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骑马在侧,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中却藏有一抹担忧。

一行人回到忘机楼落脚,酒菜还没上来,薛睿便借故先行离开了。临走之前嘱托了冯兆苗晚点护送余舒和薛小妹回去。

日落之前,春澜河上双阳会便散了,权贵们各自归去,回府的回府,吃酒的去吃酒。

夜幕降下,宁王府中,直通书房的长廊上一路静悄悄的,“嘭”地一记重物落地的重响声。惊飞了屋檐下几只野雀儿。

“废物!”刘灏眯起眼睛,踩着脚下一地花瓶碎片,怒视跪在几步外的探子:“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耗费了这些时日调查来的名单,上头竟连一个三甲的人选都没有,养你们何用!”

难怪刘灏会发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是纪星璇的相术再好,也很难从一窝鸡里挑出鹤来,是故他虽对纪星璇略有微词,但是最恼的还是一伙办事不利的手下。

他素来没将刘昙那个假道学的弟弟放在眼中,这两回竟然被他横插一杠,压过一头。叫他怎能不气!

那探子头领冷汗津津,埋头恭顺道:“启禀王爷,实在是今年参加大衍试的易客过多,属下们不能一一调查,难免有所遗漏,求王爷恕罪。”

“还敢狡辩!”

眼看刘灏抓了桌上砚台又要丢出去。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适时出声劝道:“殿下息怒,且听我一言。”

刘灏转过眼,对上那中年人,脸色好了许多,“先生请讲。”

中年人沉吟:“今日双阳会上,并非是殿下一人失之交臂,放眼看去,另几位皇子也都没能如愿,只有九皇子一枝独秀而已。照这形势,依毋某来看,其实未必没有好处。”

听出他话中有话,刘灏眼睛一亮,挥手便让书房中闲杂人等退去,只留这名谋士。

“那依先生之意,此局可有破解?”

中年人朝前两步,附耳献计,“属下斗胆,经过今日风头,九皇子已是惹了众怒,恐怕人人想要除他臂膀,但在观望之中,生怕惹了嫌疑不敢动手。殿下何不先下手为强,再将祸水东引……”

这般如此低语一番,刘灏目中寒光闪烁,嘴角渐渐勾起,稍加思索,便觉此法可行,对那谋士投去一眼赞许,拍拍手掌,扬声道:“来人啊。”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处,薛睿在别馆找到了九皇子刘昙,正在花园长亭中月下独酌的刘翼见到他来,难掩笑容地举杯邀道:“表兄,快来与我同饮一杯,今日琼宇楼上的事你可听说了?”

薛睿踏进亭子,看到他这向来沉稳的表弟此时正一脸春风得意,沉了沉脸色,当头一句棒喝:“你还有心情喝酒,可知别人已经算计到你头上了。”

刘昙一惊,当即酒醒了三分,沉思片刻,询问道:“表兄的意思,是我今日这风头出的太大了吗?可是你那次不是告诉我,这次双阳会是个好时机,我如能在父皇面前争得三分势力,叫别人不敢小觑,如此不好吗?”

薛睿暗叹一声,心说他常年在山中,到底历练不足,想到祖父昨晚在书房对他的嘱咐,竟然将今天情景料了个八分,看看刘昙面上糊涂,轻轻摇头,低声道:“树大招风,以你今日处境,实不该太过招摇,此事,应当徐徐图之。”

第三百三十九章 水筠登门

今天的双阳会散后,水筠没有同刘昙一起去别馆小住,而是照常和景尘一路回去公主府休息,等第二天一早刘昙再来接她。

师兄妹两个人一起用罢晚膳,就有府上办事的管家在饭厅门口请示:“公子,您命人打造的物件已经制好了,要不要这就让人抬过来,给您过目?”

景尘道:“不必挪来挪去的,现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就在西院厢房里摆着。”

水筠好奇地问:“师兄让人做了什么?”

景尘并不介意让她知晓,“我让人仿制了师父的寰宇星盘。”

水筠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面露惊容,她心中七窍玲珑,怎么猜不到师兄好好地费劲做那寰宇星盘出来而做什么。

师兄要将他们太一道的独门绝学交给那位余姑娘她是知道的,但是谁想他竟会将师伯怀贤真人的《浑天卜术》,这等通天大本领传给一个世俗人!

水筠情急之下,红着脸结舌道:“师兄,这、这——”

景尘仿佛察觉水筠心想,一拂袖,制住了她的话,俊逸出尘的脸孔上挂着淡然之色:“我知道门规,日后见到掌门和师父,我自会请罪,只是此乃我一桩心事,若不能了结,定会阻我道心。”

水筠将话咽下,虽是同门修行,论心境她是远远不及景尘的,对他的心事仅能推敲出一二,想要劝阻,一时竟无从开口。

当下水眸一转,避重就轻道:“既然师兄有了打算,我就不多口舌了。可是师兄只让人打造了星盘,师伯的《浑元卜记》是否已经抄下了?”

“都抄好了。”

“那你打算何时去找余姑娘?”

“明日得空吧。”

水筠点点头,不再多说,跟着景尘一起去看那仿造的星盘。她父亲虽是太一道中一位真人,但是怀贤师伯为人孤僻,除了景尘这个亲传弟子,对门下的弟子们向来不假颜色。他老人家殿中那座寰宇星盘,她也仅是远远瞧过几次罢了。

翌日,水筠在公主府侍女的打点下梳妆妥当,便带着随身签筒,到前庭饭厅和景尘用早点,等着刘昙来接她,景尘刚好一路走。

道者养生。食不言寝不语,师兄妹两个在饭桌上并未说的几句闲话,只吃五分饱,就听门外通传,刘昙来了。

水筠望着刘昙迈着健步走进饭厅,奇怪道:“怎么不在车上等着,我和师兄这就出去了。”

刘昙摇摇头,对景尘抬手一作揖。尊敬地唤了一声“师叔”,便转向水筠,道:“我特来和小师姑说一声。今日不劳你大驾,我一个人去赴会就好,你且在家歇息几日吧。”

水筠困惑道:“这是为何?”

刘昙不便将昨天薛睿劝解他暂避锋芒的话实言相告,就婉转道:“多得小师姑这几日相助,只是下一科放榜的乃是星象,有七师叔在京城,这样的人才我是不缺的,所以暂时不必你费心了。”

水筠闻言,并未作他想,笑一笑道:“也好。每天坐在那楼里摸签,耗费我不少精神,夜夜闻那龙涎香的味道,我觉得头疼,这几日养一养精神,回头再帮你的忙。”

刘昙忙不迭应了。他虽是皇子之身,尊贵无比,但面前两位,却是他师门长辈,不能不敬。

水筠不去,景尘就和刘昙一起出了门,他们走没多久,水筠喝过半盏早茶,正要回房去沐浴,以便焚香坐忘,却在长廊上撞见掉头回来的景尘。

“咦?师兄怎么没去?”

景尘道:“刚到门前,便被宫里的人拦下,皇上不知何时诏我进宫,我回来换一身衣裳。”

景尘身上的白色袍子,在外面穿是没什么,但在天子面前,却有失分寸了,这些规矩他本来也不懂,在宫里住的那阵子,一群内侍们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才多少知道一些。

水筠道:“去见皇上,那晚上不回来了?”

皇上对景尘的喜爱,就连水筠都有所耳闻,自从搬进公主府,景尘三天两头面圣,只要进了宫伴驾,往往是会留下用膳,舅甥两个聊的晚了,会直接安排在前庭的宫所中睡下。

“还不知。”

水筠正有心见余舒一面,恰逢时候,便动了心思,张口道:“师兄或许今天出不了宫,不是不能给余姑娘送东西了,刚好我闲着,不如我替你跑一趟?”

景尘想了想,并无不可,就让她先将星盘和抄本送去,又交待她道:“你见到小鱼,将师父的《浑天卜记》抄本给她,让她先背一背纲领,我下次见她便能直接讲解了。”

“嗯,师兄放心,我会转告余姑娘。”

水筠巧笑研研,跟着景尘回房取了上下两册抄本,将组装好的星盘拆开,用丝绸套子抱好装箱,由下人抬走。

二月十三,正是余舒早早算出有灾劫的这一天,因为薛睿昨日的开解,难得她睡了一个好觉,天明后才伸着懒腰起床。

“芸豆,你去同我娘说一声,我要晨习,早点在屋里吃,不往大屋去了。”余舒一边捧着盆里的温水洗脸,一边吩咐芸豆。

她打好了主意,今日为了避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躲灾,以防冲煞了胎神,今天不能和怀孕的赵慧打照面。

芸豆乖乖去了,不一会儿就带了赵慧的话回来,无非是说要余舒别太刻苦,累了身体。

今日的天气倒是暖和,吃了早点,余舒开了东边一扇窗子,取出箱笼里裴敬送的那只漆金珠子算盘,靠着窗边的茶几拨拉着算盘,半玩半练,看上去闲散,却没人知道她心里正盼着太阳快点落山,好熬过这一天。

“唧唧。”

听到一点响动,余舒耷拉下眼皮子,看看脚边上正试图攀着她裙角往她膝上爬的金宝,想起余小修昨晚说给它洗了澡,就好脾气地没有把它抖开,由着小家伙蹿到她腿上,蹦蹦哒哒跳上茶几,直接扑到她手里的算盘上,滴溜着一双黑豆小眼在那一粒粒包金的珠子上磨蹭着,十足的贪财相。

余舒翻了个白眼,丢开算盘让它过干瘾,反正这么大件东西,又不是零碎银子好搬运,不怕它惦记。

门外一串脚步声,余舒侧转身子,从半开的房门看向外间,就见芸豆站在门槛上和谁小声说话,貌似是门房的。

不一会儿芸豆便跑了进来。

“小姐,有客人来了。”

余舒只当是薛睿,低头看看身上衣服并无不妥,不用换了,刚一抬开步子,后背上便沉了沉,听得“唧”的一声,一个东西就勾着她的衣裳领子跳到她左肩,余舒没被吓着,扭脸看看蹲在她肩膀上的金宝,伸手想把它拿下来。

金宝察觉她意图,在她手伸过来时,瞄准了空子,一蹬一跳,钻进了她宽松袖口处,亮出爪子勾住她袖内的料子,任凭她甩了几下都没掉出来。

“唧唧。”

余舒觉得纳闷,这小东西怎么好好的肯舍了那金算盘,忽然黏糊上她了。

因为不想客人久等,余舒没再试图把金宝撇下来,怕它脾气上来抓坏她衣服,收拢了一下袖口,便带着芸豆去前院了。

余舒看到独自坐在客厅里的水筠,很是意外了一下子,脚步一顿,才走进去。

“水姑娘?”

目光一转,看到地上放着的一口硕大的木箱,更加不解水筠来意。

水筠恬然一笑,指着那口箱子,对余舒道:“师兄进宫去了,这是他让人仿制的星盘,我闲来无事,就当一回跑腿的给你送来。”

闻言,余舒眼睛亮了亮,一面朝水筠道谢,一面走进那箱子,弯下腰想要打开,就听水筠出声阻拦:“这星盘是散开了装着的,回头还要师兄来组上才能用,余姑娘最好是别急着看,免得丢了零件。”

余舒缩回手去,不好意思地朝水筠道:“是我心急了些。”

听到水筠言词,余舒便知对方是知晓了景尘要将门内绝学教给她的事,必是熟悉这浑天卜术的,就不知道这门奇术,水筠是否也学过。

余舒和水筠没什么交情,见面不过几次,本来没什么话好说,然人家这么好意来送东西,她也不好收下东西就请人走,当然是要留下喝一杯茶,聊个几句的。

于是她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与,没话找话:“我听说水姑娘被九皇子殿下请为座上之宾,前去观看双阳会,为何今天有空闲?”

水筠手捧着茶杯,并不啜饮,她在山门时常饮的是雨前真露,后来下山入京,刘昙细心周到,侍奉的都是宫中贡茶,所以看不上眼余舒这里随便冲泡的茶叶。

“我却不是有闲,无事登门,必有所求。我今天来见余姑娘,除了替师兄跑腿外,另有一事要拜托余姑娘。”

余舒抿了一口清茶,抬头看着那气质端芳的小姑娘,眼皮跳了跳,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水姑娘有话请讲。”

水筠摇摇头,望着门外跟来的侍卫,“事关我师兄,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同我换个地方吧。”

第三百四十章 景尘的秘密

明知今日有大祸,余舒是一万个不想出门,可是看看水筠神色,似乎有什么秘辛要讲,还是关乎景尘的,不能叫旁人听,另她心生好奇,迟疑了片刻,余舒还是觉得小命要紧,于是婉转提议:“水姑娘如果觉得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同我到后院卧房去谈?”

她这提议倒好,哪知水筠那双黑白慧眼深深看她一眼,直言道:“隔墙有耳,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是师兄的事情干系甚大,就连他自己都未必知晓。我今日与你讲的,断不能落入第三人耳目,即便是姑娘家人。”

闻言,余舒倍感诧异,是什么秘密,竟然连景尘自己都不知道吗?

她对水筠相求的事并不感兴趣,可是这个秘密,她却实在想听。

“这…不瞒你说,我实在不便出门,”余舒犹豫着补充道,“我算出今日有一灾劫,正在家中躲祸呢,不如,改天我再和你私下话谈?”

“呵呵,”水筠听了余舒的缘故,却洒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果真是祸,岂是躲在家里就能避开的。这么说来,我近日也有一劫,却不如姑娘这般…小心翼翼。”

听出她话中嘲笑,暗指自己畏首畏尾,余舒撇了撇嘴,她就是怕死怎么了,又没碍着耍“余姑娘不愿和我一谈,我不能强求,是我莽撞了,”水筠说话间,突然站起来就要告辞,余舒连忙送她,两人走到门口时,水筠停下步子,回头看着余舒,别有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我今日愿同你讲,或许明天就后悔了。”

余舒一愣神,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是说。有关景尘的那个秘密,今天自己不听,那就再没机会得知了!

余舒这心里头当即就跟揣了两只老鼠似的,上抓下挠。她张开了嘴,忍了又忍,眼看着水筠坐上马车,由两名侍卫护送着离开。

“等等!”

驶出一段距离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来,坐在车中的水筠睁开眼,本该纯然无垢的瞳子此时却有些晦暗。

余舒到底是抵不过好奇心,硬着头皮坐上了水筠的马车。

“我们这是去哪里?”马车过了几条街。余舒坐在窗边向外看,挂在袖子里的金宝好像是睡着的,安安分分的不吱一声,软乎乎的一小团,带着暖意,让她心头稍安。

“有一家茶楼,环境很是清幽,隔音也好。”

水筠嗓音悦耳。说话吐字带着一股柔然,余舒不由回头打量她一眼,这少女比自己虚长一岁的样子。头一回在忘机楼见到时,面对着景尘,她还有一些小姑娘家的活泼,现下仔细看了,倒是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稳重,大概是她五官并不十分秀丽,并不像余舒想象之中,修道女子会有的不食烟火。

“为何这样看我?”水筠迎上余舒视线。

余舒没心没肺道:“我看水姑娘,同我所想的修道之人不相同。”

修道之人,不该是心无杂念。寡欲清心的吗,依她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小师妹的心思很不简单,不然也不能三两句话就诱的她顶祸出门。

水筠眨了眨眼睛,“哦?那你所想的修道之人该是什么样子?”

余舒道:“好似景尘吧。”

她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有善有恶。但要说的上从里到外的“干净”,就仅有景尘一个了。

水筠如同料到余舒会说谁,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淡淡笑开,与有荣焉道:“我自是不能和师兄比较,他…”

他怎么,水筠没有说下去,余舒无心计较,转过头去继续看路。

又驶过了一条街,竟然来到闹市,马车停在一家茶社门前,余舒先跳下马车,望了望里面人头攒动,乱糟糟的样子,狐疑地回头看向水筠——

这里也能叫环境清幽?

水筠没有解释,下了车后就对那两名跟车的侍卫道:“你们就在楼下等我,不必跟上来。”

那两名侍卫都是刘昙一早派过来保护水筠安全的,表情很是为难。

“水姑娘,这怕是不妥,殿下如果知道我们玩忽职守,定会降罪。”

水筠道:“这里青天白日,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我自幼习武练剑,身手并不逊色你们,果真有事,亦不是你们能够阻拦。”

那两名侍卫看看四周环境,的确安全,看水筠态度坚决,便犹豫着答应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姑娘如果有事,请立刻呼唤。”

说完他们还不放心地看了余舒一眼,生怕她拖后腿的样子。

余舒郁闷了一下,跟在水筠身后进了这间茶楼。

她们进门时,引来了不少茶客的视线,两个年轻女子,在这样人多嘴杂的地方进出,头上又没有遮拦,很容易被人当成是家教不严。

一下子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余舒的脸皮够厚,不觉得有什么不快,水筠则是视而不见地招来小二,领路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小隔间,余舒很快便发现水筠没有说假话,小二哥打开一间雅室,她们走进去,前一刻还能听到楼下的鼎沸声,门一关严,竟然瞬间安静下来。

又一想,室内安静,楼下那么乱,就算是有人站在门外面偷听,也被吵吵的难以听见,这里的确是个私下说话的好地方。

“泡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水筠随手给了那小二一样东西,余舒打眼一瞄,暗暗咂舌,那竟然是花生粒大小一枚金豆子。

“两位小姐请坐,请慢等。”小二立刻换上一脸谄媚,哈着腰退了出去。

余舒在这书房大小的隔间里走了几步,侧头对水筠道:“这地方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水筠道出余舒的疑惑:“我前几日询问重云有什么地方好说话,他带我来过。”

余舒挑起眉毛,心道水筠这是早有准备要和自己一谈,对她将要告知的秘密,以及她所求自己之事,愈发地好奇起来。

“这里足够安静了,你要和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讲了吧?”

水筠走到余舒面前一张铺了绿绸软垫的四角交椅上坐下,两手伏在膝上,抬头望着她,看了一会儿,神情有些复杂地开口道:“师兄命冲计都星,此番下山是为寻破命人,这些你应该都知晓了吧?”

余舒脸色微变,水筠说的这些,她的确知道,这可以说是她知晓的有关景尘的最大的秘密,水筠显然也清楚,可是就她此前所知,依景尘的表现来看,他这小师妹,不该知道这些的。

余舒当即留了个心眼,只怕水筠这么说,是要诈她的话,便缄口不言,皱眉看着她。

水筠看着余舒的反应,心中有了计较,面色肃然一转,兀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都变得沉甸甸:“但你一定不知道,师兄不只是命冲计都星而已,他…还是这大安的祸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水筠的请求

余舒从水筠幽幽的瞳孔中隐约看到自己迷茫的脸,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安祸子?什么意思。”

水筠短叹,道:“你知为何我师兄自幼便被送到我太一道派下养育吗?”

“皇上不是昭告天下,说明景尘是继承母志供奉三清祖师,为大安百姓祈福,所以被送去清修的吗?”这是官方的说法,余舒只想从水筠这里知晓一些事情,却不想傻乎乎地被她套了话,所以敷衍回答,其实真正的缘故,景尘在小树林时候就告诉过她。

谁知水筠竟然看穿了她:“你大可不必对我遮遮掩掩,师兄的为人如何,我很是了解,他从不屑说谎,途中蒙你搭救,与你有了患难之情,信任于你,更不会欺瞒你什么。如果我没有料错,他应该是一恢复记忆,便将他的身世尽数告诉了你,包括十余年前大安皇室为保他性命,不因计都星早夭,所以将他送入龙虎山这个隐情。”

被她一说一个准,余舒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道:“你既知道,还来问我。”

水筠淡淡一笑,“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没有必要骗你,况且,我今天要与你说的,是你不知道的。”

余舒点点头,放下一半防备,嫌这么站着说话腿酸,就后退了两步,坐在水筠对面的交椅上,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大安祸子是什么意思?”

祸子、祸子,听起来就不吉利。

“这祸子一说,牵扯的就远了,具体如何我也与你讲不清楚,”水筠轻轻锁了眉头,“你只需知道,我师兄的命数。与安朝的兴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大安皇室决不能让他早夭,十几年前凭借与我道太上的约言,掌门与几位长老出手逆天改命。才保住了师兄。”

“…呵呵,水姑娘真爱开玩笑。”干笑两声,余舒面上勉强维持着淡定,心中却掀起了三丈惊涛,暗想水筠所言不假的话,那她可真是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一个人的命数竟能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兴衰!?

从道理上看,这个说法分明是没有根据的。

假如是真龙天子。也就罢了,一个皇帝的生死,的确能够震荡朝野,但景尘只是安朝一个公主的儿子,手中没有半分权利,他的命数,怎么会影响到整个朝廷呢?

水筠看着余舒一脸的不信,并不打算解惑。冷冷道:“此乃天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余舒一面沉思。一面盯着水筠清秀的面孔,试图辨别出一丝心虚胡扯的迹象,然而徒劳,对方的目光与她平视,不躲不闪,十分坦荡。

“姑且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究竟有何目的?”

水筠道:“我说过,我有一件事求你。”

余舒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老实说她已经开始后悔跟着水筠出门。又听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秘密。

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水筠待会儿求她的是什么,都不能轻易答应。

“你说吧,我听着。”

水筠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抬手向余舒作揖。郑重地开口:“我想求余姑娘,日后不要与我师兄再有往来。”

“……”

余舒面无表情地看着水筠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了忍,没有站起身就走,而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水筠深深看她一眼,道:“余姑娘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师兄这些秘密,就该想得到你之于他有多危险。师兄下山前,师伯再三要他铭记不可妄动道心,保持本性,以免计都星作乱,殃及无辜。可是他偏偏视你不同,据我所观,他每关于你,便不能心如止水,道心动摇,岌岌可危。”

“师兄自己亦有所察觉,所以再三克制,却不舍与你断绝关系,甚至违背门规,有意将师伯的毕生绝学传授于你,足可见他心中已生羁绊。师兄不知他自己是大安祸子,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一念之差,就有可能毁人无数,此情若不能断,祸害深远。我道中人,不能伤天害理,有损功德,是故我求你主动与他断绝往来,还他清澄心境,方可保众人平安。”

言已至此,水筠仿佛没有看到余舒脸色发黑,又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两册抄本,递到她面前,言辞恳切:“这是我师伯怀贤真人耗费三十年心血所著的《浑天卜记》,加上那仿制的寰宇星盘,即便没有师兄指点,你亦能自行参悟出道理,不出十年,方有进展。我观你慧根不足,资质有限,劝你一句贪多不烂,这一门绝学足够你毕生领悟,也足够偿还你对我师兄的救护之恩,万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对他多做纠缠,免得害人害己。”

这一段话,讲的黑白分明,有道理,有大义,有威逼,有利诱,好像一张网铺天盖地撒下来,让人躲不过去,答应了她,便是两全其美,若是不应,那便是厚颜无耻了。

余舒两手抓在座椅扶手上,绷着一张脸,视线锁住那册子封面上灵秀飘逸的字体,忍了再忍,终是绷不住,脸上露出一丝裂痕,她脾气本来就不好,哪里肯忍这另类的羞辱,当即一声冷笑,一针见血道:“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狭恩图报的小人,水姑娘真是好抬举我。”

听闻余舒讥嘲,水筠秀眉褶起,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上茶的小二声音。

她顿了顿,便将那两册抄本放在余舒手边的茶几上,转身去开门,店小二端了茶进来,似乎是察觉到这屋里气氛不对,放下茶点,说了一句两位慢用,便倒退出去。

水筠将门掩上,回到茶桌边,动作娴熟地将茶具摆开,洗雹闻香、滤水,斟出一杯香茗放在余舒面前,又自斟了一杯,重新在她对面坐下,低头吹茶,歉然道:“该是我失言了,你不要误会,我没那个意思,你且喝杯茶,消一消火气,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心内是想:确是她看低她了。

见状,余舒脸色稍有缓和,冷静地想一想,这人毕竟是和景尘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会这么埋汰自己,到底是为了景尘着想,而且自己还有话没问明白,不好就这么和她翻脸,便按捺住走人的念头,哼了一声,端起那杯茶,送到嘴边。

就在这时,另一只袖子里的金宝突然不安分起来,隔着衣服咬了她一口,余舒吃痛,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洒出来,她将手放下去,在桌下摸摸袖口,警告金宝别捣蛋,小家伙却没有安静,而是在她袖子里抓来抓去,挠得她有些心烦。

“余姑娘?”

余舒不想被水筠看出异样,捏紧了袖子,又端起了茶杯,谁知袖子里的金宝愈发焦躁,动来动去竟要钻出来,这反常的举止,让余舒心里有点奇怪,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来——

她跟着商队坐船北上,途中识破了裘彪的真面目,那毕青就在给他们准备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那时他们都没察觉,只有金宝行为反常,正像现在这样焦虑不安。

余舒低头撇着手中茶杯,瞳孔跟着紧了紧。

莫非这茶水有问题?

想到这种可能,余舒瞬间警醒起来,依旧将茶水送到嘴边,装成喝下去的样子,同时不动声色地偷瞄着水筠饮茶的动作,心里有些不信这小师妹会对她下药。

直到水筠喝完了手里那杯茶,又去提壶添加,余舒才暗骂自己多疑,但是放下了杯子,到底不敢冒一点险。

“余姑娘,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还请你保密,为了师兄的安危,切记不要透漏——”

话声戛然而止,余舒瞪着一双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在和她说话的水筠,下一刻便表情僵硬地在她面前软下去,“嘭”地一声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地晕死过去。

“水、水姑娘?”

呆愣了片刻,余舒颈后的汗毛竖起一片,仿佛察觉到危险临近,面对这突变,她没有去动水筠,而是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想都没有多想,第一反应是要开窗子大喊楼下那两个侍卫上来,但是环顾屋里,那边临街的两扇竟然是天窗,根本就够不着!

这屋里隔音太好,楼下乱糟糟的,就是她出去站在走廊上喊救命,也未必有人听得到!

余舒望向两丈远外的屋门,又回头看看昏倒在桌上的水筠,心内摇摆,若是她跑下去喊人求救,难保水筠留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可是扛着她一起走,又恐怕错过了逃脱的时机,不定出门就被人拦上了。

该死!

余舒脚迈出去两步,又生生扭了回来,咬着牙把水筠从椅子上拖出来,费劲地背到背上,余光瞥到桌上那两册抄本,随手一抓,揣进怀里,就这么背着个人,冲到门口,先贴在门上听了下动静,提了一口气,踢开门就蹿了出去。

该是她慢了一步,刚一脚踏出门去,就撞到了门外蹲点子的人,头上碰壁,她往后一栽,惊喊一声,就和水筠摔成了一团。

“啊!”

余舒仰面躺在地上,后脑磕在地上,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看到了门外手拎麻袋子的两个男人,对方显然也是一惊。

“怎么还有个醒着?”

“别废话,都抓走!”

第三百四十二章 谁是池鱼

薛睿一大早去大理寺衙门露了个面,想想没有什么要务,就借故早退了,回府换下公服,从床头的暗格里捧出一只木匣贴身藏入怀中,让老崔驾着马车去城西找余舒。

薛睿是算准了余舒今天不会出门,一定会躲老老实实在家里避祸,所以昨天一起出门踏青,他并没有事先告诉余舒他今天会来找她。

谁知到了贺家,竟然扑了个空。

“薛公子,我们家姑娘不在,出门去了。”余舒的小丫鬟芸豆立在门口向他告知。

薛睿讶异,连忙询问余舒行踪:“知道去哪儿了吗?”

“是与景公子一起来过的那位小姐,上门来给小姐送东西,两个人一块儿出去了,奴婢不知道她们上哪儿了。”

和景尘一起,水筠?

薛睿纳闷的很,想不通景尘的师妹找余舒干什么,更想不通余舒怎么在这大凶的日子里跟人跑出去了。

“她们走了多久?可有人陪着?”薛睿担心之余,多问了几句,知道水筠随行带了侍卫,多少放心了一些,想着她们或许去不久,就进门坐等余舒回来。

半个时辰一晃眼就过去了,余舒一直没回来,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薛睿也越等越没耐心,就在这时候,客厅门外飞落了一只乌鸦,嘎嘎叫了几声,十分晦气,薛睿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这下坐不住了,起身告辞,匆匆赶往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刚好碰到门前一团乱,七八名侍卫聚在一起,无头苍蝇一样,个个脸色紧张。

薛睿下了车,隐约听到“不见了”,“找不到”等字眼,他直觉不妙。便快步上前,板着脸喝问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公主府的这些侍卫里头少不了有人认得薛家大公子的,立马有人被推出来答话:“禀、禀薛公子,是咱们府上的水姑娘不见了。道子进宫未归,眼下无人做主,大家伙正商量着分头去找呢。”

闻言,薛睿心里一个咯噔,水筠不见了,那余舒呢?

隐约猜到一种可能,薛睿当即黑了脸:“今天是谁跟着水姑娘出门的。站出来说话!”

薛睿如今在大理寺办事,为人老练,几句话就把事情经过问了个清楚,原来水筠同余舒离开贺家后,就去了城中闹市一家茶楼,屏退了左右上楼说话,两个侍卫就等在楼下,半天不见她们下来。才上楼去寻人,谁想二女竟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失了踪影。

薛睿脸上一阵阴晴。隐有怒意,黑漆漆的眼神在那两个当班的侍卫脸上扫过,顿让二人颈后发冷,头大如牛,后悔万不该离了水筠左右,连声告罪。

如果余舒是一个人不见的还好,可是和她一起不见的是水筠,由不得薛睿不往坏处去想,他昨晚才劝过刘昙树大招风,让他暂避锋芒。今天人就出了事,说是失踪不见,八成是被琼宇楼哪一位主子派人所劫!

薛睿心急火燎,知道不是时候发作,冷着脸迅速地安排他们分头行动:“你,速去琼宇楼请九皇子回来。不要惊动旁人,你们在府里等道子回来,把事情告诉他。老崔,你拿牌子回府把带几个好手出来,你们两个,还有剩下的人,跟我去那家茶楼!”

心系余舒安危,薛睿嫌马车慢,拉来侍卫一匹马跨上,便带着四五个人,狂风疾驰地奔向闹市。

薛睿带着人找到那家茶楼,亮出大理寺腰牌,二话不说让人把楼封了,前后门各派了两个人把守,亮出几把雪亮的腰刀,楼里的客人杂役一个不许放跑,领了一个早上跟从水筠的侍卫入内,掌柜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上了二楼。

先前那两个侍卫好歹没有傻透,发现人不见后,就让掌柜的将这间屋子锁起来,不许人进,所以这里还保持着水筠和余舒离开时的样子。

薛睿案子查多了,手段是有的,在室内查看了一周,便发现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水有问题,当即让人去后厨逮了一只公鸡来灌下一口,看到那公鸡喝了冷茶,晃晃悠悠迈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薛睿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掌重重拍在茶桌上,官威毕现,吓得那掌柜的和店小二当即跪下求饶。

“大人,大人明察啊,这、这这茶水怎么会有问题呢,小店清白啊,断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勾当,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大人…”

那侍卫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上,薛睿没有理会,手按着桌子,盯着那两杯茶盏,从茶具摆放的位置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茶水是坐在右边那个人斟的,壶里的水只少了一杯的分量,桌上右边的那个杯子是空的,刚才他喂公鸡的那杯却是没少多少,干干净净的杯口亦不见茶渍。

这斟茶的人显然很懂茶礼,那必然不是余舒了。

薛睿转着脑子,不一会儿就得出了一个让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怒的结论:余舒那丫头没有喝过这下了猛药的茶!

薛睿环顾室内,没有发现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疑惑地皱起眉头,一边推测,一边慢慢走到门口边上,蹲下身子,借着天窗射进来的光亮,手在门前地面上一拂,发现少了一层灰尘,又扭头看看屋内几扇开的高高的窗子,眼中利芒一闪,心中便有了大概,暗自咬牙骂道:这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何时学的这么好心肠!

“公子,小的带了人来。”老崔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向薛睿禀报一声。

薛睿站起身,手指地上的掌柜和小二,沉声道:“带走审问,留几个人在茶楼盘查客人,后门再派几个人去,看看通往哪里,沿路打听有没有车马轿子经过,速去。”

“是。”

话说余舒和水筠被人抓走,捆绑装进麻袋里,从茶楼后门被人送走。

不同于水筠的昏迷不醒,早在门口撞见那两个陌生男人,余舒便真真假假晕了过去,自知她那点花拳绣腿难以敌手,便一路咬着舌尖被人丢上一辆车子,闻着一股恶臭,好显没有吐出来。

麻袋里见不得光,余舒不敢乱动,手指摸摸袖子里缩成一团的金宝,竖着耳朵去听外面动静,但是赶车的人十分谨慎,并不交谈,让她无从探听。

眼下这个处境,慌乱过后,余舒被那臭味熏的清醒了许多,人也冷静了一些,能够思考:在茶里下药,显然对方是早有预谋,准备充分,断不是什么绑票的人口贩子。这么说,对方不是冲着她来的,就是冲着水筠来的。

余舒最先想到的是她在公主府晚宴得罪的十一皇子,可是转念又不肯定起来,薛睿曾经对她打过保票,刘灏和刘翼不会对她下手,怎么好端端就要抓她,而且是连带了水筠一起。

抓她就罢了,一个白身的易客,弄死了也白死,水筠却不一样,她是龙虎山太一道门下高足,景尘这御赐道子的同门师妹,九皇子刘昙的小师姑,最近在双阳会上出尽风头,抓了她,不是捅了马蜂窝吗?

若一开始目标是自己,那也应该挑她落单的时候,偏偏赶上和水筠一起,岂不糊涂。

余舒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对方针对水筠的可能性更高,而她,只是顺带的那个倒霉货。

车子前行的并不平稳,晃来晃去,她背后能碰到另外一个麻袋,知道那里装着水筠,心里又恼又恨,真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怪只怪她好奇心重,不老老实实在家里躲灾,竟往枪口上撞。

不过还好,水筠被抓,一定会有人急着找她,想必这会儿景尘和刘昙已经知道她们不见了,定会派人前来解救。

余舒心下稍安,后脑隐隐作痛,才闭了会儿眼睛,又警醒地睁开,责怪自己刚才竟把自身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真是越活越倒回去。

当即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思考着脱身之计。

二月十三,风和日丽,琼宇楼内,几位皇子都在座,放眼望去,只有九皇子刘昙一人身边缺了一席。

一早被人问起,刘昙只说坤席昨日着凉,卧病在床,其他几名皇子听说,面上关心几句,实则背后冷笑,暗道刘昙还算识相。

将至正午,台下比斗暂歇,众人正打算进楼用膳,一名侍卫持了腰牌,低头走到廊上,凑到刘昙跟前,耳语几句,刘昙瞬间变了脸色。

嘉王刘思走在他旁边,看到便问:“十一弟这是怎么了?”

听这话,宁王和刘鸩几个也都将目光转过来,看向刘昙。

刘昙勉强一笑,扶额道:“早上吹了冷风,这会儿头痛,下午想来没什么好看的,我这先回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