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面无表情,“再不住嘴,你就只能流浪街头、风餐露宿了。”

乔恺一把抽出黄瓜, 还咬了一口, 恶狠狠边嚼边说:“少装大尾巴狼, 一脸纯情的样子,谁还不知道你和你家祝大姐昨天在椅子上这样又那样,隔着巷子都感受到你俩如狼似虎的骚气了。你好意思说我吗你!”

他人在气头上, 语气很冲。

祝清晨:“……”

她万万没想到,昨夜的场景竟然被对面的两个人看见了!

薛定:“这世界上有的事情,只能自己做,听不得别人说。”

乔恺只有一个字:“呸。”

他倒是想去对面找童艳阳算账,哪知道童艳阳的速度比他还快,当天下午就拉着祝清晨一起去特拉维夫了。

昨夜两人还呼吸交融,一把火烧得理智全无。他记得她额头上被汗意浸湿的刘海,记得她咬着嘴唇难耐的模样。

哪知道一夜过去,她跑了。

乔恺很气。

更气的是,因为他和童艳阳的一/夜/情东窗事发,薛定的女人也被拉着去了特拉维夫。这个一边说着自己是不婚主义,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沦为妻奴的男人,怨气相当大。

薛定怨气大,乔恺就得吃苦头。

例如吃饭时,薛定弄了个满汉全素,不给他吃肉。

理由很简单:“我都没肉吃,你还想吃?”

这个肉,很抽象。

例如薛定开始使唤他去买菜,大哥在前挑三拣四,小弟在后负责拎东西。

乔恺拎着足够两个人吃一周的口粮,怀疑自己被整了。

这是故意的吧?

例如薛定坐在阳台上的书桌前写通讯稿,头也不回就吩咐他:“别在沙发上摊着,有这闲工夫,把地拖了。厨房里的垃圾桶满了,得倒。厕所里的卷纸没存货了,你闲着没事,去便利店买一提。”

乔恺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所以我是来这儿做苦力,做菲佣的?”

薛定正在打字的手一顿。

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怎么,不乐意?”

乔恺看他片刻,举手投降,“成,成成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定哥,您老人家有话直说,别这么折磨我了。”

他们俩,没有谁比谁蠢这一说。

薛定不是个爱找茬的人,乔恺在这跟了他两年多,从未见他使唤人。虽是组长,但薛定半点没有领导架子,凡事亲力亲为,不爱找人挡在前面。

相反,一旦遇上什么事,他还会把人护在身后头。

这两日这么反常,一定也是事出有因。

薛定笑了,索性将椅子转了半圈,朝着乔恺的方向坐下来。

背后是窗户,半下午的日光浓烈火热,屋内倒还凉爽。

他逆着光,面容柔和,整个人仿佛沉入浩荡深海之中,边缘淌着水,沉静而明亮。

薛定看了看乔恺,问:“知道你昨晚身边睡的是什么人吗?”

乔恺答:“……难道不是童艳阳?”

“是。她是叫童艳阳。”薛定轻描淡写,“那除了她的名字,你对她这个人,还了解多少?”

乔恺不假思索,“胸围36D,身高173,体重大概一百斤左右,偏瘦。当然,我也只是抱了几下,手测,不知道准不准。”

薛定:“……”

看着眼前的人,他很有些头疼。

乔恺聪明,有天分,胆大心细,枪林弹雨也敢闯,但不是鲁莽硬闯。如果可以,薛定也想他一直留在以色列,这样的战友可遇而不可求。

可同样的,乔恺也有缺点。

他比薛定小几岁,父亲手握权势,不同于薛定出身于文人家庭,他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干子弟。哪怕父母教育得好,他依然是在锦衣玉食、花团锦簇中长大的孩子。

薛定说:“童艳阳和你差不多,家庭背景挺好。她父亲是经商的,母亲出生于官//场家庭,可以说她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顺风顺水。”

“那不挺好?我俩还挺配。”

薛定笑了,“是啊,都不爱做家务,都不食人间烟火,都不管买菜做饭洗衣打扫。乔恺,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余下半生,你们谁都不管柴米油盐酱醋茶,谁都昂首挺胸当大爷,日子能过?”

“大不了请保姆,谁说非得跟你一样会做饭买菜,才能找对象了?”

薛定不笑了。

“合不合适这种话,我不爱说,也不会说。你要考虑的问题,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想不想安定下来,对你只是一时兴起、生理所需,还是真的想和你发展下去。”

祝清晨有所顾虑,临走时跟他谈了一次。

乔恺是薛定的兄弟,童艳阳又是她的挚友,一个骨子里很认真,一个表面上玩世不恭□□一个。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不欢而散,两人夹在中间为难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乔恺会受伤。

祝清晨是清楚童艳阳的,她从来不相信爱情。

她怕乔恺这个愣头青搞不清状况,一头扎进沼泽里,弄得一身泥。

薛定也就点到即止,“她这么匆匆忙忙跑特拉维夫去了,你要真看不出她是在避开你,那就是说笑了。”

可乔恺笑了笑,倒是有些懒洋洋的。

“定哥,职业方面的事,我也许处处不如你,一直都在向你请教。但感情方面的事,我觉得咱俩半径八两,大哥也甭说二哥了。”

薛定随手拎了本书砸过去,“要不是祝清晨怕你吃亏,非要我委婉提醒你,你以为我会操这个闲心?好心好意提点你,还把我也拉下水!”

他感情方面怎么就不行了?

他这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就把祝清晨迷得七荤八素的?

呸。

起身去冰箱里拿矿泉水时,手机响了。

乔恺就站在茶几旁,低头看了眼,“哟,赵主任打来的。”

薛定站在厨房里拧盖子,“你接就行。”

乔恺就嘴角一弯,接起来,“喂,老赵,找我大哥有事?”

薛定可以想象出赵令平在那头的表情,大概对这混小子又是好笑又是想揍人。

半分钟后,乔恺不笑了。

挂了电话,抬头看薛定,“老赵说中//央//广场一带有罢//工游//行,收到市//政//厅里的线报说,有极//端/宗//教//分子混入了游/行队伍,伺机发动暴/力/冲突。让我们赶紧去现场,但要注意安全,离远点。”

薛定把矿泉水重新该上,往冰箱里一扔。

咚的一声。

又重重关上门。

“走!”

*

另一边,祝清晨和童艳阳到了特拉维夫。

童艳阳说自打来了以色列,祝清晨就一直跟薛定黏在一起,就跟拆不开的孪生子似的,这次怎么也得抽空陪陪她。

祝清晨没拆穿她。

睡了乔恺就想跑,也不知道找个像样点的借口。

不过也挺出乎意料,她以为按照童艳阳的性子,睡了就睡了,哪管对方想什么。可这次,她还有了逃跑的心理,颇有点羞于见人的心态,估摸着也是觉得夺走了乔恺的童子之身,心里羞愧。

死海位于以色列和约旦交界处。

下午,两人拎着泳衣从特拉维夫的花园酒店赶了过去。

死海的名字听着挺吓人,可看上去却截然相反。热烈的阳光下,湖面仿佛一块泛着金光的蓝宝石,形形□□的游客飘在上面。

童艳阳说:“老早就想来了,怕晒黑,又一天到晚到处跑,走秀赚钱,没空旅游。听说飘在上头,拿份报纸,戴着墨镜看新闻,是现在来了死海照游客照的标准姿势。来来来,刚好,好不容易身边还有个摄影师,把我照美点啊!”

祝清晨:“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童艳阳:“你还是滚一边儿去照风景吧。”

在海边浴场换泳衣时,童艳阳一扭头,发觉哪里不对。

“我给你买的泳衣呢?”

来以色列之前,她特地把从欧洲带回来的维秘泳衣拿给祝清晨,一是为两人来死海度假做准备,二是为祝清晨色//诱薛定做准备。

可眼下,祝清晨身上穿了件长袖长裤紧身防晒泳衣,斑点花纹都没有,黑漆漆的像只乌鸦。

祝清晨也愣了愣,“这不就是你给我买的泳衣吗?”

童艳阳当初把泳衣给她之后,她压根没拆封,一直搁在塑料防水袋里,今天早上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装入随身携带的背包。

童艳阳一顿,“你开什么玩笑,我会给你买这种老年人泳衣?这看着压根儿就是旧时期的泳衣好吗?”

顺便嘀咕了句,“倒也还行,虽然半点肉都没露,但是身材不错,还是有点禁欲的性感。”

祝清晨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慢慢地猜到了什么。

想笑。

疯玩一下午,以色列的太阳太可怕,晒得人一身红通通的。

夜里,两人在特拉维夫的小酒馆吃了顿晚餐,回了酒店。

特拉维夫是以色列最现代化的城市,不同于耶路撒冷的古香古色,这里是年轻人的天堂,建筑与设施都充满设计感。

他们的房间十六层,落地窗外,整座城市陷入灯光火海。

童艳阳喝醉了,站在床上手舞足蹈。

祝清晨站在窗边给薛定打电话。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他从前接电话向来很准时,不多不少响两声,他一定会接起来。

大概这也是记者的职业病,随时待命,机不离身。

这一次,大概响了□□声,就在祝清晨以为薛定会错过这通电话时,那头的人总算接起来了。

“我在。”他的开场白简单直白。

祝清晨弯起嘴角,“在哪儿?”

那边的人顿了顿,说:“在家。”

“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薛定笑了,“打了个盹,手机静音,刚醒来就看见你来电了。”

下一句又问:“今天去死海了?”

“嗯。我数落童艳阳不该那么随随便便对乔恺,她恼羞成怒,用水泼我,结果盐水进了眼睛,疼得我差点没哭出来……”

祝清晨望着辉煌夜色,放低了声音和他讲述一整天的事。

薛定偶尔含笑回应,大多数时候都听着。

末了,她问他:“你呢?今天在干什么?”

薛定顿了顿,说:“今天和乔恺一起出外勤了。”

祝清晨一下子站直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中//央//广场有罢//工//游//行,照例报道一下。”

她松口气,“没有发生肢/体/冲/突吧?”

薛定说:“有一点,不是特别严重。”

“那报道顺利吗?”

“嗯,大致顺利。”

祝清晨又放松下来,低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低声说了句:“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那边的人笑了,言简意赅:“好。”

总是这么惜字如金。

床上蹦蹦跳跳的酒鬼童艳阳,这时候也蹦累了,索性跳下床来,加入两人的对话。

她抓着祝清晨的手,对着电话那头大喊:“死海里有好多腹肌啊!六块的八块的,特拉维夫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