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不少学生都抱着爹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说人家的爹娘都坐在观众席上给儿子加油鼓劲,他们孤零零的没人加油也没人喝彩,简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小白菜,还是蔫耷耷的那种!爹娘能怎么办,只能哄道:“下回我们也去!”

这场友谊赛闹出的事儿很快传到其他县,不少人暗暗骂王安石太能折腾,对上儿子期待的目光却没办法拒绝,只能在自己儿子比赛当天腾出空来一同去了鄞县。

王雱看了一个“赛季”的热闹,鄞县的商户和小贩们也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还有商户主动出资扩建蹴鞠场地、增加观众席位。

王安石接受新东西相当迅速,很快照着王雱贴宣传海报的思路给出资商户们打上了广告,放出一溜类似“鄞县神席,经久耐用”“鄞县贝母,清热润肺”的广告词。

沈括也在鄞县泡了一个赛季,一来是鄞县楼先生他们在,他可以请教很多问题,二来是《三顾茅庐》在开封那边的反响很好,方洪派人送钱过来了,和《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一样按版税给的。沈括还是头一回靠自己赚那么多钱,一下子被砸晕了,糊里糊涂地答应给鄞县蹴鞠赛也画一篇。

这回不用王雱引导了,沈括自己就能找到很多素材。他把主角原型锁定在一个自幼失母的县学学生身上,跟踪了这学生一个赛季,把他和他爹相依为命的细节深化深化,再把比赛过程加工加工,创作了一个类似于《从被排挤的寒门穷小子到县学最强前锋》的爽文大纲。

沈括边看比赛边修正故事大纲和画稿,一个赛季结束之后他也完成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成长流故事。

王雱看完后都觉得非常感动,掉了一两滴宝贵的泪珠子。

这回王雱不用把稿子送去京城了,因为方洪亲自来了一趟。

方洪是来东边跑生意,顺便来给王雱和王安石今年的利钱。得知沈括也在,方洪非常激动,搁在后世,沈括就是一炮而红的畅销书作家啊!

看完沈括的新作之后,方洪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趁着今年过年搞活动把它推出去,让它大卖特卖!

方洪办事,王雱一直放心得很,没和方洪客气什么。

方洪见识了鄞县的新风貌,越发确定自己上王家这艘船上对了。他把过来时就决定好的事告诉王雱:“我会派个管事在这边开书坊和造纸作坊、印刷作坊,到时候会有不少人手在这边,你有什么话要捎给我可以让他们跑一趟,有什么事要办也可以让他们去,尽管把他们当自家人差遣就好。”

方洪这么上道,王雱自然不会不领情,他开心地领着方洪去见王安石,表示县里要有一位开封来的投资商啦。

王安石对方洪这个坚持给自家儿子分利钱的商贾印象不坏,听了方洪的话后许了不少优惠政策。

方洪带管事过来认了人,带着沈括的稿子回开封去了。他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沈括的新作就在开封城流传开了,鄞县的新风潮也因此广为人知。

没办法,沈括的序依然是用来给王安石吹牛逼的,详实地记录了鄞县一个赛季的精彩热闹!

司马光今年进了学士院,当上了馆阁校勘,住处却没换。这天他下衙回到家,便看女儿拿着本书和妻子坐在一起看,不时还昂头给妻子讲解几遍。他走过去一瞧,才晓得妻女在看沈括的新作。

司马光脱了官帽放好,口里问:“好看吗?”这书他已看过了,当值时其他同僚也在议论鄞县这热热闹闹的“县级联赛”,还有书里透露出来的热闹繁荣。有去过鄞县的人言之凿凿:“这定是假的,我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司马琰老实回答:“好看。”这书有泪点有爽点,画得也非常精彩,不火爆天理难容!

张氏也说:“确实好看。看完之后我都想去这鄞县瞧一瞧了,要是能到那儿看一看他们比赛多好!”

司马光说:“京城里的蹴鞠赛也不少。”

张氏辨道:“这怎么一样,不一样的。”

司马琰也跟着点头应和:“对,不一样的。”这可是畅销作品里提到的地方,要是沈括影响力能再大些,分分钟变成热门景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十四章

可惜沈括现在还是个半大少年, 影响力并不是特别广, 新作《蹴鞠少年》也只是因为题材新颖、情节紧凑才在开封引起热潮。

这年头出书往往不仅不赚钱,还得自己掏钱付印刷费, 像沈括这样一年之内就出两本绘本的还真不多。方洪现在已经有一套完整的营销手段:茶坊、酒楼讲书宣传, 随书小赠品赠送,什么主题书签、主题挂件应有尽有, 许多人甚至不是冲着书来的, 是冲着方氏书坊出品的小玩意来的。

比方说最近最近勋贵的小孩之中又流行起《蹴鞠少年》里的鞠球挂件,鞠球还有各种不同的颜色, 你要是能攒齐一套绝对能让别人羡慕死!

王雱也在过年前修缮完毕的方氏书坊分店里拿到一本《蹴鞠少年》, 虽说沈括的分镜简单粗暴, 一页就是一张图, 但是印成书之后感觉还真棒。

王雱决定了, 以后多怂恿沈括产出,除了帮他爹吹牛逼之外也满足满足他的阅读欲。

沈括本来要随他父亲去任地,现在也不想去了,索性入了鄞县县学,直接到鄞县这边读书。课余时间, 他随着王雱穿街走巷, 见识鄞县的风土人情。

多了个十六七岁的人带着,王雱的活动范围更广了, 有天他们天南海北地扯着蹴鞠赛的事, 王雱不知怎地忽然蹦出一句“我们所在的地方也是个球”。

这句话引起了沈括极大的兴趣:“你也看过《浑天仪注》?这书里说‘浑天如鸡子, 天体圆如弹丸, 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你说的球是不是就是鸡蛋黄的形状?”

《浑天仪注》这书王雱还真没读过,不过听着不难懂,大意是天包着地,就像鸡蛋包着蛋黄。这说法虽然模模糊糊,但也已经摸到点边。

王雱道:“要证明它是个球也不难,我们悄悄乘船去海边看一看就晓得了。”

沈括只看过汉时张衡写在《浑天仪注》里的猜测,还真不晓得怎么证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球。他与王雱约好休沐日去海边一趟,郑思和武兴自然也兴致勃勃地跟着。

有人看见他们上船,跑回去告诉郑主簿。郑主簿知晓是沈括带着的,谢过前来通风报讯的人,心里却没多少担忧,只去知会了王安石一声。

王安石说:“你们家郑思一向听话,肯定是我家那混小子撺掇的。”对这个越来越活泼好动、一天不搞事就浑身不舒坦的儿子,王安石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随王雱去了。

另一边,王雱蹦跶到甲板上吹风,小脸儿被北风冻得通红。入冬之后,鄞县的空气湿冷湿冷的,挺不舒服,不过小孩子是天然的火炉,王雱一点都不觉得冷。

沈括到鄞县之后也跟着同窗一起锻炼身体,也抗寒得很,和王雱一起站在前头赏玩沿岸徐徐倒退着的风景。

鄞县离海不远,王雱一行人很快从客船上了岸。王雱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直至沈括按捺不住让他说说怎么证明“地球”这个说法,他才领着沈括三人到一处可以远眺海平面的地方。

王雱说:“往远处看,要是有海船回来了,我们先看到桅杆再看到船身,就可以证明‘地球’是‘地球’了。”

沈括平时就是个很爱思考的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王雱的意思:前面的海平面没有遮挡物,如果地是方的,你应该可以把水上所有部分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你先看到的只有桅杆,船身随后慢慢出现,说明原处看上去很平坦的海平面不是方的,而是圆弧形的!

明白了判断方法,沈括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海平面。

王雱没兴趣蹲着等船出现,他对沈括说:“你现在这里看着,我去码头上逛逛。”这边的码头比鄞县那边的码头大得多,停泊着不少南来北往的客船。

王雱带着郑思、武兴到处溜达,不时跑上前看人家卸货,用半吊子的江浙话和人搭话,小孩子说话软乎乎的,总是讨人喜欢,闲下来的船工不介意与他磕叨磕叨。

王雱对各种货物的兴趣不大,反而更喜欢南北各地的风土人情,有几个船工刚卸完货,错过了饭点,烧起火架了口大锅烫菜吃。

这种吃法还挺普遍的,船工们一天到晚在水上飘着,大冬天的天气冷,船还是得开,下了船搭伙吃个火锅又暖和又省力。

当然,这时候还不叫火锅,只能说是把肉烫熟了吃。王雱本来不觉得冷的,看他们吃得热乎,也馋了,跟着凑了几个钱拉郑思他们坐下尝尝鲜。

小孩子吃不了多少,船工们腾了个位置给他们坐下,继续操着各地口音天南地北地闲扯。

武兴平日里就和武夫厮混在一块,这样吃东西也不觉得不习惯,倒是郑思有些不自在。

瞄见王雱兴致勃勃地试图插入船工们的话题里,郑思对他真的佩服极了,天底下好像没有王雱交不了的朋友!想到这里,郑思老老实实地跟着夹菜,小口小口地吃那翻滚的汤水里烫熟的菜叶子。

王雱把身体吃暖和后,沈括满脸兴奋地找了过来,激动地给王雱看他刚才用炭笔画下来的画面。

这法子他是和王雱学的,炭条磨尖之后可以随身携带,涂涂画画都很方便,自个儿裁一本小本本就能随时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了!

沈括刚才看了好几艘船,都是先见桅杆,后见船身。他对王雱说:“你说的没错,果然是‘地球’。”他还沉浸在证明了一个新知识的喜悦之中,和王雱说起自己的新猜想,“如果我们把船一直往前开,是不是能绕着地球一圈回到原处?”

“是这样没错。”王雱肯定了沈括的说法,“可惜我们造的船还走不了那么远。”

“现在不成,以后总可以的。”沈括对未来充满了各种想法,“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去看看。”

王雱心里咯噔一跳,感觉自己好像改变了什么。沈括不会从此沉迷探索环球航海之路吧?作为一个了解历史发展轨迹的穿越者,王雱是很赞成出海探索的,不过这条路太艰险,作为沈括的朋友他不太希望沈括亲自出海。

海上变数太多,容易出事儿啊!他还等着看沈括的产出呢!

王雱一本正经地说:“父母在,不远游。”

沈括听了这话,收起了脸上的向往之情。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很不切实际,且不说他没钱造可以支持跨海远航的大船,即便是有,他爹娘也绝不会同意他去涉险。

宋朝海上贸易虽然挺发达,但也仅限于贴着陆地航行,没人会不要命地把船往茫茫深海里开,迷失方向、遭遇海盗、卷入暴风雨,样样都会让人丧命。

沈括遗憾地说:“希望我的儿孙能见到那一天。”

王雱这才稍稍放心。他越发明确了一件事:对于脑洞奇大的家伙来说,你随随便便一句话都会让他爆发出惊人想法,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超前的东西!

王雱拉着沈括他们去买海产,准备拿回去加菜用。郑思忍不住问:“我们不是偷偷出来的吗?”

王雱说:“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吗?”王雱就没想过能瞒着他爹跑出来,他爹耳目多着呢。

王雱买了一篓子海产踏上回程,回去的路上沈括还在发挥想象:“我们这个地球到底有多大呢?海上是只有一片陆地,还是会有很多片陆地?如果不止我们这一片陆地,其他陆地上有什么东西呢?”

王雱被沈括烦得没办法,只能给沈括画了张大饼:“大概是黄金国吧,遍地都是黄金,还有珍珠啊宝石啊香料啊什么的,一切宝贝应有尽有。”

沈括听得出了神,没再烦着王雱,一个人沉浸在王雱描绘的“黄金国”里头。少年人总有一颗冒险之心,哪怕不能亲自去体验,在想象里过把瘾也是好的。

沈括一路上都在构思关于“黄金国”的故事,想着想着觉得自己的想象太空泛,决定接下来多往海边跑跑,好好了解一下船工们见识过的海上世界。

王雱怎么说来着,故事最要紧的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既让人觉得真实、有代入感,又让人能够体验现实中难以获得的爽感!

王雱不知道沈括的新作脑洞已经打开,他抱着一篓子海产回到家,兴冲冲地拿给他娘让他娘给做来吃,还夸口说:“这可是最新鲜的,出海的人刚回来我就买下啦!”

吴氏笑着拿去料理。

王安石可没吴氏那么好脾气,他板着脸问王雱坐船到哪儿去了。王雱老实回答:“到海边去了。”他说着又兴致勃勃给王安石说起码头上的见闻,“海边的船工们弄一口大锅,把菜夹着放下汤里去滚两下,烫熟了立刻能吃,又香又鲜,吃了身体还暖融融的!爹,要不我们也弄个小锅,冬天架在火炉子上烫菜吃!”

王安石不置可否:“就你想法多。”

王雱知道他爹在吃喝方面不讲究,也不磨着他弄。反正他想做小火炉和小火锅也不用他爹同意,他爹只要吃就好了。

当然,对于不懂得享受的王安石,王雱还是忍不住多给他安利几句:“我听人说有种吃法叫拨霞供,把新鲜的兔肉切成薄片,用调料腌制入味之后用筷子夹着放进汤锅里轻轻拨动几下,兔肉立刻会变幻出云霞的色泽,可漂亮了,听听这名字,多风雅啊!又好吃又好看,还好听!”他边说还边掏出小本本给王安石画了火炉子和火锅的模样。

王安石没理他。

不过几天之后,王雱发现家里多了个特制的小陶炉,上头摆这个同样是特制的小圆锅,与后世的火锅已经十分相近了。这是口里说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啊!

王雱蹬蹬蹬地跑到他爹身边,整个人往他爹身上一扑,美滋滋地直夸:“我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王安石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训道:“马上要五岁了,别一天到晚这么闹腾。”

王雱重新扑上去,环着王安石的脖子不撒手,毛茸茸的脑袋还在王安石脖子旁蹭来蹭去。

吴氏熬好汤底走出来,看到王安石浑身僵直地被儿子挂身上瞎蹭,乐得不行。她这丈夫内心重情,只是嘴拙不善言辞,自小就不大与人亲近。有这么个儿子在,也算是能治治他这毛病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十五章

红泥小火炉, 喷香高汤底, 冬天吃火锅,舒服赛神仙!鄞县近海, 肉类大多以海味居多, 知道王雱馋羊肉,吴氏还特意去割了一斤, 用她那了得的刀工地给切成薄片。一家人蘸着姜末和自制酱料, 边涮边吃美滋滋。

王安石从不贪图享受,可一家人坐下美美地涮火锅还是让他吃得开怀。第二日上衙, 他难得地与郑主簿他们分享起涮火锅的乐趣来, 还把王雱那套拨霞供的说辞给搬了过来, 遗憾地说:“可惜冬天兔子难猎, 羊肉又贵, 不能常吃。”

郑主簿和武县尉都给王安石说馋了,回家便叫自己婆娘去和吴氏走“夫人外交”途径,问清楚火锅该怎么整。县里做火炉的和做铁锅的见县衙里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接二连三地跑来做同样的东西,免不了问起这特制的炉子和锅到底有什么妙用。

武县尉是个大嘴巴,当下便把火锅的事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火锅的吃法在县里传扬开了。有钱的叫人做新炉子新锅, 没钱的拿别的替代,知道这事儿的人家都关起门来尝了鲜, 心道王知县果然是京城派下来的, 吃都能吃出新花样来。

传说中的拨霞供也成了不少人念念不忘的美味, 近来出城进山逮兔子的人多了不少。武县尉就是其中之一, 当他家的“火锅套装”做好时,他也揪着好几只长耳朵兔子从山上回来了,他让武兴给王雱家和郑主簿家都送了两只,说是让他们也尝尝冬天里的野味。

水井边,王雱蹲着看他爹杀兔子,好奇发问:“不是君子远庖厨吗?”

王安石睨他一眼,镇定自若地清兔子毛:“还偷摸着看《孟子》了?”

呸,这什么话!他才不会偷摸着看书!王雱哼哼两声,说:“没有,我听人说的,嗯对,听沈哥说的。”

“知道君子远庖厨出自哪里吗?”王安石把可怜的被清了半边毛的兔子翻了个身,口里提问。

“您刚才说,出自《孟子》。”王雱回堵他。

“出自孟子与梁惠王的对话。”王安石给他解说,“梁惠王干过一件事,一次祭祀时他看到底下的人要杀一头牛当祭品,那头牛挣扎哀嚎,看起来非常痛苦,所以梁惠王下令把它放了。底下的人问,那就不用祭品了吗?梁惠王说,用羊代替它吧。”

王雱忍不住嘀咕:“羊真可怜,羊又做错了什么!”

王安石横他一眼。

王雱闭了嘴。

王安石说:“百姓都说梁惠王吝啬,用小的羊代替大的牛。孟子对梁惠王说,其实是因为牛在眼前,羊不在眼前。这就是君子的仁慈与不忍。所以这句话其实是这样的:‘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君子远庖厨,不是因为这事儿低贱或者肮脏,而是因为会于心不忍。”

“我明白了!”王雱一脸的恍然大悟,“爹你不是君子,不会不忍心,看到它们长得肥肥嫩嫩只会想到红烧清蒸煎炸炖煮!哎,都说儿子随爹,我也是这样的。”

王安石:“…”

这儿子不想要了,打死算了。

吴氏最近身体不大爽利,父子俩抬杠归抬杠,还是麻利地配合着把拨霞供这道兔肉涮锅给准备好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尝了个鲜,到收拾碗筷时吴氏却有些不舒服,撑着灶台想吐却吐不出来。

王雱最先发现不对,急忙把吴氏扶去坐下,关心地问:“娘你怎么啦?”

吴氏摇摇头,她心里有个猜想,却没说出口。有过怀王雱的经验,再算算月事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又怀上了。老一辈的人说这事儿在头三个月不能张扬,张扬开了容易出事儿,她准备晚上再悄悄和王安石说说。

见王雱一脸焦急,吴氏说:“娘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王雱让吴氏坐好,自告奋勇要去把碗洗了。

他个子矮,又是小胳膊小腿的,蹲在盆子旁边哼哧哼哧洗碗怪叫人心疼的,王安石只能跟着捋起袖子蹲过去,父子俩合力把碗三两下刷完。

王雱晚上自己睡一间房,吴氏总是不放心,每天都是先进王雱房间看看他、帮他掖好被子才回房睡觉。这天夜里她从王雱房里回房,才与坐在灯下看书的王安石说起自己的猜测。

男人嘛,哪有不喜欢自己儿女多的。他听了高兴得很,摸着吴氏还很平坦的肚子说:“最好是个女儿,女儿省心些。”混世小魔王有一个就够了,可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他可吃不消。

吴氏倒是觉得男孩女孩都好,女孩儿贴心,男孩可以相互帮扶。她横了王安石一眼:“雱儿哪里不省心了?”她觉得自己儿子哪儿都棒极了,没一处不好。

王安石不和她辨这个。好是真的好,闹腾也是真闹腾。

吴氏和王安石商量:“现在家里也有余钱,不如到牙行雇两个人回来。雱儿也该开蒙了,他想法又多,身边该有个书童跟着。”她要是身子爽利,绝不会想费这个钱,可她这一胎反应太大,才刚怀上身体就撑不住了,总不能天天让王安石做饭洗碗。

王安石想了想,同意了。第二天王安石正好休沐,带着王雱去牙行选人。

牙行,也就是宋朝的中介机构,手里有各种人力资源:当佣人的、当杂役的、当厨师的、修园子的、赶车抬轿的,只要说出你的要求,牙人都可以给你介绍。

宋朝的奴仆已经不是终身制,而是聘用制,和后世请佣人差不多,签契约时写明每个月工钱多少、雇佣到什么时候。而且法律上规定,一家人雇佣某个佣人最多只能雇佣十年,以免主家限制了佣人的人身自由。

王雱觉得这年头的柜台对小孩真不友好,王安石和牙老说要求时他得踮起脚才能趴在柜台边上往里看。好在牙老很快认出王安石的身份,殷勤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亲自领着王安石去选人。

选人也不是一溜的人站着让你挑,而是你提个要求,牙老或者牙人先把资料给你说道说道,你觉得适合就把人叫来见个面,双方都同意了才签契约。

王雱甚至还看到了一摞厚厚的“个人档案”,上面详实地记录着姓名、性别、家庭住址、身世背景。王安石挑了对看着手脚勤快的中年夫妇,转头问王雱:“你娘说该给你挑个书童了,你想选什么样的?”

王雱问:“我要书童做什么?爹你小时候也要书童吗?”

王安石小时候自然没有,他母亲是续弦,前头有个异母哥哥,下头又有弟弟,母亲做事得一碗水端平,掏不了那么多钱请书童。可自己儿子不一样,不管后头再有几个小孩,这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王安石对妻子都从不说肉麻话,自然更不可能对儿子说,只硬梆梆地训他:“让你选就选,哪那么多问题。”

王雱想想有个人帮自己跑跑腿也好,不由接过牙老递过来的“个人档案”翻了起来。牙老惊异地问王安石:“小衙内已经识字了?”

王安石说:“对,不过也只是能看懂,字写得不好。”

王雱忍不住嘟囔:“能写就不错了。”

牙老也夸:“是啊,小衙内这年纪能写已经很不错了。”不愧是知县家的小孩,小小年纪就这么不一般。再一问,王雱这才四岁多,还不够五岁,牙老更是觉得王雱哪儿都很了不得。

王安石不动声色地听着牙老夸王雱,时不时还补充个可夸的点,让牙老夸得更精准一些。

王雱却不是安分挑人的,看完书童们的“档案”后这个问一下那个问一下,问得牙老都有点哑然,很多问题根本答不上来。牙老索性说:“我让人把他们都叫过来,小衙内你看着挑。”

王安石向来最不喜欢搞特殊,闻言问道:“这合规矩吗?”

“怎么会不合规矩?”牙老摸清了王安石的脾性,顺溜地往下说,“都是小孩子,也没钱念书,这个点没别的事,不碍事的。”

王安石选中的那对夫妇过来之后,书童候选人们也陆陆续续到了。王安石扫了一眼,自己选的那对夫妇忠厚老实,看着没问题;再看向那群小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够机灵。

书童这活儿,得机灵,可别反过来要他儿子教他们做事。王安石不大满意,王雱也不大满意。

王安石说:“都在这儿了?”

牙老一听,知道这事可能不成了。知县家这小衙内长得好,人也聪明,哪里看得上这些愚钝的家伙。牙老挥挥手让小孩们都散了,遗憾地说:“暂时没了,回头我再帮您和小衙内打听打听。”

王雱本来就觉得书童没什么用,也没在意,趴在一边看王安石和那对中年夫妇签契约。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这年头的契约呢,横看竖看都觉得很新鲜。

王雱正研究着契约上的字句,忽听有人在骂:“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王雱抬头看去,只见外头有个男人抡起木棍往一男孩身上打,打了几棍之后那男人才把棍子扔了,大步走进牙行。

王雱目光稍稍往下挪,对上了一双狼崽子一样的眼睛。

那男孩本来正盯着男人的背影,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把目光转向他,眼里冷冰冰的,瞧着阴沉又孤僻,扶着挨揍的肩膀慢慢地从地上起来。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十六章

这男孩别的不说, 长相就比刚才那些书童候选人好, 虽然脖子上刚被打出一段红印子,胳膊也因为受了伤而耷拉着下垂, 但他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走向牙行的马厩,似乎是要去喂马。

王雱觉得这小孩不一般, 转头问牙老:“那孩子是谁啊?”

“那孩子, ”牙老有些迟疑,“那孩子刚生下来,娘就没了;没过多久, 北边又传来消息, 说他父亲去了。他婶子怜他年幼, 带着身边养着。可没几年, 他婶子也病没了…”

王安石一下子明白了牙老的未尽之意。

这是在说这小孩命带不祥, 亲近之人都会遭遇不测。王安石不大相信鬼神之说,可这是要给儿子选人, 王安石心里免不了有顾虑。

王雱却觉得这小孩真可怜, 刚才那家伙肯定是他叔父吧?不管哪个年代,妻子柔善、丈夫混账的情况都不会少。这小孩的婶婶一死, 他肯定就没过过半天好日子。王雱不由问:“叫什么名字啊?”

牙老对上王雱澄澈明亮的眼睛,喉咙里藏着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小孩手脚勤快, 愿意做事, 小小年纪干起活来比一个能顶两个。要是让牙老在这孩子和他叔父之间选一个, 他可能会选这孩子, 而不是他那个滥赌成性的叔父。

若能遇到贵人,也算是这孩子的造化。牙老缓声说道:“他叫曹立。”

“曹立啊。”王雱点点头,“爹,就他了,他看着腿脚好,平时能帮忙跑跑腿。”

王安石知道王雱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既然王雱开了口,他也没反对。王安石问牙老:“这曹立可以吗?”

牙老点头,喊来刚才那男人:“去,把你侄子叫来,知县家的小衙内要挑书童呢。”

那男人既惊又喜,搓着手说:“好,好,我这就去。”

曹立很快被带了过来。王安石这才看清曹立的模样,比起刚才那些小孩,这孩子确实俊秀许多,瞧着是个肯干活、会办事的人。

王安石心里那点疑虑消失了,温声询问曹立的年纪。

曹立没想到事情会轮到自己头上,不过能出头谁不想出头?曹立老老实实地答了,牙老再问他愿不愿意和王安石签订契约,他也是一口答应。

曹立爽快地在契约上摁了个指印,算是自愿签下了契约。

轮到王安石这边,王安石对王雱说:“给你请的书童,要不要摁你的指印?”

王雱不乐意,麻溜哄道:“爹您是一家之主,当然是按您的!”开玩笑,那印泥红通通的,回去不知道得洗多久才能洗掉。

王安石别的不清楚,自己儿子什么性格还是清楚的。瞧瞧,光是提一句让他摁手印,这小子就皱着小眉头往他手上瞅,显然是在嫌弃他的手上红通通、油乎乎的印泥脏。

这混小子讲究着呢!

王安石收起三张契约,领着王雱和曹立他们回家。

王安石一请请了三,吴氏免不了有些肉疼,不过契约都签下了,她还是把人都安排进后衙的空房子里头。吴氏原想让他们坐下一同吃饭,张婶却说这不合规矩,主动表示他们在厨房里吃了就好。

吴氏想想平时他们都是一家人吃饭,多几个外人也不习惯,也就没坚持。只是这多了三张吃饭的嘴巴,光是米粮就要多费不少,吴氏晚上躺下一算账,还是觉得心里疼。

王安石说:“方洪把我和君实的书卖到国子学、太学和各个学院去了,赚了不少钱,养得起。最近我也一直在和君实通信,琢磨着下一轮科举之后才弄一本新的。钱的事你别愁,再不济我们不还有个忒会赚钱的儿子?”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吴氏说,“哪能惦记自己小孩的钱?我得给雱儿攒着以后娶媳妇用。”

王安石识趣地没再多说。

素来节俭的丈夫都支持雇人,吴氏也没再多说,她微微翻转了一下身体,很快进入梦乡。

张婶和张叔都是勤快人,一早起来把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张叔在井边一桶一桶地往上打水,麻利地把屋里和院子里的缸子都挑满了。

王雱一觉醒来,曹立已侯在他房门外。

王雱看了看天色,发现自己没起晚,不由问曹立:“起这么早做什么?”

曹立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书童该做什么,我没念过书。”

王雱说:“不用拘着,我练字看书的时候你可以跟着看,想认什么字可以问我。要不想看也行,可以练练拳脚。”王雱其实也不知道书童要做什么,大概就是个陪读的,再帮忙跑跑腿之类的。这曹立也还是个孩子,搁现代算童工中的童工,他没准备让曹立干太多事。

曹立点头。

王雱很满意自己的眼光,觉得曹立不错,话少。他说:“你以后想考科举还是想当武官?”

曹立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他跟着他叔父在牙行干活,工钱都归他叔父拿,包括这次他签下两年契约得的钱也归了他叔父。婶婶养育他的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所以他没提出过反对意见。

以后的事,他没机会去考虑。

科举?一般人哪有机会读书?

武官,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曹立说:“我没想过。”

“那就赶紧好好想想。”王雱积极鼓励,“当过我的书童,以后连个一官半职都弄不到,说出去多丢人啊!”

曹立:“…”

王雱给曹立树立好一个远大目标,要带曹立去干一件大事:堵信差!鄞县有信差负责信件投递,王雱自给司马琰写了信便算着日子等回信。经过大半年的信件往来经验,王雱早能掐着点儿截信了!

没办法,在这时代长辈一点隐私都不给,拆了信就顺便把你的也看了。虽说他和司马琰写信时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就是有点不爽,凭啥写他的信老爹能先看啊!

王雱领着新跟班曹立去堵人,那信差都认得他了,笑呵呵地喊:“小衙内,又来帮县尊等信啦?”他掏出一叠厚厚的信,掂量着重量,感叹道,“县尊与他的朋友可真能写啊。”

王雱直点头:“对的对的,他们在京城时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分隔两地也见天儿写信,感情可好了!”对这个现状,王雱和司马琰都很满意,可见他们的努力卓有成效。

王雱抱着信回到家,支使曹立在房门外给他望风,自己偷偷拆信。怎么啦,只许爹拆儿子信,不许儿子拆爹信么?就拆,就拆!王雱胆大包天地拆了信,先把司马光写给王安石那封给看了。

原来王安石把司马光引为知交,上次写去的信里把自己在鄞县的“改革经验”都和司马光说了。司马光对主持新政的范公也颇为敬服,只是新政无声无息被叫停让他有些担忧,免不了又在信里全说了王安石一番。

司马光并没有全盘否定王安石的构想,只是理智地提出了不少可能出现的问题。虽说司马光地方经验不多,但司马光调任馆阁校勘之后徜徉在馆阁藏书的海洋中,史籍典故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王雱发现自己的小脑瓜能想到的东西,司马光基本都能想到,虽说少了点前瞻性,但也把问题都说到点子上了!

王雱越看越觉得牛逼牛逼,大佬果然牛逼。现在他爹的“变法灵感”还只是灵感,应该不会听不进意见才对,两个大佬一起参谋,肯定能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王雱正看得入神呢,外头就传来他爹的声音:“那小子在里头?”

曹立老实回答:“在。”

个不机灵的!

王雱麻溜地把被自己看过的信归拢在一起,两只小手放背后,乖乖巧巧地看向他爹,喊:“爹,你怎么回来啦?不是去上衙了吗?”

“我听说有人帮我收了信。”王安石看着王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手藏身后,抬手往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我的信你也敢偷看,胆儿肥了。”

王雱手不藏了,得捂脑门呢。他哼哼两声,振振有词:“你偷看过我的,我当然得偷看回来。司马叔父写了好多字,没意思,还是阿琰妹妹的信好看。”

王安石也是算着日子等信。他有不少朋友,但聊得来的就那么点,对司马光的来信他心里期待得很。今天没等到信,着人去一问,才晓得信被王雱给截了。王安石急着看信,自然是直接杀了回来。

王雱偷看信,王安石也没在意,左右以他儿子这岁数肯定是看不懂的。不过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他板着脸训了王雱一通才收起司马光写来的信回了前衙。

见王安石这么迫不及待想看信,王雱放心了。

有个故事叫智子疑邻,大意是土豪家里的墙破了个洞,儿子和邻居都提醒他可能会被偷。第二天土豪家真被偷了,土豪觉得他儿子特别聪明,这都能料到;可对邻居,土豪怎么看怎么怀疑,觉得邻居说不定就是贼,要不然怎么知道会有人偷东西呢?这就是说,人容易把亲近人的劝诫听进去,把外人的话当成别有用心!

现在司马光之于他爹,是志同道合的知交,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司马光的话,他爹应该可以看进心里去!

偷看不了王安石的信了,王雱才拆开司马琰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才看了个头,王雱还是很镇定的。为了符合小孩子的年龄,他们通信时基本都在写“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什么,可好玩可有趣了”。

司马琰写,她见到了司马光的恩师庞籍,是个相当和气的老头儿,脾气和他爹差不多。

这庞籍又是一个名人,是包青天里面庞太师的原型——没错,包青天包拯大人也在这个时代。通过司马琰的描述,王雱掐脚一算,庞大佬肯定又被话本传奇之类的黑了。没办法,故事总需要反派啊,你是个大佬,你不当反派谁当反派!

王雱接着往下看,很快就坐不住了。司马琰在信里说,她见到狄青啦。朝廷和西夏达成和议,西夏国主和他们官家称臣了!这几年狄青在西边立下不少大功,这回是回京接受封赏的!

为了震慑一同前来的西夏使者,朝廷对这次封赏极其重视,还大搞宣传让大家都出去看。狄青回来那天,开封城万人空巷,到处都是人挤人。她爹带她出去茶坊二楼占了个好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狄青骑着高大的马儿进城。

狄青长得老帅了,回京时他没戴面具,道路两旁挤着的小娘子们都忍不住发出尖叫。司马琰还听到邻桌有人说“第一次觉得刺青这么好看”。

狄青少时代兄受过,定了刺配之刑。所谓的刺配就是指在你脸上刺个字,还给字染个色,然后发配到边远的地方去服役。这就是要让你这辈子走到哪都被一眼看出你犯过罪!

狄青这是帅得让人觉得他的刺青都贼好看!

王雱了解司马琰的性格,知道她这人一向不会太关注别人的长相,她说那是个大帅逼,那一定是个超级大帅逼。

王雱遗憾极了,那可是“面涅将军”狄青哎!

打仗的一把好手!据说他会戴着面具打仗,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这次狄青在西夏那边立了功,回京受赏和调职,接下来应该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岁月了。可惜的是,宋朝向来重文轻武,狄青脸上还有个代表着罪犯身份的刺青,将来他越升越高,朝廷百官肯定不待见。

王雱对着司马琰的来信叹了口气。他这几年要是看不到狄青凯旋的风光,将来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王雱想着想着,把目光转向自己新挑的书童,这身板儿和这脾性怎么看怎么像练武的材料。

曹立在一旁练习磨墨,余光时不时悄悄扫向王雱,见王雱时而叹气、时而惆怅,最后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问:“衙内怎么了?”

王雱一脸严肃地说:“我在想你如果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得当武官了。到时你到底是当大将军好,还是不当大将军好?”

曹立:“…”

衙内你是不是想太远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十七章

沈括最近一有闲暇便往海边跑, 直至年关将近,家里派人来催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和王雱道别。

杭州离明州不远, 水路陆路都只有一天的路程,他掐着时间回到家,沈母随父亲去任上了,不在家中,但沈家祖父祖母身体康健, 都在。祖母一见他, 眼泪便簌簌地流, 拉着他的手说:“我的乖孙儿, 那边到底有什么好, 你怎么一去就不愿意回了?”

沈括便给祖母看自己的书, 《三顾茅庐》故事大纲是王雱给的, 《蹴鞠少年》则是完全由他自己创作。祖母摩挲着那印刷出来的画本, 欣喜不已, 别家少年哪里能在这个年纪著书?祖母开心地说:“走, 跟你爷爷去把书先供给祖宗。”

沈括:“…”

王雱最近比较安分,一来是有个新书童要好好调-教, 二来是吴氏孕吐的次数多了, 他终于发现了端倪,紧张关注着吴氏的身体。

他没事就往附近的郭大夫家跑, 请教孕妇胃口不好怎么办、孕妇情绪低落怎么办、孕妇要是不小心摔跤了冷着了热着了怎么办, 问得郭大夫看到他就头疼。

混熟以后王雱暗搓搓把司马琰给的经方验方拿给郭大夫看, 郭大夫极为惊讶,没病人时就看着药方琢磨得如痴如醉。

郭大夫投桃报李地教给王雱一套温和的锻炼方法和按摩方法,说可以让女人生产时更加顺利。

郭大夫说:“生孩子是力气活,要是天天在房里躺着不多,生的时候会有诸多艰难。能活动的时候还是得多动动,要不然孩子生了,身子也废了。”他还给王雱介绍了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让王雱烦稳婆去。

稳婆们还是头一次遇上当儿子的这么紧张他娘,见王雱年纪小,又长得玉雪可爱,免不了要逗他几句。王雱一点都不害臊,腆着脸问东问西。

被王雱这么一闹腾,全县都晓得王知县家里要添丁进口了。王安石去前衙时不少人都对他说恭喜,弄得王安石不明所以,一问才知道自家儿子又干混账事了!

下衙后,王安石急匆匆回到家,就见王雱在那做些古里古怪的动作给吴氏看,吴氏则笑着坐在一边。王安石走上去往王雱脑袋上拍了一记,扭头对吴氏说:“你还说头三个月要瞒着,这小子闹得全县都知道了。”

吴氏心永远是偏的,儿子往外说什么都可以。吴氏说:“算算也差不多三个月了,说出去有什么关系?”她看了儿子记的笔记,密密麻麻的全是大夫和稳婆说的话。有这样的儿子,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王安石拿他们母子俩没办法,只能摇摇头进屋去了。王雱还把衙役们家里的女眷集合起来,托了个稳婆给她们培训急救方法。

这些急救方法里头有些是现在就有的,有些是王雱看完司马琰留给他的“医学秘籍”后夹带私货塞进去的,主要针对产妇和小孩。

这年头,谁家里没个女人和小孩,一听是可以救命的方法女眷们都学得异常积极。别以为女人家都是娇滴滴的,又不是谁家里都家财万贯可以不干活,许多小娘子动起手来比男人还利落呢!

急救讲座展开得非常成功,都是女性,理论和实践可以一条龙地教。

就在讲座开完第二天,有一家人家里的小孩就被噎着了。他们家娘子关心则乱,一下子慌了手脚,还是邻居家爽利的刘大娘听到动静赶过来,上手就是一个海姆立克急救法,三两下把事情解决了。