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几个通过的年轻易师,有人同情地看着余舒,有人则是幸灾乐祸地朝她投过去一眼。

可其实余舒身为当事人,看到这情形,心情说不上好坏,只是有点不耐烦,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没有人权的票选,回去弄她的正经事。

正在此时,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划出来:

“我以为余算子有资格参礼。”

那人,却是景尘。

第四百四十三章 水精

“我以为余算子有资格参礼。”

余舒一愣,侧目看向刚才出声的景尘,但见他头也没抬地翻看着手中那卷道经,似乎听到那一声是她的错觉。

景尘会帮余舒说话,这一点除了余舒本人以外,在场大概没有一个人会感到惊奇。

只不过,韩闻广的影响力比余舒想象中的还要大,十八位院士,居然有一半人都不赞同她参加圣祖祭日大典,即便加上景尘这一人之声,也没能扭转局面。

在吕夫人一双暗藏怒火的美目中,上官院士只能遗憾地宣布方子敬他们需要尽快另行举荐人选。

“四等的女算子都可以埋汰,太史书苑真是一年盖过一年了!”

吕夫人丢下一声冷笑,拂袖而去,从余舒身旁经过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抬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抚,便擦身而过。

自觉被人“安慰”了的余舒心情有些微妙,扭头看了一眼吕夫人那袅袅婷婷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想是不是该寻个时间,去拜见一下这位女强人。

吕夫人临走时那句话,到底惹到了太史书苑一些老人,当即有人不满地喝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余舒回头看到几张气呼呼的老脸,顿时爽快了不少,看完这出戏,当即抬手朝方子敬一作揖,提出告退:“方院士,这里没我的事了,学生先行一步。”

方子敬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见到她落选后,犹能维持着进退有度,目光微微闪烁,点头道:“你去吧。”

余舒离开之前,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在座两个人,一个是景尘,一个是韩闻广。

景尘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离开过经卷,这心无旁骛的模样,让余舒怀疑他只是心血来潮,才会帮她说了那一句话,所以就没有往心里去。

让她留意的是,韩闻广这老家伙喜怒不形于色,并未因为给她下了绊子而流露出丝毫得意,显然不将她放在眼中。

对此,余舒倒是不多气恼,人贵自知之明,她现在还没有资格和这等老奸巨猾的人物叫板,只得暗自记下这一笔账,迟早等有机会再以牙还牙。

哼,不就是陪着皇帝老子拜坟头么,不去就不去,当她稀罕!

从太史书苑出来,日头已经高挂,余舒算着时辰薛睿进宫,得到下午才能回来,便不急着回忘机楼,而是让老崔驾着马车,找到城东泰亨商业协会,去裴敬的地盘。

大安朝鼓励民生,不贱工商,京城之中商业更是发达,七行八会贩南走北,皆在安陵办有总号,在这当中,泰亨商业协会谈不上老字号,却是近年来兴起的一家。

裴敬去年被提拔到安陵城的总号做副总管,因为同赵慧一家走得近,余舒时常会从他口中听说许些行情,也知道裴敬手里握有不小的权限,有的在外头买不着的东西,她可以向他打听一番。

余舒来之前没有和裴敬打招呼,好在正值月底商人们会账,裴敬白天都待在会馆中,没有到下面的商铺去巡视,也没有去仓库收验货物。

裴敬正在楼上同几个账房先生总账,听到伙计上来传话,叮嘱了几句,便下楼去,在会客的茶室中见着余舒,一边呼唤伙计将桌上的普茶换成他前日收藏的好茶,一边笑眯眯地招呼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这丫头一天到晚不见影,怎么有空到这儿找我?”裴敬调侃了余舒两句,倒是真惊讶。

“我是有事儿央求舅舅呢,”余舒直接道明来意,“我想寻几样东西,外面不好买,要么就是以次充好,您看能不能帮我找找门道。”

这一声“舅舅”不是白叫的,自从赵慧正式认下余舒做义女,裴敬便也将她当成半个闺女看,因利乘便,平日里没少给姐弟俩捎带好吃的好玩的,眼下余舒开口相求,他一点都不含糊地应下了。

“你只需说,但凡是有名字的,我都能想办法给你找来。”

余舒将裴敬视作长辈,就不与他说什么客套话,当即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铜钱大小,莹莹闪闪的晶石递给他,问:“舅舅认得此物吗?”

裴敬拿到手里一摩挲,挑起眉毛道:“这是雕磨过的水精石,上头没有眼孔,想来是镶嵌所用。”

余舒闻言面色一喜,裴敬猜的一点不错,这一块黄水晶,是她从九皇子的一份馈礼当中,一只漂亮的锦盒上抠下来的。

古人爱玉,常以玉石辟邪,做养人之用,随身佩带。然而时人鲜有识得这水晶的,不知比起玉石,各色的水晶,同样是摆弄风水的上佳之选,且水晶色泽鲜亮,质地透明,用作装饰之物,再好不过。

她在《珍物谱》上看到不少风水器具,都是翡翠玉石雕琢而成,小小一条手串,就要用上十八颗和田玉珠子,造价不菲,余舒在辛家大易馆看到过同样的手串,都是以美玉精雕细作而成,依样画瓢,不过拾人牙慧,她就想到在原料上做文章,果真成事,她自有来钱的途径。

裴敬不知余舒打的算盘,掂量着那块黄水晶,笑道:“这水精,不过是瞧着好看,倒也有富贵人家拿来点缀首饰,却不如玉石经得起琢磨,没什么大用,加之产地又远,所以市面上没有流通。”

余舒听他这么一说,又喜又愁,喜的是无人识货,愁的是这东西不好找。

她还没来得及为算盘打空而失望,裴敬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精神抖擞起来“我认得一个海商,手里头似乎是有这种水精,刚巧他人就在京城,你若想要这玩意儿,我就去问问。”

“好好,您帮我问问,”余舒喜形于色,对着裴敬并不掩饰渴求之心,“最好是有现成的,有多少,我要多少,呃…只要价钱不太离谱。”

裴敬大手一挥,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忘了你舅舅是哪一行的,总不会叫你吃上半点亏,回去等消息吧。”

余舒心里高兴,捧了一杯茶端给裴敬,不好意思道:“还有一样东西不好找。”

“但凭你说。”

“我想找一块上百年头的桃木根。”

第四百四十四章 纪星璇之死

由于大安盛行易风,素有“降龙木”之称的桃木,广为人用,寻常百姓家中买不起金银玉器,却也看重驱邪求福一说,往往在房屋门梁上悬挂一截桃木,既求平安,亦求心安。

普通的桃木,在易馆中就有卖,价钱也不贵,尺长的一根不过半贯钱,但那些都是不上年份的,但凡超过五十年生的,价钱成几倍的往上翻,上百年的桃木则是有市无价的,而那百年的桃木根,更加难寻了。

裴敬听到余舒的要求,面露出一丝难色,道:“桃木之物,多在易馆买卖,若只是三五十年份的,我大可以低价帮你收购。可你要的这百年桃木根,比灵芝人参都稀罕,别说外头没有,就算是有人能拿出来,多半一露面就被世家府第抢收去了,轮不到我们这些商户伸手,舅舅不敢说大话,这件事只能帮你留意一下。”

余舒神色有些失望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她曾听青铮道人口传过阴阳五行精气之说,自知桃木身为“五木之精”,仅有上百年份的桃木根上,才生有一丝先天阳气,可以降百鬼,最克阴邪。

她这是受了《珍物谱》的启发,考虑到薛睿在大理寺行走,时常要接触那些阴司之事,日子久了难免招惹阴煞,所以她想到要借用百年桃木根,亲手养造一件能够随身携带之物给他。

可是这百年的桃木根不好找,此事只能先搁一搁了。

裴敬摆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到晌午了,你自回去吃饭吧,我这里还有一大摊子账目要核对,就不留你了。那水精的事儿,最迟后天我给你答复。”

余舒于是告别了裴敬,到城北去逛了几家易馆,对比好坏,采购齐了各种各样的五行精气之物,用以修造风水池,这么一来一回,带出去的五百两银子就花了空,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想日后收益,她也就没那么肉疼。

余舒下午回到忘机楼,薛睿人已在了。

她在后院叫来伙计将采买的东西从马车上搬到楼上去,再走到薛睿虚掩的房门外,推开门就看到他手里端着碗筷,圆桌上摆了几盘热菜,还冒着烟,没动几口的样子。

“这个时辰了,你还没吃饭?”

薛睿抬抬手,示意她坐下,声音有些低哑地告诉她:“别提了,上午我同宁王进宫面圣,将纪星璇的事交待了,触怒龙颜,宁王为了保住纪星璇肚子里孩子,在御书房里跪了一个时辰,我走也不是,只好在一旁罚站。”

余舒同情地瞅着薛睿,追问道:“那后来呢,圣上要如何处置纪星璇?”

站在余舒的立场,当然是不想放过纪星璇,可是现在这情况,牵扯上皇家,哪里是她能够左右的。

“圣上气消后,下密令…今夜让我悄悄将纪星璇放出大牢,交由宁王看管。”

尽管余舒早有所料,听到皇帝下令徇私枉法,还是忍不住撇嘴,说到:“那这案子还审不审了,不少人都盯着呢,至少曹家和辛家不会放过纪星璇,现在她这个凶犯不见了,对外你要怎么交待呢?”

说完,她就见到薛睿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放下了碗筷,倾身向她,悄声道:“今夜过后,这世上便没纪星璇这个人了。”

“”余舒吃惊地张圆了嘴巴,半晌没合回去。

薛睿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一杯送到唇边,慢慢喝了两口,才低声道:“圣上对七皇子一向偏袒,出了这等丑事,定会为其遮掩,既要留下纪星璇腹中胎儿,又不节外生枝,就只有一个办法——即是捏造纪星璇畏罪自尽的假象,人死了,才无人追究。”

余舒一时哑然,端起薛睿倒给她的那杯酒,仰头喝干了,嗓子一辣,才觉得这会儿所听所想都是真真切切的。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满以为纪星璇又要逃过一劫,谁想她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竟将她提早判了死刑。”

那日在暄春园宁王的态度,余舒看的一清二楚,他现在一心要保的是纪星璇腹中骨肉,那等纪星璇生下孩子后,等待着她的,无疑是一个留子去母的结局。

余舒不想否认,她的确是将纪星璇视作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可是知道她将要面对的凄惨下场,她心底却没有多少痛快,反倒是徒生一段感慨这个从她来到这世上,就一直在和她作对的女子,就好像注定要和她成为死敌,纷争不绝。回想当日她的“前身”,正是因着纪星璇而枉死,现如今纪星璇也因着她,最终走上一条死路,这莫不是易道所讲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薛睿看到余舒清秀的脸上流露出的复杂之色,浅叹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纪星璇是咎由自取,你无须觉得她可怜。”

余舒眨眨眼,回过神来,不能将心事坦白,只能将空杯递到他面前,又讨了一杯酒,微微笑道:“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是那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人吗,她落得这般下场,与我来说再好不过,我可惜的是你没有机会将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了。”

余舒和薛睿一样,都不信纪星璇是太史书苑两桩凶案的主谋,并且隐约察觉到,那幕后的主使者,正在精心谋划着什么。

无可奈何线索断在纪星璇身上,无法再追查。

薛睿将她酒杯斟满,眉目下精光掠过,但笑不语,抬手与她碰杯“叮当。”

。…

余舒和薛睿的酒量都不差,两人喝了半壶酒,人还清醒着,饭菜撤下后,挪到书房泡茶。

薛睿问起她有关圣祖祭日的事,余舒就将早上在荣盛堂的闹剧和他讲了,有意无意地,跳过了景尘帮她说话那一截,重点讲了吕夫人同高院士斗嘴那一段,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大哥是没瞧见那几个人的脸色,吕夫人一句话就把人嘴气歪了,偏偏没人敢同她吵嘴,等人走了才说三道四的,呵呵呵。”

薛睿瞧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道:“我早同你说过,你怎么就不上点心。那一半人不赞同你的,不见得都是韩闻广授意,你若提前送几份礼过去,也不至于落选。”

余舒笑容不减,两手抱臂道:“这祭祖之事,若是能花钱买通的,不去也罢。连我这四等的女算子都能叫他们扒拉下来,捐一篇奇术就能入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他们喜欢掩耳盗铃是他们的事,我配合他们作甚。”

薛睿亦清楚太史书苑这几年浑水越来越多,仔细想想,似余舒这般洁身自好也好。

“也罢,左右你这次大衍名声最盛,这等出头之事,不过锦上添花,况且到那一天要你们捧器随驾,但凡有一点差池,不是福就是祸,还是让给别人去做吧。”

余舒对祭祖大典的事不感兴趣,听薛睿提到一二,没有细问,而是向前趴在茶案上,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甜声道:“大哥,我想借你一块地方,摆个风水池你看可好?”

薛睿少见她这样卖乖,还真有点儿顶不住,稀里糊涂先点了点头,才又问她:“哪里?”

余舒伸手指指楼上,“三楼的天井,我想弄个风水池子,亲手养一些器物。”

薛睿笑道:“你还真会选地方,这忘机楼里,有两处风水眼,一处是后院中央那小池塘,一处就是天井那里。”

余舒嘿嘿一声:“那你借给我不?”

不过一个地方,她开头讨要,薛睿怎会不给,不过瞧她眼神热切,忍不住逗她:“借给你有什么好处?”

听这口气,余舒暗翻白眼,心想着又来了,每回薛大公子想占她便宜,就会先要好处,再等她自己上钩,她那是装傻让他得逞过几回,他还真当她好骗了。

“是不是要我亲你一个?”

“咳咳。”薛睿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被呛了一口,虽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但是没有漏看她眼中闪过的那一记狡猾,直觉他若是点头,待会儿肯定要倒霉,于是按下那点儿心痒,故作正经道:“瞧你把我想的,我岂是登徒浪子之流,那天井随便你摆弄,别把楼层拆了就行。”

余舒含笑看着他,目光从他薄厚适中的嘴唇上瞥过,心中暗道:算他识相,真敢再借机要她亲他,待会儿看她不狠狠咬他一口,让他长长记性。

聊完了正事,余舒一刻不多停留,起身道:“行了,你趁天还亮着,赶紧睡一觉吧,瞧你眼睛下面乌的。”

薛睿按了按额头,她不说还好,一说便觉得浑身乏力,这两天他两个囫囵觉都没睡,的确是累了。

“那我就先休息,你去忙你的吧,需要什么就和林福说,让他们去置办。”

余舒轻轻“嗯”了一声,又看了他两眼,按下上前帮他揉揉脑袋的冲动,才转身出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求婚不成

风水起源于相地之术,最早为人相看阴宅、阳宅所用,后来随着易学的发展,逐渐衍生出几支分流,不再限于堪舆之论,易师们将风水玄学凝缩在器物之上,凭此趋吉避凶,广为人用。

风水池以天然为上佳,但是天然的风水池多半归于深山老林中,不便就地取用,所以有手段的易师,往往会在宅院中某一处,采纳阴阳五行,借用日月之光华,营造出一个风水池子。

这风水池依照修造的手段,上下有三品,三品的只能调理屋前屋后,二品的又多出一个养物之用,一品的甚至可以镇宅。

听起来玄乎,真懂得了道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余舒是个实干的人,说要摆置出一个风水池子,前一刻问薛睿要了地盘,下一刻就带人上楼去收拾地方。

忘机楼三楼的天井,一道“回”字走廊,头顶望空,风水饱满,中央的空地是个一丈大小的露台,铺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子,因为底下垫着泥土,几场春雨后,角落里冒出几根杂草,还有一两块巴掌大小的嫩绿苔藓。

余舒早几天就相中了这一小块地方,拿着事先画好的图纸,在地面上比划了两下,让两个杂工阿平和阿祥把东南角的石头挖了,露出方圆三尺的平地,一边看他们清理泥土,一边吩咐小晴把林福叫上来。

“姑娘找我?”林福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我记得大厨房里有一口鱼缸,你让人腾出来,洗干净了,再注进去半缸泡茶的山泉水,给我抬到楼上。”余舒蹲在露台边上,掂量着几枚鹅卵石子,扭头对他道。

“啊?”林福面色古怪,犹豫着说:“那缸里天天放鱼,一股子腥味儿,姑娘要用水缸,前楼客厅里就有一口真瓷大花盏,瞧着也漂亮。”

余舒哂笑,将手里石子儿抛了,说:“我就是要那个鱼缸,你快去,甭误了我的事儿。”

漂亮顶个什么用,厨房里那口鱼缸,瞧着不起眼,可那整日里放的都是薛睿从大江南北精挑细选来的,灵性十足快要成精的鱼儿,烧成一盘菜吃了能增添福禄,哪怕是只有一星半点儿,经过百十日吐纳,这口鱼缸也染上一层灵气儿,拿来做风水池子,再好不过。

林福不会同余舒唱反调,听话就去了,从仓库里抬了一口备用的水缸养着活鱼,将余舒要的鱼缸清洗干净,亲自送到楼顶上。

下午酒楼里生意淡,他就待在一旁,看余舒拾掇那口鱼缸,摆对地方后,就拿出一把奇奇怪怪的尺子,一张图纸,比量着长短距离,在附近填土埋物,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什么龟骨铜板,砂石红线…还有两截子茯苓草根。

等余舒将这一个角落归纳妥当,太阳也落山了。

“大功告成,”余舒拍拍手上土灰,要过小晴手里的茶壶直接对嘴喝了两口水,满意地打量着她第一个风水池子,对两旁的伙计杂工吩咐道:“就这么放着,这三楼的天井,以后没我吩咐,谁也不许上来了,都听到了吗?”

“听姑娘的。”一干人应声。

“好了,该忙的都忙去吧。”

余舒把人都遣散了,回房去早有热汤水伺候,干干净净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绸衫,下楼去找薛睿。

薛睿一觉睡醒,气色好转,同余舒一起吃了晚饭,离出门还有一段时辰,就好奇地与她上到天井上看她搭好的风水池。

薛家这样的门第,宅中自然不缺风水宝眼,看到露台上那一角灰不溜秋的鱼缸,整个不伦不类的样子,眼角抽搐了一下,扭头问她道:“你这么弄,真有用吗?”

余舒看他一脸怀疑的样子,有点不爽,眼咕噜一转,就扯着他衣袖把人拉到那口鱼缸边上,说:“你闭上眼睛,两手举过头顶,掌心朝天。”

薛睿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闭着眼睛,两手举高,不知道这样子有点儿傻,也没看到余舒偷笑。

“浑身放轻松,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感觉到什么没有?”

“呃,似乎有一些凉爽。”薛睿昧着良心说,其实除了点鱼腥味,他什么都没闻见。

“不应该啊,你再吸两口气试试。”余舒悄悄拨下一缕头发,捏着发梢,踮脚凑到薛睿面前。

薛睿听话又动了动鼻子,发丝儿搔着鼻尖,没留神一个喷嚏打出来,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余舒一张憋笑的小脸,就知道上当了。

“噗哈哈,”余舒抖动着肩膀笑起来,一双杏眼弯成月牙,一排白生生的牙齿咬着下唇,笑到一半就被薛睿握住了手,扯到胸前,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擒住她。

余舒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止住笑声,一只手掌抵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往后缩了缩脖子,道:“同你闹着玩呢,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薛睿却没有说话,紧握着她的拳头,目光游移在她素净又精乖的脸上,心动不已,慢慢低头贴近她额头,闻到她轻柔的呼吸,毫不客气地张口含住她的嘴唇,轻咬了一下,一如试探,下一刻便伸手勾住她纤细的腰肢,埋头加深了这个吻。

余舒两手紧贴在他胸前,被迫仰起头,双唇相抵,他温柔的气息让她生不起拒绝的心思,只是片刻的迟缓,就让他攻城略地,男人灵活的舌尖轻扫着她的唇齿,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微微发烫,是她不曾体验过的纠缠的味道,很快就把她这没什么经验的剩女吻的三迷五道的,任由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圈着她的小腰,眯着眼睛享受起来,心里迷迷糊糊的想着这厮技术也忒好,肯定是练过的。

咦、咦?

这念头一跑出来,余舒脑子嗖的一下就清醒了,心里头怪不舒服的,张嘴就咬了下去。

“嘶——”薛睿正亲的忘我,突然吃痛,不得已离开她软乎乎的嘴巴,却舍不得放开她,于是就抵着她圆润的额头,哑声问道:“怎么了?”

余舒老大不爽地抿了下湿乎乎的嘴巴,手指拧在他胸口上,奈何他身材精瘦,没捏起多少肉,不痛不痒的,薛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谁许你亲我了?”

薛睿不知她所想,只当她羞怯了,对刚才那深深一吻说不出的满足,心头一热,便一手勾紧她腰,一手揽住她肩膀,将她拥进怀里,嘴唇轻点她额头,十分认真地道:“阿舒,再等等,再过一些时日,我就上你们家求亲可好?”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余舒脑子绕了两个弯,才听懂他说什么这、这家伙莫不是在和她求婚吧?

余舒猛地扬起脖子,差点撞到薛睿的下巴,细细瞅着他英挺的脸庞,试图从上头看出朵花儿来。

薛睿不见她有什么高兴的样子,不由有点紧张,便搂紧了她一些,眼眸暗下,沉声道:“你不愿意?”

“”她愿意个屁,他们两个这才刚刚看对眼几天好吧,这就谈婚论嫁,说风就是雨的,改明儿是不是直接滚床生孩子了?

余舒此刻的表情,充分地表达了她的想法,薛睿什么人精,这还不知道她不乐意么,霎时五内翻腾,什么柔情蜜意全砸了这小白眼狼,亲都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他对她就差没有掏心挖肺了,她居然没想过要嫁给他!

他忍了忍没有把她的小腰勒断了,提了一口气,朝她挤出个笑脸,放缓了嗓音温声道:“是我唐突了,你还在太史书苑进学,婚事不急,我们过阵子再商量。”

他不气,不生气,放长线,钓大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一点儿都不生气!

余舒立即松了一口气,不知死活地拍了拍胸口,白他一眼,道:“吓我一跳。”

“”薛睿暗自咬牙,心想着她要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他就让她不乐意也得乐意了。

好在余舒没有再继续挑战薛睿的忍耐力,而是推着他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不是要去大理寺吗,还不走。”

“嗯。”薛睿不情不愿放开她的腰,一手仍揽着她肩膀,带她下楼。

余舒一想到今晚过后,这世上便再没有“纪星璇”这个人了,心思活动起来,就轻戳薛睿的肋骨,巴结道:“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薛睿存着一肚子气,瞥她一眼,“不能。”

余舒不死心地说:“带我去呗,这八成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了。”

“有什么好看的,今晚宁王在场,宫中密旨不宜宣扬,你就不怕他看到你记恨上。”

“大不了我扮成你的手下,到时候黑灯瞎火的,谁认得出来。”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老老实实在忘机楼待着。”

“大哥。”

“叫大爷也不行。”

“”你大爷的。

不知是否错觉,余舒觉得今晚的薛睿特别不好说话,她扭头看着他有棱有角的侧脸,心情郁闷地想:亏了,白让他啃了一回,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第四百四十六章 教训

余舒到底是没有说服薛睿带她一起到大理寺,黑夜里,站在二楼走廊上目送他出门上了马车,转头回屋里去看那些未完的案件了。

薛睿从大理寺带出来的案卷,余舒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整理出一个大概,将她所需要的信息都采集出来,顶多再有三两日,她就能开始着手补全祸时法则了。

余舒第二天早晨起来,听说薛睿彻夜未归,并不惊讶,要把纪星璇这个凶犯从大理寺大牢中“偷渡”出来,少不了要捏造出一个畏罪自杀的现场,大概这会儿正主已经在宁王的手里捏着,而牢里则多了一具作为替身的女尸。

独自用过早饭,余舒上天井去查看她昨晚布置好的风水池,昨天她为了试验效用,特意摆了一盆性情温和的花草在鱼缸边上,经过一夜调和,四周的五行精气流转起来,今早再看,不难发现那几根花叶的生长方向,开始倾斜于鱼缸,歪起了脖子。

其实要怪余舒自身资质平庸,缺少慧根,不然这风水池子造好,单凭直觉,就能判断出好坏,哪里需要用到这“草木生向”的笨办法。

余舒见到她第一个风水池子顺利摆成了,自然欢喜,别看她在薛睿面前信誓旦旦的,她昨晚一度担心的睡不着觉,就怕白忙一场。

这风水池她是严格按照“生门”方位,应东北艮宫摆造,八门当中的生门属土,旺于夏季,土生万物,主阳气回转,乃是大吉之门。

五行当中,水克于土,她选用这口鱼缸、山中泉水,都是有灵气儿的,在这生门克制之下,水之精气伏于生门,生生不息,流转在这小小一口风水池当中。

她若将器物投于池中,经过日月造化,生门灵动,所养出来的器物,就会增添人的运势。

以五行精气养物,《珍物谱》上不乏此类手段,余舒好歹受过青铮道人的点拨,动起手来一点不差,没有生搬硬套,反而天马行空地将她最早从青铮那里学到的“八门生死决”套用在五行摆位上,误打误撞摆出这么一口看似不伦不类,实则品相绝佳的风水池。

若是有方子敬那等人物在场,看到她摆弄的这口“鱼缸”,一定能感悟到当中玄妙,大骂她一句暴殄天珍。可惜忘机楼这一群人都是外行,余舒这倒霉孩子更是资质差到一点灵气儿都感觉不到,不然也不能胆壮到住在夏江盈惨死的房间里。

所以在余舒的主观臆断之下,天井露台上这口几乎足以拿来镇宅的风水池,可怜只能沦为养物之用。

上午,余舒没等到薛睿回来,却从家中送来一个消息——翠姨娘让人撵回去了。

来送消息的是刘忠,余舒上一次拜访过尹侍郎府后,丢下狠话,谈不成婚事,翠姨娘在别人家里讨嫌,死皮赖脸地住了两日,就被尹夫人赶走。

翠姨娘无处可去,今天一早带着丫鬟香穗回到余舒给她置办的小院里,那烧火做饭的仆妇之前被余舒交待过,一见主人家回来,立马就跑到赵慧家里送信儿去了。

余舒这头接到消息,没急着去看翠姨娘,安安生生地在书房里做她的案件记录,一直等到薛睿办事回来。

“怎么样,都搞定了吗?”余舒自觉拧了水帕子递给刚进门的薛睿擦汗,叫人吩咐厨房去做吃的,回头才询问他纪星璇的事。

薛睿轻吁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半闭着眼睛道:“后半夜宁王将人领走了,我找到一名死犯提前缢刑,将脸划花了,给她顶包。一大早这事才闹出来,我到上卿大人面前禀告,只隐瞒说纪星璇不堪忍辱,人疯了,想不开就上吊了。”

余舒心里有些唏嘘,又不放心道:“都说大理寺卿郭大人是个铁面无私的阎罗王,你这言辞漏洞百出,他没有起疑心吗?”

看到薛睿这般劳累,她对宫里那位主子心生不满,一道封口令下来,他们爷俩是轻松了,却叫薛睿累死累活地给他们擦屁股。

薛睿睁眼看了看她,似笑非笑道:“郭大人不会轻信,可他更不信我会欺上瞒下,这里头的猫腻,他动动脑筋就知道是谁的意思,最后肯定是会揣着明白当糊涂。”

余舒转过念头,摇头说了一句:“水清无鱼。”

这世道,哪里真就有包青天这等正大不阿的人物,最高不过皇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要命的才会去拆皇帝的台。

余舒又和薛睿聊了几句,陪着他吃了饭,这边催着他进去休息,扭过头就让老崔驾车出了门,带着小晴小蝶两个丫头。

余舒一早就知道翠姨娘不是个安分的,不是碍着余小修这一层情面,就凭着她当初对姐弟俩死活的视而不见,早把这婆娘打包丢回义阳城了。

这回她差点被这“亲娘”给卖了,对于敢拿她终身大事来捞好处的翠姨娘,那是动了真怒,就等着人回来了好好教训一通,免得这妇人日后再犯毛病,给她添堵。

这时候,翠姨娘全然不知大难临头,正坐在堂屋门口,一面嗑瓜子,一面自顾自地唠叨命苦,不时骂上余舒两句解气,丫鬟香穗低着头在一旁给她添茶水,烧火的婆子躲进了厨房。

“我十月怀胎,就生下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人家都说闺女是赔钱货,她不光赔钱,差点让我把命都赔在里头,我原先好好地在义阳府里做奶奶,住的大屋,餐餐鱼肉,都怪那丧门星,克死了她爹,又来克我——”

翠姨娘正骂的尽兴,突然“嘭”的一声,没有关紧的院门被人踹开,她抬头就见她方才口中的“丧门星”迈开长腿儿走进院子,冷不丁对上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她打了个激灵,瓜子黏在嘴皮儿上。

“姑、姑娘。”香穗一见到余舒,人就瑟缩起来,结结巴巴地叫道。

余舒进门后,摆了下手让小蝶将大门关上,走到翠姨娘面前,笑笑道:“娘怎么回来了,不在侍郎府上住着呢?”

翠姨娘面对着余舒,是又怯又恼,她下意识里害怕余舒这个同她半点都不亲的女儿,却又自恃人母,对余舒的“不孝”恼怒,不能服软,便嘴硬道:“你、你这丫头还敢说,好好一门亲事,都让你搅黄了,你还有脸问我。”

余舒睨视了她片刻,没有试图和她讲道理,转过头,对一旁低眉顺眼的香穗道:“我上回是怎么教你的,嗯?我说没说过,让你照看好姨娘,如果她出去乱跑,就立刻回来告诉我?”

她声音不大,语调不温不火的,可那凌厉的眼神,却叫人不寒而栗,香穗攥紧两手,低着头小声道:“奴婢知错。”

“你哪儿错了?”

香穗这丫鬟跟着翠姨娘这么个糊涂主子,生活在纪家后宅,能平安无事到今天,不得不说是有几寸心眼的,这会儿看着余舒的态度,就察觉到她要拿自己开刀,害怕之余。就后悔起她之前痴心妄想,对余舒的话阳奉阴违,跟着翠姨娘在尹家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把余舒的叮嘱忘在脑后,做起官婢的美梦。

姨娘哄她说,改明儿姑娘嫁给了侍郎府的少爷,就把她赏给姑娘做陪嫁,将来说不定捞个姨娘做做。

“怎么不说话,我不是问你呢?”余舒照旧是轻声细语的,一点听不出生气的样子,可就是让对面的人心里发毛,惊慌不能自主。

“奴婢…奴婢没有听姑娘的话,没有看好姨娘,不该、不该让她出去乱跑。”香穗哆哆嗦嗦的说出这些话来,顾不上旁边的翠姨娘脸色发青,恼怒地瞪着她。

余舒伸手抬起她下巴,力道不轻不重,语重心长道:“我当初把你从纪家带出来,就是瞧着你还有一点机灵劲儿。可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却弄不清到底要听谁的话,我要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何用?”

香穗已经打起哆嗦,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看余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总归是跟着我娘从南边来的,念着一点情分,我这次不把你打发卖了,可是你做错事,总要挨罚——小晴、小蝶。”

余舒松开她,往边上站了两步,叫了从忘机楼带来的侍婢,朝翠姨娘瞥了一眼,嘴角挽起一丝嘲笑,道:“轮流给我掌她的嘴,打到我高兴。”

香穗两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小晴小蝶面面相觑,来的路上只听余舒说是去探视她娘亲,姐妹俩还有些窃喜,以为余舒亲近她们,谁知到了地方,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还不动,打啊!”余舒突然一声冷喝,把这一院子的人都吓了个颤,小晴最先反应过来,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巴掌刮在香穗脸上。

“啪!”

香穗偏过头,眼泪蹿下来,正好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翠姨娘闪避的眼神,心底凉透了。

小蝶瞧着这一幕,偷偷瞄向余舒,看到她冷漠的神情,再想想忘机楼里那个好伺候又好说话的姑娘,吞了口唾沫,与其说心里是惧怕,倒不如用敬畏来形容。

待小晴甩了十几个巴掌后,小蝶磨磨蹭蹭,却也上了手。

就这么打到香穗的脸上淤青,一个歪头,一口带血的唾沫溅在翠姨娘肩膀上,不人不鬼的样子落入翠姨娘眼中,这妇人总算是坐不住了,惊叫着跳了起来,脸色发白地钻进屋里头。

“好了,”余舒这时候叫了停,看着被打的两眼发蒙的丫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冷声道:“这回你该记住以后要听谁的了?”

香穗“啊啊”两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点头,就怕余舒不信她忠心。

不再理她,余舒看了一眼屋里紧闭的房门,叫来躲在厨房的仆妇,叮嘱了她几句,便带着小晴小蝶离开。

出了大门,余舒脚步一顿,扭头对小晴道:“你进去,给她留个买药钱。”

“是。”

第四百四十七章 到手

薛睿一觉睡醒,余舒也已经回来了,这天儿一阵一阵的热,晚饭后,俩人闲坐在院子中央小池塘边乘凉。

这忘机楼前头半部分是酒楼,后头半边小楼白空着这些房间,却几乎不接待客人,慢慢的就跟自家后院儿似的。

薛睿是不知道余舒下午去了哪儿,看着小晴小蝶俩围着余舒忙前忙后地摆茶薰香,那小心翼翼生怕出错的模样,让他看出些异样,便摇着扇子指着人问余舒:“她们惹着你不高兴了?”

两个侍婢身形一僵,余舒正摆弄着几片用来起占的樱桃木签,试图拿一根红线将它们连起来,闻言头也没抬道:“我娘回来了,下午我去瞧人,带着的她们两个去打下手。”

薛睿知道她娘前阵子离家出走,没等着他帮忙找人,余舒就等到媒人上门了,这事儿她没对薛睿讲,从尹侍郎家回来,对薛睿也只说了一声人找着了。

要说薛睿这人最知趣,不管余舒同他相好以前,还是相好之后,都没有特意在她身边放个眼线把人盯着,所以余舒遇着有些破事儿,若存心瞒着不想让他知道,薛睿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要让他晓得余舒的亲娘这回差点给她找了个婆家,恐怕就要考虑着把人看紧一些了。

“我还是那句话,毕竟是你生身母亲,再薄的情分,也不能真就不管不顾了,你日后是有希望入仕的人,如果让有心人钻空子论你一个‘不孝’,那就不值顾了。”

余舒抬头瞅他一眼,笑道:“我看你是一逮着机会就要对我说教,行了,这点道理我还能拎不清吗?”

她要是真拎不清,今天也不会只打了一个丫鬟,照她的脾气,把翠姨娘绑起来关个几天都是轻的。

她现在打怕了那丫鬟,隔山打牛吓一吓翠姨娘,让她们主仆离心,那丫鬟自会替她把人盯紧了,她不求翠姨娘能学老实了,只要她没机会兴风作浪,她不介意白养着这么个人。

而她带着小晴小蝶这两个侍婢,也不是一时兴起,她在忘机楼待了这么长的日子,这两个人一天到晚跟着她,清楚她不少事情,有时候她们在薛睿面前打小报告,甭管说好的说坏的,她不耐烦这一点,碍着薛睿的面子,又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不好直接警告她们两个,正是借着这次机会,将两女敲打一番,免得惯出她们气性,随随便便就能把她卖了。

余舒不爱听人管教,薛睿便不讲这些招她烦,仰头望一望月色,慢慢摇着扇子,道:“纪星璇‘死’了,圣上收回旨意,大理寺封案不用再查了,看起来我要清闲几天,你既然没有被选中去参加祭祖大典,不妨寻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我们去寻山泉品酒。”

余舒还记着薛睿说那林中闻风听泉饮酒之乐,闻言就来了神,高兴道:“成啊,喊上冯小公子和瑾寻妹妹,人多才好玩儿。”

薛睿回头朝她笑笑,点头道:“那你定个日子,别撞上雨天。”

“这你放心,我若说明日放晴,绝不会下丁点儿雨出来。”余舒自信满满地担保,她的晴雨法则可不是摆设,一算五天,比几百年后的天气预报还准呢。

余舒托付裴敬帮她打听水晶石的事,隔了一天,裴敬就到忘机楼来找人,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余舒将人迎上楼去,刚一坐下就见裴敬笑眯眯道:“小余,你这回运气不错,我那位做海商的朋友,这趟进京脱货就带着现成的水精,看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是我帮你说合,还是你自己去见一见?”

余舒顿时眉开眼笑道:“舅舅不忙,就带我去见见人吧,我今天就没事,不如咱们这就过去?”

这水晶的买卖,她可是用六爻卜过,就知道会顺顺利利的。

裴敬道:“也好,早点说成了,免得你挂记。”

余舒搓搓手站起来:“我回房去拿银子,您打听了那人手里有多少东西,是个什么价钱?”

“倒也不金贵,看你要什么颜色的。”

余舒闻言又是一乐,“怎么他手里还有好几个颜色的?”

她原是想,水晶大多黄白二色,能找得到货源就不错了,哪敢想着有挑头。

裴敬见她高兴,就多讲了几句:“有黄白紫粉四个色儿,那粉色的少,最是要钱,巴掌大小一块就要八十两银子,白色的就不值钱,一斤才要三十两银子。”

饶是余舒早有打算,听到这价钱,还是忍不住惊讶:“这么便宜?”

巴掌大小一块,分开了能磨出五六条手串来了,明明物以稀为贵,这八十两,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