐老爷简单明了,“给你钱不是交易也不是施舍,只是一种等额的补偿。”

整个过程,安妍是沉默的。

之前和女同事讨论方案的时候她都找不到理由,也没有锋利的口角,在这种情况下,她更哑口无言。

她知道自己被嘲讽了。

徐老爷就差摆明了告诉她,那钱补偿的就是她这几年对徐南终的照顾,保姆费用,以及充当一个实验者,试验徐南终在限制条件下能驰骋商场的能力。

她和徐南终住在哪,她每天做了什么,徐老爷都知道,他还夸她是个好女孩。

可是,就是不允许在一起。

徐老爷说,他和其他的传统家长一样,也许能接受一个贫困家庭的女孩,但不想接受一个家庭不健康的女孩,安妍的性格决定以后子孙后代的性格,安静懦弱,不卑不吭。

知道徐老爷那只是一个借口,回到家的安妍仍然魂不守舍。

早在她得知徐南终继承家产的时候,就做好决定。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她自己。

之后的时光,徐南终没发现安妍的异常,继任后他比之前更忙了。

节日的时候,安妍说想要花,他直接给她一张卡。

这种行为,让安妍再次想到徐老爷找自己的情况。

-

那天,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根清晰的红条,安妍迷茫了。

一个孩子……

她不该拿孩子作为筹码的。

可她还是想用最后的希望去争取。

安妍静悄悄地,一个人去了徐宅。

她没有表面上那么懦弱的,她什么都可以做的,她可以争取所有的希望。

徐宅门口,半个小时候,才见一个不太管事的管家过来,双手交织叠在跟前,庄肃且凝重道:“这位小姐,请你走吧。”

“徐老爷呢?”

“徐老爷和少爷在书房谈事情,暂时没空见你。”

“可是我……”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我会转述给老爷子的。”

安妍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

告诉徐老爷她怀孕了吗,跪下来求他吗。

他会不会笑她下一贱又卑微。

安妍小声地问:“他们在谈什么?”

“我怎么知道。”管家蹙眉,语气不无高傲,“前几天老爷子谈的是给少爷相亲的事情。”

“这样啊。”

安妍低头,她好像知道一点,前几天,她确实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香水味,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估计就是了。

他没和她说过。

徐老爷那天找她谈话,还问她,你确定南终爱你吗。

“就算你确定他爱你,那你确定他一直都爱你吗。”

“他要是真爱你,怎么不带你私奔?”

安妍闭了闭眼就,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清明,对管家说道:“你转告徐老爷吧,就说我决定了,我想……离开这里。”

管家:“好。”

管家似乎不想多事,敷衍一句就走了。

天空似乎在她那句话过后暗淡下来,飘起毛毛雨。

安妍想,她以后要做的事情是更名改姓,打掉孩子,远走他乡,一别两宽。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妍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分开而已,长痛不如短痛。

她试着离开,一步一步地,可腿脚不知怎么发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跑过去,抓着冰凉生硬的铁栏栅,试着呼喊管家,她后悔了。

…………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秋棠总会梦到那天的情景。

那是个绝望的一天,所有悲哀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因为家庭因素,她自幼自卑敏感,小学时曾因同桌嫌弃她的声音太难听而压低嗓门,久而久之音调就变了。

她以为自己拼劲所有的运气和徐南终在一起。

实际上,是所有的勇气。

从一个懦弱的,自卑的她,全身上下搜刮来的勇气,陪他度过那几年的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出了汗踢开被子,还是被那个梦吓醒,秋棠睁开眼睛,看着昏白的天花板,长呼一口气,此时大脑清醒得睡不着,她披上睡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路过女儿的房间时,她的脚步放轻缓,停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上方的玻璃看着床上睡熟的小丫头。

这丫头怎么和她一样,睡觉就知道踢被子。

秋棠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子。

一个不小心,手指戳到小丫头的胳膊,虽然不轻不重,但小丫头睡眠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妈妈?”

“冷不冷?”

“不冷……”

“那继续睡吧。”

“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不用,我还想去洗手间。”

秋絮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下床。

大概是单亲的缘故,秋絮一直以来都很懂事,能做的事情都是自己做。

秋棠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拧眉,“楼上好像没热水了。”

走到门口的的秋絮挠挠头,“楼下有吗?”

“楼下应该有,我去给你开灯。”

不管怎样,秋棠不想让小孩子一个人下楼,找个借口陪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